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明不由楞了一下。

但荀楚似乎是被她腕上的鐲子硌到慢慢松開了手，然後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這小眼神就有點覆雜了。

但就剛才他略顯急迫抓住她的舉動，穆晴明猜測他投來的是求助的眼神。

想讓她幫他？很可以。

她還能順水推舟賣個人情給他，好在以後跟他談條件，畢竟在他的地盤，總得拉近點關系。

穆晴明立刻付諸行動，坐到床邊誠摯看著他說：“我可以幫你。”

那一半逆鱗一半黑紋的臉龐毫無反應，只是慢慢又閉上了眼。

該不會這家夥還悲催的是個聾啞人士吧？

那浪費表情了不是？

穆晴明訕訕將他冰涼的手放回被窩裏，起身回頭。

管家跟幾個侍衛這會兒都候在臥房外，包括那個叫範青瑤的大夫。

以前宗真公主見了荀楚就去投湖，這會兒她一反常態當然會讓這些人心生疑慮，保不齊還當她被妖魔附體抓去浸豬籠。

這麽一想穆晴明擡手掩嘴咳了咳：“管家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待其他人都出去後，穆晴明說：“管家把毛巾給我。”

“這些活還是讓老奴來吧。”管家說著就要上前給荀楚擦拭。

“既然我是王妃，照顧殿下就是分內之事。”她若不親自來怎麽能把荀楚名正言順檢查個徹底？

楊忠有點為難。

穆晴明猜到他的心思挑眉道：“管家一定覺得我有點奇怪吧？其中緣由我就只跟管家一個人說。”

這種區別對待容易拉近關系，也能激發對方的責任感，這是心理學。

“黎溪說我是見了殿下後做出輕生的舉動，但我現在對以前那些事包括殿下都沒有記憶，不過，我卻記得我在陰曹地府看見的事。”

這當然是瞎編的，但就這些人祭祀月食現象那勁兒，這謊話能行。

果然管家聽到這裏恭敬地看了她一眼。

她繼續編：“管家有沒聽說過，在冥界有個地方叫忘川，忘川內有個望鄉臺，在那裏能看見前世的記憶，而我當時看見了殿下。”

管家表情轉為驚訝。

穆晴明：“我那時並不記得那就是殿下，今日一見才恍然大悟，原來前世為救我淪落到今生這副模樣的正是楚王殿下。閻王爺之所以不收我也是讓我回來還債的，我跟殿下呀，那是前世今生的牽絆，分不開了。”

她幹了警察簡直是編劇界的損失嘛，瞧管家這深信不疑樣子，接著就很恭敬地就把毛巾擰了熱水遞給她。

“那有勞王妃。”

穆晴明借著給荀楚擦拭的時機，將他身上的疑點瞧個仔細。

不過管家很後悔讓她動手，她伺候人的手法太粗糙，終於在穆晴明很不客氣要捏開荀楚的嘴時，管家哆嗦著喊了一聲：

“娘娘。”

咋啦？

穆晴明回頭嚇了一跳。

幹嘛呀這是，不就是……宗真公主照顧了一下她老公，老爺子你至於這麽老淚縱橫的嘛？

老管家躬身伸手，忍著哭腔說：“還是讓老奴來吧。”

瞧給他感動的，估計就沒哪個姑娘肯給他家醜主子這麽無微不至的關懷，穆晴明慷慨一笑：“甭客氣，馬上完事了。”

回頭就要繼續剛才的舉動，身後傳來噗通一聲。

楊忠已經給她跪了。

“主子體弱，王妃如此力道……只怕主子受不住。”

呃，原來他不是被感動哭的啊，穆晴明低頭看一眼手中帶血的毛巾，貌似有那麽幾個瞬間她把這床上的人當屍體翻了。

反正翻得差不多了，穆晴明把毛巾遞過去：“那您來吧。”

老管家感激涕零接過毛巾，還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剛才她對荀楚是有多粗暴啊？

既然床上的屍體……床上的人不讓動，那她就去看看另外兩個物件。

穆晴明走出臥房，來到被衛榮跟王錚放在側門邊的兩個布袋旁，站在外邊的衛榮王錚一起走過來。

穆晴明下巴一指：“打開看看。”

那倆侍衛有種豁出去了的決斷，同時蹲下解開繩子將袋子往下撥，兩名不超過二十歲的女屍立刻從袋子裏歪倒出來。

從室內的血跡判斷她們死亡時間並不長，但兩具屍體卻已經呈鐵青色，屍體沒有僵硬沒有屍斑看著卻十分幹枯，仿佛皮下組織已經被掏空只剩皮包骨。

其中一名死者，深陷的眼窩內爆凸一對布滿血絲的眼球，渙散的瞳孔還殘留驚恐的眼神。

穆晴明集中精神與她視線對焦，那對猙獰的眼珠給人貌似動了一下的錯覺，這錯覺一閃而過，穆晴明移開視線看向另一名死者。

從表面上看，兩具屍體致命的傷口來自幾乎被咬斷的脖子，動脈跟血肉外翻血肉模糊，這種傷勢下，兩人的血足夠把整個臥房噴得到處都是，但現場的血量卻非常少。

難不成這兩人還真的是被這吸血鬼皇子給吸幹的？

只是，如果在制造出這樣傷口的情況下吸血，現場跟荀楚身上留下的血跡不會是她所見到的那樣。並且從創口特征判斷，傷口應該是在屍體失血並死亡之後留下的。

這有點讓穆晴明腦洞無法駕馭，除非荀楚有先喝湯再吃主食的習慣，先把血吸沒了再吃肉渣子打牙祭，否則很難解釋為什麽他要啃屍體？

病癥之一麽？

穆晴明走到另外一具屍體旁單膝蹲下，伸手就要支開她的眼皮。

“王妃娘娘。”一旁的衛榮嚇得連忙作揖，“這……不大幹凈。”

“……有道理。”穆晴明回頭看了一圈，“你把桌上的手帕拿給我。”

衛榮嘴角一抽：“娘娘……要手帕？”

“你這也沒手套啊。”

這並不是用手帕就能避免的不幹凈吧？衛榮一臉懵態。穆晴明等不及起身自己去拿，衛榮卻條件反射迅速拿到手帕，遲疑了片刻遞過來。

王妃溺水醒來後的作風顛覆得有點……嚇人。

穆晴明沒細究他的表情，沈浸在自己的思緒，隔著手帕撥開死者的眼皮。

死者渙散的瞳孔沒有焦距，但在穆晴明的凝視下，依舊仿佛有了感應般與她對接，大約幾秒鐘後穆晴明合上她的眼睛。

她蹲在地上看了這兩具年輕的屍體，現在的她要評判或追究責任都做不到，至於善後他們估計已經熟能生巧了，只是……人命關天啊。

不喜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穆晴明心裏不大是滋味將手帕塞給衛榮：“幹你們的活吧。”

她這邊的活兒結束，管家也已經把他主子給伺候妥當，從臥房出來還跟她匯報：“娘娘，主子已經睡下了。”

睡就睡了唄，穆晴明跟管家一道出了門，院子裏還站著幾個隨時待命的下人。

被請出去的範青瑤大夫，此刻披著一件厚厚的鬥篷站在廊檐下，楊管家歉疚快步上前請罪行禮：“老奴失禮，讓範先生在外頭受寒了。”

範青瑤拱手回禮：“無妨。”

他說著看向了管家身後的穆晴明，溫文一笑：“王妃辛苦了。”

“李大夫辛苦。”

管家忍不住解釋：“娘娘，這位是殿下的大夫，也是咱們大夏的名醫範青瑤。”

她知道他姓範，穆晴明也不糾正，只是看向他腳邊的一個箱籠。

那是古代背在身後的箱子，木制，半人高，大概為了裝藥材，範青瑤的箱籠分成了很多個小抽屜，像個行走的小中藥櫃子。

範青瑤見她盯著箱子緩聲問：“王妃對在下的藥箱有興趣？”

那木頭看起來很不錯，箱子看起來並不新，但卻散發了一股青澀新鮮的木頭香氣，穆晴明擡眼看過來：“我對你比較感興趣。”

咳咳……管家一聽就悶咳起來，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言辭？

範青瑤微微挑眉一笑：“噢？”

“今夜血月現世，只怕先生要多費心照料殿下。”管家將他請進屋，生怕穆晴明還說出什麽話來，“娘娘亦不宜勞累，此處有老奴照看，請您放心回去歇息。”

其他人也頗為讚同管家的提議異口同聲附和：“請娘娘早些回去休息。”

顯然她想仗著王妃的身份做點事，但大夥兒並不買賬，看來不拿出點真本事還擺不平這些家夥。

“行，我先回去，不過管家忙完就去找我一趟。”

穆晴明放完這話就回了海棠閣，大約半個小時後，管家到訪。

“老奴拜見王妃娘娘。”

“好，過來坐。”

“謝娘娘，老奴站著便是。”

既然他這麽守規矩，穆晴明也不勉強開門見山說：“請管家把殿下的病情如實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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