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似乎一個多世紀，塤聲停了，張淩看著沈醉的柳寧，心裏不由地感到欣慰，不過面上還是小心翼翼地問：“柳寧，這一回，你是不是能原諒我，再不生氣了。阿娘說過，女孩子不能生氣，生氣容易老。”

“我何時生氣過？”

“你又來了，你每次都生氣，每次都沒承認過。”張淩不高興地看著柳寧，就如秦月娘所言，柳寧的霸道讓她從來不自認錯誤，明明她心裏有時也意識到錯了一般。

“我都說我沒有過了。”柳寧堅持道，“但是阿淩，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

張淩猶如驚弓之鳥，聽到柳寧的問話立刻繃緊了全身，明明後背都出了冷汗，可還是笑著回答：“我知道，我變俊了，阿娘就這麽說的。”

柳寧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沒正經。”

隨後將腦袋枕在了張淩的膝蓋上，看著日頭緩緩地西沈，看著自己和張淩的影子被逐漸地拉長。此時此刻她才發現，日子怎麽過都是過，買賣早晚都會有買賣，是她將自己逼得太緊，以至於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這其中不單單是張淩，還有爹娘兄弟。

“阿淩？”

張淩躺在草地上有些昏昏欲睡，聽到柳寧的聲音嗯了一聲，又聽到她說：“我第一次覺得，浪費時間是這樣的美好。”

張淩又嗯了一聲，柳寧知道他沒聽懂，不過他也不必懂了。

只要她知道，她只想和他一起浪費時光，虛度光陰，看著自己的影子慢慢變長，看著日頭從東到西，就夠了。

這一浪費，換來的就是翌日她的手忙腳亂。

“沈伯，這個信幫我交到二奶奶手裏，記住務必要親手。”

這個事本該柳寧親自去和王月瑤談的，可是昨日被張淩拉著犯了惰性，今日又有鄧家奶奶的預約，她得親自陪著抽不出身，只能洋洋灑灑寫成了書信，又為了讓王月瑤得到重視，叫沈伯親自送去。

前前後後伺候完了鄧家奶奶，又是本該昨日完成的內衣內褲最後的樣圖，可是還沒等她開工呢，王阿芳就進來叫柳寧：“姑娘，外面有個自稱姓木的公子找你。”

“木易？”柳寧連忙叫王阿芳請他進來，心裏卻在琢磨著這來得可真是快。

不過木易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冷冷道：“我只是去了安平縣的幾個村鎮，並不遠，姑娘可是有了江在棠的下落？”

柳寧哦了一聲，示意他坐下，自己則是起身將門關了起來，搖頭道：“我並不知。”

話音剛落，木易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他已經在安平縣待了小半年，就想著盡快結束案子回去，昨日接到柳寧的飛鴿傳信還以為有了新的線索，沒想到還是一場空，他的心裏不免一陣失落。

“那柳姑娘喚在下來到底何事？”

柳寧道：“我從不知此江在棠的下落，但是少卿大人有說過，他的身邊有一個女子華姐。”隨後，她將近日新衣尚面臨的困境告訴給了木易，“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少卿大人的懷疑卻是有所根據的，這個女子似乎對我有著莫名的敵意。”

從謝二虎開始，她就盯上了她們柳記。

木易沈思許久後道：“姑娘是懷疑，此次暗中布局的不是紅繡坊，而是此女？”

柳寧點頭道：“正是。不然也不會特意來尋你，只是想到二奶奶是我的好友，常二爺又沒有害我之理。這其中縝密的計劃，以及看似巧合的陰謀，叫人不得不聯想到之前洗頭鋪的遭遇。不管是秋菊還是姚姐之事，都不難看出此女做事縝密，布局精巧，而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有這樣的敵人存在，實在叫人寢食難安。”

“可需要在下暗中保護姑娘？”

“那倒是不必了，阿淩雖然腦子不靈光，但是武藝高強，況且此女華姐，並不是針對我個人，而是針對新衣尚來的。”

木易抿著唇盡顯糾結：“請恕在下愚昧，雖然其中蹊蹺是有，但總歸是猜測，即便真是，在下也未曾看出她對新衣尚的明顯惡意意圖所在。”

柳寧苦笑道：“何止你一人未曾看出，我也琢磨了許久。”

“瞧姑娘的意思，如今是有所想法了？”

柳寧點頭道：“不錯。”

“華姐是個聰明的人，聰明的人往往都有一種自覺高處不勝寒的孤寂感和自傲感，他們不會覺得自己輸給其他人，因而，一次不行還會來第二次。”

木易忖了許久，片刻後道：“在下記得上一次，她在姑娘的水露裏下了手腳？”

說完，木易擡頭冒昧地看了一眼柳寧，本還有些不好意思，卻在見到柳寧眼眸裏得意盡顯的光彩時恍然大悟：“姑娘的意思，她會故技重施？”

柳寧果斷地點了點頭：“雖然還不知她具體的手段，但是想來不會差太遠了？”

“那姑娘有何打算？”

柳寧勾唇笑道：“打算倒是沒有，只是有所行動罷了。”

木易離開之後，沈伯就面無表情地匆匆趕了回來，二話沒交待就立刻進了屋找了柳寧道：“姑娘，你到底在信裏寫了什麽？二奶奶看了後臉色就很不太好，連回話都沒叫我帶。”

柳寧笑道：“臉色差是自然的，沒回話那也是因為她不知該叫你回什麽。”

沈伯不解道：“這是何意思？”

“實不瞞你，那信雖然寫給二奶奶的，可是內容，卻不是給她看的，只是叫她轉達給二爺罷了。”

“二爺？”沈伯心裏隱約明白了些什麽，“可是與綢緞莊有關？”

柳寧神秘地笑道：“沈伯，你知我的，沒做成之前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你信我，若是此舉可行，我們之後的貨源都不成問題了。”

“真的？”

見到柳寧肯定的點頭，沈伯驚喜地應了聲之後就沒再說話了。他信柳寧，早在他答應做新衣尚的掌櫃時起，他就相信柳寧從不懷疑。因而正要離開，沒料到柳寧又叫住了他：“沈伯，我需要給你看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

沈伯心中存著好奇走進，見到柳寧畫在之上的樣圖，圓圓尖尖三角的，完全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沈伯，你是男的，本不好問你，但是創作前無性別，你覺著這個如何？”

“姑娘，這老頭子我就不懂了，可到底是甚東西，快說來聽聽？”

“我稱它們叫內衣，內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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