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又被小柒提起，謝宸只覺自己該不會真扭曲成了姑娘？那他還不如趕緊出家，念什麽經都行，至少不給爺爺添麻煩。

禮樂換成了更熱鬧的，是那妾擡了進來。

張尚書擡了個妾進門，辦得是熱鬧了些，但妾是妾，沒有八擡或以上的喜轎，也沒有鳳冠霞帔，只有個倆人擡的半新不舊的轎子，一顛一顛的，妾的臉也露出來了。

圍觀的人都稱讚這妾美，更有腹中有點墨水的，作詩讚這妾的美貌。

“不五不六真假本性，倒是個法子，快去湊熱鬧！”小柒語氣一變，連忙將謝宸推了出去。

冷東來臉色微變，低聲向謝宸解釋了幾句，如若謝宸紈絝草包下去，還真不能算計上謝家個什麽，畢竟謝家就剩個半截埋進黃土中的爺爺，跟個名聲不好又不成器的孫子。

謝宸不知道該不該應下，但他知道在爺爺有疾的時候，湊到別人的喜宴上調侃新妾，是不對的。

小柒見謝宸還是榆木腦袋，而那妾馬上要擡進去了，他趕忙低聲道：“你若是名聲越壞，你爺爺的憂慮便越少，憂慮少了興許還能多陪你幾日。”

謝宸眼睛一亮，但還是不放心地看著冷東來。

冷東來轉瞬就將利害關系想通了，用眼神示意謝宸：快去混蛋，待會我假裝抽你絕不會用力。

不知誰推了一把，謝宸直接撲到了那轎子旁，正對著新妾那雙滿是喜氣的眼睛。

謝宸楞了，許久不當紈絝，似乎忘了紈絝要怎麽當。

但應天府裏頭記得謝宸的紈絝名聲，一時間有些不怕事的人，調侃謝宸看美人看呆了，還提議要去給謝宸搭線花魁娘子。

謝宸一陣哂笑，微微翻了個白眼，就一副鄙夷地往回走，更大聲問道：“哪個不長眼的推爺？”

小柒悄悄地豎起根大拇指，冷東來連忙賠罪，並將謝宸拖回來教導。

那妾進了正堂，在張尚書與張夫人面前，與紮著紅綢的公雞拜堂。

張尚書一副便秘的模樣，好似這不是喜事，是在上刑。

張夫人撲了一臉脂粉，都遮掩不去那臉的憔悴。

也是，才離“哭喪三日”不過八九天，就趕出了這番隆重的納妾之喜，只怕張夫人操勞了不少。

妾拜完堂，就是敬茶了。

只是張夫人喝茶時，指關節有些扭曲，還是得褪下碧玉手鐲送與芳華十八代妾，還好聲好氣地道聲姐妹。

這姐妹之間，隔的是幾十年，一個人老珠黃，一個顏色正好，怎麽看都是這妾容易來事翻天些。

站在張尚書身旁的子女媳婦女婿，都比這妾大了一截，怎麽看納妾這事兒有違禮法，恐怕張尚書這番老不尊的名聲傳出去，張家子女的名聲也不好聽了。

小柒卻覺得這張尚書活該，敢質疑猜忌天子之令，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年輕的天子也是，偏要將事情弄得如此難看。但是他知道，這是個警告，無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明白得很。

禮成後，該是喝酒。

後廚又上了批海鮮，炎夏的應天府要吃海鮮，難，何況這些海鮮都是新鮮的，難上加難。

這時有人傳言都是張夫人從娘家弄來的，張夫人娘家有從商，饒是如此，這海鮮也來得不容易，看來張夫人真是賢妻，給張尚書納妾可真上心。

小柒大嚼海鮮，並示意冷東來和謝宸趕緊吃。

難怪老者與謝老太爺都不來，這場喜事，就是君令之下的難堪熱鬧。

不過，上了這麽多好菜，還有百年陳釀，這場熱鬧看得不虧。

小柒甚至能想象到，年輕的天子將鬧得最兇的張尚書點進偏殿，張尚書膽小怕事更怕死，想必脖子硬不了多久。在天子的一番威逼利誘下，使了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小聰明，再點個年輕又會來事的姑娘，賜予張尚書為妾，張尚書只能答應。

就是不知道張夫人和張家子女在背後將張尚書罵成了個什麽樣，但為了張家的前途，他們只能妥協，並大辦喜事，讓年輕的天子知道他們遵命。

只可惜了張尚書，因君令納妾叛出了陣營，在朝堂上少不了恥笑；而張夫人不敢拿捏那妾，不還有張尚書嗎？這下子，張尚書不但落得個名聲不好，還在朝堂與家中都不好過。

謝宸“嘖嘖”兩聲，本來著急趕路，回家見了爺爺就馬上來赴宴，腹中就空蕩蕩。起初憂慮厭煩得不願吃東西，後來一碗羊肉湯，再有冷東來與小柒的暗中指點，他便敞開了肚子吃，這海鮮還真他娘的好吃，就是有殼或是刺，肉少得很，他真後悔沒吃剛才的硬菜。

小柒微微一笑，他那邊有喜宴上分菜回家沾沾喜氣的習慣，索性暗中從包好的食盒裏，分了些菜出來，讓謝宸先吃飽肚子。

謝宸看向小柒的眼神變了，他覺得小柒是好人。

喜宴後，就是各回各的家。

小柒提著食盒與回禮－－好酒等物，往回走。

張家早就知道要被看熱鬧，也不敢借此撈些什麽，索性好酒好菜招待，還有厚禮回敬，只盼大家在看完熱鬧後，留幾分餘地。

小柒微微搖頭，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張家在這個節骨眼兒納妾，是做給誰看？

是天子做給天下看，都趕緊娶親出行，該幹嘛幹嘛去，國喪已經很傷心了，但不能以此為借口偷懶耽誤正事。

張尚書不就是這樣的人嗎，多少年都沒有做過錯事，也沒做過什麽好事，他的位置還是熬了這麽多年，身邊的人不是得罪這個得罪那個空出來的。

年輕的天子這番敲打，真是一石多鳥啊。

只不過應天府中能成的親事，只怕是要多多的了。

小柒不由地肝疼，應天府那麽多皇親國戚沾親帶故的，逢年過節地上供已經讓他頭痛了，這下順應天子意紮堆成親，只怕光隨份子就得傾家蕩產，到手的小姐姐要飛了。

一想到這兒，小柒只想將手裏的酒當了，能存一點算一點，都這個時候了，誰還嫌錢多啊。

唉，人生真是艱難，缺錢的人生更他娘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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