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扇, 黑色的大門。

希爾達伸出手去，猛地推開，擡腳跨進那扇門。

那只紅色的眼睛卻像是不甘寂寞, 聲音裏滿是癲狂地大叫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希爾達動作一頓, 朝門看去。

血紅色的眼睛向下移動，正對上她的視線, 像是要用眼神的利刃, 將希爾達釘死在原地：“你不是舊神，你是那個狂妄至極的謀逆者，我還記得……我記得你從無名星一路殺到舊宮，然後被神明斬於馬前，被拋屍在荒蕪之地……是的, 我記得你的名字, 希爾達！你分明已經死在了祂的手中，又為什麽能覆活——”

希爾達輕輕嘆了一口氣, 無不諷刺地說道：“那你就要問一問你的神明了。”

“你這個謀逆者——”

希爾達轉過了頭, 如果是平時，她或許還有興致聽一聽無能者的狂吠，但是此刻？

她擡起手, 那只紅色的由無數紋路組成的眼睛如同受到了無形的重創, 突然扭曲起來，它痛苦地發出不甘心的尖叫, 努力盯著希爾達，像是不甘心的詛咒，卻最終只能以消亡而終結。

密密麻麻的紅色不停地扭曲旋轉，最終融合成為一灘沒有意義的紅色液體，從黑色的門板上滑落, 如同血淚，透露著一種不詳的意味。

希爾達只是看了一眼，便毫不猶豫轉頭離開。

人工智能安靜地看著這一幕：【……殺了它會影響您出入舊宮嗎？主人？】

【你在開什麽玩笑，】希爾達回答道，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可笑，【死了一條看門狗，會影響主人用鑰匙打開家門嗎？】

【我能為您做點什麽呢？】人工智能緩聲道，【我希望您的心情能夠好一點。】

【我的心情不可能好起來，】希爾達心神一動，來到了宮殿之內，那臺制造著孩子的機器面前，她伸出手，微微隔著玻璃撫摸著那個已經長成六七歲孩童模樣的男孩——希爾達能從這張閉著眼睛的面孔上看出太多布魯斯·韋恩的影子，這讓她心情分外的覆雜。【……除非布魯斯·韋恩不等於蝙蝠俠。】

【但是看上去這件事已成定局。】人工智能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地說道。

【……】希爾達放在玻璃壁上的手微微一頓，【只要我不接受，這件事就沒有“已成定局”。】

小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勸說自己固執己見的主人。

【小藍，你看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長得那麽像布魯斯，等他睜開眼睛，一定會和他更加相像，那樣湛藍的眼眸，微笑時眼底蕩漾著溫柔的波紋……一個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整天冷著一張臉，有著蝙蝠俠那樣多疑、冷酷、理智又固執己見的討人厭性格呢？那不是很奇怪嗎？】

小藍沈默了一會兒，還是打算實話實說：【事實上，這個世界上人有著藍色眼睛，但並不是每個有著藍色眼睛的人都會有著您所說的那種性格——比如傑森·陶德先生，他就並不溫柔。】

希爾達的手握緊，形成一個富有威脅性的拳頭：【……你今天非要和我對著來嗎？】

【我只是想要為您做好預防工作，】小藍誠懇地說，【這個孩子一半的基因來自布魯斯·韋恩，而現在，即使您拒絕承認，韋恩先生是蝙蝠俠這個事實也無法更改，因此我們可以合理推斷，這個孩子有1/2的幾率將會有著和蝙蝠俠一樣多疑、冷酷、理智又固執己見的討人厭性格。】

【……】希爾達簡直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只是1/4的幾率而已。】

【如果您堅持這麽認為的話。】

希爾達閉了閉眼睛，她真的很難承認，小藍很有可能是對的。

【從現在開始，】她說道，【不要再提醒我這個討厭的事情。把我的布魯斯和那個討厭的蝙蝠俠徹底分開，至少，在我這裏，蝙蝠俠是蝙蝠俠，布魯西是布魯西，就像我說過的，我只要我的藍眼睛。同理，這個孩子只是我和布魯斯的孩子，和蝙蝠俠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您打算和韋恩先生分手嗎？】

【分手？不！】她情緒激烈，【我為什麽要分手？我為什麽要為一個討人厭的蝙蝠俠和我愛的人分手？明明我才是先來的那個——他應該把我的藍眼睛還給我，我不管他怎麽做，我只·要·我·的·藍·眼·睛。】

小藍的程序為碳基生命這覆雜的感情關系而卡頓了一秒：【……好的，我明白了。】

他的程序飛快運轉，在此處悄無聲息地編輯了一條信息，一待離開舊宮之後，就通過某個秘密的家族網絡傳送給某位“被人格分裂的先生”——

【您好，尊敬的韋恩先生。略去一切繁冗的自我介紹和相互試探，出於某種純粹的友好立場，我僅以對希爾達主人的了解對您和她的感情生活提供一點小小的和好建議：角色扮演是個快捷安全又在您能力範圍之內的最佳選擇，既然您已經欺騙了我的主人，為什麽不就這樣順著她的意思繼續欺騙一輩子呢？

——一個好心的管家】

人工智能花費了0.001秒編輯了這條異常友善的建議，又快速地瀏覽了一遍，便將這條消息儲存起來放在了一邊，一邊計算了一下蝙蝠俠會接受這條建議的可能性，一邊陪著希爾達觀察著這個安靜呆在器皿裏的小男孩。

他的確很像布魯斯·韋恩，但是由於沒有希爾達的濾鏡，小藍對小男孩的評價倒是更客觀一點：無論怎麽觀察，這個有著倔強額頭、生著反骨的男孩，都不會像布魯斯在希爾達面前表現的那樣溫柔貼心，更不要說能表現的像個小天使了。

而且出於對他基因來源的客觀分析，人工智能認為，這孩子絕對會無比難搞，各種意義上的難搞。

“……不行，我現在必須要出去一趟，我有預感這孩子就快能夠出來了——真該死，我本來打算明天帶他去見……”希爾達開口道，她的眼神有些陰郁，“算了，現在我要去把今天購買的這孩子的衣服帶進來，順便……教訓一下那些不長眼的家夥。”

“您是說泥臉？或者還有毒藤女。”小藍配合地顯出身型，問道。

“泥臉、毒藤女當然要好好教訓一頓，”她冷聲說道，“我要知道他們另一個同夥的名字——事到如今，總要有人來為我今天遭遇的一切不幸負責。……我不能饒恕這群害我失去了男朋友的家夥，即使他們是一群瘋子。”

哥譚，阿卡姆瘋人院。

毒藤女已經醒來，她抓緊冰冷的金屬欄桿，透過小小的窗戶瘋狂咒罵泥臉：“蠢貨！你這個蠢貨！懦夫！我說過多少次，我們只要盡量低調地完成任務，而不是像你那樣，還沒等對方動手，就迫不及待地暴露了自己！”

“你才是個蠢貨！”泥臉憤怒道，“你難道沒聽見那個女人說的話嗎？你完全在一邊看戲，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她分明已經發現了不對勁，而且要對我為所欲為，之前你可沒有告訴我這活兒還要出賣肉體！”

“她根本不會對那張臉動手！”毒藤女氣急敗壞，“而且就算出賣肉體又如何？你難道還覺得自己吃虧了不成？”

“我當然吃虧！”泥臉不服氣地道，“我難道沒有說過嗎，我只賣臉不賣身，賣身可完全是另外的價格！”

“我……&#@”毒藤女真想殺了這個家夥。

泥臉冷笑了一聲：“好了，你也不必把責任都推在我的身上，你倒是蟄伏到了最後，而且居然還不惜對我動手——結果呢？你不也同樣被暴打了一頓？”

一說到這個話題，帕米拉就忍不住暗恨，並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最後她發現的那個真相，那個一旦公布出來，能夠震驚整個哥譚，不，震驚整個美國的真相——如果她能說出來，那麽即使不用她動手，蝙蝠俠也會立刻被那群貪婪的豺狼所分食殆盡——可是她不能，受制於法則，她甚至不能有傷害布魯斯·韋恩或者蝙蝠俠的任何想法。

一想到自己以後都要對蝙蝠俠繞道而行，毒藤女就憋屈地想要殺人。這他媽算什麽事情？身為一個超級反派，她居然要對和自己作對的超級英雄繞！道！而！行！

“看來你們很不滿啊。”

一道女聲突然出現。

毒藤女毛骨悚然，她立刻蹲了下去，像是患上了希爾達ptsd，也許她真的患上了這種病也說不定。

“扣、扣、扣。”

背對著的門板被希爾達漫不經心地叩響，帕米拉差點窒息，她忍不住哀聲道：“……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可以啊，”希爾達說道，“我當然可以放過你，親愛的，你知道，我對美女總會有一點小小的優待……”

——不，我不知道，而且我從來沒有感受到這種所謂的優待！！毒藤女心想。

“但是——”希爾達繼續說道。

果然，帕米拉對這個轉折一點也不意外。

“……我要知道給你們提供情報的那個合夥人是誰。”希爾達輕聲說，“畢竟，總要有人來承受我的怒火，不是嗎？”

帕米拉毫不猶豫：“是企鵝人！當然是他，只會是他——那個背信棄義毫無原則貪婪至極的小人，我恥於與他合作，他才是幕後的主使！”

“……哈，”希爾達沈默了一會兒，慢慢站了起來，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語道，“又一次，背叛。”

人工智能沈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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