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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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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打定主意回萬劍宗,便不再做無謂停留,待到日出後,謝景離立即帶著沈棠禦劍而行,朝萬劍宗飛去。

若是平時,以他二人所在之地到萬劍宗的路程,也不過花費半日光景。但如今他擔心沈棠身體受不住,便刻意放慢了速度,到萬劍宗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月色高懸。

萬劍宗坐落於群山之間,四周都有幻術結界,結界內不得禦劍,只能從山下四個入口步行進入,是為防止門派受到突襲。此等設置,恰好與墨幽谷外的迷蠱幻陣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這些在沈棠看來,只能歸結為三個字——瞎折騰。

幻境也好,迷陣也罷,統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若真是想突襲,過去的沈棠一個人就能破了這些幻術。哪像他們落霞城,從不搞這些虛招子,向來是城門打開,來者不拒。

不過,這也是年代使然。

現今中原,以落霞城、萬劍宗、墨幽谷三大仙門為首,仙門之間雖然互相看不慣,卻也彼此持恒。但在百年前,局勢還不是如此。那時,中原仙門之中,除了萬劍宗與墨幽谷外,還有太華、茅山、玄天等資歷極深的門派。而除了這些正道之士,邪道魔教亦是處於昌盛地位。

那時候,有一只修邪術的門派自稱聖教,頻頻突襲各家仙門,吞並弱小仙門壯大自身,可以說是無惡不作。為了防備魔教來犯,遂各門各派紛紛在周圍設下結界保護。而落霞城是近些年才興起的門派,沒有經歷過那時的亂戰,自然不懼這些。

二人從萬劍宗北面入口落地。萬劍宗內部終年暖春,氣候溫和,但在入口結界處卻不是如此。四面入口分別被幻術制造分化為四個季節,北邊,正是凜冬。

他們此刻正在萬劍宗入口前的山谷之中,隱隱有寒風從峽谷中吹來,激得沈棠縮了縮脖子。昨日還是初秋,二人身上的衣服都較單薄,此刻謝景離有真氣護體倒是不覺得,而沈棠明顯是有些受不住了。

謝景離先是警惕地左右觀察,見四下無人,便拉著沈棠往峽谷中走去。

“我說,你回趟家怎麽跟做賊似的?”沈棠見謝景離在自家門前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終於忍不住調笑道。

這還不都是因為他!謝景離一記眼刀朝沈棠看去,後者知趣的閉嘴。

萬劍宗北面入口有神獸守護,是所有入口中防衛最薄弱一個。而謝景離選擇從此地進入萬劍宗,便是有避人耳目之意。雖然沈棠現在已經不在落霞城,但也不代表萬劍宗弟子會多麽待見他,謝景離當然不敢斷然讓他出現在弟子面前。

沈棠催促著,大咧咧的往裏走,“快走吧,凍死我了。”

一路走來,路邊盡是些殘垣斷壁,月色映照下更顯清冷。沈棠往日來萬劍宗,很少來這北邊。只是聽人說起過,這萬劍宗北部入口,乃是當年正邪大戰時的遺址。

當年,魔教在中原興風作浪,眾仙門終於摒棄前嫌,通力協作,正面迎抗魔教。而此地,便是魔教入侵萬劍宗時,兩派的大戰之地。

那一戰,魔教雖被成功殲滅,但也讓中原仙門受到重創,無數修為高深的前輩就此喪命。就算偶爾幸得保命,也是身受重傷,再不能執掌門派。這也是如今仙門內,執掌門派的大多都是年輕一輩的緣故。

經過了數十年的休養生息,有的門派恢覆了過來,也就是現在的萬劍宗和墨幽谷,也有的門派從此走向沒落,例如太華、茅山之流。正是因為這樣,沈棠才能憑借他高深的修為,輔佐落霞城如此快速的成長起來,一躍成為了三大仙門之首。

沈棠與謝景離都未曾經歷過那場大戰,此刻見這山谷中遺骸遍地,當年那場戰役的慘烈狀況,多少也能從中窺見一二。

眼見就要到達萬劍宗結界入口處,側邊卻忽然閃出數道鬼魅黑影,攔住了他二人的去路。

那為首之人以黑布覆面,聲音亦模糊不清。“果真,只要在此等候,你們自會送上門來。”

謝景離立即擡手護在沈棠身前,冷言道,“你們知道我是誰,還敢來攔?要與我萬劍宗作對嗎?”

“抱歉,謝宗主。上頭有令,你們二人,一個也不能跑。”

“你們奉了誰的令?”

“無可奉告。”那為首之人眼中閃過一絲危險之色,“上!”

銀光閃現,流魄出鞘,謝景離縱身上前,與黑衣人纏鬥起來,峽谷之中霎時劍光紛飛。沈棠自覺退到一邊,目光卻是一刻不停地停留在那些黑衣人身上。

這次來的人看似和上次那批是一路人,但道術修為卻遠不在一個層面。這數十人中,各個是頂尖高手,似是專為對付謝景離有備而來。沈棠下意識將銀針銜在指尖,不覺有些緊張。不知為何,謝景離今日好像……行動遲緩了許多?

“武聖大人還是別做多餘的事情比較好。”脖頸間傳來一絲涼意,危險的氣息從身後貼近,一個陰狠的聲音傳進沈棠的耳中。

沈棠手中的銀針被打落,他暗自心驚,他竟然沒有註意到這人接近自己,看來沒了修為之後,連五感都變得遲鈍了不少啊。

謝景離註意到沈棠被劫持,劍法微頓,生生受了一掌。

“看我做什麽,打架還走神,你專心點啊!”沈棠心底著急,也不顧還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開口喊道。

謝景離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這人還有心情取笑他。謝景離揮動著流魄劍,卻覺得體力在慢慢流逝。右臂的傷口始終沒有痊愈,此刻傳來刺痛。今日禦劍之時他便察覺到不對勁,此刻更是覺得真氣渙散。想來,多半是那阮苓體內帶毒,影響了他的內息。

本來以為馬上就能回到萬劍宗,便未曾將這點小傷放在眼裏,現在看來卻是失策了。謝景離意識逐漸混沌,利器劃破衣物發出刺耳的悶響,他身形一頓,右肩處已被人捅了一劍。

“景離!”沈棠驚呼,身形微動,脖頸間便傳來一陣刺痛。

謝景離循聲看去,沈棠面露焦急,頸間隱隱顯出血色。右肩傳來的刺痛反倒讓他提起了些精神,他朝沈棠微微一笑,反手揮舞流魄劍帶起一串血珠。

“看樣子,謝宗主今日,似乎有些吃力啊。”

黑衣人的聲音傳到沈棠耳邊,他終於定下心神朝謝景離看去,立即發覺謝景離今日動作遲緩的原因。沈棠的目光鎖定在他的右臂之上,眉頭緊蹙,是昨天受傷了麽?

或許是因為受傷的緣故,謝景離的劍法越發瘋狂淩冽,不得章法。傷人,亦傷己。謝景離身側血花翻飛,每一劍都帶起一串血霧,染紅了素白的衣擺。數十名黑衣人在他的攻勢之下,竟已經在節節敗退。

黑衣人冷哼一聲,挾持著沈棠慢慢向山谷外走去。謝景離也跟著朝他們的方向移動,帶著是不可擋的淩厲,浴血而來。可惜,他以一人之力應對數十人,想要突出重圍卻是不那麽容易。

“餵,你不是想把我們二人在此滅口吧。”黑衣人已經帶著沈棠退出了山谷,他方才問道。

“死的只會是謝景離。至於你,我接到的命令是,要留活口。”

沈棠眼珠一轉,“不惜得罪萬劍宗也要將我抓走,你上面的人莫不是暗戀我?”

“論耍嘴皮子,我是比不過武聖大人的。不過,”黑衣人緊了緊架在沈棠頸間的短刀,刀鋒陷入幾分,帶出點點血色,“還請武聖大人老實點,否則,我也不介意回稟上頭說,你奮力反抗,被我們失手所殺。”

“嘖,真是狠啊。”沈棠道,“不過你可還聽過一句話?”

“什麽?”

“反派死於話多。”

沈棠話音剛落,那黑衣人只覺指尖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低頭一看,竟是一只紅尾七節蜈蚣。

那人一掌拍在沈棠背上,沈棠悶哼一聲,喉頭湧上一陣腥甜,血順著唇邊流下。

黑衣人甩開蜈蚣,可毒已入骨,劇痛瞬間麻痹了他的五感。沈棠趁機奪過短刀,反手捅進身後人的胸膛。

沈棠將人一腳踢開,那黑衣人摔倒在地,掙紮片刻便不動了。再看被他甩到地上的蜈蚣,此刻亦是蜷縮起來,沒了聲息。

“可惜了這紅尾蜈蚣,下次得找那家夥再討要一只了。”沈棠說著,蹲到黑衣人面前,扯開那人的面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只是,那人脖頸間紋著一朵血色紅蓮,月色下顯得分外詭譎。

沈棠一怔,又想去再看的時候,那朵紅蓮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沈棠眉頭緊鎖,站起身,抑制住胸中氣血翻湧,轉頭便朝山谷中跑去。

剛走了沒多久,便見月下有一人靜立。那人獨自立於屍骸之間,渾身浴血,面容映著月色,清冷出塵。

沈棠像是松了一口氣,他緩緩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像是用盡渾身力氣。謝景離朝他看過來,伸出微微顫動的手,抹去他唇邊的血色。沈棠不由失笑,這人渾身是血,不知被捅了多少個口子,竟反倒還關心起他了。

沈棠攬過謝景離的手,架起他的胳膊,步履蹣跚地朝山谷內走去。他方才受了黑衣人那一掌,體內氣血翻騰,已是強弩之末。

“你再撐一會兒,就快到——”他艱難地朝前走,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謝景離發出一聲悶哼,許久,方才聽見他低聲抱怨,“你要摔死我啊……”

沈棠道,“是你太重了。”

“我哪裏重了,是你太沒用了吧。”謝景離氣若游絲,還在下意識與沈棠鬥嘴。

沈棠楞了楞,眼眸一暗,“是啊,是我太沒用。所以你可別死了,不然,萬劍宗的人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的。”

“他們……敢……”謝景離的聲音減弱消失,沈棠連忙去查看,見對方只是昏了過去,才放心了些。

沈棠擡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萬劍宗結界入口,卻再也生不出半分向前的力氣。他回過頭來,拉著謝景離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

“傻小子,欠你這麽多,要我怎麽還?”

說完這話,他也終於支撐不住,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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