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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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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亭說了很多,白霧覺得最後的才是重點。與其是問江小樺值不值得,不如說是問江小樺的誠意有多大。如果江小樺答了,北亭大概率會接著打感情牌,拿著救白霧的名頭讓江小樺去幹點對北亭有利的事情。

說了這麽多,還是想算計罷了。

白霧走到他旁邊想一將把他的嘴唇捏起來,這樣他就不能說話了,但她還像一陣幻影,肢體都會直接穿過江小樺,做什麽都落不到實處。

江小樺緩緩開口,面上認真且鄭重。

“幹卿何事?”

白霧:“……”

她整個人楞了一下,忍不住扭過頭看著啞口無言的北亭大笑出聲。

白霧心想你打了這麽久的感情牌還是一場空,江小樺如果肯輕易承認什麽,那就不是他了。

北亭的臉色黑紅交錯相當精彩,啪的一聲捏斷了手裏的墨條。

江小樺掀了眼皮看過去。“怎麽說都是我們兩個的事情,你管的有點多。”

白霧呵呵江小樺豎起大拇指。“此話有理!”

北亭看著對面那師徒二人一個面不改色不為所動,一個在哪兒笑的前仰後合,順帶誇一誇自己徒弟,她冷笑一聲。

“真是好一對……”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一把扇子貼著她的側臉削下幾縷頭發。江小樺反手接著飛回來的骨扇,扇面翻轉向下,法力砰的一聲炸開。周圍的桌椅門窗無不為之震顫,草木摧折,整個書房像是剛被拆過,搖搖欲墜。

裹著白霧的結界被割開一道口子,進而消散。

江小樺頭也沒擡,站起身不動聲色的拉住白霧的手,自己上前一步把她擋住。

“你是誰我不管,你知道什麽我也不感興趣。”他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拉著白霧說:“還有事嗎,沒事我們走了。”

北亭也站起來:“白五歲要死了,你不管?”

江小樺側目。“你要幫忙?”沒等北亭開口,他接著說:“不幫忙你問什麽?”

北亭被噎的沒話,白霧在一旁捂著嘴偷笑。

徒弟長大成了一顆遮風擋雨的大樹,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就感。

江小樺拉著白霧出了書房,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變了樣子。仿佛上面嵌了很多面鏡子,每一面鏡子都自動放映著一段影像,有的陌生,有的熟悉。

白霧不由得駐足觀看,北亭從屋裏跟出來,但她一直站在門檻裏。

“我可以看到過去,也可以看到未來,你們不相信我沒辦法。如果你們執意要走,直接走就行了。我被困在這裏也沒辦法阻攔,你們自便。”

白霧扭頭看去,北亭現在門檻裏,兩手扶著一堵無形的墻。

“怎麽回事?”

北亭像是怕他們不信,擡起腳朝前面踢了兩下,那堵墻被踢的砰砰響,隱約泛起一道藍光。

白霧走過去站在門前向裏面伸手,結果毫無阻礙,來去自如。

北亭搖頭:“你們不會有影響,因為我們來自不同的時間點。我在五百年前,你們在五百年後。”

白霧看了一眼江小樺,北亭又說:“不要試,如果不是這裏困住了我,我們今天也不會見面。”

白霧忍不住在想。“五百年前發生了什麽?”

北亭的眼睛看著天空中的某一面鏡子,臉上掛著一絲苦笑。“我知道,從始至終都瞞不住你。如果不告訴你,你就不會相信我,也不會聽我的。”

白霧與江小樺都站在外面,等著北亭講清楚來龍去脈。裏面幾分真假哪句可信,當然是聽著聽著就見分曉。

可北亭卻說了一句讓人大跌眼鏡的話。

“你們有沒有想過天柱其實是一個人。”

白霧:“?”

江小樺:“?”

不只是白霧,包括三界所有的人,所有從古至今存留的典籍記載,天柱就是矗立在無妄山的天道實體,三界根本。

它怎麽可能是一個人?

但北亭想說的不止這些。

“天柱他此刻就在我身上。”

她拉開衣袖露出腕上沈睡的人臉,那人臉忽然夢囈一般動了動嘴巴,嘴角還留下一點水漬。

“你們一定有很多疑問,我沒時間一一解釋。但是五歲,我不會害你的。”

前面的話都真情實感,但唯獨這句話,江小樺冷哼了一聲。

“你怕是不記得你在不悟山要了多少人的命。”

北亭解釋說:“那個不是我。”但她轉而又改口。“算了,那個也是我,兩個都是我。”

白霧皺了皺眉。“你真的把魂魄一分為二了?”

北亭點點頭。“是,原本我只想把我身上的貪嗔癡念與天道困在這裏,永不見天日。但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困在這裏的變成了我,在外面逍遙為禍的變成了我的另一半。最讓我沒想到的是,天柱也因此被一分為二。”

說到這裏,北亭抱歉的沖著白霧笑了一下。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又操作失敗,你還遠不到要羽化的時候。”她很愧疚。“我把自己一分為二以後,天柱的能力也被砍了一半。它自己需要修覆,所以它提前了你羽化的時間。”

白霧:“什麽時候的事?”

她雖然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北亭能夠理解白霧在問她手上的人臉。

北亭笑了一下,扯了扯袖子蓋住手。

“很早了。”她很認真的回想。“大概是我們第一次跑出去玩的時候吧,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小。”

白霧:“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當時它在沈睡,完全沒有一點預兆。它慢慢與我的元神緊密融合,後來我的腦子裏經常出現它的聲音。它說它餓,它想要出去看看世界。它覺得天界太安靜了,它說它喜歡紅色的花,每個人頭上帶花才好看。”

“然後呢?”

“後來,我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生氣的時候經常能聽到它給的建議,這些建議每次都說到我的心坎上。它讓我報覆,讓我變得尖銳,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最後,我犯了大錯被抓,挫骨揚灰。”

但是北亭並沒有因此而死,她與天柱融為一體,而白霧作為天柱活的補給。只要白霧不死,天柱就有力氣慢慢修養回來。

“它起初不敢太過放肆,只是一點一點很小心的慢慢來。你也不會感覺到異樣,直到我遇到趙玉,我想做個正常人。於是我開始想辦法,可最後我失敗了……”

失敗過後的北亭被困在自己造出來的幻境囚牢裏,而另一半作惡的魂魄與天柱狼狽為奸。

“我眼睜睜看著“我”親手毀掉了我曾經深愛的一切,包括趙玉。”

北亭閉上眼,眼前是趙玉深刻的臉。

“他拿著劍在那個怪物身上亂砍,他越砍,那個怪物越開心。他在哭,怪物在笑。直到他砍得沒有力氣,提不動劍了。怪物覺得不好玩,殺了他。可憐他最後還痛苦的叫著我的名字,我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麽,他一定是想說他恨我,他情願從來沒有遇見過我。”

白霧跨進門檻裏,拉了北亭的手,用袖子給她擦眼淚。

“沒有,趙玉一定不會這麽說的。他那麽喜歡你。”

北亭把腦袋抵在白霧肩膀上,她抑制著哭腔,說話的字節不清不楚。

“可是我不配,我,不配。”

白霧不知道要繼續說什麽,她只能一遍一遍拍著北亭的背。

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很痛且難以愈合,每次觸摸都是痛徹心扉。一個人的時候可以不去想,讓自己試著遺忘。但是人啊,在外面千瘡百孔的時候都不會難過,卻唯獨敗給一聲問候與安慰。

北亭哭了很久,或許把這五百年的眼淚都流幹了。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把白霧往外面推。

“五歲,你走,我不要你在這裏陪我,我要你毀了天柱,我要那個怪物變成灰!”

“殺了它,你呢?”

“我?我早就該死了。只要殺了它,你就不用再繼續羽化,什麽天罰天道,呵,可笑!”

一直到出了院子的門,江小樺才拉住走在前面的白霧。

“你覺得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白霧回頭看他:“我沒教過你嗎?我記得我教過的。”

任何事情都要親眼看見,多方證實確認。

江小樺點點頭,白霧想了想又問他。

“這樣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

江小樺擡腳走到前面,拉著白霧的手也沒放開。

很多事情,白霧只是嘴上問一問,她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當衡量利害關系成為一種習慣,人就會看起來很薄情。

白霧踏入村口的樹林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高大氣派的宅子裏囚著一個人。

她問:“我們還會回來嗎?”

江小樺卻問她:“你想回來嗎?”

過了很久,白霧才低頭說了一句。

“我怕來不及。”

她怕自己死的太快,也怕北亭等不及。她聲音很小,覺得江小樺一定聽不到。

但他走在前面,卻沒來由回了一句。

“我這一生都不想有遺憾。”

我不想失去我在乎的東西,不管對還是錯,我都想抓住不放。

江小樺抓著白霧的手緊了緊,周圍是郁郁蔥蔥的樹林。白霧趕了兩步上前追江小樺,腳下卻莫名一空,整個人帶著江小樺向下墜去。

熟悉的臂彎扣著她的腰,另一只手護在她的背後。這次仍舊帶著克制,卻本能的跟隨渴望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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