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的時候，卯日星君正巧布完日光，往搖光這廂一溜達，差點晃瞎了我的眼睛。

我氣急敗壞地將他推出去，罵道:“這是星宮，您老這是來砸場子的？”

卯日星君哈哈大笑:“原本我也是不來這裏的，因想到上神在此，只怕還沒起身，因此故意拐來此處，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啊！”

敢情這還是個故意！

我怒火中燒，搖光趕忙拉住我以免我上去咬他，笑道:“卯日星君見諒，這丫頭起床氣十分大，你就莫要惹她了。”

那廂更加哈哈大笑:“老夫好些年沒見過上神這般小孩子脾氣了，當真與幼時一般無二，好吧好吧，老夫走就是，不礙著你們打情罵俏了。”

言畢轉身而去。

我忽然楞住了。卯日星君……他是如今天界為數不多的經歷了那個時代的仙家。

遠古眾神那個時代，已然過去了。天地自然孕育者為神，萬物靈氣者為仙，如今三界拋開我這個假冒的，只怕唯餘一位神了。

私心裏，我並不欲見到東皇太一出事，可如天君所說，他若無事，則三界可危。

要同胞還是要三界？

這個問題，人人皆知正確答案，然而這個問題，諸如去問一個父親保孩子還是保妻子，亦如去問一個帝王要江山還是要美人，心裏都有個決定，卻在做決定的時候不忍。

不忍，乃是人之常情。

我輕輕嘆了口氣:“搖光，這次神魔大戰，魔界必輸。”

搖光略有些詫異地望著我:“哦？這麽有信心？”

“不光是我這顆棋子已然無效的問題。那個人，即便再任性，也終不會看著三界毀於一旦的。”

搖光皺眉道:“那個人？是東皇太一還是東華？”

那個人……

想到這裏，忽然心裏的抑郁一掃而光。他曾說過有他在我便不必擔心，天塌下去有他，地崩裂來有他，我只需安心便是。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糾結是要同胞還是要三界的問題，一切交給他便是了。

“不是他們。”我笑起來，“搖光，四日後便知分曉。現在，我們不是要去看鳳九天？”

搖光大抵是沒有料到我又轉到這個話題上來，楞了一楞，無奈道:“看你這副樣子，倒像是去落井下石，小心被鳳九天打出來。”

話雖如此，仍舊拉著我慢慢向著鳳九天那裏去。

過了一會兒，我問道:“搖光，為何不駕雲？”

他慢悠悠地踱:“雖然你十分有信心，可我只怕這天下易主，以後便沒有這個機會拉著你慢慢走了。”

這路途安靜綿長，他鄭重地拉著我，好似要將這一生走完。

心裏一時感慨萬千，便由著他慢慢走，觀花落，聽鳥語，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搖光，若是這裏的事情都了結了，我們就去人間吧！”

“只要你不怕被人當成不老妖怪就好。”

“……”

“我們可以去深山裏，往來耕織。”

“你是能耕還是能織？”

“……”

“最，最不濟，還可以去做個小買賣……”

“到時候最好把財神一起綁架去，以絕後患。”

“……搖光！”

那人哈哈大笑，回頭點點我的鼻子道:“逗你玩呢，你看前面就是鳳九天的道館，你若是大笑著進去，估摸著他會把你扔出來，這個氣鼓鼓的樣子最好。”

我看著他那張笑顏咬牙切齒，兀自腹誹:最好把你扔出來。

鳳九天的道館裏一切如常，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頹廢，那斜倚在殿中品茗的人，也沒有前一日的落魄，反倒悠閑得很。

我嘖嘖稱奇，上去瞧他:“這個不會是假的吧？”

鳳九天一如既往風騷地將自己穿的好像一只孔雀，拿眼角吊我:“說什麽呢？”

“我昨天見你還在頹廢，今日怎的就好了，你這感情也出的太快了吧！”

鳳九天嘆了口氣:“說到頹廢，我前些年珍藏的桃花釀莫名失蹤，搞得我近日只能以茶代酒，甚是叫人悲傷啊！”

“……”

我古怪地看了一眼搖光，後者回我一個不明所以的表情，因聯想到鳳九天的桃花釀是我偷走的，又毫無品酒之心大口喝了個精光，為了不叫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我只好打斷他喋喋不休諸如“這酒可是用蟠桃園裏的桃花所制，幾千幾萬年才得這一壇”之類的抱怨，轉開話題問他:“你居然不是為了末十九？”

搖光在身邊猛的咳了一聲，我回頭瞧他，他以表情示意我:問的太直接了吧？

額，可是我已經問出來了，總不能再收回去。

我不會被人扔出去吧……

我小心翼翼地去看鳳九天，誰料想他的表情十分驚異:“為什麽為了他？”

額……這個……

“他不是去找他的前情人去了？”

“那又如何？”

啊？

“你不是喜歡他？”

“是又怎樣？”

哎？

“所以你不是應該吃醋？”

鳳九天看看我，再看看搖光，萬分不解地問:“原來這樣？”

我覺得跟他說話有些暈，於是拉著搖光準備走人，走之前聽到鳳九天嘟嘟囔囔地往裏面走:“原來該吃醋的嘛，可是做神仙這麽些年，不開火哪裏有醋來著。”

……

我扶額，走出去一會兒，搖光拿開我的手，笑道:“你沒看出他是故意裝傻？”

“啊？他為什麽？”

“如鳳九天那麽驕傲的人，怎可能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一絲難過？”

說的……也是。

我點點頭，忽然看清楚走的路，問道:“這是要去哪？”

“你去了不就知道。”

我掙紮:“別啊我還想去月老那裏……”

“別想了，神仙的情緣可不歸月老管。”

“……”這廝如何知道我想去看末十九的紅線。

我只好半被他拖著，半戀戀不舍地企圖往月老殿那邊蹭，後面那個舉動終宣告失敗，因為我聽到了潺潺流水聲。

“這是……天河？”

眼前的景色，不管看到多少次都叫我震撼異常，從沒有人間哪條河，如斯幹凈，如斯澎湃，又如斯安頓。

風浪多大，從沒有一滴水溢出河床。一眼望不見對岸，不由得失笑:“我老早就想說，這怎麽能叫天河呢，該叫天海。”

搖光亦是笑:“你可知人間最美的河是什麽樣子？”

我想了想，搖頭，他便笑道:“是銀河。”

說這話時，眼睛裏好像落入了星光，很是驕傲的樣子，我跟著他笑:“這沒錯，而且搖光最好看。”

他低頭輕笑，耳根微微泛紅，我正驚奇間，不料他忽然一擡手，攬起我往前一躍，定神之時已經在波濤翻滾的河面上了，腳下一頁扁舟，那人拉著我的手道:“你可信我？”

我點頭，他便轉頭縱著這小舟劈波斬浪:“人間有句話，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飲，善兒，你可知天河為何翻覆無常？”

我覺得我有些暈船，想搖頭卻更加暈，搖光不動聲色地將半個身子靠過來，撐著我略有些搖擺不定的身體，接著自己的話道:“這天河的盡頭，便是弱水，它與河水不相容，然而弱水掌管情之一字，情這東西，最是反覆無常，所以時有風波。”

說這話時，搖光微微壓低了身子，我尚未問他做什麽，他卻又攬上我的腰，縱身躍上半空，那裏有一朵熟悉的星雲正等著我們，我吃了一驚，待到站定，問道:“怎的又上來了？”

搖光笑:“取到弱水了，自然上來。”

啊？

低頭，似有一滴晶瑩滾落在他的掌心裏，圓滾滾的不散開，實在可愛的緊，我心裏歡喜，他也不知道自哪裏找了一根鏈子，穿過水滴提在手裏:“送你的。”

我覺得十分驚奇:“你這鏈子是什麽東西，還能穿水而過？”

搖光只是笑，伸手給我往頸間一系，那滴水便跳動起來，好似在同我打招呼。伸手碰了碰它，涼涼的，一碰就跳開，實在活潑的很。

正玩耍間，搖光忽然湊近我，問道:“我可以吻你麽？”

波濤的聲音仍在耳邊，我懷疑我聽錯了，瞪著眼問他:“你說什麽？”

搖光苦笑，伸手指一指前方:“我說這裏的風景很不錯。”

我應聲去看，一不留神，被一個溫潤的物體貼上了額頭。

額……那個……這個……

咦？我這是被強吻了？

所以我應該推開他還是閉上眼？

這這這，這也沒人教我啊……

正不知所措間，頭頂那個聲音帶著笑意道:“傻丫頭。”

哎？這就結束了？

我能不能要求時光倒流？

我哭喪著一張臉，搖光卻並不知我是因何不滿，可這種事我怎麽能自己要求，有苦說不出，難過得很。

搖光同我駕雲回星宮，看我依舊悶悶不樂的樣子，嘆口氣道:“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後不親你了便是，何必做這麽愁苦的表情？”

“那可不行！”我聽他這麽說，心裏一急，忍不住就把心裏想的話給兜了出來，“誰說我不喜……”

話沒說完，瞥見搖光那一臉促狹的笑意，頓時羞了個大紅臉。只怕今天是不能宿在這裏，我奪門而出，道:“我今天去方諸山睡！”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人家也是很有言情天賦的嘛~

話說有米有人要看末十九的番外撒，沒人要看的話……我最後也要發的【握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