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說暗就暗，就連原本帶著溫度的春風轉瞬都覺著有絲涼意，林蕭本以為只是賭氣出來閑逛很快就會回去故而沒穿外套，這會兒瑟瑟發抖地抱緊了自己，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梨月水塘邊上的兩道身影。

男的，沈默的時候玉樹臨風氣質卓越，女的，靜如溫婉動若嬌俏，看過去倒也是般配的一對。

這麽想著的時候，林蕭突然連續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連忙伸手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這若是叫柳寧知道，他又是一頓好打。

姜雲九仔仔細細地看著張淩，她就知道自己不會認錯，那一日在街上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她就是不信自己怎麽會認錯人呢，對她的林哥哥即便是化成灰了，她都認得出來。

“林哥哥，這幾年，你到底是如何過來的？”

姜雲九看著張淩就是一陣心疼。

瞧著他眼眉之間的傻氣，她不知該慶幸還是難過。

那一日聽柳寧說周叔叔還健在之時，她就立刻打聽了地址跑去了梅子山，可是卻怎麽都沒看到周叔叔，只看到了當年周叔叔的貼身護衛——羽叔叔。其實她本來也認不出飛羽，畢竟她當時年幼，對這個在周叔叔身邊的護衛其實沒多少印象，加之他看過去的年齡也比實際地大了太多，若不是她對周林的身份確信無疑，又見到了張錚百步穿楊的逆天箭術，她也想不到會是他。

她記得，她父親與她說過，周叔叔的四大貼身護衛其三都是落敗死於護主之路，只有這個以箭術聞名的飛羽不知所蹤想來是跑了。如今見到羽叔叔，雖然她不知道為何這個飛羽變得如此老，可是她相信，這就是那個飛羽，他不是逃跑了，也不是背棄周叔叔了，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林哥哥。

一想到此，姜雲九的眼眸裏紅潤了一片，浸盈的水珠似乎就要盛不滿隨時會掉下來，她難以想象，當年羽叔叔帶著林哥哥是吃了怎樣的苦，才能在梅子山逃過追殺徹底地安定下來的。

張淩沒想到姜雲九說哭就哭，手足無措道：“你，你別哭啊，是不是要吃糖，可是現在賣糖的大哥哥都回家了，要不你明日來找我，我請你吃？”

聽到張淩的聲音，姜雲九再也忍不住眼淚大聲嚎哭了起來，這下弄地張淩更不知所措了。

林蕭在遠遠看著，心裏為張淩捏了一把汗，沒想到這個裝傻充楞的姑爺也能沾染到桃花，還將這桃花惹哭了。這下回去，他該如何向柳寧交待哦，所幸轉過身去，眼不見耳不聽才好。

姜雲九多次出現，有根本不問姓名就喊他淩哥哥，這讓張淩相信姜雲九肯定認識她，在他們都還很小的時候，也讓張淩意識到此人是現在唯一可能讓他恢覆記憶的關鍵，即便不能，至少張淩也決定務必要從姜雲九的嘴裏得知些什麽，那些張錚怎麽都不願說的事情。

所以，他略微動了動心思，道：“小姐姐，你別哭了，你一哭若是叫柳寧知道，她會以為我又欺負人，到時候又該打我了。”

果然，姜雲九哭聲一頓，難以置信道：“什麽，她，她還打你？”這也太無法無天太潑婦了，真當她林哥哥娘家沒人不成？“走，我替你討公道去。”

說完，姜雲九竟然好笑地撩了撩袖子，大有一番幹架的樣子。

張淩沒料到姜雲九如此當真，尷尬地撓了撓頭說：“雖然她總嚇唬要打我，但若說真打，她似乎還真沒一次打我過。”

姜雲九這才松了口氣，這會兒又聽到張淩說：“小姐姐，若是無事，我就該回去了，不然柳寧找我該著急了。”

“可你不是說，你生她的氣嗎？”姜雲九伸手想要喊住，可要在碰到張淩手臂的時候還是尷尬地收了回來，“回去也好，但是林哥哥你要記住，若是受欺負了你就來找我，我會幫你出氣的。”

張淩一臉不信地看著姜雲九：“你這麽小身材，怎麽幫我出氣？”

“我有古爺爺啊，那個老頭子可厲害了。”

古爺爺？這個人會不會也知道他的一些事呢？

張淩這般想著，下定了決心要和姜雲九保持一個良好的關系以便了解一些更多的事情，因而點頭道：“那我要怎麽找你啊？”

姜雲九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給了張淩：“林哥哥，我等你來找我，等得實在太久了。”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

張淩不知她太久的分量，只是隨手接過，其上卻有兩個地址，一個正是安平縣的地址，一個卻是上京城姜家的。

“我不認識這個地方。”

演戲演到底，裝傻也要裝到底。

不過姜雲九似乎早猜到了張淩會如此說，指了指林蕭道：“你不是有那個大哥哥嗎？他肯定知道的，叫他帶你來找我就可以。或者，我來找你也可以。”

可是話音剛落，姜雲九就想到那一日柳寧對她說的有婦之夫，小臉瞬間一片煞白。

待張淩離開了一會兒，姜雲九還依依不舍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她口中的古爺爺找過來。

“丫頭，你確定那真是周林？”

姜雲九重重地應了一聲道：“是他，肯定是他，雖然他傻了，可是我知道，他就是我尋了這麽多年的林哥哥。”

古爺爺沒有子嗣，早將姜雲九當成了親孫女，如今看她臉上或喜或悲或慶幸或惆悵的神情時，也不覺有些心疼：“我沒見過這小子，但看他眉眼倒也像極了周大將軍，而且，當今世上有箭術如此高超之人也實屬罕見，有當年飛羽之風範。只是，你千辛萬苦如今找到了又要何如呢？他已經娶妻成家，你對他的那個念頭，是不是也該放棄了？”

古爺爺此話說到了姜雲九的心坎，這麽多年，她一門心思只是想找到林哥哥，可是這一次真找到了，卻不知又該如何，他不光娶妻成家，而且還徹底忘了她。

“老頭子，這個事，先別叫我父親知道好嗎？或許，羽叔叔的選擇對林哥哥來說，才是最好的。”

雖然傻了，可他到底不用再受那些記憶的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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