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怕你累著

八月十五。

巳時。

大吉。

宜嫁娶。

宜詞訟。

睛。

艷陽天。

碧天，黃沙。

黃沙連著天，天連著黃沙。

遠遠望過去，一面白色的大旗正在風沙中飛卷。

無邊無際的荒原，路是馬蹄踏出來的，漫長、筆直，筆直通向那面大旗。旗下就是萬馬堂。（3）

傅紅雪和連城璧共乘一騎，悠閑地從這條路上走過，去了萬馬堂。

“屠魔大會”已經開始，各方英雄齊聚，共商“屠魔”大計。

傅紅雪和連城璧是騎馬進入會場的，健馬長嘶，立刻就引起所有人的註意。

馬空群見連城璧和傅紅雪共騎到來，心下震驚。但他臉上偏偏要做出和旁人無異的疑惑模樣，不解地問道：“不知連盟主是何意？”

連城璧翻身下馬，又照顧著腿腳不便的傅紅雪下馬，安頓好傅紅雪，才拱拱手，一臉笑意地說道：“三老板，久仰。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無垢山莊另一位主人，傅紅雪。”

“傅紅雪？”

在場的並非所有人都認識傅紅雪，但所有人都聽過傅紅雪的名字。連盟主這一句簡短的介紹，便似一碗水倒入滾燙的油鍋，瞬間炸開了。

傅紅雪紅著眼睛，臉上的震驚不比這些武林人士少。他絕對沒有想到過連城璧會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連城璧一看傅紅雪的眼睛就知他心中所想。他捏了捏傅紅雪的手，小聲道：“所有的陰謀詭計用在你身上，都是對你的褻瀆。”連莊主好似忘了自己耍小心思騙傅紅雪的事情。不過，就算記得，他也頂多認為那是他們夫夫之間的小情趣，算不得陰謀詭計。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傅紅雪皺緊了眉頭。他越是心跳得厲害，越是緊張，眉頭就越是皺得緊，握住刀柄的力道就會越大。

連城璧若不是顧忌一會兒還有正事，一定會好好地撫平他的眉頭。從昨夜到現在，他完全沒有膩歪夠，沒有表白夠。他覺得傅紅雪就是值得他用所有美好的語言去讚美，用所有真心去對待的無價之寶。

“先別說這些，當務之急是解決你的事情。”

傅紅雪認真地點了下頭，算是同意。

人們議論紛紛，有知道昨晚無名居那件事的，心急火燎地把這個消息分享出來。一時之間，一大半到會的人都認定連城璧勾結魔教。

少有幾個頭腦清醒點的不免發出疑問：“連盟主，江湖傳聞您對前武林盟主之女沈璧君情有獨鐘，明媒正娶的也是她。若說她是無垢山莊另一位主人還說得過去。傅紅雪是？”

連城璧會如何解釋這件事呢？傅紅雪和大多數人一樣，好奇地看著連城璧。

連城璧的一只手握在劍柄上，依舊笑如春風，淡淡地說道：“今日似乎是商討‘屠魔’的事情？為何要扯到連某的家事上去？”

眾人內心：依稀記得是連盟主自己先牽扯的？

“我猜你們一定會說傅紅雪是魔教少主，連某的家事亦是江湖的事，對嗎？”連城璧不等人回答。他已從眾人的臉上看出了肯定。他淡淡問道：“我若說傅紅雪並非魔教少主，甚至不是魔教的人呢？”

眾人似乎消化不了這個問題。馬空群作為東道主，當即站出來，微笑著說道：“連盟主年紀輕輕，莫不是被魔教的人騙了？”

“哦？三老板似乎話中有話？”

“魔教妖人最擅長蠱惑人心，當年我的結義大哥神刀白天羽就是被魔教公主騙了神刀心經。”說到這裏，馬空群臉上的皺紋便又深了些，好似他的義憤填膺與沙漠中的沙丘一般多。

“三老板說這話似乎和傅紅雪沒有關系吧？”

馬空群笑了笑，道：“傅紅雪是花白鳳的的兒子，如何無關？”

連城璧也笑了，道：“三老板胡編亂造的本領大抵和你的內家功夫一樣深不可測。”

“你什麽意思？”馬空群已隱隱有了怒氣。

“字面上的意思。”連城璧雲淡風輕道，“三老板隨口一說，就定了我家紅雪的身份，我也可以隨口一說，三老板才是勾結魔教的人。”

“你，滿嘴胡言。當真被魔教妖人惑了心智。”

“怎麽我隨口一說就是被魔教妖人惑了心智，三老板隨口一說便是金科玉律？焉知三老板不是被迷惑心智那個呢？”

馬空群的心很慌，但多年的人生閱歷仍能讓他保持面子上的平心靜氣。傅紅雪的刀法就是神刀心經的武功，他擺脫不了魔教少主的身份的。馬空群又笑了，道：“連盟主不愧為江南武林之首，不僅君子劍無雙，就連嘴上功夫也了得。”

連城璧也笑了，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眾位英雄心中自有論斷。我相信列位英雄好漢都是明事理的智者，絕不是別人三言兩語造謠就能忽悠過去的人。”

“不錯。到場的英雄好漢，都是智者。”馬空群附和。

連城璧道：“說起英雄好漢，不知連某是否有幸一睹好漢莊的薛莊主、白雲莊袁莊主，護花劍客柳大俠、丁家莊的丁三公子的風采？”

被點名的幾人皆是心有所動，緩緩地從席位上走出來，站到了連城璧的面前。

“傳聞薛莊主曾用一柄鐵斧，劈殺太行巨盜達三十人之多。今日一見，薛莊主雄風猶在，晚輩有幸了。”

“連盟主年少有為，龍章鳳姿。我能在此見到連盟主，也是有幸。”薛斌一邊走著，一邊擡手掩著嘴咳嗽了兩聲。

連城璧沖他微微頷首，目光便放在護花劍客柳東來身上。柳東來是個中年人，風度翩翩，很能吸引女人。他的十指修長，保養得很好，不但適合用刀劍，也適合發暗器。

連城璧和柳東來寒暄了一番，又接著和袁莊主、丁靈中都認識了一遍……

薛斌、柳東來、丁靈中都是和梅花庵舊案有關的人。傅紅雪昨夜才告訴連城璧的。他隱約知道連城璧在解決梅花庵血案的事情，但他猜不到連城璧要做什麽。

人到齊了，該到辦事的時候了。

連城璧不去管好奇心旺盛的其他人，兀自看著傅紅雪的刀問道：“不知幾位認不認得傅紅雪手中的刀？”

薛斌和柳東來當然認得。經歷過梅花庵一戰的他們死也不會忘記這把恐怖的魔刀。馬空群散出的消息是傅紅雪是花白鳳的兒子。江湖上有點年紀的人都知道花白鳳和白天羽有過一段情。傅紅雪若是花白鳳的兒子，多半也是白天羽的兒子。他們知道，傅紅雪是來覆仇的。

袁秋雲袁莊主見過白天羽，當然也知道這把刀。他是知情人，傅紅雪剛進來的時候他就認出來了。

柳東來幾人不說話，但人們都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他們的沈默代表了什麽。

連城璧也不逼他們，緩緩道：“昔年神刀堂白天羽白大俠的刀，想必幾位前輩不會陌生。”

柳東來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有一事不解。”

“柳大俠請說。”

“你是如何知道是我的？”

連城璧笑道：“我是如何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大俠和薛莊主有沒有膽量說出梅花庵血案的真相。”

“我本也沒打算隱瞞。”柳東來道。

薛斌忽然狂笑，笑過之後便說道：“我早知有今日。卻不知今日會是當著天下英雄的面。”

傅紅雪忽然擋在連城璧的身前，眸光閃動，冷漠地說道：“你最好把你想說白大俠的話咽回去。”上輩子薛斌就是在自盡之前說白大俠不是個東西。他雖不是白大俠的兒子，但也不想白大俠的名聲壞了。

傅紅雪這神來一句，不僅眾人無法理解，連城璧也無法理解。

柳東來卻嘆了一口氣，說道：“罷了——”

他的聲音忽然消失。

因為傅紅雪拔刀了。

沒人看見傅紅雪拔刀，只看到他的手還放在刀柄上。但大家都知道他拔刀了。

剛才的一瞬間，有刀光閃過，數十支細如牛毛的鋼針卷在刀光中，如數釘入萬馬堂的旗桿中，令這旗桿折斷，轟然倒地。

人們的註意力還在倒地的旗桿上。

傅紅雪一直垂著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連城璧剛捕捉到這絲精光，傅紅雪便施展輕功，幾個起落，將一個中年男人斬於刀下。

連城璧心中歡呼，他的夫人真厲害，遠遠超過他的預料。

可是，有些人就不會像連城璧這樣想。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柳東來只覺得渾身血液凝固了。這把魔刀在傅紅雪手中，比在白天羽手中更為恐怖。若傅紅雪想殺了他為父報仇，恐怕他也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可是傅紅雪一直沒出手，而是等著連城璧說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讓他身敗名裂嗎？

柳東來看著殺完人之後的傅紅雪慢慢地朝他走來，心中充滿了疑惑。

傅紅雪走得很慢，左腳邁出一步，右腳才緩緩地從地上拖過來。

連城璧看得心疼，心念一動，飛身過去，橫抱起他，笑著說：“我怕你累著。”

傅紅雪：……

作者有話要說：  （）裏面帶數字的代表是原著描寫，我直接摘抄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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