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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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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有間客棧總是你我棲身之處,沒想到今日卻演變出如此荒唐的事。」

蕭進長嘆一聲,從床上坐起,陳之遠躺在他身邊,慮及時夜之事自己多少總有相幹,又想那時夜平日看起來最是浪蕩不羈,怎麼今日說死便死?

他本不是心狠如鐵之人,見了刑鋒竟會為情所癡的模樣,也頗有慨嘆。

旋即,他也從床上坐起,靠在蕭進身邊,說道,「我看冷飛已瘋,再這麼下去,也不知他是不是要找你我晦氣。」

蕭進蹇眉,心裏總是不安。

「不如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另尋他處安身?」

思慮再三,蕭進終究覺得若再留在此地必不是長久之計。

片刻,陳之遠方咐道,「也好。」

他二人既已打定主意,便連夜收拾了行裝。蕭進從床底拿出已有些年月未曾再動過的寶刀泣血,忽然說道,「之遠,以你我二人之力敵那冷飛如何?」

「單打獨鬥未必是他對手,若合你我之力,卻也可與他平分秋色罷。」陳之遠正在穿靴,他聽此言,還道蕭進久未動武,故有此感嘆。習武之人,雖然久疏兵刃,但是骨血激昂,卻是常有之事。

「眼見冷飛作惡,害己害人,不若……」蕭進輕拭泣血刀鋒,望著陳之遠的目光沈凝。

陳之遠看蕭進正色不似說笑,當即一愕,他靴已穿好,起身道,「既然進哥你有此打算,我便與你同去,是生是死,不離不棄。」

他取了曉風劍在手,拔劍出鞘,錚然作響,青光一閃,如雪劍刃便與泣血刀鋒相交,陳之遠看了蕭進,目中自是豪情不言。

蕭進同陳之遠躡足到冷飛房前,二人側身傾聽,微聞房內有聲,這才相視一眼,破門而入。

一旦入了冷飛屋內,二人皆是暗暗凝氣,生怕冷飛出手來襲。

「你們做什麼?」

時冷飛剛以自身之力替林傲勉強護住心脈。他真氣耗去大半,此時正調息內力,聽得屋裏進了人,擡眼看是蕭進與陳之遠,心下生疑,卻也不曾起身,只坐在床上問。

此刻林傲亦在床上,只是他身有重傷,一早便昏睡了過去,陳之遠挽劍在手,看了眼冷飛,忽然冷冷一笑,挺劍便刺。劍氣破空,呼嘯而至,冷飛頭一偏,躲過劍刃,卻不料蕭進刀鋒又至,他起身一躍,沖破床頂翻落在地,氣息一亂,身形也有些不穩。

冷飛見二人神情肅殺已知他們對自己動了殺意,他又轉念想來,或許他們要殺的並不是自己,而是之前憑了自己這皮囊作惡的林傲,只是事到如今,自己和林傲之間早已無彼此之分,只願生死相連。

果然,他聽蕭進道,「數年前,我二人逃難至此,容你收留,方才過上這逍遙自在的日子,我們本不該與你為仇,只不過這短短幾月,冷老板你已變得太多,可謂喪心病狂……」話說到這裏,蕭進忍不住看了眼身後傷痕累累的林傲,目中多有感嘆。

「還和他廢話什麼?趁他現在真氣損耗,一鼓作氣殺了他!」

方才冷飛身形一晃已被陳之遠看在眼裏,他本出身魔教,行事上難免狠毒奸詐,但求一勝,如今既見有機可乘,自然不肯放過這大好機會。不等蕭進說話,他又舉劍往冷飛刺去。陳之遠的武功以陰柔見長,劍刃到處,寒氣徹骨,竟凝起霜花。

冷飛依了桌子往後一閃,身子一低,避開這來勢洶洶一劍,隨手一掌揮出。

陳之遠被冷飛掌力所拒,急忙後退兩步,以免為之所傷。蕭進看陳之遠受挫,手中泣血刀鋒一閃,也到冷飛身邊。

冷飛未嘗帶武器在身邊,起腳踢起一張凳子拿在手中,化了蕭進淩厲攻勢,而木凳頃刻便碎裂四散。

蕭進愈逼愈緊,冷飛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應戰。

忽然蕭進一刀劈空,冷飛看準時機,化掌為拳,怒喝一聲,正擊在蕭進胸口。

「進哥!」

陳之遠在一邊看兩人纏鬥得難解難分,一時也難以幫上手,正在一旁焦急,這下看到蕭進中拳受傷,心中更是急怒交加,目中一狠,腕上一動,淩空一劍便直取冷飛。

這一劍狠辣非常,冷飛也不敢正面去擋,他一腳踹起面前的圓桌,暫且阻了陳之遠之勢,也躍在半空,雙腳夾了曉風劍刃,一扭一轉,已趁勢落在陳之遠身後。

陳之遠落地不穩,只得環身舞了手中劍刃將所承冷飛之內力化開,頓時但見屋內劍光閃爍,宛如盛開朵朵白蓮。

蕭進中了冷飛那一拳,肋骨已應聲而斷,疼痛難忍,他原以為以他和陳之遠二人之力,至少可和冷飛打成平手,或有機會一招得勝,而現在看來,冷飛的武功要比他們所料想得高出許多,可如今卻是退已無路。

陳之遠剛站定,握劍的手已有血跡,想是被剛才冷飛的內力震傷虎口。

蕭進看冷飛落地後便靠在床邊,氣喘籲籲,虛汗淋漓,想必也是受傷不輕,又或力有不逮,不由自咐,二虎相鬥必有一傷。

他忍住胸口劇痛,舉刀便指冷飛。

陳之遠望了他,目中滿是擔憂,蕭進卻只微微一笑,又轉頭對冷飛道,「你作惡多端,今日我二人拼了一死,也要你性命。」

此話一出,陳之遠面上立即便是一片決絕之色,擡腕舉劍,也指著冷飛。

冷飛這身子先前被刑鋒所襲,本來就有傷在身,又兼他剛才為救林傲大損元氣,能和蕭陳二人纏到如今已是不易。

他正要說話,忽覺肺腑氣血湧動,張口便吐出一口淤血,一時氣歇,竟無法提聚內力。

「罷了,這條命你們拿去吧。」冷飛回頭看仍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林傲,心中一酸,目中卻是澄清淡然,他也懶做解釋,只緩緩坐下,伸手執了林傲的手之後,閉目等死。

許堅步進刑鋒他們所住房間時,也是一驚。刑鋒目色癡狂,抱了時夜身子,時哭時笑,而方天正更是倒在地上,神智不醒。他探身去看,所幸方天正只是昏了過去。

刑鋒此時已是心無雜念,他見許堅進來,只做不聞不問,依舊在時夜耳邊低語。

許堅看他癲狂如此,嘆了一聲,又笑道,「人都給你害死了,你才做出這傷心的樣子,不知給誰看?」

「你說什麼!」

被許堅一言刺到痛處,刑鋒暴怒,一手抱住時夜一手抓起佩劍,向許堅擲去,劍身飛在半空,劍鞘突然一落,只餘劍刃仍直向許堅。許堅一驚,急忙閃開。刑鋒這一擲勁道十足,劍刃穿空,破門而出,也不知釘在了何處。

「一出手就這麼狠毒,怪不得別人要叫你無情劍。」

許堅冷笑一聲,心中已暗暗提防了刑鋒。

刑鋒轉頭狠狠盯了他,目光如刃,鋒芒畢露。

許堅被他瞧得一怒,又冷笑道,「看來你是有要我命之意了?不過,我死了,時夜也不能再活,到時仍你哭他一世,也是無用!」

聽出許堅話裏有玄機,刑鋒大怒轉大喜,急忙從床上下來,疾步到許堅身旁問道,「難道你有法子能救活他?」

原來,之前事情緊急,許堅不見人出來幫手救人,只得以獨門秘計以銀針封住時夜生穴,使他假死已暫阻傷勢繼續惡化,不過這停穴之技不可超過兩個時刻,不然屆時人便是真死無疑。

他看刑鋒等無情,本想先嚇嚇他們,去柴房救了許屹後再替時夜解穴療傷,只是他卻未料到,林傲也在柴房內後多有相逼,這才耽擱了時辰。方才他在屋裏猛然想起此事,這便急忙趕了過來。

只是現在許堅惱刑鋒之前無禮,不肯詳說,鼻中冷哼一聲,只道,「我若救活他豈不害了他?」

「此話怎講?!」

「他活著時你是如何待他,想必你最清楚,要不是你,他又怎麼會有如此下場?」

許堅緩緩道來,看了刑鋒,對方早就被說得面白如紙。

「求你救他一命,我刑鋒做牛做馬也報你大恩!」

一言既出,刑鋒雙膝一低,直直跪在許堅面前,俯身拜地,聲音哽咽。

許堅本想多為難他一會,但見這好極面子的刑鋒竟肯為救人跪下求自己,當下也只好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越過刑鋒,走到床前,一手扶起時夜,一手凝氣在指,點在時夜死穴,而刺入生穴的銀針當即飛出。

刑鋒看許堅面色肅重,急忙問道,「如何?」

許堅不語,白了刑鋒一眼,又伸手點在時夜多個要穴,指走南鬥之勢,氣開生門。

忽然只聽時夜悶哼一聲,吐了口鮮血出來,又沈沈睡去。

「你看好他,我去配劑藥便過來。」

刑鋒急忙點頭,坐到床上,細細為時夜擦去嘴角血跡,目中滿是溫柔痛惜之色。

正走在回廊上,一陣打鬥聲傳來,許堅一驚,急忙往聲音來處奔去。他正擔心是不是林傲又去尋許屹麻煩,卻發現冷飛房門大開,蕭進和陳之遠刀劍並用正圍住一人。

他原以為被圍住那人是林傲,可仔細看去,卻見那副處生死危急的淡然神色更似冷飛。許堅想起林傲所說他會救冷飛之言,不由猜測到,莫非林傲和冷飛又換了身子回來,不然他又有何法去救冷飛?

還不及多想,許堅看到陳之遠已是一劍刺入冷飛右肩。

蕭進見冷飛慨然就死,反倒有些落刀不下。他看了眼陳之遠,心中一陣遲疑,前日明明見這冷飛兇神惡煞暴戾恣睢,可如今竟是如此坦然淡定,未免有些出人意料。

倒是陳之遠不以為意,他為冷飛方才傷了蕭進而憤恨不已,只想一劍了結冷飛實在是便宜了他,心念一動,這便腕上一轉,把劍斜刺進冷飛左肩。

「之遠?」蕭進不忍,趕忙叫住了陳之遠。

「他作惡多端,若讓他死得太輕易豈不隨了他願。讓我廢了他手腳,再叫人把他拖到亂葬崗等死,也算是償他孽債。」

陳之遠輕聲一笑,目中狠戾之色不改,劍刃一動,已在冷飛肩裏攪起血肉,直把對方痛得慘哼一聲。

冷飛也不伸手捂住傷口,仍握緊了林傲的手,他擡頭,斜望陳之遠一眼,忍痛笑道,「事到如今你們要如何對我皆無妨,我唯獨有一言相求。」

陳之遠冷笑一聲,猛地拔了劍出來,曉風劍血汙不沾,鮮血順了劍尖滴在地上,串聯成珠,煞是可怖。蕭進見陳之遠又有要出手之意,急忙阻住他,問冷飛道,「說來聽聽。」

冷飛聞言,回頭看了眼林傲,片刻才低聲道,「我死之後,求你們幫我照顧一下他,冷某不甚感激。」

「好,應你。」

陳之遠心道,林傲有今日還不全拜你冷飛所賜,如今才來惺惺作態,恐怕是看準蕭進心軟,要逃得一命。自己,當然不會上這當。

他不等蕭進發話,舉劍又刺,這次劍刃直入冷飛左肩,同樣是斷了他臂上經脈才出。

「住手!」

許堅看屋裏這架勢,大驚失色,急忙出聲喝住陳之遠。

陳之遠回頭看是許堅,望了蕭進一眼,這才笑道,「原來是你這擅長使毒的小子,當初冷飛把你呼來喚去為他做爪牙,也難怪你現在會替他著急,怕這靠山倒了嗎?」

「之遠,算了。」蕭進看陳之遠得勢愈狂,心裏也頗為不安,連忙勸了他,又對許堅好言道,「許堅,客棧裏的事想必你也看在眼裏了,我和之遠本有意遠走,只是實在不願看他繼續為害,這才想……」

蕭進一語未畢,許堅已急了起來。他急忙步到冷飛身邊,止了雙臂劍創的血,問道,「你是林傲還是冷飛?」

陳之遠和蕭進聽他如此一問,皆是不解,面面相覷。

「林傲為救我已和我換回身子,我要再施那換魄之法無奈氣虛不濟,只好勉強護住他心脈,另謀打算。」冷飛苦笑,想來這其間種種恩怨因緣,無不始於自己,今得此報,可謂蒼天有眼,只是自己為私恨所蒙蔽心神,竟能把林傲害到如此慘境,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憐他反倒是生不如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進在一旁隱約聽了什麼換魄之法,心中更是疑惑,他胸口肋骨雖痛也不去管,只看了冷飛和許堅二人急問。

陳之遠面色稍滯,他聽冷飛所說,心裏也實在蹊蹺,隱隱覺得自己難道和蕭進冤枉了面前這人?

許屹在屋內早聞響動,他正要出去看,卻被時風叫住。

「別出去。」時風調息已畢,緩緩從床上下來,步到許屹身邊。「冷飛有沒有為難你?」

許屹搖頭,只是不堪說出方才被逼和許堅行交歡之事,況且逼他的人雖有冷飛之形,卻是林傲之魂,所以這也難說是冷飛為難他。

「你傷可有好些?」

許屹不願時風再問下去,這又想起對方先前替自己挨的那一掌,於心有愧。

「無礙,只要再休息幾日便好了。」

其實時風被那一掌傷得著實厲害,就算傷好,只怕也會有損他一身修為,而他說只休息幾日便好那自然是騙許屹。時風見許屹目色憂郁,知道對方為自己傷勢擔心,心中一暖,又是一嘆。

「那便好。」許屹淡淡點頭,見時風走近,不知為何心中局促,忙站了起來。

他稍一邁步,後穴疼痛難當,眉一皺,哼出一聲。

「你怎麼了?」

時風看出許屹異樣,跟了上去,扶住他手臂。許屹大為尷尬,急忙甩手,時風卻不肯放。他見許屹面色不好,又喘息甚重,也不知他傷了那裏,忽見許屹走路姿勢怪異,這才若有所悟。

「難道冷飛要了你!」

「你,你胡說什麼!」許屹被時風問得又羞又惱,急急從時風懷裏抽身。

時風看他這樣子,心裏的疑惑更深,幹脆上前抓住許屹雙手,再不許他掙紮。

「老實告訴我,冷飛怎麼難為你了?」他素知許屹隱忍,必不肯說出受辱之事,但是自己越見他如此隱忍負重,心中越是難過,懊恨自己無力。

「沒事,我說過沒事。」許屹被時風看得難受,別了頭開,眼中難免有些戚戚傷懷。

時風看許屹究竟不肯說,也緩緩松了手,嘆道,「你不想告訴我就算了。」

許屹回頭看他一眼,心中似是有愧,當下便踱到一邊,坐在椅上,再無言語。

且說許堅把時夜個死人又救活過來,最高興自是刑鋒。他守在時夜身邊,目光不離,生怕眼前之人一去不回。

方天正在地上躺了半天,這也慢慢回過神來,他後頸生痛,想起是自己勸刑鋒不要去找冷飛麻煩時被對方所偷襲。他正一肚子窩火,站起來卻見刑鋒已在屋裏,正要過去叱罵一番,又看到對方守著時夜屍身,神態寧靜,似是在等時夜醒來,他這才想起時夜已死,心中的惱恨竟消逝不見,隨即便傷慟起來。

「刑鋒……你……」

雖然自己內心依舊傷悲不減,可他看刑鋒如此,還道對方情癡心狂,迷了心智,心中更是難過。

我等東少醒。」刑鋒笑道,卻不回頭看方天正。

「時夜已死,又如何會再醒……」方天正苦笑一聲,仰天長嘆,不由目有淚色。

「會醒的。許堅說他會救回東少。」

方天正只道刑鋒胡言亂語,並不相信,但是也俯身去看時夜。

待到走近他竟見時夜胸口微有起伏,眉睫稍動,和之前那副毫無生氣的模樣完全不一。

「這?!」方天正大喜過望,抓了刑鋒便問。

「他不會丟下我們的。」

刑鋒低伸手替時夜撫去額前發絲,目光悠悠,忽然閉目,便見淚流。

「竟有如此多的蹊蹺。」

聽完許堅之言,蕭進緩緩放了刀,投眼看了看面色如故的冷飛,心裏端的感到有些傷感。陳之遠見蕭進無動手之意,又想自己已傷了冷飛雙臂也收了劍,神情之間多有不安。

他二人不明真相竟差點要了冷飛之命,若後來那性情大變之人真是林傲,這一番豈不荒唐?

「你們兩平時聲色不動,沒想到動起手來倒是這麼幹脆。」

許堅眉毛一挑,指了蕭進取笑。

蕭進搖頭,輕咳一聲,胸口被冷飛震傷的地方才又開始痛得厲害。

「你倒是快給進哥瞧瞧。」陳之遠瞧得心痛,急忙扶住蕭進。

許堅看了這一屋子的傷者,噓嘆著先走到林傲身邊,頭也不擡地對陳之遠便道,「無妨,他的傷待會再治也可,倒是林傲……」

「還有救嗎?」冷飛聽許堅話中一變,不顧自己雙臂也才止了血,這便焦急起來。

許堅仔細看了林傲,切脈聽聲,嘆道,「他傷得這麼重,若不是有體內這道真氣替他護住心脈,恐怕早已身亡。」

「我本抱必死之心,卻不料林傲口上雖是恨我得緊,臨到頭卻仍要救我。比之從前,我如何對得起他。許堅,求你務必救他一命!」冷飛苦笑一聲,竟屈膝跪到床前,淒然泣咽。

蕭進和陳之遠看他悲愴如此,相覷而嘆。

許堅雖然對林傲多有憤恨,但見冷飛如此,心中早已是不忍。

他不願斷了冷飛所望,卻又著實為難,自己只是善使毒藥,偏通藥理歧黃,遇到林傲傷得如此之重,也是束手無策。

許堅又仔細回想曾看的醫書藥典上是否載有救治這瀕死傷者的例子,忽然拍手道。

「若有九轉回魂丹相輔,救回他一命也是不難。只是九轉回魂丹乃大內密藥,非一般人所能得,這便麻煩了。」

蕭進俯身扶起冷飛,好言相慰道,「冷老板,你無須擔心,既然有了藥名,這辦法自然也會有。」

「是啊,既然是大內密藥,我們去大內取來不就成了。」

陳之遠身為魔教中人蔑視朝廷已久,更不把皇宮大內放在眼裏,此番他說話倒是一派清閑,卻看蕭進眉目不展,這才想起對方原本出身官府。

「這……」

果然,蕭進頗是踟躇,眉宇間漸凝愁悶。

許堅也知他為當年做過六扇門總捕頭的身份所限,必然為難。他默想片刻,忽然記起許屹和當朝衛將軍李忘風有一段淵源,若是讓許屹去求情,或許這藥來得也不難。

於是,他便把自己所想說了一二,這又扶起冷飛。

「若能討得這藥自然最好不過。」

蕭進見如此則可以不違王法,急忙接口,堵了陳之遠口舌。

陳之遠白他一眼,倒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也點頭不語。

只有冷飛依舊是滿臉憂愁,他怕萬一是討不來這藥,林傲豈不……

許堅瞧出他心思,安慰他道,「老板你不必擔心,我哥曾於李將軍有救命之恩,區區一顆丹藥想必唾手可得。」

既然許堅也如此說,冷飛也不便多話,他點點頭,回身看了眼林傲忍不住就是一嘆。

「你手傷得不輕,也需早治,這樣,我身邊有小還丹幾粒,你磨碎了敷在傷處,不出幾日皮肉之傷便可愈合,而這經脈之傷恐怕便要好些日子了。」

冷飛聽了他話,果然,稍一擡手卻是痛得不行。

蕭進愧於是自己和陳之遠不知內情而把冷飛傷得如此,忙接了藥丸,對冷飛道,「老板,你手不方便,我們來替你磨藥。」

事到如今,冷飛也不能推辭,只好點了點頭。倒是陳之遠面上一白,瞧了蕭進,一臉尷尬。

許堅又回了自己屋去替時夜配藥,剛一進門,便看許屹和時風兩人像木頭似地各坐一邊,也不說話,許堅看他兩人一眼,心裏納悶,並不多問,直直走到櫃邊便拿出堆藥瓶開始配藥。

「你這是做什麼?」

屋內氣氛實在窒悶,許屹也是尷尬,他看許堅回來就忙,便找了話來問。

許堅忽然想起也該把客棧中其他糾結覆雜的事告訴兩人,邊配了手中的藥,嘴上卻不停,把個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清楚楚。

時風聽聞林傲和冷飛之間竟有移形換魄之遇,大驚不已,想他也是縱橫江湖數十載,卻是聽也沒聽過此等奇技,如今聽了許堅所言,心裏雖有不解,但覆又聞許屹附和,也是不得不信。

「想不到冷飛和林傲竟有如此能耐,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他想起當年自己的武功和冷飛可謂不分高下,但是如今莫非自己已是遠不如他,甚至不如林傲?

時風暗自郁悶,又聽許堅對許屹道,「對了,冷飛求我救林傲……」

許堅話到一半兀自不語,他偷眼去看許屹,對方似乎並未有異樣。

「你去救便是,問我作什麼?我又不懂醫術。」

許屹知道許堅是怕自己因為先前受了林傲之辱不願他施手,雖然林傲可憎,卻也實在可憐,救他一命了結冷飛苦念也算是積下善因。

既然許屹無所芥蒂,許堅也放下心來,這才又把救人所需九轉回魂丹之事與許屹說了。

「你當年不是有恩於那李忘風,此番去找他要來兩顆丹藥必不是難事。」

許屹一愕,道,「此去京城天長水遠,我腿腳又多有不便,只怕耽誤了時辰。」

正在二人為難之際,時風出聲道,「無妨,我靈動山莊產業遍天下,到時候出了鎮到郡上,我便叫人備好快馬盤纏,沿路輒更就替,三日內必到京城。」

「如此甚好!」許堅笑道,手上已配好一劑藥。

方天正接了許堅的藥便急忙下樓去熬,刑鋒仍靜靜守在時夜身邊,此刻已放下心來。

許堅看時夜仍在昏睡,取出一瓷瓶,叫刑鋒餵進時夜嘴裏。刑鋒接了瓷瓶,打開一聞,清香撲鼻,他仰頭一飲,含在口中,這才低頭覆在時夜唇上撬了對方唇齒灌入。

許堅想這些人果然是不拘小節,也不見個正經,連餵個藥竟也如此,不覺哂笑起來。

刑鋒把藥餵進時夜口中後,才慢慢放開,但仍把人抱在懷中。

不多時,時夜輕哼一聲,果然緩緩睜了雙眼。

重傷初醒,時夜尚覺口舌難動,看了面前的人,也不覺真切。

「好了,好了!」許堅在一旁已笑了起來。

刑鋒也是大喜,可想起之前對時夜之事又自覺慚悔有加,竟無法出聲。

待方天正端藥上來時,時夜已被扶在床頭坐好。他神志漸漸恢覆,看了刑鋒和許堅也並不驚奇,只是面上難免帶了分淒清之色。

刑鋒見他如此,還道他心裏惱恨前事,於是低聲說道,「你沒事了便好,我自知有負於你……」

時夜一笑,閉目搖頭,似有話說,但卻不語。

許堅悄悄站開,叮囑了方天正用藥之法,這才退出門外。

「來,先把藥喝了。」

方天正殷切遞了藥碗到時夜唇邊,看他又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心中大喜大悲跌宕起伏,酸楚難忍。

時夜看了眼藥碗,又看了刑鋒和方天正兩人,忽然道,「我心已死,有藥難治。」

刑方二人被時夜之言所懾,一時竟不敢動。方天正知道自己亦是有負時夜在先,吞吐欲言,卻看了對方那副漠然神色終無法出口。倒是刑鋒不動聲色慢慢道,「人活著就好,喝了藥再說。」

他拿了方天正手裏的藥碗,遞到時夜嘴邊。

時夜看刑鋒一眼,目光中似有譏諷之意,只聽他笑道,「你也會怕我死?」

刑鋒面色一僵,頭別到一邊,口中卻說,「你先喝藥。」

時夜身子尚虛,他撐了床板從床上下來,接過刑鋒手中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藥已喝了,我看我還是離開的好。」

時夜淺笑,一只手卻拉開衣服,露出血跡未幹的累累傷痕,他脖下延直小腹的鞭傷已經翻卷開,可見血肉,他低頭看了這最長的一條傷痕,與刑鋒笑道,「這身子原來也有經不起諸多傷害的時候。」

刑鋒看了那道傷口仍不斷滲出鮮血,又見時夜笑得若有若無,似是不再執著更多。

他忽然抱住時夜,又伸了舌頭延著時夜頸下舔了起來,一直舔到下腹傷口末端時已是滿口血腥。

時夜輕哼一聲,眉梢已輕輕挑起,他長長喘了口氣,終於還是一把推開了刑鋒。

「小鋒,我們之間緣分已斷,你放手吧。」

刑鋒的手仍摟在時夜腰際,他擡頭望時夜,對方的譏諷之色已漸漸淡去,可換上的卻是沈沈無奈。

方天正也看出時夜決心已下,他苦笑一聲,看了刑鋒搖頭。

也罷,總算三人過了幾年舒坦日子,今日相離,既然時夜有意,那麼他們自不便多加阻攔。

刑鋒不語,又似沒看到方天正使的眼色,往前一步,反而把時夜抱得更緊。

「放手。」時夜心中困擾不堪,見了刑鋒如此,竟說不出個滋味。

他不能再留在他們身旁,他已見過他們對自己的愛,所以自當醒悟。

刑鋒卻知如今若放手,何時又能擁此人入懷?既是真愛,這一次便絕不放手。

「我是一個下賤不知廉恥的男人,不值得你如此,小鋒。」

時夜兀自在刑鋒耳邊低語起來,聲音悠悠帶了幾分淒涼。

忽然,他只覺刑鋒渾身顫抖,不片刻竟聞泣咽之聲。

「我現在只怕再也見不到你,所以請你不要走……」

刑鋒哽咽道,手卻漸漸松了,他淚眼未幹,看著時夜滿是哀求。

可自己也曾那麼求他,求他不要對自己太過心狠,求他不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時夜一嘆,淒然笑道,「忘了我吧,這世上唯有我不值得你們……」

話到一半,時夜無法再言,他這次再不管更多,一眼也沒再看兩人,如當初那般扶了墻便緩緩步出房門。

許堅又拿了藥去冷飛房裏,他走在回廊上見時夜竟下了床,急忙斥道,「你怎麼下床了?還不好好回去休息?刑鋒和方天正也是該看著你的時候不看著你!」

時夜看許堅一眼,低頭謝道,「多謝救命之恩。我已和他二人了結一切,這便回……」

回哪裏去?時夜也不知。

「啊?」許堅大驚,忽見刑鋒也走了出來。

刑鋒見了時夜,伸手遞過一個包袱。「裏面有些銀兩和上好的傷藥,想必會有些用。」

時夜還道他是出來勸自己回去,卻不料對方竟是追出來送包袱。

許堅看刑鋒這樣,正要罵他傻,又聽時夜道,「既然和你們緣分已斷,這些東西我自然不會要。別忘了,若我真是沒盤纏,這身子倒也能替我賺些。」

他嘴角笑意甚冷,只把一旁的許堅也看得有些不解。

刑鋒也知時夜是故意說出這些話,來絕自己想念,不過他已不能再點破。

「那麼,你走吧。」刑鋒一笑,轉了身,寂寂往回走。

時夜看他走得落寞,眼中也多有痛色。只不過事到如今,覆當奈何?

刑鋒回屋收拾起行裝,方天正問他這是為何,但笑不語。

「茫茫天涯,何處不是家。」刑鋒提劍在手,把杯中酒滿飲一杯,對方天正道,「我若能追回時夜一定把他帶回來。」

「你這又何苦,難道你沒看出他對你我二人早已絕了心念?」

方天正嘆道,非是他不想留住時夜,只是他也知這次恐怕是留不住了。

刑鋒不更多話,對方天正一抱拳便出了門去。雖然時夜先行,但畢竟有傷在身,追上他也是不難。

許堅把時夜和刑鋒兩人紛紛離開客棧之事對冷飛等人說了,眾皆感嘆。

陳之遠看了眼蕭進,道,「看不出那時夜竟也是有些脾性的人。」

蕭進搖頭,想起時夜綽然風姿,神俊非凡,竟被刑鋒這二人不知珍惜逼到如此境地也算是可憐。

惟有冷飛心思只在林傲身上,心無旁騖坐在床邊,直直盯了林傲。他雙臂重傷如今連擡起也難,卻仍固執要抓了林傲的手在自己掌心,不放。

轉眼月餘,有間客棧大門幾乎再沒開過,許堅望了死氣沈沈的客棧,感傷頗多。

現在店內眾人,傷身的傷身,傷心的傷心,要死的快死,只有自己這好胳膊好腿的人打點一切。天黑已久,他這才去竈房蒸了饅頭,又熬了些清粥,這便端了上樓。

許屹就著粥吃了好幾個饅頭,把時風嚇了一跳,心道,不知他做了什麼,竟累得饑腸轆轆?

許堅也是餓得厲害,先被林傲逼著和許屹相行合歡不說,又忙裏忙外為這客棧裏一竿子傷者聽脈治病,早就累得手腳發軟。

時風聽聞時夜和刑鋒雙雙出走,只是目中稍暗,覆又常色。

許屹問他道,「畢竟時夜是你兄弟,他現在傷得這麼重卻出走在外,你一點也不管他嗎?」

時風看了許屹笑道,「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我雖是他堂兄,卻也不能逆命而為,刑鋒那小子性格暴躁沖動,常不知珍惜,時夜今次便是要教他以後怎麼好好疼人,想必不日即會雙雙對對地回來,我還管那些做什麼?」

不愧是兩兄弟,性子都是這麼奸猾,許屹和自己都是老實人,怎麼鬥得過他……如何是好?許堅囫圇著咽下清粥,拿眼瞥了時風,隱隱擔心起面前這個對手。

早知便不與他治傷,或者遲些在他藥裏下毒……許堅正暗自盤算,時風已冷冷道,「許堅,看你那眼珠子亂轉,難道是在腹誹我?」

「噗……」

許堅大驚,噴出一口清粥,急忙解釋。「你不要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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