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猛地睜開了雙眼, 深深喘了一口氣。

他用力閉上了眼睛，感受到背部的冷汗，那冰冷的月色似乎還在他的眼前晃動, 月色下, 希爾達的面容顯得模糊不定，像是一場夢魘……而現在, 一切夢醒, 所以一切也就隨之消失。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如平底驚雷。

蝙蝠俠一頓，他下意識睜開眼，對上了坐在不遠處，歪頭註視著他的希爾達。

……以及在她背後，看上去無比陌生, 但卻讓他感到分外不妙的場景。

他僵硬了一下, 引以為傲的敏銳神經似乎從他醒來開始變得格外遲緩，他不確定是不是藥物或者魔法的作用, 他緩慢擡頭, 先是快速地掃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隨即動了動身體，終於註意到了此刻自己動彈不得的窘迫境況。

他的雙臂被高高懸起, 如同經典的耶穌受難姿勢, 銀色金屬圈環扣緊了他的四肢，釘死在了展開的白色支架上……不, 或許不應該稱其為支架，它更像是一張被調節至直立的實驗床。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雖然還能稍微旋轉手腕，但是卻完全無法抽出，這讓蝙蝠俠感到分外的不妙。

——此刻的他, 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握，只能任人魚肉。

即使這個“人”，指的是希爾達，蝙蝠俠仍然感到不能接受。

他擡起頭，緊緊地盯著從金屬實驗臺上躍下的希爾達，看著她如同一只鎖定了獵物的花豹，姿態隨意，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然後踮起腳尖，與他幾乎貼面。

蝙蝠俠胸膛起伏。

他沙啞的聲音在這安靜冰冷的實驗室裏響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當然知道。”希爾達與他對視，他們離得太近了，以至於蝙蝠俠能夠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一切情緒——那裏沒有任何他熟悉的情緒，而是充滿了挑釁和尖銳。

……這種感覺讓他不由失神了一秒：不久之前，他們之間還常常有著這樣的對視，但是那時，他能從希爾達眼中看到的，只有濃情蜜意和深深的眷戀，而此刻一切相似仿佛，實際情況卻天差地別。

“你在走神嗎？”希爾達伸出手，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你是認真的嗎？蝙蝠俠。”

“你明明知道我是誰。”蝙蝠俠的表情有些僵硬，實際上，他現在渾身都緊緊繃起，像是在面對最可怕的敵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希爾達確實是他平生所遇到的過的，最可怕的敵人，他很難猜到希爾達的下一步舉動，即使猜到了，他也很難找到希爾達的漏洞和弱點。

“你想說，你是布魯斯·韋恩？”希爾達歪了歪頭，松開了對他的鉗制，她像是突然感到無趣，毫不猶豫地轉過了頭，她的馬尾從蝙蝠俠的臉上掃過，他嗅到熟悉的屬於希爾達的味道——這味道喚起了很多玫瑰色的記憶，他知道這不應該，但是，他無法控制。

他定了定神，看著她背著手，背對著他向前走了一步：“是的，我是布魯斯·韋恩。”

——……順利的幾乎不可思議，這一次，她並沒有讓他閉嘴，也沒有之前那種強硬的否定的態度，但是蝙蝠俠的心情卻下沈了幾分。

希爾達嗤笑了一聲，她搖了搖頭，轉過頭看向他：“不。”

他一頓。

“你是一個小偷，一個強盜，一個綁架犯。”她平靜地陳述道，絲毫沒有意識到將這些詞放在一個超級英雄身上有多麽的不合時宜，“你竊取了我的藍眼睛的身份，你藏起了他……你綁架了他。”

蝙蝠俠簡直要氣笑了，然而，他並不能完全笑出來，此刻的希爾達給他一種很不妙的感覺，他覺得，此刻的她，竟然和阿卡姆那些瘋子們，有了幾分相似。

於是他緘默不語，只是盯著希爾達，想要聽聽她接下來會說的話。

“我不喜歡你，蝙蝠俠。”她說道，“我不喜歡超級英雄，縱然我尊重這類人。我所在意的，我所關心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我的藍眼睛，我的布魯西。”

燈光下，她的雙眸如同秋日的潭水，深邃而寒冷，而當她提起所愛之人，深潭搖曳，恰如一朵嫣紅墜落，驚起層層漣漪。

沒人會懷疑她對她口中之人的深愛。

她轉過頭來：“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對我的意義。我是一個外星人，難道你真的天真的以為，我來地球的目的，就是為了旅游？”

——當然不。蝙蝠俠心道，從他直到希爾達是外星人的時候，他就已經產生了懷疑，這懷疑是他本身性格的一部分，就像他對超人始終懷揣的質疑那樣。而在他本來的計劃中……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一生來審視著希爾達。

他會是她的牢籠，她的鐐銬，他們將永遠糾纏在一起。

可是……

“不，當然不是，”希爾達已經自顧自的回答，她低笑了一聲，“也許你早有懷疑，我一點也不會驚奇，多疑的蝙蝠俠。恭喜你，你的懷疑是對的，我來到地球，不是為了玩樂，而是為了帶來一場……暴風一般征服。”

蝙蝠俠並不懷疑這句話本身的真實性，但他意外聽到那句“地球之主”的時候，他就有過這樣的猜測，只是，他暫且還想不明白，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為什麽她會選擇地球作為一切的起點。

“可是，我遇到了布魯斯。”希爾達說道。

蝙蝠俠繃緊了下顎。

“我已經不想在你面前重覆我和他的感情，”她的聲音平靜，“總之，你只需要知道，他對我無比重要，重要到我願意為了他暫緩一切的征程，暫時蟄伏在在這顆小小的星球上。……而現在，你綁架了他。”

護目鏡下，蝙蝠俠的眼神無比晦暗：“……這是一個威脅？”

——他還真的從來沒想過，布魯斯·韋恩這個他用來作為擋箭牌的花花公子面具，竟然有一天還能和宇宙和平扯上關系。

“威脅？你怎麽會這麽覺得？”希爾達眼神詫異，她輕輕搖了搖頭，重新走向他，貼向他的耳側，“我分明……是在求你啊，蝙蝠俠，我在求你……將我的藍眼睛還給我。”

話語的內容無比卑微，她的語氣卻囂張的近乎挑釁。

——如果這也算是祈求，那麽小醜每次逃出阿卡姆後的恐怖行為都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病人對世界發出的呼救。

蝙蝠俠看向她，毫不意外看到她勾起的唇角。

她的戲癮卻沒有結束。

似乎同樣感覺到剛才語氣太過囂張，希爾達一只手撫上蝙蝠俠的盔甲，像是試圖找到一個支撐點，同時微微放緩了聲音，近乎帶著哭腔：“……求求你了，蝙蝠俠，我真的不能沒有布魯西……”

——然後她手下突然用力，按碎了蝙蝠俠的盔甲。

蝙蝠俠呼吸一窒，愕然地看向她，對上她得意又尖銳的眼神。

她撕開他的盔甲，堅固無比的雙層碳合金在她手下撐不過一秒。

她還在“哀求”：“……你知道我有多愛他，所以……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與此同時，她動作未停，將他上身的盔甲全部撕碎扯爛。

黑色的披風向下墜落，盔甲已經被扔到一邊，他繃緊神經，卻阻擋不了越來越多的光裸的皮膚接觸到空氣，他雙拳緊握，可是那金屬閉環死死扣著他，讓他無法動作。

希爾達的手落在了他的胸口，用力摸了一把他的胸肌。

蝙蝠俠猛地擡起剛才垂落的頭顱，死死地瞪著她。

“……對，就像現在這樣看著我。”她註視著他的雙眸，似乎要透過護目鏡看到他的眼眸深處，“他們都說你是最強大的超級英雄，你是哥譚的黑暗騎士，哥譚的神明，而我，我只是想要向無所不能的你祈禱一件事而已……把我愛的人還給我……不是嚴肅正經的布魯斯·韋恩，我要的是布魯西……我願意答應任何事情，只要你滿足我的請求……求求你，好不好？”

她的語調如此哀憐，如同無助而脆弱的女人，近乎走投無路，向信奉的神明祈求一線光明。

……可是，與此同時，她卻在褻瀆自己的神明。

蝙蝠俠神情隱忍，抿緊雙唇，胸膛微微起伏，上帝知道他多麽不想回答希爾達：如果她的手能夠不要那麽不老實地亂摸，他或許還能為她此刻表露的脆弱而心軟幾秒！！

……可是她像是故意要和他對峙下去，說完最後一句，她就不再說話，但是那只讓他渾身繃地如同石頭的手卻逐漸向下，極富威脅性地撫過他的腹肌，盤旋了一會兒，隱隱有著向下的趨勢。

蝙蝠俠終於無法再和她僵持下去了，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或許你應該取下我臉上的面具。”

——上帝作證！蝙蝠俠從來沒有哪一次這麽希望自己的秘密身份曝光！

希爾達輕笑了一聲，她撇開了與他對視的視線，卻沒有照做的意思，她踮起腳尖，灼熱的呼吸噴在蝙蝠俠頭盔的盡頭、頸脖處的一小塊皮膚上，他渾身一僵，下意識朝另一邊偏過頭去，似乎這樣就可以忽略此刻的感受。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蝙蝠俠……你想欺騙我。”她低聲道，下一刻像是為這個斷言感到憤怒，一口咬上了他的頸脖。

尖銳的疼痛倏忽傳來，蝙蝠俠毫無防備，悶哼了一聲。頭盔之下，他眉頭緊緊皺起，那疼痛越演越烈，他幾乎要懷疑希爾達想要咬下他的一塊肉。

……好在，她倒不至於真的這麽做。

不過短短的幾秒，她就松開了牙關，遲疑了一秒，像是終於想起眼前這具身體同樣屬於她的布魯西，於是彌補一般，安撫性地用舌尖舔舐吮吸起了那塊皮膚。

他渾身僵硬，感受著她灼熱又柔軟的舌頭一遍又一遍地安撫不再疼痛的皮膚，酥麻感迅速從那塊滾燙的皮膚朝四周漫延，蝙蝠俠不得不咬牙忍耐：他寧可她咬出血，也不願意她來這麽一招！

“夠了！”他開口道，“停下來！”

她停了下來，最後深深吮吸了那塊皮膚一下，才戀戀不舍一般抽離。

蝙蝠俠覺得她真是瘋了。

“……所以，你的回答呢？”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蝙蝠俠覺得那塊皮膚已經沒有知覺了。如果這是她想要的結果，那麽毫無疑問，她成功了。

——不過，蝙蝠俠絕不會輕易屈服。

“你不想看到我的臉，”他沈靜地陳述這個事實，“你在害怕，你怕自己不得不面對‘蝙蝠俠的面具之下是布魯斯·韋恩’這個事實。”

希爾達平穩的呼吸一頓。

蝙蝠俠扳回一城一般看向她，唇角微微向上，似乎即將掀起一個微笑，然而下一刻他唇角驟然落下，面色一黑——

“哢噠。”

她的手已經報覆性解開了蝙蝠俠的萬能腰帶，她握住那條腰帶，將它隨意地拋到一邊，就像她曾經對待布魯斯·韋恩的領帶那樣毫不在意。

他當然不會以為她的目的只是取下萬能腰帶。

那只手順著腹肌的方向繼續向下，氣氛陡然陷入了焦灼，蝙蝠俠原本已經微微放松的身體再度繃緊。

就在事情即將走向一個無可挽回的局面之時，他終於沈聲開口道：

“……你不是認為我綁架了你的藍眼睛，你不是對布魯西忠貞不渝？那麽，希爾達，告訴我，你現在是要對我做什麽？”

希爾達的動作一頓，停在了危險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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