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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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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只聽到“少年”二字, 微微一楞,想起曹丕與袁熙來,笑道:“朕方才遠遠看見你二弟, 見他一瘸一拐的,該不會是又跟袁熙打了一仗?”

曹昂無奈, 道:“他那日做下錯事,回去後臣父親給他上了家法。”

劉協咋舌。

那日曹丕回去之後, 幸好是曹操已經得了冀州牧的差事, 否則大概要被打個半死。兒子為了女人爭風吃醋,鬧到了皇帝面前, 此事可大可小。曹操因為這事兒,不僅揍了曹丕一頓, 而且也斥責了曹丕的生母卞夫人。不過這些家事,細節就不必告訴皇帝的。

曹操只需要皇帝知道自己的態度就好。

曹昂又問道:“陛下這麽著急南下,是為了見玉奴推薦的那位諸葛先生麽?”他聽皇帝提過兩句, 也看過馮玉寫來的信。

劉協搖頭道:“那倒也不是。”諸葛亮與他是同齡人, 如今也不過十九歲的年紀,雖說英雄出少年,但是太年輕的人要在治國理政上有什麽高見, 還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劉協雖然知道歷史上諸葛亮的威名,但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朕若是再不去荊州, 恐怕玉奴就壓不住了。”

這說得乃是實情。

馮玉之所以能策動甘寧,一舉擊殺劉表, 拿下荊州。一來是借著朝廷平定袁紹的餘威;二來是借助孫權、張繡兩處兵馬,暫時壓住了荊州大族。荊州豪族畏懼於朝廷剿滅袁紹的能量,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暫且投降,要看清形勢再做選擇,其實根本能力沒有受到影響。劉表雖然被殺,但他的兒子和後妻也還活著。與之關聯的利益集團,也還未動分毫。這也是馮玉采取的措施。荊州看著兗州、冀州的情況,見袁紹的兩個兒子袁譚與袁熙都安然無事,這才能靜心等待,看朝廷要如何處理荊州。

各方勢力都在暗中窺伺。

所以荊州之事,一日不解決,就多一日的危險。

馮玉是朝廷平定荊州的大功臣。

但只是馮玉的保證,並不能讓荊州豪族安心。

比如說諸葛亮妻子的外祖蔡諷,諸葛亮的岳父黃承彥,這都是與襄陽士族圈子中的龐統、司馬徽與徐庶等人交好的。

馮玉舉薦的荊州人才中,之所以會出現諸葛亮的名字,除了因為諸葛亮本人的確有才華之外,更因為他是這個圈層中的青年才俊。要知道諸葛亮妻子的外祖蔡諷有兩個女兒,長女嫁給了諸葛亮的岳父,小女嫁給了劉表的後妻。

所以細論起來,諸葛亮能喊劉表一聲姨丈。

荊州如今大致可以分為兩派,一派是原本支持劉表的,比如說蔡諷的兒子蔡瑁,原本就是領兵支持劉表的,他最早協助劉表平定了荊州。而在他身後,從黃承彥到諸葛亮,這都是原本與劉表站在一起的勢力。

而另一派則是馮玉代表的朝廷,又有他策動的甘寧,在亂局中占下了近兩萬兵馬;還有州學中策動的文士,如王粲、士孫萌等人。在外還有孫權、張繡等將領的支援。

在這兩派之外的,則是游移不定,還在觀望的豪族將領。

馮玉在其中小心翼翼維持著平衡,安撫著原本的劉表派,翹首以盼皇帝的到來。

接到皇帝已經動身南下的消息後,馮玉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過度激動的狀態。自他辭別長安,如今已經將近一年,其間發生了太多事情。當初是他堅持要離開大部隊,自己做出一番事業來,誰知道才入益州,就遭遇了水賊,險些喪命,還遇見了甘寧。歷經艱險,總算不辱使命。

馮玉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與皇帝相見。皇帝此次南下,不是秘密,所以馮玉也就沒有隱瞞,他立刻行動起來,要在荊州治所襄陽,為皇帝營造不屬於洛陽、長安的宿處。

衣食住行,馮玉都親手操辦。

以至於連甘寧都看不下去了。

“這個燈不行,太矮了。”馮玉皺眉看著仆從自劉表府庫中取來的明燈,無奈道:“罷了,待我畫出圖紙來,再交由匠人去做吧。”

仆從唯唯應著退下。

甘寧笑道:“就憑玉兄做過的這些事兒,我還當你是條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怎麽這般婆婆媽媽起來?”他雖然已經知道了馮玉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了是馮玉,不是“荀玉”,但兩人也算是過命的交情,要他正襟危坐對著馮玉,他也做不出來。

馮玉瞥他一眼,道:“興霸兄今日不用操練士卒嗎?”

甘寧笑道:“借玉兄吉言,我如今雖說統領的士卒不到三萬,但也相去不遠了,交待給底下人,倒也不必我親自去。我今日來,一呢是多日不見,著實思念玉兄;二呢是想問一問玉兄,你所說的三十萬大軍,我何時才能統領呢?”

當初馮玉策動甘寧反叛的時候,曾經誘惑他,說只要這件大事成了,以後別說是三萬兵馬,就是三十萬兵馬也是有的。

甘寧此時問出來,既有調侃的意思,也是風聞了皇帝要來的消息,所以來探一探虛實。

馮玉真受不了甘寧這等水匪性子,壓著脾氣,盡量平心靜氣道:“你若是到了陛下面前,也這般說話,怕是連這三萬兵馬都保不住。”

甘寧混不吝道:“果真如此,拿我還認他做什麽皇帝?”他本就是法外狂徒,江上殺人越貨的出身,激起性子來,什麽做不出?

馮玉面色一寒。

甘寧卻又嬉笑道:“我也不過是嘴上吹吹牛。如今做得這樣的將軍,我哪裏還舍得造反?那玉兄倒是教教我,到時候禦前要怎麽說話,皇帝才肯多多給我兵馬?”他當初在江上做水匪,無牽無掛,自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如今成了大將軍,風光不同往日,若非逼不得已,豈能不珍重自己性命?

馮玉無奈,仔細打量他兩眼,道:“到時候,你換件齊整衣裳,修飾整潔。平時什麽性情,也不要遮掩。旁的……”他原本要說都由他來安排,但想到這句話一出這甘興霸不知道又有什麽胡話出來,便改口道:“旁的到時候再說。”

話音未落,仆從便來傳報,說是王粲與士孫萌聯袂而來。

馮玉便知道,這是要商議給皇帝上奏的文書要怎麽寫,此事雖然也重要,卻並不緊急,因此道:“請他們先到外書房等一等。”

甘寧在旁看著,笑道:“可以啊,玉兄水漲船高,拿起架子來了。”半年之前,馮玉要尋州學的差事,還要通過他的關系,賄賂財物才能得到機會;那時候已經在州學之中的王粲與士孫萌等人,可以說是高出兩人好幾個階層去。沒想到短短半年之後,王粲與士孫萌想要見馮玉,反倒要等著候著了。

馮玉習慣了甘寧說些胡話調侃他,此時只是不理會,盯著那盞在他看來太矮了的明燈,想著改怎麽改進之後放入皇帝在此間的宿處。

甘寧原本的確是下意識調侃馮玉,但說完之後自己也楞了一楞,借著堂外正好的日光,望向馮玉的側臉,只見青年面如美玉、神色認真,與一年前初相見時分明是同一個人、卻氣勢更盛。這樣一個人,一年光景,絕處逢生,攪動荊州,又將迎帝王。甘寧久久凝望著馮玉,此人非池中之物,來日造就,怕是不可限量,自己跟著他,說不得真有執掌三十萬大軍那一日。

皇帝的車駕已經離開兗州,南下在與南陽郡交界處,暫時停駐夜宿。

自從汪雨之事後,劉協便不再用宮人近身服侍,在外更是一切從簡,凡淳於陽在時,由淳於陽統領郎官保護。

前陣子冀州作戰,淳於陽一直領兵在外,直到日前才回來。

是夜劉協與曹昂議過政事,又批閱過長安傳來的奏章,回好各處寫來的密信,見夜色已深,便洗漱準備歇下。

在外之時,向來是淳於陽與他宿在一帳之中,分為內外兩室。

此時劉協洗漱過後,穿著中衣走出來,就見淳於陽正要在外面宿下。因為要保護皇帝,所以淳於陽在外都是和衣而臥,當下也不例外。

劉協開口道:“子柏(淳於陽字),這次在外作戰,不曾受傷嗎?”

淳於陽背對皇帝坐在榻上,因為熟悉,所以私下倒不講究禮儀,悶聲悶氣道:“不曾。”又道:“夜深了,陛下睡吧。”

劉協走上前來,道:“你且寬去衣裳。”

淳於陽卻不肯動作,聽到皇帝的腳步聲,不耐道:“這又是誰多嘴?”

劉協笑道:“是馬超寫信來,告訴朕的。你若要找他打架,他如今領兵在幽州,可接不到招。”

馬超與淳於陽當初在長安城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淳於陽道:“不過是一處小傷,早就好了。”

“朕竟不知道,利箭刺破後背,也算小傷了?”劉協在他身邊坐下來,道:“馬超說那日攻鄴城,你沖在最前面,混亂中吃了一箭,血透衣衫,面如金紙,他都擔心你當時要暈過去。”

淳於陽哼了一聲,道:“他以為我是他不成?”

劉協打量著他的神色,雖說淳於陽的年紀比他這具身體要大五歲,但是在劉協心中,他是看著身邊這幾個小少年一點一點長大的。曹昂、馮玉與趙泰,雖說年紀漸大之後,也都有了各人心思,但總體而言還是善於表達的。只有子柏,少年時候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懟天懟地懟空氣,連對他這個皇帝也一樣開嘲諷。後來子柏先是不服氣曹昂,兩人分別操練宮中郎官,子柏一定要爭先。後來又不服氣馬超,苦練了三五年,總算能打贏馬超。要知道馬超有一半羌人血統,本就健碩高大。淳於陽能打贏馬超,是付出了太多艱辛。只是淳於陽向來不怎麽愛說這些。像曹昂、馮玉與趙泰,這些年來也逐漸有了方向,比如馮玉立志要做一番事業,趙泰就想周游天下。只有淳於陽,仿佛還是初見時那個十四歲的少年,不服氣就要打贏你,每天的日常就是自己練武與操練手下。

一句話來說,淳於陽還像是那個十四歲的少年,只是身邊的人都長大了,就顯得他沒有生活。他又什麽都愛悶在肚子裏。

所以劉協看在眼裏,也記掛在心裏。

此時聽淳於陽犟嘴,劉希也不多話,擡手試探著在他背上按了幾下,按到一處,就察覺手下的肌肉一縮,雖然淳於陽咬牙不出聲,但他清楚這就是還未痊愈的傷處。

劉協起身,淡淡道:“你是配合點,朕給你上藥。還是不配合,等朕喊人把你捆起來上藥?”此時夜色已深,若是他的帳中傳醫工,又要鬧得許多人懸心。

淳於陽沒得選。

劉協身邊有常備的傷藥,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昏黃的燭光下,兩人一趴一坐,劉協見他傷處甚至已經有要化膿的跡象了,一面上藥,一面在心裏罵淳於陽這狗脾氣,口中道:“你這傷處再發展下去,到時候要剜肉療傷了。”

淳於陽硬邦邦道:“倒是想試一試。”

劉協手下用力。

淳於陽背上肌肉瞬間繃緊,卻仍是不肯閉嘴,道:“其實上藥未必有用,過幾天它自己就好了。”

劉協道:“既然如此,那下次在你愛馬腿上打個洞,不給它治試試?”

淳於陽的命門就是他的愛馬,聞言總算是閉嘴了。

靜默中,劉協塗藥到後半程,輕輕開口道:“你父親的屍首,朕命人受了,運回原籍祖墳安葬。”

淳於陽微微一楞,慶幸自己是背對皇帝,可以隱藏起此刻的神色,他臉埋在被子裏,好像什麽也沒有聽到。

但劉協知道他必然是聽到了的。

雖然當初在長安,淳於陽一再說他恨死了自己的父親,因為父親虐待死他的母親。可有時候親人之間的情感是很覆雜的,恨是真的恨,但恨的那個人死了之後,又會想起零星的好來。

火燒烏巢那一夜,曹操下令殺了淳於瓊。

淳於陽必然已經知道了消息,他大約是理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只覺胸中悲憤,又有怒氣不知往何處去,所以領兵作戰時才不顧生死,受傷之後又不肯好好治療,在這種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悲傷下,有一種潛在的自毀傾向。

淳於陽把臉埋在被子裏,感到皇帝的手已經離開,剛剛上過藥的傷口傳來冰涼的疼痛。

劉協在他肩頭拍了一巴掌,道:“好了。”又道,“這三日,早晚都得上藥,朕給你記著。若三日之後還好不了,那不管你怎麽說,朕是一定要召醫工的。”

淳於陽非常抵觸醫工,總覺得是脆弱的表現。

劉協站起身來,看著仍把臉埋在被子裏的淳於陽,又有些擔心,彎腰把手插到他的額頭與被子之間,低聲道:“倒是沒有發燒……”他抽出手來,順手擼了一把淳於陽的發,大概能明白淳於陽此刻的心情,便沒有再說什麽,親手滅了外間的燭火,輕輕退回內室睡下。

淳於陽這才敢動,在被子上蹭幹眼角濕痕,忍著疼痛側身望向皇帝離開的方向。母親是早已死了,如今父親也死了。從前他根本沒有想過死亡這回事兒,一心要讓父親付出代價。他也親手殺過人。可是他從來沒想過,父親也會這樣簡單得離去。

他其實並不是那麽抵觸上藥看醫工這些事情,只是已經記不清多年前哪一次受傷,他忘記上藥,被皇帝耳提面命,最後親自給他上藥。在那個過程中,他有一種奇怪的心情,就是這種有人管束、有人責備的狀態下,好像是真的有人在意他的。他不再是母親已死,父親不聞不問的野孩子。不需要沈迷在練武之中,他也可以不再迷茫,至少他對於某個人來說是重要的。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只是這個人,剛好是皇帝而已。

淳於陽沈沈出了一口氣,望著黑漆漆的內室門口,雖然什麽都看不清,卻好像從得知父親死訊後的迷茫中醒過來一般,重新握住了活著的意義。

次日再出發,劉協原本要淳於陽一同坐馬車,但淳於陽哪裏肯以堂堂將軍的身份坐馬車,仍是死硬得挺著背騎在馬上,護衛於皇帝車駕之前。

劉協無奈,示意曹昂放下車簾,無奈罵道:“且再下去十年,朕倒要看看他還撐不撐得住。”

曹昂低聲笑道:“旁人臣不敢說,但若是子柏,怕是到八十歲,也是這幅脾氣。”

劉協搖頭放棄。

曹昂又道:“不過臣看著,子柏今日的神色,倒是比前幾日好了許多。”

劉協道:“他父親的事情……”說到這裏,聲音一頓,當初殺淳於瓊的命令,正是曹昂的父親下達的。

曹昂神色不變,道:“可惜他父親跟隨了袁紹。”

劉協便轉開話題,道:“你二弟與袁熙如何了?又打架了嗎?朕已經命人護送那甄宓前往長安,皇姐得了消息,已經寫信來怪朕……”他微微一笑,“怪朕只往長安送美人,卻不肯送俊才。”

劉清乃是皇帝的姐姐,這話劉協可以調侃,曹昂卻不好接,他與淳於陽性情不同,哪怕再親近的關系,還是守著禮節的,因此低下頭去,先回答了皇帝的問話,“如今有子柏回來鎮著,曹丕與袁熙哪裏還敢胡鬧?”淳於陽罰起手下的兵來,可是不眨眼的,又提起正事來,“陛下這趟去往襄陽,還要召見孫權與張繡嗎?兩邊都遞了折子,希望能前去襄陽,覲見陛下。江東長公主也寫了信來,陛下應該昨夜已經看到了?”

劉協點頭道:“他們的確是想見朕,孫權也寫了信來……”

這封信卻沒有經過曹昂之手,曹昂便知道這是孫權寫的密信。

劉協又道:“張繡如今不走皇姐的路子了,倒是又催動賈詡,要賈詡上奏,請朕見一見張繡,就算是為了安撫益州民心……”他無奈搖頭,這都是什麽爛理由。他心裏倒是很清楚,在這個時代,皇帝就好比是游戲裏面的大boss,每個人都想來刷一刷,哪怕不掉落什麽稀世珍寶,刷一刷經驗也是好的。

曹昂笑道:“陛下上次的手腕高超,叫張繡怕了。”

當初劉協把張繡放到潼關坐了兩年有苦說不出的冷板凳,拿捏到了極點這才再次起用張繡,張繡這才算是服服帖帖了。

劉協想到當初張繡回到長安覲見時的模樣,也忍不住勾唇一笑,道:“那也是你配合得好。”又道:“朕也正要見一見他們——不過孫權與伏壽就不必前來襄陽了。朕還要往吳郡去看一看,到時候再見他們也不遲……”

“吳郡?”曹昂微微一楞,沒想到皇帝要南下這麽深入。

劉協明白曹昂的顧慮,但是沒有解釋,又道:“況且若他們都到了襄陽,玉奴壓力就更大了。”

原本壓制荊州的將領都入了襄陽,襄陽城中原本跟隨劉表的勢力恐怕又要蠢蠢欲動。

“所以只讓張繡過來見一見。”劉協道:“朕還有益州之事,要問一問他。”頓了頓,又道:“說不定,還能給他帶一位人才回去,給荀攸解決些問題。”

“哪位人才?”曹昂下意識問道。

“便是玉奴所說的那位諸葛亮。”劉協慢悠悠道:“我這裏有玉奴給的住所,咱們先照著地址,去探一探這位青年俊才,再去襄陽不遲。”

“這諸葛亮不在襄陽嗎?”

“唔,他現下在襄陽城郊外耕種。”劉協仿佛能看到襄陽城中的情形,“他岳家與劉表乃是姻親,這麽近的關系,如今劉表一死,他可不是要出城避禍?”

曹昂笑道:“玉奴舉薦了許多人才,卻也不見陛下這樣上心。陛下這般想見他,倒叫臣也好奇起來。”他原本是笑著,忽然眉心一蹙,有些倉皇起身,道:“臣失儀……請……”

劉協不用他再想借口,叩擊車板,示意馬車停下來,輕聲道:“去吧。”

皇帝的馬車一停,整個車隊都停下來。

曹昂躍下馬車,隱入路邊林木間,這才捂嘴咳嗽起來。

劉協靜靜坐在車內,仿佛一尊雕像。

他當然可以要曹昂不必下車,但他清楚曹昂的個性,如果要曹昂留下來,那曹昂寧可憋過氣去,都不會在他面前放肆大咳。

淳於陽從前頭回來,敲擊側壁,問道:“陛下,出什麽事兒了?”

劉協低聲道:“子脩去更衣了,無妨。”

淳於陽望著曹昂離開的方向,就見曹昂從林木間走出來,正緩緩將一方絹帕塞入袖中。他是經歷過未央宮汪雨事發當夜的人,此時皺眉上前,扶了曹昂一把,道:“你這臉怎麽白的跟鬼似的?這幅樣子就不要禦前行走了,躺在後面那輛馬車上歇著吧。”

曹昂也覺方才那陣癢意還未完全褪去,恐怕過一會兒又在皇帝面前大咳起來,因此有些虛弱得點一點頭,道:“你代我向陛下告罪。”他上了跟在皇帝後面的那輛馬車。劉協隔著車簾早已望見,只對著孤身前來的淳於陽點一點頭,示意車隊前行,可是心中愈發擔憂起來——子脩的狀況,看起來愈發不好了。

接下來半日,雖然不在同一輛馬車上,但劉協仍能聽到後面傳來隱約壓抑的咳嗽聲。

而停下來進食再行之後,那咳嗽的聲音就消失了。

劉協問時,原來是曹昂將他的馬車又挪後了,挪到了拉著皇帝素日禦用之物的馬車之後,距離皇帝所乘坐的馬車著實遙遠。

這是曹昂的堅持。

劉協只能派醫工去問診。不久之後,曹昂派人來傳話,說多謝陛下賜藥,自己已經好多了。

劉協知道這都是胡扯,若果真好多了,曹昂必然會親自前來。

劉協只能下令,全速前行,在次日夜晚,即將抵達襄陽城。

忽然淳於陽又出現在車側,問道:“陛下,咱們直接進城嗎?”

“直接進城。”

淳於陽奇怪道:“子脩怎麽派人來問我,說是不是走錯了路,怎麽不是往襄陽城郊去的。”

劉協微微一楞,想著他病倒如此還在關心這些瑣事,說不出心中滋味,低聲道:“朕原本告訴他,要先去襄陽城郊見一個人。”

“那還見嗎?”淳於陽問道。

劉協搖頭,道:“但朕現在要見玉奴所說的左慈。”

此人行蹤詭異,曹操派人也抓不住他。玉奴不知用了何法,能留住他,他卻不肯出襄陽城。只能是旁人來俯就。

劉協一錘定音,“直接進城。”

諸葛亮可以等,但子脩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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