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油、調味料、米、雞蛋……接下來是牛奶。”

稻見穿行在超市的貨架間，手上的購物車裏已經放了不少的生活用品，現在正在食品區選購接下來一周的食材。面前的貨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奶制品，她稍微思考一下，準備繼續購買之前在喝的品牌。然而她剛剛準備去拿，另一只膚色略深的手臂從背後伸過來，拿下了旁邊的另外一盒牛奶。

“這個牌子很不錯，物美價廉，波洛就一直在用。”金發青年說著，又確認了一下寫在盒子上的種類，“加賀裏的話，是習慣喝脫脂的吧。嗯……這個就是。”

“波洛的？原來如此，那確實不錯……”稻見顯然對波洛咖啡廳采用的食材非常信任，沒有多說地接過了牛奶，看了一眼生產日期，便俯身放進了購物車裏。

“對了，幫我再拿一盒全脂的。”

“了解。”

又一盒牛奶被放進了購物車。借著這個動作，降谷又順暢自然地從背後環住了女人的腰，低頭親上了她半低的側臉。

“零？”稻見忙著把番茄這類怕壓的東西從購物車底層挪上來，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不要鬧啊，這裏可是公眾場合。”

有點敷衍的態度讓降谷不太滿意。

“那邊的攝像頭拍不到這裏。”

“……”

“附近也沒有人。”

“……我知道。”

“我想……”

“你不想。”

話還沒說完就被無情拒絕，降谷一邊委屈地嘟囔著“只是想再多抱一會兒”，一邊不得不松手用來攔截打向耳側的一記肘擊。完全沒有用力的動作被理所當然地格擋住了，降谷還順勢抓住了她的小臂，以防被趁機拉開距離，但試圖重新握上對方腰部的另一只手卻被預先看穿，沒能得逞。

稻見轉過身，眼珠一轉，不慌不忙地湊上前去，踮腳送上了一個有些濕漉漉的吻。

糟糕啊，比一切格鬥技巧都更要命的……是美人計。

抓住了降谷一楞的瞬間，稻見快速地舔一下嘴唇，笑著重新推上了購物車。

“好了，該去買肉了，我已經很餓了……有什麽事，等回家吃完飯再說吧？”

回過神來的金發男人眨了眨眼，面露無奈地跟了上去。

“嗯……也可以。吃完飯再說。”

他用自言自語的音量，輕輕地說了一句。

午餐是牛肉炒飯。這是降谷觀察了剛剛從超市買回來的全部食材，結合烹飪時長和兩人此刻的饑餓程度，所最終做出的決定。當然，負責下廚的人還是他。

稻見在一旁打開冰箱，把暫時不需要使用的食材一個一個地放進去，再將購物袋提到客廳，繼續整理剩下的東西。

洗漱用品放進浴室，水杯和杯墊放到餐桌上，柔軟的靠枕往沙發裏一丟，還有一些零食飲料，就隨意地擺在了茶幾上，方便看電視的時候隨時伸手去拿。

做完這些，稻見還算滿意地環顧四周，最後從購物袋裏拿出兩大袋狗狗餅幹，招呼那邊正在繞茶幾追逐打鬧的兩只狗子過來吃飯。

“慢點慢點……不要去搶哈羅的東西啊，小透。”

廚房裏，降谷正在打雞蛋的動作一頓，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來，看著稻見蹲在地上輪流撫摸兩只小狗的腦袋，有些欲言又止。

簡直像極了之前在杯戶中央醫院的那一幕。

他最後什麽也沒說，在稻見察覺到他的視線，也擡起頭看過來的時候，又快速地把腦袋扭了回去，假裝無事發生。

也假裝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一聲“噗嗤”。

把裝滿狗餅幹的兩只碗留在原地任哈羅和透子慢慢吃，稻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有些無所事事地走到廚房門口，看著降谷動作熟練地把胡蘿蔔和青椒切成小塊。

“說起來啊……這樣真的沒關系嗎？你不用去工作嗎？”

“工作？今天可是周末。”

“但是上個周末你就在工作。”雖然那時的稻見還是被收押的狀態，但她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降谷那兩天都去了警察廳處理公務。

“正因為上周把事情都做完了，所以今天可以休息。”

“……這樣嗎。”

稻見皺了皺眉，歪過身子看向金發男人的正臉。娃娃臉上坦蕩又正直的神情倒是沒有什麽說謊的破綻，只是多少有一些黑色的眼窩暴露了一點疲憊的證據。她嘆了口氣，暫且將信將疑地接受了這個說法，決定找機會去向風見警官了解一下情況。

降谷已經把切好的蔬菜放進了盤子裏，邊打開廚櫃挑選合適的鍋，邊狀似無意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有一件事……加賀裏？在聽嗎？”

“在聽、在聽。什麽事？”

“你那個公安協助人的身份，在規定範圍內是允許持槍的。”降谷想起了稻見那個旅行袋裏清一色的格|洛|克系列手|槍，於是又補充道，“不過格|洛|克是不行了，要不要考慮一下HK……”

安利剛發到一半，就聽稻見有點不解地接了話：

“你們的規定很奇怪啊，明明德系的手|槍比格|洛|克要貴好多。”

“質量比價格更重要。你不覺得格|洛|克的扳機按起來很難受嗎……後坐力也很不好控制。總而言之，不如就P……”

“P30。”稻見再次打斷安利，“USP或者P2000也可以。”

“……P7真的很好用哦。”

“你是哪裏來的手|槍推銷員嗎？！”

稻見大為迷惑，實在不明白對方的謎之執著究竟從何而來。這時，降谷已經做好了炒飯，端著兩個盤子走過來，一左一右放上了餐桌。

被連續拒絕兩次的推銷員先生看起來有點失落，好看的紫灰色眼睛從劉海的縫隙間看過來，最後一次試圖改變客戶的想法。

“情侶手|槍……不好嗎。”

稻見沈默了一下，感到有些為難。

“非要說的話，我對氣體延遲式閉鎖不太……”

“……好吧。”降谷盯了她半天，最後妥協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炒飯，“P30也勉強可以算是吧，至少是同一家公司……上膛指示器之類的，需要嗎？”

“不用了，那種只會增加重量的配件沒多大用處。餘彈量之類的事，自己用腦子記住就好了。”

“說的也是。畢竟加賀裏是可以用一支鉛筆就……”

對面正在喝果汁的稻見突然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

“你怎麽會知道——可惡，是夏目嗎？是她說的吧？！不要隨便相信這種謠言啊……！”

“不管怎麽說都很厲害，稍微有點好奇是怎麽做到的……眼睛嗎？”

“眼睛或者耳朵，還有脖子後面……”

黑發女人嗚咽一聲，低垂下來的腦袋幾乎要埋進餐盤裏，裝滿炒飯的口中口齒不清地念叨著“真的是謠言啦”、“一定要在吃飯的時候討論這種事嗎”之類無力的抱怨。

降谷則看起來心情愉悅，很有閑情逸致地摸了摸對方有些發紅的臉蛋，安撫道：

“嗯，學到了很多，之後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怕了。”

“……不要讓自己落入這種境地啊。”

“是、是——”

以詭異話題開始的午飯總算是艱難地結束了。降谷自覺地準備承擔起收拾碗筷的工作，打開水龍頭的動作卻被按住了。

“讓你做飯還讓你洗碗，我會過意不去的。”稻見笑著把金發男人從流理臺前推開，自己挽起袖子，打開了洗滌靈的瓶子。

“嘩嘩”的水聲一時間充滿了不大的廚房。稻見仔細地將餐具沖洗幹凈，挨個擺上架子。而降谷就站在門口，緊緊地盯著她的側影，連眼睛也不眨一下，仿佛在擔心對方稍有差池就會消失不見。

“……零，你不用這樣。”稻見自然是註意到了這道過於灼熱的目光，輕嘆著開口打破沈默，“我不會再做出那種……傷害自己的舉動了。”

說著，她又揚起嘴角，刻意用歡快一些的語調來緩解有些沈重的氣氛。

“那畢竟是降谷警官的親自擔保，我可要好好珍惜……”

“不是指這個。”降谷卻絲毫沒有被故作輕快的口氣所感染，他很是急切地打斷對方的發言，繼而又堅決地重覆了一遍，“我想聽的不是這種話。”

“啊……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要問的是……不要考慮我的立場和責任，不要考慮其它的任何事，只是出於你自己的意願的話——我問你，加賀裏，你會好好地活下去嗎？”

最後一個餐盤也被穩穩地擺上了架子。

稻見將雙手伸到水龍頭底下沖洗。她沒有轉頭，微微垂下的眼簾掩住了有些閃爍的眸光，細碎的劉海在額前輕輕晃動。

“不考慮其它事，只是出於你自己的意願的話——”

她重覆了一遍降谷的話，然後話鋒一轉，問出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問題。

“你會一直愛我嗎，零？”

涼水打濕的雙手被握住了，比皮膚更加滾燙的吻落在手心裏，然後是手腕，一樣滾燙的呼吸沿著裸|露的小臂爬上肩膀、頸線、下頜……最後是嘴唇。

“我愛你。”

第一句從相貼的唇齒縫隙間漏出來，輕盈得像一只蝴蝶，微啞的嗓音中帶著扇動翅膀時那般的輕顫。

“——我愛你。”

到了第二句，出口的言語變得更加擲地有聲。

降谷那時在想，一定要好好地把這份心情傳達給對方，要直接地、坦率地、不加掩飾地、事無巨細地傳達出來。對於兩顆同樣缺乏安全感的心靈而言，唯有這種言語的力量能夠安撫尚在隱隱作痛的傷疤。站在貌似塵埃落定的現在，回看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簡直宛如在看一段三流夜場電影，觀眾在離開的時候，興許唯一的能記住的情節只有不斷重覆的“失去”。數不清的人和數不清的事物。

是否人類的記憶會自然而然地對痛苦產生更加深刻的反應呢？

他確實聽過這樣的說法，現在看來，有其道理。

正因為失去過太多，所以會對眼前所能抓住的東西本能地產生懷疑。這是真實的嗎？可以觸摸得到嗎？會不會有一天……也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全都離他而去了？

懷抱裏所感受到的身體是帶著溫度的，把臉頰貼上女性柔軟的胸脯，耳邊也能聽得到——衣物和皮膚下面，在層層血管的包裹中，有一顆健康的、有力的、鮮活的心臟正在鼓動。

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只要他閉上雙眼，就總是能聽見沈悶的槍響，然後是舉著槍的模糊人影在眼前搖晃，一會兒看見青梅竹馬那雙輪廓鋒利的貓眼，一會兒又是鄰居臉上輕盈飄渺的笑。而他分明就站在一旁，卻永遠阻止不了他們扣下扳機的動作。

……格|洛|克手|槍的扳機真的很難用。那個時候的稻見會稍微更加清晰地體會到這一點嗎？

赤井秀一……最後終於還是做了件好事。

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稻見真的死了，如果她的最後一發子彈，在那個時候真的精準擊中了太陽穴……會有不斷湧出的血粘在她的頭發上，淌在她的臉頰上。而降谷搞不好也真的會像三流電影裏那種爛俗情節一樣，撲過去抱住她，跪在地上，口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眼睛裏不停地流淚。

但是還好、還好。

赤井秀一，做了件好事。

降谷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把女性身上淡淡的體香盡數收入鼻翼。

“加賀裏……不要離開我了。”

“嗯，放心吧。之前很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金色的發絲漫過指縫，溫柔的手掌輕輕撫摸著靠在胸前的腦袋，像安撫小嬰兒一樣安撫著充滿不安的愛人。

“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和我愛的人……一起度過未來的日子啊。”

如果痛苦的記憶太多，就用同等程度的幸福來與之抗衡吧。這樣的話，最後他們再走到人生的終點，將死之時展開在眼前的走馬燈，至少會比一場三流電影要令人滿意一些。

“加賀裏……”

“嗯？”

“現在吃完飯了。”

“喔。”

“也洗完碗了。”

“是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完整版走ao3：Sawa_G或wb：故人萬裏__（←是兩個下劃線

本來我思考了好久如何跳過打、炮，但最後放棄了，此處必須擁有這個情節（堅定.jpg 我心想反正一句話不過審和十句話不過審也沒啥區別，不想慣著這些垃圾網站寫得束手束腳的

搞日常可真快樂，我怎麽天天寫他倆吃飯……下一章還是日常，標題就叫“明天的飯”吧x

中間那段我本來想讓加賀裏嫌棄一下零的P7，以拒絕情侶槍安利（。）結果我考據來考據去，發現這真是一把好槍，除了貴一點、耗□□了一點，貌似就沒別的缺點了，反而是全世界公認Glock的扳機手感差，打擾了.jpg

btw其實加賀裏摸過迦南的腹肌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們就是那種，泡溫泉的時候會互相摸胸的好、姐、妹（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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