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的眼神，隱約中也記起來，似乎是有這麽回事。

一命換一命，倒也算公平。

他沒再說什麽，暈了過去。

沒一會兒，程曉娟便從軍營引人來，把九魂救了回去。

……

洛星辰看了看九魂身上的毒，道：“是九轉毒，一般都隨著瘴氣傳播，這毒不難解！”

說罷，他就給九魂服下了解藥。

只是，他神色還是有些凝重，盯著九魂的脖子，那個地方有個非常細微的傷口。

他開口道：“我覺得，這一處不簡單，恐怕有什麽蠱蟲進去了，但是蠱蟲不發作，難以看出到底是什麽！”

夜魅看向洛星辰，問：“蠱蟲能解嗎？”

洛星辰搖了搖頭，道：“我不敢保證，這要等他醒來之後，看看是否有什麽異樣，才能確定，是不是能解。”

夜魅點頭，只能默默等九魂醒。

心中卻覺得有些奇怪，神懾天的性子，不像是會故意把誰引出去，做出這等事的人，他的表現就像是跟九魂有仇，九魂是什麽時候，得罪了他嗎？

……

神懾天的房間。

程曉娟跪在神懾天面前，咬著唇畔，低聲道：“君上，對不起！”

她一生跟隨君上，但是卻為了九魂……為了那個曾經救了自己的男人，也是自己悄悄喜歡的男人，背叛了君上。

神懾天盯著她，開口道：“你應該知道，本君一定要他的命不可！”

程曉娟點頭，並在下一秒，霍然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猛地在自己的脖子處一抹，鮮血橫流。

她撐著最後一口氣道：“屬下，無顏再面對君上！請君上，不必將屬下的死訊……告知九魂！”

話音落下，她便倒在血泊中。

屋內一時間靜謐無聲。

北見歌見此，只在心中長嘆一聲，背叛君上，自裁當然只能是唯一的選擇，程曉娟明知道，君上有多想要九魂的命，卻還是做出這種事，誰也救不了她。

神懾天起身。

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屍體，眸中看不出多少情緒，對於背叛者，他並無絲毫惋惜與寬容。

還是看著程曉娟道：“你真的以為，你救了他嗎？你不過是，讓他死的更不甘心罷了！”

北見歌怔了一下，看向神懾天，不明其意。

……

九魂第二天便醒來，身上並沒出現洛星辰出的，蠱毒發作的情況，洛星辰摸了摸下巴，只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許脖子上就是不小心弄到的擦傷呢。

這時候，神懾天那邊的人，竟然少見的，主動來叫陣。

見九魂無恙，夜魅帶著大軍，與神懾天手下的大軍交戰。

夜魅出發之後沒多久，九魂也閑不住，跟著一起去了。

洛星辰想著九魂脖子上的傷口，多少有點不放心，跟九魂一起上了戰場。

兩軍交鋒，戰況十分慘烈，但夜魅和九魂的身手，合作之下，竟能殺出一個所向披靡，不少敵軍，都死在他們劍下。

正在戰局越發明朗，他們逐漸占了上風的情況下。

夜魅發現，九魂的眼神，忽然變了。

他猛地回過頭，手中的長刀，對著夜魅砍了過去，夜魅一怔，飛速後退，避開了九魂的刀子，訝異地道：“九魂？”

九魂這時候，卻仿佛突然失去了神智，一雙眼變得通紅，如同一個被人控制的木偶一般，對著夜魅攻擊而去！

夜魅只得飛快的後退，閃避。

卻實在不明白，九魂為何如此。

洛星辰這時候，卻是白了臉：“難道……難道咬中他脖子的，是傀儡蠱？”

“傀儡蠱？”夜魅一邊閃避九魂的攻擊，一邊看向洛星辰。

洛星辰道：“傀儡蠱，中蠱之後，便會被飼養蠱蟲之人操控，對方讓他做什麽，他就會做什麽！而，此蠱需要人的殺性，才能引出來。九魂在戰場上殺了這麽多人，正是殺性暴起的時候，難怪神懾天會故意讓人來叫陣，原來就是為了讓九魂身上的蠱毒發作！”

看九魂對著夜魅的攻擊，絲毫不留情面，每一招都是殺招。

看這樣子……

九魂收到的命令，是殺掉夜魅！

夜魅立即問：“此蠱如何解？”

“無解！”洛星辰一句話落下，九魂似乎嫌棄他在一邊聒噪，猩紅著眼，狂刀一掃，將洛星辰打出幾丈遠，洛星辰吐出一口血，短時間內竟動彈不得。

☆、325 大結局（十六）

“無解？”夜魅愕然。

卻只能繼續與九魂打，九魂每一招都是要命的招數，夜魅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取了性命。

這時候。

在敵軍的城墻之上，神懾天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北見歌道：“君上，您不擔心九魂真的殺了夜魅嗎？九魂的武功，畢竟在夜魅之上！”

神懾天冷笑，道：“傀儡蠱雖然發作，但此蠱進入九魂身體中，方才一日，放心，他能在關鍵時刻保持清醒的，無論如何，他都舍不得殺夜魅！”

那麽，只能是夜魅殺了他。

這就是自己為什麽，今日便讓人去叫陣，若是晚一日，蠱蟲進入體內太深，也許就不能保持最後清醒，真的把夜魅給殺了！

程曉娟以為救了九魂就是幫他，但是她不知道傀儡蠱的事情，自然也不會知道，死在夜魅的手中，對九魂而言，才是莫大諷刺。

……

夜魅有些著急，因為九魂攻擊的招數，越發的激烈，而她應對起來，也更加困難。

她縱然身手在九魂之上，但是她的內功不及九魂，加上怕打傷他，所以一直畏手畏腳，於是也漸漸顯露出敗象。

夜魅看著他，著急地道：“九魂，你清醒一點，是我啊！”

九魂卻似乎什麽都聽不到，下一刀猛地砍過去，夜魅這一次，收手不及，胳膊被九魂砍傷。

血濺到九魂的臉上。

讓九魂清醒了一點，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場景，看著夜魅胳膊上的血，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出手傷她：“姐姐，我……”

夜魅以為他清醒了。

卻沒想到，這清醒只是片刻，九魂的眼睛很快地又染紅，再一次對著夜魅攻擊而來。夜魅也沒想到，他竟然又開始攻擊，一時不察，再次被打中。

他這一下，直接將夜魅手中的扇子，都打得飛了出去。

他手中的刀，逼近夜魅的胸口。

他卻也在同時，猛地又清醒過來，掙紮著看著夜魅，痛苦得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壓抑地低聲道：“不行……不行……”

他死死攥著自己手中的刀，似乎在跟心中的自己較勁，可是他卻也發現，自己越發不能控制自己。

他痛苦地低聲道：“姐姐，你殺了我吧！我控制不了，控制不了……”

夜魅死死咬著牙，盯著他道：“不行，我不能殺你！”

她當然知道，自己可以趁著他半清醒的時候，一刀取了他的性命，可是，可是……她怎麽能下得了手？

就如同他無法下手殺她一樣，她一樣不能下手的。

九魂死死咬著牙，控制著自己的手，眼見自己手中的刀子，就要穿透夜魅的胸口。

他忽然擡頭，深深地看了夜魅一眼。

這眼神，讓夜魅有些心驚。

下一瞬，他刀鋒一轉，竟然對著他自己的胸口，狠狠穿透。同時，他軟倒下去，猛地吐出一口血，隨著那口黑血出來的，還有一只死掉的蠱蟲。

夜魅瞠目欲裂：“九魂！”

這一幕，令所有人都震驚了。

就是被打倒在不遠處的洛星辰，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傀儡蠱……傀儡蠱世間少有，一旦中蠱，非死不能解脫！九魂把這蠱蟲吐出來了，那就證明他這一刀……

要了他自己的命！

九魂這時候，也終於擺脫了蠱毒，徹底清醒過來。夜魅飛快地上去，把他扶起來，捂著他的胸口，血卻還是不斷往外湧。

夜魅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出來：“九魂，你撐一下，我帶你回去！”

九魂卻笑了，低聲道：“姐姐，你知道的，我活不成了。”

一刀穿心，怎麽可能還活得成？

夜魅卻怒道：“你為什麽要這樣？我寧願……我寧願你殺了我，我也不想你這樣……”

九魂卻伸出手，去擦她的淚：“可是姐姐，我……我殺了我自己，我也不能，不能殺你的……”

“可你這樣……”你這樣，要我如何面對？

夜魅幾乎哽咽失聲，眼淚卻落得越來越兇。

九魂又嘔出一口血，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將插入自己胸口的刀子，抽了出來。

夜魅見狀，心中又是一痛，捂著他的傷口，怒道：“九魂，你這是幹什麽……”

“姐姐，你背我回去吧！”刀子插在他胸口，她背著他，她會不舒服的。

他還記得，那天他去打獵，故意讓自己被咬傷，想要她背著自己回去，可是北辰邪焱來了，後來就沒背成。

今天呢？

今天能成嗎？

看著他帶著期待的眸光，還有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夜魅哭著連連點頭，趕緊回身，將他背了起來。

此刻這一戰，是夜魅贏了，也沒人阻攔他們。

夜魅的腳下是軟的，頭也是空的，她感覺自己的後背都濕了，是他的血浸濕的，這讓她心中慌亂，她哽咽著開口道：“九魂，你可不要死啊，姐姐背你回去，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九魂伸出手，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鏈子，遞給了夜魅：“姐姐，這是……這是一個老人家給我的，他說跟我的身世有關，我的身世，咳……我的身世……我的身世，我沒查過，我也不想查，姐姐，你帶著它吧，以後……以後就讓它替我陪著你。”

夜魅感受道背後的氣息，越來越弱，遲遲沒有伸出手。

她哭著道：“九魂，我不要這東西，你說過的，你說過你會陪我到最後的！”

他說過的，夜魅記得，他說不管怎麽樣，他都會陪她到最後的。

她絕不允許，他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抽身而退。

九魂卻笑了，氣息微弱地道：“姐姐，對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陪你……陪你到最後了！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他的眼神，一直盯著那條鏈子，希望她能接過。

終於。

他吸進去最後一口氣，再沒有吐出來，而夜魅，在他松開手，再也無法握住那條鏈子的同時，伸出手，接住了從他手中滑出的鏈子。

九魂似終於滿意了，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他是個很少笑的孩子，而這笑容，就這般留在他臉上，成了定格。

夜魅已然滿臉都是淚水，不敢回頭去看少年染血的臉。

卻止住了步伐，背著九魂，回頭看向城墻之上。她眸色猩紅，帶著恨意的眸光，看向神懾天……

☆、326 大結局（十七）

這樣的眼神，刺得神懾天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最終的結局，是夜魅殺死九魂，可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竟然會……

從夜魅的眼神，他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原諒他了。

若說司馬蕊的事情，他和她的心中，都抱有一絲僥幸，覺得司馬蕊和驍欽墜入懸崖之後，也許還有一絲生機，她能不那麽恨。

但是九魂的事……

卻絲毫僥幸都不會有了。

神懾天忽然覺得心驚，也心涼。

而夜魅只看了這一眼之後，就背著九魂離開了，她低聲道：“九魂，姐姐帶你回去。”

她腦海中，很快地閃過，這段時日，他們之間的種種。

九魂，他任何時候都在維護她，不允許別人說她一句不是。

她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最絕望的時候，是他抱著她，說以後當她的弟弟。

她大婚的時候，是他千裏跋涉，抱著一箱子財寶回來，說給她當嫁妝。

他從來不問她要做什麽，也不懼怕危險，就這樣跟著她，不問是非對錯，只想要幫她。

可最終，他卻在這場戰爭中，為了她的大業，折損了性命……

百裏思休在看見夜魅背著九魂回來的時候，也驚住了，他都不敢說話，很快地讓到了一邊去。

怎麽會……

他不敢置信地道：“怎麽會……九魂是天下第一殺手，有誰能殺他？”

夜魅腳步一頓：“是啊，有誰能殺他？他自己可以……而我，是害死他的那把刀。”

百裏思休不敢再說什麽，也不敢再問。

夜魅回到城中之後，沒用任何工具，就用自己的手，刨得血肉模糊，挖出了一塊墓地，將九魂放了進去。

又用手，捧著泥土，一下一下的埋。

她的淚水滴到泥土裏面，可她絲毫不覺，就這樣，挖了半天，埋了半天。

想著他臨死的時候，一直跟她說對不起，她眼淚掉得更兇：“九魂，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保護好你。”

一直到天黑，墳頭終於立了起來。

她跪在九魂的墳前，手扶著他的墓碑，似乎能看見，少年最後定格在嘴角的笑。

她抹掉了自己臉上的淚，輕聲道：“九魂，你放心，姐姐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她一定，會殺了神懾天！

她把九魂交給她的鏈子，帶在自己的脖子上，按在了胸口，起了身，大步往營中而去。

等蕭瑟煬和歐陽濤，捷報傳回來，她很快就能夠，讓神懾天全軍覆沒！

她一定要殺了他！

百裏思休看著夜魅的樣子，也不敢說話。上一次，司馬蕊出事的時候，她雖然也是恨極，但所有人都告訴她，畢竟沒找到屍體，說不定能活呢？

可是現在，九魂那孩子……

就連屍首都是她親自收埋，就算想騙所有人他沒事，也騙不出口了。

百裏思休很快地找來洛星辰，詢問了情況，聽完之後，百裏思休也沈默了，傀儡蠱難找，並且至少需要兩年，才能養成。

神懾天對九魂，到底是多大的仇怨，才會讓他專程把這東西，用在九魂身上？

可眼下，這些答案都不重要了。

百裏思休看了一眼九魂的墳墓，想起九魂最後似乎是含笑的，他輕聲道：“你小子，也算沒有遺憾了吧……只是，沒陪著她到最後，你會不會不甘心呢？”

沒人回答他。

這時候，卻有一陣風，悠悠吹過，不知算不算是九魂的回應。

但百裏思休知道，他應該是……不甘心的。

……

後山。

蕭瑟煬和歐陽濤，正帶著軍隊猛攻，只要破開這一處，按照葉子楠提供的布軍圖，打敗神懾天，就不需要費多少功夫了。

自然的。

這一處的關鍵，敵軍也清楚，他們遭到了極其頑強的抵抗。

蕭瑟煬和歐陽濤，都在亂軍之中廝殺。

一名士兵從馬上跌落下來，被馬蹄踩中了腿，慘叫之中，蕭瑟煬上去救他，可也就在這時候，有人從背後，對著蕭瑟煬砍來。

蕭瑟煬把手中的刀，反手一刺，那人就被取了性命。

可也就在同時，一支箭對準了蕭瑟煬的眉心，飛射而來，蕭瑟煬的刀子插在身後的敵軍身上，已然是騰不出手，去砍斷這支箭羽了。

一邊的歐陽濤見狀。

二話不說，就舉起自己手中的長劍，想要幫蕭瑟煬砍斷這支箭羽，可是沒想到，忽然有一名士兵，從邊上殺了過來，直接便將歐陽濤的刀子，打偏了！

眼見這支箭，就要取了蕭瑟煬的性命，歐陽濤沒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用自己的身體，幫蕭瑟煬擋下了這一箭！

“歐陽濤！”蕭瑟煬不敢置信。

歐陽濤也呼痛一聲：“媽的！”

他低頭一看，發現那支箭羽，竟然穿透了他的腹部。

這下，歐陽濤更想罵人了！

蕭瑟煬立即上前來，扶著他：“歐陽濤，你真的……你真是……”

歐陽濤竟還笑了，捂著自己腹部的傷，看著蕭瑟煬道：“你不是答應她了，一定要活下去的嗎？”

蕭瑟煬一怔，紅著眼眶看著他問：“你……你聽到了？”

歐陽濤點頭，繼續笑道：“是，是啊！那天，你們說話的時候，我就……咳，我就在後頭，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所以你就得活著啊，不然，不然誰照顧她？”

那天，蕭瑟煬和欣悅雁，互相表明心跡的時候，他就在後面，他們兩個人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蕭瑟煬攥緊了他的胳膊：“你就為了這個，你就為了……”幫他擋箭嗎？

歐陽濤倒笑了，看著自己被貫穿的傷口，怕是腸子都被箭羽穿透了，心知自己死定了，他竟然顯得很輕松。

瞥了他一眼，道：“就算沒有她，咱們……咱們這麽好的兄弟，我能不救你嗎？”

“你……”

歐陽濤沒等他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老爺們，哭啥哭……我死了之後，你記得……記得，在你們成婚的時候，往我墳前，放……放一壇子喜酒，把我，埋在……埋在我跟你，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這樣你就能一輩子記得我對你的恩情。”

說著，歐陽濤又笑了，這一回笑出了眼淚：“你看，我是不是……在任何時候，都很幽默，就算是死，我也能這麽幽默……”

可是……可是她不喜歡，他這樣的幽默啊。

可是……他有什麽辦法呢，有的人，生來就是這麽……沒情商的人啊。

蕭瑟煬紅著眼眶道：“不是的……我知道，你現在這樣說，只是，只是……不想我為你難過。”

可是，怎麽能不難過呢？

歐陽濤有些悵然，眸光也漸漸渙散了。

一代劍神，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蕭瑟煬，這輩子，有你這個兄弟，我覺得……值得。”

☆、327 大結局（十八）

“啊……”只聽得蕭瑟煬怒嚎一聲。

他拿著手中的刀，再一次沖入混戰之中，一天一夜，這一場突擊戰，終於打完，蕭瑟煬大獲全勝。

……

“報！公主，刀皇已經攻破您讓他突襲之地。但是……但是……”士兵有些猶豫。

夜魅問：“但是什麽？”

士兵道：“但是……劍神歐陽濤，為了替刀皇擋箭，中箭身亡！”

營帳之內，有一陣短暫的寂靜。

誰都知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不管是誰上戰場，都會有死的可能，夜魅有，百裏思休也有，誰都有。

但是當身邊親近的朋友，被傳來死亡的消息，還是沒有一個人可以保持淡定。

百裏思休提醒道：“公主，時機不能耽誤！”

夜魅點頭，立即道：“大軍隨我出發！”

……

接下來的混戰。

神懾天防守之地被攻破，蕭瑟煬從後面包抄，夜魅從前面進攻。

原本就算蕭瑟煬從後面攻破，也不該這般勢如破竹，但是蕭瑟煬和夜魅，都好像知道他們的布兵圖一般，每次都能從最薄弱的地方進攻，將他們打出一個片甲不留。

這令神懾天，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候，城中竟然也發生異變，葉子楠手下的二十萬禁衛軍，也忽然反叛，前後包抄，內外夾擊。

神懾天簡直不敢置信。

皇帝也完全傻了，葉子楠一屆書生，卻沖在最前面，說要取皇帝狗命。

兩方人馬對峙之間。

皇帝實在是不能理解，局面為何會變成這般，他怒瞪著對面的葉子楠，咬牙切齒地道：“葉子楠，朕對你如此信任，全心托付，堪稱恩重如山，你竟然這般回報朕？夜魅給了你什麽好處？”

葉子楠聞言，冷笑一聲，手中長劍指著皇帝道：“恩重如山？北辰嘯，你逼死我父，逼死我妻，害死我子，害死我母。因為你，我葉子楠家破人亡，你竟然有臉說，對我恩重如山？”

神懾天皺眉，偏頭看了皇帝一眼。

一時間不明白這算是怎麽回事，葉子楠的妻子，不是北辰琉語嗎？難道，一年半之前，北辰琉語的死，跟皇帝有關？

皇帝的臉色白了白，看著葉子楠，哆嗦道：“你……你知道了？”

那……那葉子楠的父親，算是怎麽回事？

葉子楠道：“葉雲德是我父親，因為被你北辰皇朝所囚，被你們投毒，才不得已而死。母親原本看你對我還算恩重，便未曾將此事告知我，可是你……你竟然為了與南疆王聯合，逼琉語帶著孩子跳下欄桿，我母親亦因此一病不起，北辰嘯，不殺你，我葉子楠誓不為人！”

神懾天聽到這裏，也已經明白了，皇帝怕是又有什麽事情，一直瞞著自己。

他回頭看了一眼皇帝，神情格外冰涼，皇帝的眼神幾次躲閃，竟然不敢與他對視。

見狀，神懾天心中也明白了什麽。

他轉頭看向葉子楠，冷聲問道：“所以，是你給了夜魅布兵圖？”

皇帝瞪大眼看向葉子楠。

葉子楠直言不諱，承認道：“不錯！”

皇帝捂著自己的胸口，這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麽大錯。皇帝對著神懾天道：“殺了他，殺了他！”

可就在這時候，夜魅已經帶著大軍攻進城中。

神懾天道：“陛下，還是先走吧！否則夜魅攻進來，我們全軍覆沒，就算是殺了夜魅和葉子楠，也沒用了。”

神懾天這般一說，皇帝心中雖然不甘，狠狠地瞪視了葉子楠一眼。

但還是隨著神懾天飛快的撤退。

葉子楠想要去追，但奈何只是一屆書生，根本不可能追上神懾天的步伐。

這一戰。

北辰皇朝慘敗，大戰的最終結果是，邊城破，神懾天帶著皇帝，和最後二十萬殘兵，一路往東面潛逃，極其狼狽。

夜魅在百裏思休的建議下，先處置降軍，明日再追。

……

東面。

一座高山之上，神懾天帶著皇帝，和殘兵逃了上去，生平第一次，神懾天如此狼狽。

等到夜間，所有人都累了，也沒看到夜魅追來，便在山中生了火，眾人一起烤火。

神懾天的表情冷凝，伸出手，疲憊地不斷地揉著自己的眉心。

皇帝似乎根本就不敢看他。

足足半晌之後，神懾天掃了皇帝一眼，輕嘆了一聲，極為頹廢：“陛下，臣說，不管如何，您也不要辜負葉子楠，您為何不聽呢？”

皇帝道：“朕……”

他說不出來。

神懾天又道：“與南疆聯合，臣也說了，不要答應他們任何過分的條件，您為何還是不聽呢？”

南疆王當初說要聯姻，卻逼死了公主，一個懷孕的公主能為什麽自殺？不言而喻。

這下，皇帝更是心虛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神懾天接著問：“臣還說了，倘若與南疆王的談判，出了什麽意外，陛下也當將此事，告知臣，陛下為何依舊不聽呢？”

倘若他早就知道北辰琉語為什麽出事，定然不會再讓葉子楠掌握這麽多重要機密，更別說……皇帝在出事之後，竟然還更加信任葉子楠。

看皇帝還是說不出話。

神懾天又道：“陛下，就算這些您都忘了，都不記得了。您總該記得，臣去邊關之前，曾經反覆對您說，如果萬一您真的辜負了葉子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臣，臣來處理，您也不記得了嗎？”

倘若皇帝早點告知自己，自己第一時間狠下心，殺了葉子楠，他們也不會輸，再與夜魅耗個兩年，夜魅糧草耗盡，他們一定會贏。

可是呢？

現在成了什麽光景？

皇帝更加羞愧了，作為一個君主，這時候竟然被神懾天幾個問題，問得頭都擡不起來。

最終，神懾天嘆了一口氣，頹廢地問：“陛下，你真的……信過神懾天嗎？”

若是真的信，為什麽自己交代的事情，皇帝一件都沒辦對呢？

這時候，神懾天不由得想起，北辰奕的話，北辰奕說過……神懾天，你必敗，因為你輔助的人，會不斷拖你的後腿。

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皇帝聞言，立即道：“神懾天，朕並沒有不相信你，朕只是……朕只是見著你之前對朕交待了那麽多，但是事情朕還是沒辦好，所以朕……朕……”

－－－－－－題外話－－－－－－

看到這裏，是不是發現，朕之前埋的伏筆，還有各種的人物關系，都是一層一層的精妙布局，沒有一個情節多餘啊？啊，我真是崇拜我自己。

☆、328 大結局（十九）

他出於羞愧，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眼下被神懾天這麽問，皇帝心中也著實尷尬。

神懾天似也不想繼續與皇帝，討論這些了，他只是疲憊地揉著眉心，輕聲問皇帝：“陛下，那您說，現在應當如何辦呢？”

幾十萬大軍，死的死，降的降，就剩下這二十萬殘兵，還能幹什麽？

皇帝看著神懾天，有些怯懦地問：“那，當真沒有一點辦法了嗎？有沒有可能，拿北辰邪焱威脅夜魅？”

神懾天嘆了一口氣，道：“北辰邪焱被我們關了兩年，夜魅別說來救他了，就是找我們問一句都不曾，陛下認為，他能用來威脅夜魅嗎？”

皇帝也沈默了，倒也的確如此。

至於北辰奕，夜魅對他，也是恨之入骨，斷然不可能拿來威脅夜魅了。

皇帝道：“明日他們就要追上來了，我們若是沒有辦法，豈不是就……”

神懾天嘆了一口氣，道：“陛下，必勝的局，因為您，變成如今的局面。臣其實，也有些累了。”

北辰嘯立即道：“神懾天，你不能如此啊！你若是都放棄了，朕就完了，朕，朕……你當初答應過朕的，只要你一日不死，就會一日保朕的安危。”

北辰嘯心中清楚，不管是自己跟夜魅的私仇，還是跟葉子楠之間的糾葛，只要自己輸了，他必死無疑。

所以他很慌。

神懾天聞言，看了皇帝一眼，這一眼很深，也似乎更累了：“陛下，臣的確有最後一張牌。但是，如果這張牌還不能贏，我們就徹底輸了，到時候，陛下要死，臣也要死。陛下，臣希望您能有個心理準備！”

北辰嘯連連點頭：“朕明白了，朕這一次一定保證，就待在這山上，絕對不給你添亂！”

還有一點機會就好。

他相信能成為神懾天最後一張底牌的，一定是有一定翻盤可能的東西。

他趕緊問：“是什麽底牌？”

神懾天道：“弒神閻魔陣法！唯一能解的，是上古神訣。就目前而言，臣並未聽聞此物現世，即便現世，也應當只有孤月一族的人能用，孤月一族，內力足夠啟動神玨的，只有孤月無痕。以那個小子的性子，不太可能為別人殞命。”

神懾天繼續道：“一旦此陣啟動，困在裏面的人，都會被困死為止。勝利的機會，有九重。我們唯一失敗的可能，就在孤月無痕。若是萬一神玨真的在他手中，而且他真的願意不要命，那……”

皇帝立即道：“倘若你現在，就去孤月山莊殺掉孤月無痕呢？”

神懾天嘆道：“孤月山莊離此地，一個來回也需要三日。臣若去取孤月無痕的性命，夜魅追上來，那陛下您就……”

皇帝一抖。

便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賭了，畢竟我們贏的機會，比夜魅大得多不是嗎？”

“嗯！”

……

這一晚，神懾天沒有睡，他獨自下山，在山下布陣，就等夜魅帶著大軍來圍剿的時候，將夜魅的人困死在陣法之中。

……

而皇宮之中。

北辰邪焱的手微微一動，已經有內息凝聚在胸口，他眉梢一凜，用力的掙動。

“轟！”的一聲，鐵鏈就此斷掉了。

而此刻。

鈺緯和小官，也闖了進來。

殿下說過，兩年之後，讓他們來宮中找他，所以他們今日就來了。這鐵鏈，沒有鑰匙打不開，他們原本以為來了也是沒希望的，卻沒想到，殿下竟然將鐵鏈震斷了。

見他們二人前來。

北辰邪焱緩聲道：“走吧。”

小官和鈺緯，喜不自勝，很快地跟著他離開。

……

翌日。

夜魅整頓好了大軍，便一鼓作氣，前來追擊皇帝和神懾天。

只要殺掉這二人，這一戰便結束了。

夜魅心裏清楚，自己想要殺掉神懾天，並不容易，但是如果除掉了皇帝，以神懾天對皇帝的忠心，定然會是自裁。

畢竟神懾天說過，只要他不死，就會保護皇帝和北辰皇朝，那北辰皇朝覆滅了，皇帝也被殺了，神懾天定然不會茍活於世。

當大軍到了山間。

夜魅的心裏，忽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但是這感覺從何而來，也說不清。

峭壁之上，她看見了神懾天。

想起來九魂慘死那日，司馬蕊被逼跳崖那日……她眸中燃起熊熊怒焰，讓眾人在山下等她，飛身上山，與神懾天搏鬥。

百裏思休見此，立即道：“公主，不可沖動！”

而，下一瞬。

四周忽然傳來一股血腥味，接著，整個山谷都仿佛出現一個結界，將百裏思休還有所有的士兵，都盡數圍困在其中。

百裏思休嘗試著從結界出去，但還沒靠近，就被結界反彈回來。

他臉色也變了。

大概知道了，這是個什麽陣法！

也明白了，神懾天是故意出現在山壁上，就是為了引夜魅去殺他，這樣的話……

夜魅就能避開陣法的啟動。

神懾天的目的，是為了保住夜魅一條命。

夜魅上了山壁之後，也感受到了身後的異樣，回頭看了一眼之後，面色有些發白，扭頭瞪著神懾天：“這是……”

神懾天道：“弒神閻魔陣法！夜魅，我不想殺你，所以故意先引你上來。”

“但是，我要殺你！”

弒神閻魔陣法，能如何解開？夜魅當然清楚，上古神玨。

但是，她難道能厚著臉皮，去找孤月無痕犧牲性命，幫她救人不成？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殺掉神懾天。

神懾天死了，這個陣法可能被解開。

想著，夜魅直接便對著神懾天，攻擊而去。

神懾天道：“夜魅，就算你真的能殺了本君，陣法中的人不死，陣法也破不了！”

“那讓你給我們陪葬也好！”夜魅眸中，都是恨意。

神懾天見狀，輕嘆了一聲，道：“你真的這麽恨本君嗎？”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夜魅手下的殺招，更加淩厲。

神懾天看著她眸中殺氣畢現，也到底明白了她的態度。

他嘴角輕輕扯起，手中揚起一掌，看夜魅的眼神，有些眷戀也有些無奈：“既是這樣，也只能如此了！”

他掌風一掃，也是必殺之招！

夜魅被他一招擊中，飛速後退，身體從山崖墜落，掉入陣法之中……

☆、329 大結局（二十）

這一掌，震傷了夜魅的心肺，也讓她吐出一口血來。

陣法中的百裏思休見狀，飛身而起，將墜落的夜魅接住，才避免了她直接被摔死。

夜魅癱坐在地上，不斷的嘔血，她苦笑道：“是我自不量力了，竟然跟他打……”

而跟不跟他打，最終的結果，都是落入這陣法之中。

百裏思休道：“打不過他很正常，即便是我這樣的巔峰強者，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只是，百裏思休還是神情覆雜地看了她一眼：“神懾天……他原本是想留下你的命的。”

可是，夜魅完全不領情。

夜魅聞言冷笑，道：“我稀罕這一條命嗎？稀罕他放我一馬嗎？比起被他放過，我倒更願意跟你們一起死。”

百裏思休見狀，便不再多話了。

看了一眼面前的局勢，開口道：“眼下，我們都被困在陣法中，應該如何辦？”

這話音落下，夜魅猛地又吐出一口血來。

百裏思休眉頭緊皺，心裏清楚，神懾天那一掌應該很重，夜魅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是想辦法出去了，再不就醫，她恐怕都撐不到所有人被困死的時候。

百裏思休很快地用內功幫夜魅運功。

但夜魅的臉色，卻越發慘白。

……

峭壁之上。

神懾天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就是這只手，將她打入山崖之下，打入陣法之中。

他知道，如果不及時就醫，他這一掌就足夠要她的命，而她被困在陣法之中，也不可能出去就醫了。

他凝視了許久，站在峭壁上，往山下的結界中看。

最終。

他將自己的手，收入袖中，轉身離開。

風吹起他雪白的衣襟，衣擺狂亂的飛舞，像極了他淩亂而疲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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