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聽了柳寧解說許久，越聽一張老臉越紅，最後所幸搖頭不聽了：“姑娘，這我老頭子聽不來了，也給不了甚好的意見了，不如姑娘找林子家的或者祥子家的商量？”

柳寧推過紙樣笑道：“你是掌櫃，我自然要與你商量。至於你說的林嬸和祥子嫂，我也會與她們說說，不過此事還不急，要等此次供應商確定後，才能從長計議。”

沈伯點頭道：“姑娘，眼下寒食節到了，可需要我安排人當值？”

柳寧搖頭看向沈伯道：“不必了，寒食時也不會有人來，也不必派人當值，就關門休沐一天即可。”

沈伯暗中一喜，連忙應了是就離開做安排去了。

話休饒舌。柳寧心裏惦記著寒食卻不僅僅是為了要祭奠祖先，而是因著寒食一過，也意味著縣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們柳家除了老祖宗陪太祖先帝打江山落得個武官的爵襲之後家裏就再沒出過什麽文化人，都是咬著老祖宗留下來的家產過日子。柳承和秦月娘一直希望著家裏能出一個讀書人，長長家裏的文化氣，柳寧也想著家裏出個讀書人減減家裏的銅臭味，於是，柳福就成了一家子的希望。

故而這會兒吃完飯，大家都還未散去之時，柳寧擦了嘴輕咳了一聲道：“阿福，學裏功課習學地如何了？”

柳福實誠回答：“該做的都完成了。”

柳寧又道：“本不該我來提醒，只是現在阿爹阿哥都不在，就怪不得阿姐來討你煩了。縣試馬上就要開始，你要過了童生卻是不難的，只是當了童生即便是當了秀才，難道你就想著如鎮上那劉秀才一般，一輩子吃著公家糧卻不作為而過一生？”

柳福不知柳寧所言之意思，疑惑地看向了秦月娘，可秦月娘又如何知曉了，暗中搖了搖頭示意他盡管說就是，柳福這才回想著近日應也沒犯錯大著膽子道：“阿姐，我想當官施展報覆，光耀柳家門楣，屆時衣錦還鄉叫爹娘都高興。”

柳寧一楞，沒料到柳福竟然有如此遠大的志向，本以為他也會想著和劉秀才一般中了個秀才就安穩度日了，如今聽到他此言，柳寧不由地喜從心來：“孺子可教，姐心甚慰。既然如此，今日起，你就認真念書，家裏的夥計你都不必擔心，短了什麽盡管告訴阿姐，阿姐給你買去。只是你要記住你今日所言，光宗耀祖，衣錦還鄉。”

秦月娘還以為柳寧要說什麽，原來只不過是說這些，埋怨道：“阿福還小，你與他說這些作甚，倒是你，別叫我們擔心才是。”

桂花聞言也連忙應和：“可不是。本說了年後就叫我們也去幫襯，誰想你又改了主意。如今城裏兩個鋪子要你管著，受累自不必說，沒個家裏人在身邊，有時總是棘手。我們不想逼你，只是若有難處定要說出來，長樂大了許多，又有姚妹子看著，大不必掛心的。”

姚姐笑道：“可不是如此，大姐兒乖巧伶俐，像她姑姑。”

柳寧感覺好氣又好笑道：“像我可不好，總是不安分了些。”

說笑過後，秦月娘收拾了碗筷，桂花到屋裏給柳長樂餵奶去了，柳福進屋念書，柳寧趁此機會叫住了姚姐道：“姚姐，不如與我們一道消食？”

姚姐本要拒絕，可是張淩一聽姚姐也要去，立刻高興地手舞足蹈：“今天終於可以三人行了。”

“怎地三人行就高興成這樣？”

“你告訴我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就想看看嘛。”

柳寧不由覺著無語，無奈地看向了姚姐，姚姐再不好拒絕就一道隨著兩人去消食了：“你們別嫌我礙事就好了。”

柳寧笑著挽著姚姐的手說：“怎麽會呢？既然叫了你來，自然不會嫌你，阿淩，你說是不是？”

張淩認真地點頭說：“柳寧怎麽說就怎麽是的。”

姚姐啐道：“就怕你們膩歪地叫我不知如何是好才是。”

“你這可是羨慕了？”

“羨慕，自然羨慕的。”姚姐突然收回笑容嚴肅道，“姐姐，本來我為你不平過，如今見到你和姑爺這般，縱使和常人不同，我也真心為你感到幸福。”

話落，張淩不屑道：“我們覺著幸福就好，不需要你為我們感到幸福的。”

柳寧和姚姐齊齊一楞，不過很快兩人就是相視一笑同時笑了。柳寧拉著姚姐的手說：“姚姐，你在我家，也挺久了罷？”

這話驚得姚姐嚇白了臉，慌張道：“姐姐，你這可是要趕我了？我可以不要月俸，就讓我照顧大姐，或者照顧嫂子照顧嬸子都是可以的，姐姐，你別趕我行嗎？”

柳寧本就不是趕她，不過隨口一說哪能料到她竟然會想這麽多，不由笑道：“你如今想要走我也是不肯的，怎地就會趕你走？”

“姐姐可是認真的？”

見柳寧點頭，姚姐才松了一口氣道：“姐姐突然說這個，委實嚇了我一跳。”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柳寧一件事，“姚姐，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即便你可以狠心不去管你那個醉鬼老爹，可是你娘呢？你娘是個普通婦人，反抗不了你爹，好歹生養了你，你真能狠心就此一刀兩斷？”

柳寧此番顯然戳中了姚姐不想提及的傷口，先不說娘，即便是那曾經想拿刀殺了的醉鬼，她如今都是有些放不下。她沒立刻回答，突然扭頭看向了遙遠的天邊，那裏是安平縣的方向，在黑暗中，她的唇角不由地綻開了淒慘的笑容。

“是我天生賤骨頭，好不容易離開，如今卻又想念。”

這就是割舍不斷的血緣，即便再恨再怨，又怎能輕易割舍？

柳寧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們過得挺好，只是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總要找個人家過日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我卻是幫不了你的。”

姚姐淒然道：“姐姐別打趣我了，早在隨著姐姐來這裏時，我就決定不再嫁人……”

“胡鬧！”姚姐話還未全部說完，就被柳寧一個厲聲制止了回去，“就我與你說的，那杜鵑都嫁給了謝二虎，你豈有什麽不嫁的道理？你自以為重要的東西，只要你忘記它，它如何能來左右你的一生以及幸福？你現在可以不嫁人，卻不能就此將自己與世隔絕。你以為我問你這些是為何？療傷也療了，獨處也獨了，如今長樂也逐漸大了，難不成你真覺著賺我柳寧的銀子如此簡單？”

姚姐沒料到柳寧這般大反應，還不知所措呢，卻沒料到張淩突然擋在了柳寧的面前將她一把推開：“讓柳寧生氣的人都是壞人，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雖然阿爹說不能打女人，可是欺負柳寧的女人，我卻也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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