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達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她只是一邊關註著布魯斯的軌跡——好極了, 他一直呆在韋恩集團——一邊悠哉地在企鵝人的一路護送到鉆石區商業中心，整棟樓無關人員已經被清場，經理畢恭畢敬帶笑迎接希爾達和科波特, 如果不是企鵝人及時叫停, 他似乎還打算為他們辦一個小型歡迎儀式。

——喔，這個真的不必。

看著這個男人戰戰兢兢頻頻擦汗的舉動, 希爾達總有種自己正在恐嚇對方的莫名罪惡感。

“我可以自己逛, 我不想要這麽多人陪同，”她扭頭對科波特說道，“幫我保密，我不希望布魯斯知道我今天的行程。”

“這個當然。”企鵝人微笑道，“我保證一切都會如你所希望的那樣。”

一切的確如她所希望的那樣, 迅速地幾乎不可思議。

她買下了一大堆兒童區的衣服, 確保那孩子能從7歲一直穿到十歲，衣服當然不太好直接帶回去, 所以她讓人把那些先全部送到科波特贈送的、她曾經居住過的那家公寓。

現在該做什麽？悄悄回去嗎？

她正猶豫不決, 電話卻不給她任何思考機會，響了起來。

“餵？”

“希爾達小姐，”電話那邊, 阿爾弗雷德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優雅, “我想，或許您打算回來吃中午飯嗎？”

希爾達：？！？！

她瞳孔地震, 一時之間完全卡住：“什麽？不……我……你……為什麽”

“您想問我為什麽知道您不在韋恩莊園？”老管家貼心問道。

“是、是的。”

“也許您下次您從二樓跳下去的時候，可以註意扶起被壓倒的小草，”老管家建議道，“因為那實在有些明顯。”

希爾達：“……”

“老爺房間裏的自動回覆設計還不錯，但是……很不巧, 我耳力有些敏銳，而機械裝置裏傳出的聲音畢竟和人本身發出的聲音不那麽相同。”

希爾達：！！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傑森認為阿爾弗雷德是整個韋恩家最不能惹的一號人物。

他的確是。

“我錯了。”她立刻認錯，“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阿爾弗雷德？”

“大概在您離開不久——”管家回答道，“我以為這是什麽新的流行，不如說‘絕不走正門’或者‘挑戰騙過家裏人’之類的。所以，今天中午您打算回來吃飯嗎？”

“不、不用了。”希爾達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你不問我今天出來做什麽了嗎？”

“我一向尊重年輕人的行動自由，小姐。”阿爾弗雷德的臉上掛上了一絲微笑，“如果您不希望我詢問，那麽我絕不會試圖去窺探您行動中的秘密。我相信，您所隱瞞的，會是一個有趣的驚喜，對嗎？”

“對！”希爾達有點開心，“當然是一個驚喜。你真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阿爾弗雷德，請幫我保密，我不想讓布魯斯提前猜到什麽。”

“好的，希爾達小姐。”阿爾弗雷德的語氣也充滿了愉悅，他當然有了猜測，這個猜測順理成章，關系到布魯斯老爺一生的幸福，“感謝您的誇獎，不過在我看來，布魯斯老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祝您今天過得愉快，我很期待驚喜被揭開的那一天。”

他們結束了這通電話。

希爾達心情大好，幹脆繼續在商場逛了許久，買了幾件新衣服，換了個裝扮，戴上墨鏡和口罩，低調地從商場後門遛出，決定閑逛一會兒，隨便吃點什麽，再前往公寓。

光鮮亮麗的商業區後是一片魚龍混雜的新天地，紋身的肌肉男叼著煙在做墨西哥卷，年邁的老頭瞇著眼睛支棱著賣著各色雜貨的攤鋪，一灘汙水被隨意地潑在路邊，幾個穿著溜冰鞋的不良少年大笑著穿行而過。

希爾達買了個墨西哥卷，一邊吃一邊四處張望，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外地游客模樣，於是毫不意外收獲了了幾個纏人的乞丐，一個慣偷，還有一個對她亮了刀子的搶劫犯。

把最後那個搶劫犯摁在垃圾桶裏之後，希爾達咽下了最後一口墨西哥卷，覺得自己終於找回了那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

啊，哥譚，只要敢於繞過那些表面上的繁華，就一定能得到隱藏在角落裏的小小驚喜。

她從那些飄著灰塵的巷子裏漫無目的地穿行，再出來時，竟然已經走到了乞丐街。

希爾達驚奇地打量著這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突然意識到，就是在這條平平無奇的街道上，她收獲了自己的事業和愛情。

作為希爾達來到地球的第一份事業，乞討不僅給她帶來了第一桶金，還給她送來了讓她一見鐘情的布魯斯·韋恩。

希爾達有些感嘆，又有些懷念，她看著站在街道旁的乞丐們，仿佛看到了過去辛苦奮鬥（x）的自己。

“……這場景讓人忍不住想起往事，不是嗎？”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男聲，希爾達一頓，扭頭朝聲音處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布魯斯·韋恩那張英俊的面容。

——在第一次對戀人一見鐘情的地方邂逅戀人，真是一個浪漫的不可思議的巧合。

他穿著早上離開時穿著的西裝襯衣，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衣領微微豎起，和哥譚鉛灰色的天空格外搭調。

“……布魯斯？”希爾達看著他，有點不確定地道。

他緩緩朝希爾達走來：“噢，親愛的，你不知道剛才瞥到你的身影時我有多驚訝，差點要以為是我認錯了人——你不是應該在韋恩莊園嗎？什麽時候出來的？”

“上午……”希爾達摸了摸鼻子，心虛補充道，“我是來逛街的，感覺好久沒有買衣服了。”

“然後逛到了乞丐街？”布魯斯似笑非笑。

“回憶往事嘛，”希爾達轉過頭，盯著那邊，隨口問道，“你記不記得，我們當初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裏？”

“當然記得，”布魯斯同樣看向那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好笑，“我記得某人當初對我一見鐘情，張口就要我和你約會。”

“然後你就果斷地拒絕了我。”

“噢，畢竟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希爾達笑了一聲：“當時我可是很認真的，你不知道你的拒絕有多殘忍，它傷害了你真誠愛慕者的心靈。”

“嗯……這的確算是我的錯，”他思索了一會兒，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欠你一個約會，親愛的希爾達，如果我說我想要現在彌補，是否還來得及？”

希爾達挑眉，她註視著布魯斯，仔細地觀察著這張熟悉至極的面容，想著她可能永遠也無法看膩這張幾乎是她取向狙擊的臉。

布魯斯微微避開了她的眼神，半開玩笑道：“……我要被拒絕了嗎？女士？”

“當然不，你可是布魯斯·韋恩，”希爾達回答道，“我怎麽會拒絕布魯斯·韋恩呢？”

兩人難得默契選擇了步行，他們沿著乞丐街一路向前，經過這座城市的老城區，偶爾會走進一兩家老字號的店鋪逛上一圈，布魯斯對這裏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路標的歷史了若指掌，當他娓娓道來時，連站在旁邊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聆聽。

希爾達讚嘆地看著他：“說真的，布魯斯，如果有一天韋恩家破產了，你完全可以去當導游。”

“可惜哥譚旅游業並不景氣。”布魯斯聳了聳肩膀。

希爾達笑起來，他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起散步約會了，大多數時候，他們總是會呆在房間裏，有時是客廳，有時是臥室，沒完沒了的膩在一起。

“布魯斯，”希爾達說道，“我們真的應該多出來約會幾次。”

“誰說不是呢？”布魯斯輕聲回答道，“雖然這座城市有很多缺點，但是我仍然愛它，而我希望你和我一樣，了解它，愛上它。”

希爾達笑著將一縷碎發挽至耳後，沒有說話。

“哦，看那裏，”布魯斯擡起手，有些驚奇地說道，“那是紅十字會的獻血車嗎？”

“好像是的。”希爾達看了他一眼，同他一起走了過去，“很少看到哥譚有獻血車。”

布魯斯：“的確。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他看了一眼希爾達，欲言又止。

“怎麽了？”希爾達問道。

他遲疑道：“我想，也許我應該去獻一次血，這也算是我對這座城市做出的小小貢獻……你覺得呢，希爾達？”

“你可真是個善良的人，布魯斯。”

布魯斯：“我只是希望我們這次的約會能有一個不同尋常的結尾，讓你能夠記住它，你想要和我一起嗎？”

希爾達微笑地註視著他。

“當然，”布魯斯解釋道，“只是一個突然產生的想法，你完全可以拒……”

“可以啊，”她微笑著點了點頭，眼神並沒有從他的臉上離開，只是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布魯斯的臉，“當然沒問題。”

獻血車上，帶著口罩的護士溫和地給布魯斯抽了血：“謝謝您的支持，先生，我們的每一個病人都會感謝您的無私捐贈。”

“不用謝。”布魯斯一邊回答道，一邊放下袖子，“這算不了什麽。”

他和護士小姐同時看向了希爾達。

希爾達似笑非笑，挽起袖口，她看著那塊小小的酒精棉即將觸碰到自己的手臂，才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所以，這就是繞了這麽一大圈的目的？我的血？”

布魯斯動作一頓：“什麽？”

“我說，這就是你想要的？”希爾達看向他，“我的血液？老天，我不知道要這個對你有什麽用——”

布魯斯皺眉：“希爾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針管即將紮上希爾達，下一秒，那只手卻已經抽走，面前的桌子被整個推翻，裝著血液的試管碎成一團，護士大驚失色，痛呼了一聲倒在地上，一縷紅色的頭發從護士帽裏滑落。

布魯斯猛地看向希爾達：“親愛的，如果你不喜歡這個活動安排，你可以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告訴我——”

“砰——”

車門被踹開了，也許是這一腳實在太重，希爾達感覺整個獻血車都搖晃了一下。一身盔甲的黑暗騎士站在門口，吸引了全部的視線。

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那裏的“布魯斯·韋恩”，隨即看向站在一邊一只袖子高高卷起的希爾達，聲音發冷：“他不是布魯斯·韋恩。”

希爾達總覺得這話後面還有半句：——這你都看不出來？

他的聲音很冷——當然，從知道泥臉用布魯斯·韋恩的臉纏上希爾達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了憤怒，現在這憤怒不過是燃燒到了極致而已。

“你在說什麽！”縱然已經非常不安，但是“布魯斯·韋恩”依舊冷聲道，“這真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如果我不是布魯斯·韋恩，那誰是布魯斯·韋恩？難道是你嗎？蝙蝠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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