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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不知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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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 溫禪身上所有的傷痛在這個吻中減弱,心中湧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欣喜。

他始終相信,梁宴北會在危險關頭攜利劍而降,將他保護在身後,一直如此,從未有過例外。

有時候他也想過,曾經為皇帝之尊, 不管是窈窕美人還是俊俏公子,只要他想,自然會有人大批大批的往宮裏送, 各種模樣都有。

他坐上了西涼最高的位置,擁有真正的實權,所有東西都唾手可得,但就是非梁宴北不可, 幾十年如一日,從沒有改變。

原因太多了, 但此刻的溫禪只能想出一個,那就是不管多麽危險,多麽絕境的困境,只要溫禪身在其中, 梁宴北就會義無反顧的踏進來。

有了他,溫禪就無所畏懼。

梁宴北摸了摸他的頭,目光停在他的傷上,心疼得抽氣, “別怕,很快就不痛了。”

他將溫禪抱到柱子旁,讓他倚著柱子坐。

“你……”鐘國義看見梁宴北便極其震驚,“你不是在另一重幻境中嗎!”

溫禪倒不是不相信梁宴北,但看著他的目光不自覺帶上了些擔憂,梁宴北朝他笑,伸手擦了一下他面上的血跡,什麽也沒說,站起了身看向鐘國義。

神情一瞬轉換,他的雙眸裏似帶著利劍,視線投過去時,帶著千噸重的怒氣,這雙眼睛,笑著時是十分漂亮的,但怒著時,卻又無比駭人。

有一股濃郁的殺氣,溫禪在他身後都能感覺得如此明顯,梁宴北的殺氣跟旁人不一樣,好像一種無形的壓力似的,能夠讓人察覺得到,他在梁宴北的身後尚如此,更何況是正面而對的鐘國義。

他手握著劍,朝鐘國義走了幾步。

許是這種壓迫感讓鐘國義感到了恐懼,他忽而一擡手,像先前那樣伸出了帶著黑霧的利爪,速度兇猛,直奔著梁宴北的面門抓去。

然而梁宴北不是溫禪,他不躲不閃,反手握劍狠狠向上一掀,霎時間將黑爪劈成了兩半,將黑霧劈散。

鐘國義大駭,臉痛得扭曲,連連往後退,驚恐的瞪著眼,“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如此近的距離,就連溫禪也看得清清楚楚,梁宴北的劍上,有一層極淡極淡的光,那層光在劈上黑霧的一剎那變得明顯,泛著金色。

按照往常梁宴北的性格,這會兒他該笑了,嘲諷的笑,然後說些什麽話來折磨鐘國義,但此時他卻異常沈默,不言不語,握緊了劍,腳尖一點跳到了半空中。

溫禪的目光追隨這梁宴北,一直擡到半空,只見他白衣如雪,黑發如墨,束起的長發散出肆意的弧度,手中的長劍覆上一層寒芒。

他看不見梁宴北的臉,但也能想象是如何的攝人心魄,他覺得約莫在後半生裏,他會一直記著梁宴北此時的模樣,此時的身姿。

與此同時一陣天搖地晃,巨大的聲響自天邊傳來,鐘國義臉色巨變。

劍刃落下的時候帶著怒火和殺意,速度快到看不清楚,鐘國義大吼一聲,大盛的黑霧將整個人纏繞,像一張張得極大的兇獸巨口,想把梁宴北連人帶劍一同吞下。

梁宴北的速度仍沒有半分消減,沖進黑霧之中,沒了身影。

“梁宴北!”溫禪見此驚了一跳,想爬起來,但扯動了傷口痛得渾身哆嗦。

下一刻,鐘國義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音越來越尖,變得刺耳怪異,溫禪擡頭看去,就見黑霧在以肉眼所見的速度被吸收。

越散越多,露出了梁宴北的身形,只見他長劍直直的插入鐘國義的心口之處,整個身子都被穿透,心口泛出微弱的金光,正是吸收黑霧的地方。

鐘國義的皮肉也在快速幹癟腐化,最後血肉消融,變成了一具渾身枯黃的骨頭。

這不是一具新骨,骨頭上有各種臟汙和蟲蛀,梁宴北的劍刺斷了他心口處的骨頭,化成齏粉散落一地,它自己也站不住,倒在地上粉碎成沫。

這是腐骨化成妖。

一陣強風吹過,所有景色像潑水之墨,極快的模糊消退,月光是第一抹灑下來的光亮,照得地上的雪發亮,溫禪身靠在樹下,所有的疼痛傷口全部消失,他動了動手腳,從地上站起來。

身上還是梁宴北溫暖的雪白大氅。

梁宴北收回劍,轉身看溫禪,見他身上沒了傷也沒了血,黑沈沈的眸中又帶上笑,快步走來把劍丟至一旁,拉著他的手轉了一圈,“讓我瞧瞧,還有沒有哪傷著了。”

溫禪心裏滿是感動,雙眸都有些濕,笑著道,“我沒事。”轉圈的時候他看見了遙遠之處傳來的隱隱火光,指著說,“那邊好像著火了。”

梁宴北把大氅上的灰塵拍盡,才擡身看了一眼,“咱們走吧,那個什麽幻境應該已經破了。”

“謝昭雪和鐘文晉還在寺裏。”他倒是沒把兩人忘了。

梁宴北根本不知兩人在寺中,有些意外,“我們去找找。”

“別找了。”旁邊傳來梁書鴻的聲音,“我們把他們送下山了,你的兩個護衛和阿福都在下面。”

兩人轉頭看去,就見梁書鴻和樓慕歌一高一矮在不遠處站定。

樓慕歌臉上的不高興表現的很明顯,嫌棄的看了梁宴北一眼,便把視線移開。

溫禪道,“送下去就好,多謝。”

“堂哥,你頭上的耳朵是怎麽回事?”梁宴北突然開口問,他的眼睛盯著梁書鴻的頭頂。

溫禪和梁書鴻聞言都楞了一下,這時候的梁書鴻,頭上分明什麽都沒有,是凡人的模樣。

一瞬的驚詫之後,梁書鴻道,“此事殿下知道,就煩請他給你解釋吧,我這次來是向你們道別的,我要走了。”

“你去哪?”溫禪追問。

“我要去妖界,這位小神仙告訴我妖界入口在東望,我要去那。”他說,“我需得想辦法變回凡人。”

“你真的要去找妖王?獨自一人?”溫禪有些不放心,“萬一他是個脾氣暴虐的妖,不願意幫你該如何是好?且一路前去那麽危險,你身上的血又那麽珍貴,被其他的妖盯上……”

越說梁書鴻越覺得害怕,他忙制止,“九殿下千萬千萬莫要說了,我好不容易才下的決心。”

溫禪嘆一口氣,“一路小心。”

梁書鴻看樣子都快哭了,“堂弟,你一定要安頓好我爹娘,告訴他們我去了遠方修行,很快就回來。”

梁宴北還沒說話,樓慕歌就道,“快不了。”

幾人一同望向他,他道,“你以為妖界那麽好進?有些妖會迷失在妖界入口,短則百年,長則千年,等你回來,你爹娘的墓碑都成祖墳了……”

梁書鴻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雙眸一濕,“此話當真?!”

“那當然……”

“好了好了,還是少說點吧。”溫禪再一次嘆氣,對梁書鴻道,“你既上路,就應該斷了牽掛,這一條路有可能是有去無回,誰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再者那妖王……”

梁宴北見自己堂哥被兩人說的瑟瑟發抖,忙轉開話題,指著樓慕歌道,“殿下,你的大氅被這小孩撿去了。”

溫禪的話一頓,想起先前騙梁宴北自己大氅丟了的事,再看看樓慕歌,幹笑兩聲,“是啊。”

樓慕歌哼聲,“這可不是我撿的。”說著一把將大氅扯下來,敞著白凈的小肚子,“你要想要就拿回去!”

“算了算了,你穿著吧,別凍壞了!”溫禪擺手道。

“堂哥,你放心好了,你大伯和大娘我會好好照顧的。”梁宴北解了圍,又對梁書鴻道,“你且安心去吧,萬事小心。”

梁書鴻的臉色終於平靜了許多,說,“離開京城之後,我就不再是梁書鴻,我在外面做的任何事,都與梁家再無關系,如若我此去不歸,讓爹娘別惦念。”

不惦念是不可能的,幾人心裏都清楚,梁書鴻這一走,最掛念的還是他的爹娘。

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梁書鴻如今已不再是凡人,遲早有一日他會完全妖化,變成真正的塗山狐貍,或許會成為叱咤一方的大妖怪,或許會成為風光無兩的神仙,或許……死在去往妖界的路上。

可不管如何,梁書鴻都必須前去,否則他留在這裏,將會親眼見證身邊所有人的歲月消逝,朝代更替。

臨別的時候,梁書鴻還是灑下了幾顆淚豆子,十分不舍的跟著樓慕歌離開了,這一去,又不知是否有歸期。

溫禪久久的看著兩人離開的地方出神,梁宴北靜等了一會兒,看著身後火勢變大,拍了拍溫禪的肩膀,“殿下,咱們下山吧。”

溫禪點點頭。

梁宴北從巖香寺的房內找了一盞燈,點亮之後兩人走出寺廟,夜間的風很冷,溫禪有大氅倒是不冷,只是有些擔心梁宴北。

不過梁宴北的身體自小就與眾不同,倒不怕這點寒風,手比溫禪的還要暖和,緊緊的拉著他的手不放。

兩人走過一段長路,到了石階之處,見上方的雪都被掃盡,倒不難走,只是路有些滑,下的時候還需小心。

兩人相互扶著,慢慢從石階上往下,走到下面時,阿福就痛哭流涕的迎上來,“殿下啊!您可算是平安回來了!奴才快要嚇死了!”

琴棋書畫沒有阿福那樣誇張,也同樣是一臉擔憂,見到溫禪的那一瞬才放松下來,站在一邊不說話。

“沒事了沒事了。”溫禪無奈的摸了摸他的頭,“別哭,大冷的天裏小心臉凍壞了。”

阿福還是忍不住在哭,一個勁的謝梁宴北,說是發現溫禪不見之後立即狂奔去了梁府,把還在午休的梁宴北硬是從床榻上喊起來。

最後還是梁宴北阻止了他,說是天太冷,站久了容易寒氣入體,於是紛紛坐上馬車準備回宮。

阿福從梁府借了一輛馬車出來,自己照看還在昏睡的謝昭雪和鐘文晉,梁宴北和溫禪一輛馬車。

坐進溫暖的馬車中,溫禪一瞬恍惚,一個念頭冒出來,令他全身輕松:終於結束了。

“殿下。”梁宴北突然低聲喊。

聲音響在耳邊,溫禪才發覺他不知何時靠得那麽近了,手從一邊悄無聲息的摸過來,纏上了溫禪的手指,他問,“怎麽了?”

“我想……”梁宴北越湊越近,熾熱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給他的耳根染上熱意,“親你一下。”

話音一落,他就低頭,吻住溫禪微涼的唇瓣,手順勢穿過大氅,環住了他的腰背。

溫禪從容的閉上眼,慢慢的回應,湊近一點把梁宴北抱住,一種擁有的滿足感達到空前高度。

這一刻,溫禪心想,面前的這個人,就是獨屬於他的梁宴北,既不是守護西涼的大將軍,也不是肩負重擔的梁家嫡子。

只是他的愛人,現在的,亦是以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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