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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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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還未游上畫舫時,周圍便已有眼尖的圍觀群眾將他們認了出來,一時之間,嘈雜的八卦聲在兩岸和石橋上起伏不斷。

赫連卿眼下卻無暇顧及遠處投來的各色目光,他右手攬過溫若言的細腰,將那具柔軟的身子緊緊箍在懷中,騰出左手用來劃水,帶著已失去意識的她慢慢游回畫舫。

好在溫若言的體重夠輕,船夫放下繩梯後,赫連卿僅用單手便爬了上去。他將她抱回舫內平放在地板上,又急切地喚了幾聲她的名字,溫若言仍舊毫無反應。

這般性命攸關之際,赫連卿不得不采用急救方法。

他沈著眉間,重重呼出一口氣,“冒犯了。”

說罷,他立即將右手掌心覆上左手手背,毫不猶豫地在她胸骨中央按壓。三十次之後,他捏住她的鼻翼和下頜,迫使她張開檀口,而後深吸一口氣,以自己的嘴唇將氧氣渡入到她的胸腔裏。

接著又是按壓三十次,再次渡氣,這套步驟一共做了兩次之後,溫若言遽然吐出一大口河水來。

“郡主!”赫連卿趕忙將她扶起,動作輕柔地順著她的脊背。

伴隨著咳嗽,剩餘的河水也皆被她吐了出來。溫若言緩緩掀開眼簾,直至神思逐漸歸位,她才驀地意識到,自己正穿著一身濕透了的白衣躺在他懷裏!

啪!

“啊,抱歉,我下意識就…”她一手護在自己的胸前,一手仍僵在半空中,面露絲絲愧色。

莫名被打了一耳光的某人,臉上倒沒什麽表情,仍舊是那般平淡的語氣,低聲回了句“無妨”。隨即轉過身去,將帶過來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又扶著她坐回了位子。

“畫舫馬上就靠岸了,你再忍一會兒。”他蹲在溫若言身旁溫聲安撫,見她點了點,便起身欲回自己的座位。

“等等!”她忽然將他叫住,一雙微顫的眸子裏盡是難以置信,臉色也似乎比方才還要蒼白了幾分,只見那兩瓣毫無血色的雙唇一張一合。

她問道:“你方才…是如何將我救醒的?”

神思歸位後,溫若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方才醒來的時候,赫連卿正跪在自己身旁,且那手似乎……似乎剛從她胸口拿下去。

再仔細憶了憶,她依稀還記得,自己意識縹緲之時,有重力按壓自己的胸腔,且有氣體從自己的嘴中灌入,這才迫使她將嗆進去的河水給吐了出來。

她雖不是擅長游泳之人,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如何對溺水之人進行急救,她怎麽可能不知曉?

果然,尾音甫落,赫連卿當即就變了臉色。

他眼眸低垂,雙手緊握成拳,一個“我”字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幹脆雙手互握合於胸前,將身子躬得比任何一次還要低。

“請郡主諒解!當時情況緊急,我不得不如此做。郡主放心,若是因此傳出不好的流言來,我一定負責到底!”

“你!你…”

方才是赫連卿“我”了半天,這回是溫若言“你”了半天。倒也不是她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氣是肯定的,只是這後面的話,她卻不能說。

溫若言心中明了,方才那般情況下,他所做之事的確是迫不得已。若是讓她因這事兒罵他,自己倒成了不知好歹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可話又說回來,那到底事關女兒家的名聲與清白。她先是同一位男子雙雙落水,接著又被他給看了濕透的身子,最後還……

她還不知曉岸邊的群眾看見沒,如此大的動靜,興許是看見了吧。唉,若是真看見了,以後她還如何在京城做人,如何在那些世家小姐面前擡起頭呀?!

最最關鍵的是……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她的確十分生氣,然而最氣的卻不是赫連卿,而是自己這般生氣,卻根本沒有正當理由發洩,一口氣卡在胸間不上不下的,如何能不難受?

如此想著,眼淚便不爭氣地蓄在了眼眶裏,溫若言垂下眼眸,將本就蒼白的下唇生生咬出牙印來,甚是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這一幕落入赫連卿的眼中,他立即便慌了神,想出聲安慰,腦中的詞匯卻又仿佛同他作對似的雜亂無章,怎麽也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心中的愧疚越發沈重,他幹脆將前襟一撩,左膝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郡主,你若是實在氣極,我赫連卿任打任罵,絕不還手。”

溫若言側眸看去,他那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倒是誠懇,想想自己方才也確實已經打過了,於是便抹去快要溢出的淚水,仍是扁著嘴唇帶著鼻音地同他回道:“算了吧,我可不想做忘恩負義之人。”

“不過…”她又抽了兩下鼻子,神情泛起幾許幽怨,“為何每次見你,我都這麽倒黴啊?先是被當成刺客差點沒命,這回又是被絆倒落水差點沒命,赫連卿,你是不是對皇帝舅舅謊報了八字啊?”

上次她去找舅舅求情時,他親口同自己說,他已查過自己和赫連卿的八字,連欽天監都說他們兩人是絕配,這才毫不猶豫地寫了賜婚聖旨。

可照如今這兩次見面看來,她怎麽覺得,要麽欽天監都是一群酒囊飯袋,要麽就是赫連卿謊報了八字。

反正,目前為止她根本感受不到欽天監所說的“絕配”二字。相反,他們兩人倒是非常十分極其相克!

瞧著溫若言懷疑的小眼神,他當即舉起右手三指,鄭重其事地道:“我的生辰八字在官府都有登記造冊,萬不可能謊報。”

“那…有沒有可能,是你的父母搞錯了日子?”

不待他開口回答,她立馬又道:“算了算了,我也懶得弄清楚了。反正我覺得你挺克我的,不對,是很克我!以後我們兩個還是不要見面為好,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丟了小命去。”

話畢,氣氛頓時陷入了靜默,那人也不知為何,竟不回話了。

她不自覺心想,是不是方才語氣太重了?畢竟他剛剛才救了自己,還未過去三刻鐘,便聽自己說他克人,還讓他以後不要同自己見面了。

換個角度想一想,好像是有點傷人哈?

想罷,溫若言輕咳了一聲,正想說點什麽來補救,忽聽他回了句:“好,若你希望的話。”

赫連卿的語氣淡淡的,與平日裏並無不同,只是不知為何,她似乎從這句話裏,感受到了一絲心酸苦楚。

是她想多了嗎?

溫若言思考了一瞬,覆又覺得,無論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歸方才那話的確不該在這等場合說出。

她也是一時被氣得昏了頭,加之她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這才不加阻攔地說出那種話。現下換個角度想一想,的確是有幾分傷人了。

於是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擡眸望去,“那個,我方才…”

“咚咚。”話音未落,船夫忽在門外敲了兩下門,“兩位客人,畫舫靠岸了。”

赫連卿嗯了一聲,起身對溫若言道:“走吧,今日天氣不似昨日那般炎熱,你又落了水,得趕緊回府,以免感染了風寒。”

聞言,她只好將沒說完的話吞回肚子裏,隨他一起離開了畫舫。

二人方踏上河岸,小玉和何穆便連忙迎了上來,可當她看見自家小姐不僅裹著披風,那三千青絲間還凝結著顆顆水珠,她的神色立刻便慌亂起來。

“小姐,這是發生了何事?你怎的變成這般模樣?”

溫若言還未發出聲音,便聽身後的赫連卿替她答了話:“她落了水,未免感染風寒,你先送她回去,具體的事情你之後再問。”

“對對對,得趕緊回府。”小玉後知後覺地攙扶住她的手臂。

待兩位女子一同進入馬車後,車夫將手中韁繩一抖,伴隨著一聲粗狂的“駕”,車軲轆碾過青石地板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赫連卿的耳邊。

馬車漸漸駛離河岸,直至那車尾的影子愈來愈小,何穆這才靠近了詢問:“將軍,您和郡主在畫舫發生何事了?怎的您也渾身濕透啊?”

他並未答話,雙眸深深鎖著馬車消失的路口,眸底漸漸漫起一抹盈盈笑意來。

在畫舫上發生的事情,他現下才有空來仔細回味。接吻這個事兒,也不是只有女子會心中介懷,亦或是念念不忘的。

他也是頭一次嘗到那雙柔軟,仔細憶一憶,他竟不知女子的嘴唇是甜味兒的。

還是說,只有她是甜味兒的。

那感覺就好似他兒時嘗過一次的蜜餞,又甜口軟糯、又回味無窮、又……

欲罷不能。

“我的天爺呀,我看見了什麽?”何穆驚訝地捂住嘴,將那雙單眼皮的鳳眼睜到了極致,“將軍,您竟然笑得像個……懷春的女子!您在軍營可是從來不笑的啊!”

有只煞氣氛的烏鴉在一旁嘰嘰喳喳,赫連卿立刻斂了笑容,朝他投過去一個冷冽的眼神。

烏鴉訕訕地閉了嘴,忽又聽他幽幽道:“你去打聽一下,這京城裏負責達官貴人家的茶葉鋪子是哪個。”

“將軍,您何時變得這般講究了,您以前不是…”話未說完,瞧見那人泛起寒意的眼神,何穆自覺地將自己的嘴立馬封住。

不想,那人似乎心情極好,竟回了他的疑問:“不是我喜歡。”

說罷,邊往馬匹走去,邊頭也不回地丟給他一袋沈甸甸的銀子。

赫連卿翻身上馬,睨了何穆一眼,沈聲命令道:“將那家鋪子所有茶葉的所有庫存…”

“全都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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