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救一個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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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應天府那天，正好趕上初雪，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
許多人站在大街上手舞足蹈的，或是張著嘴等雪落到口中，或是拿著盆來裝雪。
有講究的人家，把所有的容器都擺了出來接雪，等雪融化後煮茶，又是一樁風雅事兒。
聶丹跟著住進了伯府，一路上她跟個孩子一樣，看這看那都是新奇的，還因可憐雜耍藝人的那只小猴子，硬是掏了全部的錢，將它買下，緊緊地抱在懷中。
她已自己喜靜為由，住在了伯府偏遠的小院落裏，其實她是不願讓自己守孝多年的晦氣，沾到了顏檸身上。
顏檸偶爾會去看看聶丹，但大多數時候，她在生病。
這一次的病比任何時候都要厲害，光是嘔出來的血，一晚上都能積小半盆。
醫館中的郎中們都急得上火，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就不明白為何會這般嚴重，無論開什麽藥方都沒用，那些藥進了顏檸的肚子，就像進了無底洞，沒有絲毫的藥效。
於潯東急得只能虔誠地跪在佛堂上，給顏檸念經，等人來救顏檸。
終於等來了包師兄，但顏檸已經認不清人。
包師兄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顏檸，無法確診顏檸這是怎麽了，只能時時刻刻地守在旁邊，觀察顏檸。
顏檸只是覺得自己難受，渾身上下都難受，包括頭發絲兒被汗水浸濕沾在臉上，也是難受。
她很想睡過去，好歹在夢裏就不會這樣難受，但就是睡不著，一點響動就能把她驚醒，
她不知道自己睡著過沒有，但清晰地記得自己看見了幾個天亮。
雪夜漫長很多，有時候該天亮了，也沒有多少光亮，但顏檸知道，她能分辨出這些細微的光來。
房外總是有聲音的，不是踏雪而來送東西的聲音，就是抓藥熬藥的聲音，偶爾還有人扒在院子門口，輕聲說幾句話。
顏檸都聽得清清楚楚，她也只能這麽著聽著，她說不出話來，因為聲音出來前，總被想要嘔吐的感覺掩蓋住，但她不怕，她覺得自己能活，好像是誰在她耳邊說過能活這句話，她就記得了。
小柒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總是跟在包師兄後頭轉。
包師兄也愁啊，他幹脆塞了張紙條給小柒，讓他去迎一迎要趕來應天府的郎中們。
小柒拿了紙條就跑。
其實迎不迎都是無所謂的，應天府就在這兒，跑不了，但做這樣的事情，還是希望心中能夠好受些。
包師兄想，等外頭找來的好郎中們都來了，小師妹就有救了。
仙兒每天都上門來，這事兒她還沒敢告訴杜夫人，每天都裝作出門玩兒一樣，杜夫人還勸她天氣冷少折騰。
她不敢告訴杜夫人顏檸病了，還病得這般重，她怕杜夫人也被嚇病了，只得各種找借口。
每次探完顏檸，她都要在街上走好久，因為她沒有能夠傾訴的人，杜倚蘭跟著杜老爺去城外辦事了，歸期未定。
她不信佛，但也忍不住像於潯東那樣拜佛，她真的希望顏檸無事。只要顏檸無事，她什麽都能信，什麽都能拜。
就這樣慌亂地過了小一個月，顏檸倦極了，才能睡過去，只是這一睡過去，要睡好久，還要做好多夢。
顏檸夢見了外公，她就知道那個人是外公。
外公抱著她坐在涼亭裏看月亮，石桌上還擺著切成片的甜瓜。
她問外公道：“為何要行醫啊？”
“匡扶正義，平定天下，懸壺濟世。”外公拿起一片瓜來餵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天下已是安定，又匡扶不得正義，只能懸壺濟世，救一個算一個。”
夢總是能將不同的東西，胡亂地串到了一起。
她又夢見了四季變化，年歲變遷，她依舊在問這個問題，外公依舊如此回答，她不懂為何會這樣。
直到她糾結得醒了過來，然後是什麽都看不見了，烏黑一片。
“什麽時辰了，天怎般這樣黑，沒點燈嗎？”她問了出來。
包子揚著手在顏檸眼前晃動幾下後，忍不住無聲哭泣，今兒個出太陽了，剛把顏檸放在軟榻上，能曬會兒太陽。
“噓，天黑透了，大家都睡了。”包師兄輕聲說著。
顏檸下意識地壓低聲音，道：“那就不點燈了。”
包師兄給顏檸探過脈，又好好地診了一下，搖著頭出去了。
顏檸瞎了，她腦後的血塊松動四散開來，有幾小塊移到了眼睛，餘下的還不知道會移到哪裏去，又會讓顏檸怎樣。
仙兒嘆了口氣，問道：“能活嗎？”
“能活。”包師兄道。
仙兒道：“好死不如賴活，能活就好，這是她先前跟我看戲時說的。”
她轉身出去，要給顏檸去找工匠做幾根棍子，好拿著它出門。
小姑娘嘛，就算是瞎了，也該貴氣精神地往外走。
就這樣，這事兒就這樣定了，包師兄也只給顏檸抓溫補的藥，補補顏檸虧空的身子。
顏檸很快就接受自己瞎了的事實，大家都對她挺好的，她還有個名字不好聽的徒侄子，總給她帶好吃的，還給她讀話本講新鮮事兒。
而且瞎了有什麽不好，還有人給她洗臉梳頭洗澡，簡直就是貴族做派。
她很想知道是誰給她洗澡的，是雙姑娘手，但按在穴位上的手法，十分細膩，她總是忍不住睡過去。
可是大家都不肯告訴她，太可恨了。
包子才不敢說，不然顏檸絕對是要發火的，但沒人的手法比她大好，就只能由她默默地來做這事兒了。
仙兒倒是高興，她包了顏檸的穿衣，顏檸瞎了以後，她愛怎麽打扮就怎麽打扮，用心收拾一下，顏檸還真是夠小美人兒。
所以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慫恿顏檸出門走走，瞎了又怎麽樣，應天府大把人該放心了，顏檸也該好好活啊。
顏檸對出門的事兒不抗拒，戴上面紗扶著個小丫頭，誰知道她瞎了啊？
她只恐懼自己愛做奇怪的夢，慢慢地她才明白，那些夢是回憶，她忘掉的過去，在慢慢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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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站在大街上手舞足蹈的，或是張著嘴等雪落到口中，或是拿著盆來裝雪。
有講究的人家，把所有的容器都擺了出來接雪，等雪融化後煮茶，又是一樁風雅事兒。
聶丹跟著住進了伯府，一路上她跟個孩子一樣，看這看那都是新奇的，還因可憐雜耍藝人的那只小猴子，硬是掏了全部的錢，將它買下，緊緊地抱在懷中。
她已自己喜靜為由，住在了伯府偏遠的小院落裏，其實她是不願讓自己守孝多年的晦氣，沾到了顏檸身上。
顏檸偶爾會去看看聶丹，但大多數時候，她在生病。
這一次的病比任何時候都要厲害，光是嘔出來的血，一晚上都能積小半盆。
醫館中的郎中們都急得上火，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就不明白為何會這般嚴重，無論開什麽藥方都沒用，那些藥進了顏檸的肚子，就像進了無底洞，沒有絲毫的藥效。
於潯東急得只能虔誠地跪在佛堂上，給顏檸念經，等人來救顏檸。
終於等來了包師兄，但顏檸已經認不清人。
包師兄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顏檸，無法確診顏檸這是怎麽了，只能時時刻刻地守在旁邊，觀察顏檸。
顏檸只是覺得自己難受，渾身上下都難受，包括頭發絲兒被汗水浸濕沾在臉上，也是難受。
她很想睡過去，好歹在夢裏就不會這樣難受，但就是睡不著，一點響動就能把她驚醒，
她不知道自己睡著過沒有，但清晰地記得自己看見了幾個天亮。
雪夜漫長很多，有時候該天亮了，也沒有多少光亮，但顏檸知道，她能分辨出這些細微的光來。
房外總是有聲音的，不是踏雪而來送東西的聲音，就是抓藥熬藥的聲音，偶爾還有人扒在院子門口，輕聲說幾句話。
顏檸都聽得清清楚楚，她也只能這麽著聽著，她說不出話來，因為聲音出來前，總被想要嘔吐的感覺掩蓋住，但她不怕，她覺得自己能活，好像是誰在她耳邊說過能活這句話，她就記得了。
小柒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總是跟在包師兄後頭轉。
包師兄也愁啊，他幹脆塞了張紙條給小柒，讓他去迎一迎要趕來應天府的郎中們。
小柒拿了紙條就跑。
其實迎不迎都是無所謂的，應天府就在這兒，跑不了，但做這樣的事情，還是希望心中能夠好受些。
包師兄想，等外頭找來的好郎中們都來了，小師妹就有救了。
仙兒每天都上門來，這事兒她還沒敢告訴杜夫人，每天都裝作出門玩兒一樣，杜夫人還勸她天氣冷少折騰。
她不敢告訴杜夫人顏檸病了，還病得這般重，她怕杜夫人也被嚇病了，只得各種找借口。
每次探完顏檸，她都要在街上走好久，因為她沒有能夠傾訴的人，杜倚蘭跟著杜老爺去城外辦事了，歸期未定。
她不信佛，但也忍不住像於潯東那樣拜佛，她真的希望顏檸無事。只要顏檸無事，她什麽都能信，什麽都能拜。
就這樣慌亂地過了小一個月，顏檸倦極了，才能睡過去，只是這一睡過去，要睡好久，還要做好多夢。
顏檸夢見了外公，她就知道那個人是外公。
外公抱著她坐在涼亭裏看月亮，石桌上還擺著切成片的甜瓜。
她問外公道：“為何要行醫啊？”
“匡扶正義，平定天下，懸壺濟世。”外公拿起一片瓜來餵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天下已是安定，又匡扶不得正義，只能懸壺濟世，救一個算一個。”
夢總是能將不同的東西，胡亂地串到了一起。
她又夢見了四季變化，年歲變遷，她依舊在問這個問題，外公依舊如此回答，她不懂為何會這樣。
直到她糾結得醒了過來，然後是什麽都看不見了，烏黑一片。
“什麽時辰了，天怎般這樣黑，沒點燈嗎？”她問了出來。
包子揚著手在顏檸眼前晃動幾下後，忍不住無聲哭泣，今兒個出太陽了，剛把顏檸放在軟榻上，能曬會兒太陽。
“噓，天黑透了，大家都睡了。”包師兄輕聲說著。
顏檸下意識地壓低聲音，道：“那就不點燈了。”
包師兄給顏檸探過脈，又好好地診了一下，搖著頭出去了。
顏檸瞎了，她腦後的血塊松動四散開來，有幾小塊移到了眼睛，餘下的還不知道會移到哪裏去，又會讓顏檸怎樣。
仙兒嘆了口氣，問道：“能活嗎？”
“能活。”包師兄道。
仙兒道：“好死不如賴活，能活就好，這是她先前跟我看戲時說的。”
她轉身出去，要給顏檸去找工匠做幾根棍子，好拿著它出門。
小姑娘嘛，就算是瞎了，也該貴氣精神地往外走。
就這樣，這事兒就這樣定了，包師兄也只給顏檸抓溫補的藥，補補顏檸虧空的身子。
顏檸很快就接受自己瞎了的事實，大家都對她挺好的，她還有個名字不好聽的徒侄子，總給她帶好吃的，還給她讀話本講新鮮事兒。
而且瞎了有什麽不好，還有人給她洗臉梳頭洗澡，簡直就是貴族做派。
她很想知道是誰給她洗澡的，是雙姑娘手，但按在穴位上的手法，十分細膩，她總是忍不住睡過去。
可是大家都不肯告訴她，太可恨了。
包子才不敢說，不然顏檸絕對是要發火的，但沒人的手法比她大好，就只能由她默默地來做這事兒了。
仙兒倒是高興，她包了顏檸的穿衣，顏檸瞎了以後，她愛怎麽打扮就怎麽打扮，用心收拾一下，顏檸還真是夠小美人兒。
所以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慫恿顏檸出門走走，瞎了又怎麽樣，應天府大把人該放心了，顏檸也該好好活啊。
顏檸對出門的事兒不抗拒，戴上面紗扶著個小丫頭，誰知道她瞎了啊？
她只恐懼自己愛做奇怪的夢，慢慢地她才明白，那些夢是回憶，她忘掉的過去，在慢慢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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