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再撕一次

“其實，我的出手是多餘的。”傅紅雪冷著一張臉，一眨不眨地仰望著連城璧。他的手還保持著握著刀柄的姿勢，一點兒也沒有變。

連城璧沒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默默地把傅紅雪放了下去。

傅紅雪站好之後，沒理連城璧，只用他獨特的姿勢走回柳東來身邊。

連城璧又郁悶了。他家夫人指桑罵槐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旁人可能不懂傅紅雪的意思，但連城璧懂。傅紅雪說自己出手是多餘的，那是因為葉開的飛刀已經擋掉了那些細如毛發的暗器，若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動，那麽葉開的飛刀將和這些暗器一起落在柳東來的面前。他出不出手都不會有人死在當場。這就和連城璧抱不抱他，他都能走過去一樣的道理。

連城璧覺得自己有必要當個甩手掌櫃，好好地去和傅紅雪討論一下何為情調。這樣想著，連城璧就這樣做了。他沖著人群堆朗聲道：“這是什麽？”連城璧用一句話引起眾人的註意，然後飛身到倒掉的旗桿前，拔出一柄刀來。

那是一柄飛刀，長三寸七分。

有見識的人已經變了臉色，眸子中透著激動與期待。

沒有見識的人還在滿臉疑惑。

葉開郁悶地從人群中飛出來，想要拿走連城璧手中的飛刀。

連城璧卻不給。兩人現場上演一出高手過招，快到只剩殘影。

幾番交手下來，葉開奪不回飛刀，只得無奈道：“連盟主真是個看不透的人。既有意歸還，又要幾番躲閃。”

連城璧笑道：“這是傳說中的小李飛刀，我想任何人和我一樣有幸得見，也想多看幾眼的。”

此話一出，人群中發出了細微的抽氣聲。

葉開硬著頭皮說道：“既然連盟主想看，那就多看幾眼吧。我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連城璧道：“連某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葉開心道：不就是他慢了一步，讓傅紅雪搶先出手殺了暗中放暗器的人麽？連城璧竟然逼他暴露身份。他還真沒看出來連城璧不小氣。

連城璧拿著飛刀的刀柄，真的很認真的在研究。

柳東來和薛斌幾人卻無論如何也淡定不了了。

柳東來帶著一絲感慨說道：“當年白大俠曾獲贈一枚飛刀。江湖上一直有傳聞，今日我等也算真正見到了。”

薛斌也感慨道：“原來該來的是現在。”

葉開聽出柳東來的話有點不對，問道：“柳大俠認為這枚飛刀就是白大俠那枚？”

柳東來嘆道：“難道不是？”

葉開笑笑。他一向喜歡用笑容來帶過他不必回答的問題。柳東來這樣誤會也挺好。小李飛刀已經是傳說一樣的存在。誰會想到小李飛刀還有關門弟子出來行走江湖呢？並且，葉開到現在還認為自己不夠資格稱自己為小李飛刀的弟子。

傅紅雪漠然地看著柳東來，一字字緩緩說道：“他是白大俠的後人。你和薛斌、馬空群當年做過什麽，最好一一交代清楚。至於丁靈中，也最好說清楚自己的身世。”

傅紅雪說得極其認真，一雙平靜又清澈的眸子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冷卻晶瑩剔透，不染一絲塵埃。

傅紅雪像是知道了一切。可他是怎麽知道的？薛斌、柳東來、袁秋雲、丁靈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驚訝。

連城璧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只看到他家紅雪在替葉開飛刀傳人的身份做掩護。他不開心。

連莊主不開心，就會搞事情。

於是，柳東來還沒開始交代，連城璧就把飛刀還給葉開，笑著說：“紅雪，你看，你已經幫葉開找出梅花庵一戰相關的人，那麽剩下的事，是不是與你無關了？”

傅紅雪睜著清澈的眼睛看著連城璧，好似不懂他的意思。

“和我走了，好嗎？”

“我……”傅紅雪楞楞地看著連城璧，不知如何作答。好像上輩子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仇恨在連城璧的一句話中輕而易舉地徹底消散了。

葉開笑道：“連莊主就不等傅紅雪洗去殺人的罪名嗎？”

連城璧挑眉，寸步不讓地說道：“紅雪替你背負那麽多年的仇恨，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世，也還是堅持幫你找來仇人，為此，他還背上了魔教少主的名頭，你若不能還他清白，怎對得起你手中的飛刀？”

葉開道：“這麽說，今天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非把是非曲直弄明白不可了。”

“你認為呢？”

連城璧笑著，葉開也笑著，傅紅雪還是面無表情。

傅紅雪隨連城璧走了，就像來的時候那樣，二人共乘一騎。

直到走出萬馬堂的地界，傅紅雪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連城璧心中忐忑，便低低地問：“紅雪，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傅紅雪滿眼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哪裏表現出生氣了。

“你氣我不等事情結束就把你帶走？還是氣我抱了你？你在擔心葉開？”

傅紅雪詫異地轉過頭，傻傻地看著一臉擔憂的連城璧，耳朵尖忽然就紅透了。

“嗯？”連城璧不解。

傅紅雪垂了垂眸子，醞釀了很久才一字字地說道：“我沒有生氣。”

連城璧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喜悅。

傅紅雪臉上也爬上紅雲。他說道：“我只是在想，為什麽你的一句話，就能讓我徹底走出仇恨的陰影。我覺得我這種人不配活著，也不配得到什麽真摯的感情。可你讓我覺得我還配。我不知道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我明明，明明和你一樣，是個男人。”

“那是——”

“還有。你什麽時候和葉開勾搭上了？”

連城璧懵逼臉：“啊？”勾搭？

“你一早就知道葉開在那裏？”

連城璧：“不知、知道。”

“今天你說的話，你做的事，都是你和葉開計劃好的？”

連城璧笑著說道：“不是。”

“不是？”傅紅雪皺眉。

連城璧解釋道：“我和葉開喝過一次酒。他想替你洗掉汙名。而我昨夜聽你說了梅花庵一事真相和葉開的身份，料想他不會錯過‘屠魔大會’，所以把相關的人叫出來，讓他親耳聽舊人說說當年的真相。”

“我可以像告訴你一樣直接告訴他。”

連城璧道：“可你沒有直接告訴他。”連城璧忽然親了親傅紅雪的脖子，滿足地說道：“因為葉開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對於輕易到手的‘真相’往往充滿疑惑，非得去相信繞個十圈八圈，沖破重重阻礙得到的‘真相’。我的紅雪殺了公孫斷，給馬空群壓力不就是想讓葉開跟著馬空群，一步步找出真相嗎？

“我，我……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當然知道。我們可是同床共枕的夫夫。”

傅紅雪：“……你就不能正經點？”

連城璧：“那我說正經的，那日在無垢山莊，我請你喝酒賞月，你告訴我，我若想‘要’就直接和你說。可是我還沒說什麽，你就自己撕了衣服。紅雪，現在事情已了，你要不要再撕一次衣服？”連城璧說得很輕，卻刻意加重了“要”字。

傅紅雪：……

“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傅紅雪的臉紅透了：……

連城璧覺得夫人甚是有趣，他一定不會讓夫人背上任何汙名。若葉開洗不掉傅紅雪的汙名，那混跡在群雄中的真魔教——天宗就會動手，用行動告訴這些人，誰才是魔教。

這些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事情，連城璧完全不擔心。此時此刻，連城璧心中並無欲念，他只是覺得在他印象中豪放無比的夫人突然變得矜持起來，他要找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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