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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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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 東望。

溫禪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手中的短笛,一會用指甲摳摳,一會扯扯流蘇,末了又長嘆一口氣,“怎麽還不來?”

一旁的男子看了看他,主動打招呼,“這位小郎哥, 你也是被媳婦兒強拉過來的吧?”

溫禪楞了一下。

“現在的女人吶,就喜歡這些。”那男子繼續道,“我婆娘盼這個盼好些天了呢, 正好我今日閑了,來陪她玩一下。”

溫禪笑了笑,說,“是我強拉他來的, 他本來對這個也沒興趣,不過是我覺得好玩罷了。”

男子也跟著笑, “那小郎君肯定是個疼娘子的好相公。”

溫禪咧嘴,“是啊。”

七月七日是乞巧節,在東望算是個比較盛大的節日。

實際上東望人特別喜歡過節日,尤其是皇帝, 更是帶頭鋪張,單拿這乞巧節來說,皇帝特地給了一天的休沐,為的就是讓東望的百姓玩得開心。

東望民風比西涼開放得多, 在這一日,不論是待字閨中的姑娘,還是死了丈夫的寡婦,都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拿上自己提前繡好的錦帕或是其他小玩意,若是瞧見了心儀的人,便可將東西送出去。

一般情況,男子都會把東西接了,若是覺得喜歡,過兩日就會拿著東西登門拜訪,若是不喜歡,則不了了之。

溫禪初次聽見時,就對這個節日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還聽說東望有些地方,男子相愛是常事,只這一點就令他喜歡上了東望。

而東望人又十分聰明,在乞巧節上想到了不少賺錢的方法,就比如溫禪現在正在玩的這個。

這是一座由多個房間組成的房子,相愛的兩人會先進去一個,沒一道門前都守著一人,他會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問題,然後讓先進去的一方回答,答完幾扇門之後,就會到最裏面的房間。

接下來就是另一方進門,他的答案需得與前一人的一致或是相差無幾才能過門,如若錯了,則不能進門。

答完所有門,才能把裏面的那人給牽出來,時間待得越久,則花費的銀子越多。

一次只能進四個人,沒人都有單獨的門,但是最後一扇門或許是怕在裏面的人太無聊,特地給分成兩人在一個房間。

溫禪進門有些時候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給得答案,都是些比較簡單的,梁宴北不至於進得那麽困難吧?

又坐了一會兒,身後的門終於有了聲響,溫禪和男子同時回頭望去。

就見梁宴北笑瞇瞇的站在門處,“我來了。”

溫禪松一口氣,“你怎麽那麽久才來啊,我都等走了兩個人了。”

“你給的問題實在是太難了,我想了許久。”梁宴北看著他走來,順手攬住他的脖子,抵著他的頭道,“一點都不好玩。”

“明明很簡單啊,我害怕你答不上來,專門把難度給放低了。”

“哪簡單了?”梁宴北撇嘴,“其中有一扇門的題是‘他最愛聽什麽聲音’,這題的答案我想了很久。”

“笛聲啊!”溫禪攤手道,“你那麽愛吹笛子,不喜歡笛聲嗎?你答的是什麽?”

“蟬聲。”梁宴北幽怨道。

溫禪皺眉,“我怎麽不知道你喜歡蟬聲?而且蟬叫那麽吵,有什麽好聽的。”

梁宴北聽後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行了,咱們出去吧,讓你等那麽久是我的不是,我請你吃些好吃的。”

“這還差不多。”溫禪嘀咕了一句,臨走時對身後的男子打招呼,“這位大哥,我就先走一步了。”

男子看著他倆,笑著點頭,“去吧小郎君。”

溫禪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反手攔住梁宴北的腰,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出去了。

“我方才看見路邊賣的有磨喝樂,我們一人買一個吧。”

“好……”



“這場風暴來得猛,需得半個時辰。”一老人道。

溫禪看了一眼外面的黃沙漫天,頭往衣領裏縮了一下,梁宴北睡得正沈,被他這動作鬧醒了。

他睜開慵懶的眼睛看了他一下,有往廟外看看,而後坐起身,把身上的大氅重新給溫禪蓋嚴實了。

溫禪從他的肩上擡頭,“你醒了?沙暴還要些時間,再睡會兒吧。”

梁宴北眨了眨眼,“不睡了,你餓不餓?”

他是有一些餓,但是能忍,剛想說不餓時,梁宴北就已經從包裹裏拿出一塊肉餅,遞給溫禪,“來,吃吧。”

廟裏還坐著南來北往的不少人,有些是行商的,糧食備得充足,有些卻是游蕩的惡匪,還有些三三兩兩的,看不出身份。

有幾個惡匪早就盯上他倆了,瞅著樣貌上等,身上的衣物又不菲,這會還拿出了肉餅,有一個人忍不住了,對身邊的人道,“大哥,咱們動手吧?”

梁宴北把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一擡眸,就看見那幾個惡匪不懷好意的盯著這邊,對他們揚起一個笑。

他本來就俊俏非凡,再一笑,頓時讓幾個人都有些把持不住,按著刀蠢蠢欲動,“大哥,我看著兩個小子身上有不少錢,就算沒銀子,就他們那細皮嫩肉的樣子享受一下也是極好。”

“是啊是啊。”

幾個惡匪不知是不是橫行霸道慣了的,說話一點也不忌憚,目光更是熱烈,直盯著溫禪和梁宴北不放。

將廟裏避沙暴的人的註意力都吸引過來。

“幾位可要想開點,千萬莫做傻事。”坐在角落裏的老人忽然說道。

老人擡起臉,整張臉上都是皺皮,泛著烏青的顏色,十分醜陋,看樣子已經十分老了,但聲音卻像是四五十歲的那樣。

惡匪中其中一人道,“你個老不死的,少多管閑事。”

幾個人笑起來,朝著梁宴北兩人在的地方走過去,廟裏的其他人都靜靜看著。

溫禪正吃著肉餅,見那幾個人朝這邊走來,暗戳戳的扯了扯梁宴北的衣袖,“有人過來了。”

梁宴北看一眼,笑著對他說,“他們肯定是來找你要肉餅吃的。”

說著,手插進包裹裏摸了一會兒,摸出一把鑲嵌著紅寶石的匕首。

“我可不給,本來就沒多少。”溫禪道,“而且這一個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那幾個人走近了,看見梁宴北手裏拿了個匕首,紛紛笑他,一人站定在溫禪面前,居高臨下道,“公子,你那手裏的肉餅,能不能借我吃一口?”

梁宴北笑出聲,“你看,我說的吧。”

溫禪有些無奈,“我就這一塊……”

“別那麽小氣嘛。”那人說著就彎下腰來,想摸一把溫禪的臉,結果手剛伸過去,手腕就傳來劇痛,他尖叫一聲連忙往後退,在定睛一看,自己的整只手被齊腕削斷,血流如註。

然而卻根本沒人看見,面前這俊公子是怎麽出刀的。

溫禪看一眼掉落在一旁血淋淋的手掌,嫌惡的皺起眉,“我吃不下去了。”

梁宴北抹了一下他的眼睛,“那你別看。”

說完他站起來,剛出鞘的刀在指尖一轉,甩出點點血珠,先前幾個囂張的惡匪不約而同的往後退。

那個斷了手掌的人幾乎疼暈過去,一聲接著一聲叫著。

梁宴北皺眉,望向那個男子,“你真的很吵。”

他刀鋒一轉,頃刻間就到了那男子的面前,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抹了脖子,血一下子噴湧出來,驚得廟裏的人同時低呼。

盡快梁宴北撤得極快,衣裳上還是沾染了些許,他抖了抖衣袖,煩躁起來,“怎麽總有你們這種不要命的人?”

幾個無惡不作的土匪此刻意識到,自己是惹上了個大麻煩,看著地上還在抽搐的同伴,他們很一致的選擇了逃跑,也不管外面是否是沙暴肆虐。

梁宴北見幾人想逃,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其中一人的後領,力氣極大,直接將人扯了回來。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是狗眼不識英雄,爺爺別跟我計較!”那人嚇得直打哆嗦,連聲求饒,雙膝一彎就要跪下。

溫禪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心說梁宴北走哪都能認一堆孫子。

然而梁宴北本人對這個孫子並不滿意,那刀柄敲了一下他的頭,“誰是你爺爺?我可沒你這樣的孫子。”

“英雄說得對,您不是我爺爺,您是神仙,您是……”

“行了,閉嘴吧。”梁宴北松開了他,指著地上的屍體道,“把這人給背出去,放在這礙我的眼睛。”

“是是是。”那人一點也不敢掙紮,立馬把地上的人背起來,一溜煙的沖出了寺廟,只覺得自己方才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這些年走南闖北,兩人也遇到不少這種惡匪,起初還會隨意給個教訓,但是次數多了,梁宴北更喜歡用最直接的方法,嚇走了就不追,若是不走,梁宴北就會直接殺光,這些禍害一個不留。

驅逐了幾個惡匪之後,廟裏面又變得清凈,梁宴北坐回去,那手帕擦幹凈上面的血跡,此時溫禪也已經把肉餅吃得差不多了,特地留了一口遞到梁宴北嘴邊。

梁宴北張口咬住,慢慢咀嚼著合上刀鞘,又放回包裹裏,廟裏寂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黃沙慢慢減退,不再是混茫茫一片。

廟裏的人陸續離開,待到沙暴退盡之後,露出了傍晚的霞光,橫跨了半個天空。

梁宴北把東西收拾了一下,兩人整理好衣裝,打算繼續出發。

溫禪把大氅穿好,一偏頭,發現角落裏坐著的那個醜陋老人正死死的盯著自己,他跟老人對望了一會兒,忽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笑著笑著,梁宴北的手就摸上了他的頭,“傻笑什麽,走了。”

“我哪傻笑了。”溫禪嘀咕一句,走在他身邊,兩人一起出了寺廟。

老人依舊死死瞪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在滿天紅霞的下,說說笑笑的兩人越走越遠,待看不見背影之後,老人突然嘔出一口鮮血,手抖得如篩糠一般,急忙從衣袖裏拿出一包藥粉撕開,猛地灌進嘴裏。

她喘息了好久,才漸漸平息下來,左臉處似有一只小蟲在皮下游動,鉆到下巴處,又很快消失不見。

溫禪走著走著,突然開口,“那個老人好眼熟……”

“誰啊?”梁宴北順口問。

“有點像司徒舟蘭……”

“這你都能看出來?”他挑眉,“司徒今年應當才二十三吧,那老人足有七八十了,會是她嗎?”

溫禪擡頭看一眼漫天的霞光,雙眸彎彎,“或許是呢……”

他一笑,梁宴北就要跟著笑,心道,是不是,又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梁宴北伸手牽住他,“你說是就是吧。”

大漠紅霞之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極長極長,留下一串風過即覆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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