楊忠沈默片刻後開口陳述，文縐縐的讓穆晴明聽得有點不習慣，大概意思是：

荀楚八歲之前還是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正太，但某次高燒後身上生出黑色的斑紋，皇帝也曾給他遍尋名醫可就是治不好。

他十三歲那年，生母惠妃娘娘病逝，當時他的病情不但沒好轉，身體右側還出現了鱗片狀的斑紋。恰逢那年他到了分封的年紀，皇帝下旨將大夏國的滄州分給他，此後他便來到了滄州。

管家始終沒提到吸血的內容。

穆晴明明著問：“他是什麽時候開始需要飲血？”

他？怎能如此稱呼殿下？管家這次沈默得更久一些才說：“約麽四年前，殿下臉上的麟紋逐漸成形變硬，每逢朔月便進入狂躁的狀態，常人無法壓制。”

“然後範先生就出現了？”

管家搖頭：“老奴確實去請過範先生，不過那時範先生剛痛失幼子，他夫人因此重疾纏身，故而他不肯出診。”

“老奴強求不得只能另請高明，但隨後在殿下的寢殿發現那大夫的屍體，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老奴只能去懇求玄尊，範先生這才答應給殿下治病。”

玄尊是個誰，說話能比楚王還管用。

管家解釋道：“玄尊是殿下的故友，又恰好是範先生的主上，他的命令範先生不會不聽。”

哦。

“那範先生救人的辦法就是……剛才那樣？”

楊忠沒辯解地承認：“是，需要處子之血當藥引。”

我去你大爺的藥引，穆晴明差點脫口罵出來。

將近四年，每個朔月一條命，像這樣出現月食的時候還殺兩個人，這幾十條人命就，就……這麽沒了！

穆晴明閉眼深呼吸，胸口悶得慌，她揮揮手：“您回去吧。”

她不是大夫，荀楚的病她管不動，可她是個人民警察啊！

好吧，別說警察她現在連這裏的人民可能都算不上。

但這事讓她放著不管……

她十七歲當兵，二十四歲負傷從特種部隊下來，傷勢痊愈調到刑偵大隊幹了五年的刑警，二十九歲殉職。

以前也沒想過自己脫了軍裝或不幹警察會怎樣，現在真正脫離那軌道，咱不從軍魂或使命那麽高的角度去矯情，單單十二年的習慣跟職業病，都能讓她不管這事就會難受死。

所以這事於情於理於形勢於習慣，她得管。

這麽一想她立馬去睡覺，她要通過那兩名死者的夢境搜集案件的證據。

嗯，來到蒼元大陸之前，穆晴明是B市刑偵大隊的一名刑警，擅長犯罪心理與行為分析，這類人被稱為犯罪側寫師。

側寫師能通過作案手法、現場布置、犯罪特征等因素，勾畫案犯的犯罪心理，從而對其性別、年齡、職業、外貌、性格乃至下一步行動等做出預測。

但穆晴明跟普通側寫師比起來又有點……邪乎。

她能在人死後的四十八小時內，通過視線對接，在睡眠的狀態下進入死者的夢境，讀娶死者生前的思維。

死者的夢境通常是一片灰白的空間，裏邊懸浮許多大小不一的灰色記憶珠，時間越近或死者生前越在意的記憶珠體積越大，反之越小。

穆晴明進入青樾殿第一名死者的夢境，她是死時閉著眼的姑娘，名叫楊柳青。

因為這些女孩是通過各種渠道得到的，身份信息並不十分詳細。不過這個關系不大，穆晴明的目的是提取她臨死前的記憶，找到兇手的線索。

但楊柳青的夢境中只有一個記憶珠！

這有點出乎意料，楊柳青死亡時間沒超過四個小時，按常態應該存有很多記憶才對。

可事實如此，穆晴明別無他選點開，頃刻間珠子鋪展成記憶的畫面進入視線。

幾張晾在竹竿上的布料迎風輕輕翻飛，明媚的陽光照耀花草布滿的籬笆院，紫色的牽牛花點綴了籬笆還有一所敞亮的木房子。

一個穿著淺藍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布料前，背影溫婉。她雙手麻利將床單抻了好幾次，然後回頭看向屋檐下的楊柳青笑逐顏開。

之所以說是楊柳青，是因為穆晴明進的是楊柳青的夢境，自然是以她的視角入夢。

只是夢裏的陽光太過耀眼，讓整個夢境呈現曝光的視覺效果。所以穆晴明無法看清女子真切的模樣，但能感受到一股強烈想撲入她懷中的願望，但此刻夢境到了盡頭。

這應該是楊柳青生前很重要的記憶，但對案情並沒有幫助，穆晴明決定進入另外一名死者的夢境。

她叫洪小慧。

讓穆晴明更加意外的是，洪小慧的夢境空間裏也只有一個記憶珠。

稍微不同的是，洪小慧這裏還有一些細小的碎片，但是按以往經驗，這樣大小的碎片形成的畫面，大多很難辨別是什麽。

穆晴明舍小取大點開那唯一的記憶珠。

明媚的陽光，初夏的牽牛花，敞亮的木屋，飛揚的布料，女子回眸一笑陽光普照，依舊是那個讓人熱淚盈眶的夢。

奇了怪了，洪小慧跟楊柳青的夢境為什麽是一樣的？

百思不解，穆晴明抱著一絲希望點開了洪小慧的記憶碎片。

碎片只撲捉到兩個畫面，一個紅色一片分不清是血還是其他，另外一個類似荀楚那張布滿黑紋的臉，但看不清五官。

洪小慧跟楊柳青夢境的區別在於碎片，兩人的死狀區別在於睜眼跟閉眼，那麽，這些碎片應該是洪小慧在被殺害過程中醒來看到的畫面。

可她居然見到了荀楚嗎？

這跟穆晴明推想的不大一樣。

按常理，兩個女孩死亡地點是青樾殿，當時室內只有荀楚跟範青瑤，所以嫌疑犯基本可以鎖定他們兩人。

但穆晴明偵查了現場，發現荀楚作案的可能性並不大。

當然知情者對案情的陳述是，荀楚生病，他的醫生範青瑤用兩名女子做藥引給他治，按她認知的法律這倆貨都罪責難逃。

但對於這起看似一目了然卻不能定罪的案子，穆晴明想堅持她的判斷，事實並非這麽表象。

她本想通過這兩名死者的夢境提取證據，現在看來似乎不大能用得上。

得再想其他辦法。

心裏有事，穆晴明一夜沒怎麽睡但還是起得很早。

這王妃當得是有點憋屈，但有一點好，只要到飯點就會有人端上熱乎的飯菜，比以前她打光棍……是單身時候好太多了。

穆晴明剛要吃早飯，貼身丫鬟黎溪來稟報：“公主，衛侍衛求見。”

青樾殿的人來找她可是頭一回，肯定是昨晚的事情鬧的。

“讓他進來。”

門口的衛榮跨入門檻拱手行禮：“殿下請王妃娘娘到青樾殿用早膳。”

她還沒找他就先來了，上道。

“走。”

穆晴明立刻起身，從衛榮身邊走了過去。

感覺有風掠過，衛榮楞在原地，這走路帶風是洛河國的公主風範嗎？

黎溪眼神閃爍，小跑著跟到穆晴明的身後細聲提示：“公主，禮儀。”

“哪個李姨？讓她等我回來的。”

黎溪加快小碎步跟上她具體指正：“步伐。”

“不妨，不妨事。”

黎溪：“……”

穆晴明渾然未覺自己沒進入聊天範圍，大步流星踏入荀楚的青樾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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