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掌櫃氣急敗壞地來找周芍藥的時候，她正抱著蓁兒坐在花廳納涼，劉旭見到他，提著拳頭就迎了上去。

“快滾！從現在起，你和你的那些人，通通不準踏入落霞軒半步！”劉旭寒著臉怒斥。

“我來找周娘子，不想跟你動手！”楊掌櫃也臉色不好。

劉旭頓時瞪大了眼，“動手就動手，怕你不成！”

“你……”

兩人各不相讓，眼看就要對上。

“劉旭，讓楊掌櫃進來。”周芍藥抱著蓁兒站起來。

劉旭這才不情不願地讓開。

楊掌櫃疾步走近，連聲質問：“這事，就是娘子你一手策劃的吧！”

“主上對你不薄，寒城百姓也對你禮遇有加，你為何要這樣做！”

周芍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清淡卻有力地說道：“你主子從前對我好，那是因為我的菜式能讓他賺大越百姓的錢。”

“可他將所有的店都無私給了你……”

“是分成！”

周芍藥嚴肅打斷。

“從經營理念上說，你們的傳統模式，在益州已經吃不開了，是我的火鍋橫空出世拯救了吉祥居。”

“不對，那不僅僅就是個酒樓。”周芍藥冷冷一笑，“是拯救了你們的情報機構！”

楊掌櫃的臉隨之一變，瞬間覺得被周芍藥冷淡的眸子逼得節節敗退。

“你的主子為什麽要將吉祥居給我，難道你不明白嗎？”周芍藥挑眉反問。

立刻，她又嗤笑著自答：“我明白！因為他知道我信任他，只有我，才能讓吉祥居繼續存在著。”

“他早就知曉了張涪生原本的身份，知道我們一旦去了京城，就會有人自動給我們提供便利，讓吉祥居存活，繼續為他的大業做貢獻。”

周芍藥的眼神越來越冷，楊掌櫃只覺全身的毛孔都在這一剎那張開來，每一根汗毛都泛著冷氣，打得他忍不住一顫。

“可我是怎麽對他的？”周芍藥寒涼的眸子裏，出現了一絲悲怨。

“我教你們種小麥，教你們種土豆，想方設法保全你們在漢昌的俘虜。”

“吉祥居的那些錢，能夠買下那麽多的人命嗎？”

“丈夫被害下獄，我在山林裏生下孩子，當我們一家人被逼的走投無路時，你的主子是怎麽對我的？”

周芍藥抿嘴一笑，盡顯薄涼。

“他搖身一變成了皇帝，可卻沒有成為我的救世主，而是冷靜地跟我談條件。”

“這也就罷了……”

周芍藥停住，一字一句如寒風過境。

“可他卻反悔了！反悔的理直氣壯！”

楊掌櫃瞠目結舌地看著她，這樣的周芍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印象中那個見人就笑，心地善良的周芍藥突然變了模樣。

可她說的全是讓他無法反駁的事實。

“但是……但是主上……一直視你為朋友……”天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有多艱難。

周芍藥“噗嗤”一聲：“你替我謝謝他！這樣的朋友，我周芍藥已然是無福消受了！”

“周娘子……”楊掌櫃略一上前，“我知道你不是無情之人，現在寒城百姓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間，就算主上不應該算計你，但百姓何辜？”

“好！”周芍藥很幹脆的一點頭，“你現在下令開城門投降，我保證不傷寒城百姓一分一毫。”

“周娘子！”楊掌櫃氣得一甩袖子，“你怎麽如此……”

周芍藥掂了掂孩子，剛才的怒氣已經一掃而過，又變成了那個人畜無害的女人。

慢悠悠地說道：“你別惱！這算是當初我敞開琳瑯山，所收的利息。”

楊掌櫃說不出話來。

沒錯，當初如果不是周芍藥授意宋之禮，西滇軍壓根進不了大越境內。

“可當初要不是為了幫你救張副將，主上根本不會挑起這場戰事！”

“你信嗎？”周芍藥含笑反問他。

楊掌櫃再次被怔住，周芍藥涼涼一笑。

“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我記得楊掌櫃說過，你也是大越人。”

楊掌櫃疑惑地看過來，周芍藥抿抿嘴，已有所指地問道：“你可有他看中的東西？”

楊掌櫃聞言，心底一涼。

看他的表情，周芍藥就覺得今天的談話可以結束了。

“楊掌櫃不妨好好想想我的話，我周芍藥母女就在你們手上。不過……若是有全城百姓給我陪葬，那也是不枉此生的！”

實際上，知道周芍藥身份的，就只有楊掌櫃一人而已。

他明知道抓住周芍藥會讓張涪生投鼠忌器，但他心裏實際上早已覺得尚雲此舉不妥，因而遲遲沒有走到那一步。

而遠在雲州的尚雲接到消息的時候，只苦笑了一陣。

不是他不想增援，而是他們的大軍才剛狼狽不堪的從前線撤回，加上國內國庫空虛，蝗災還如火如荼。

在朝臣們的一致建議下，選擇割地求和，割的地，便是他昔日的封地，寒城！

接到求和書之後，張涪生一面讓人快馬加鞭送回給已達漢昌的驃騎大將軍，一面迫不及待地率兵進入寒城。

得到消息，周芍藥帶著蓁兒在王府門前等著他。

雖離城門有十裏之隔，行軍的聲音卻已是全城可聞，寒城裏關門閉鎖，只剩一些無家可歸之人躲在街道角落瑟瑟發抖。

周芍藥遠遠便見行在大軍正前方的騎兵之首，一年輕將領縱馬而來，他戰袍紛飛，一身銀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蓁兒，那便是爹爹。”

周芍藥指著打馬而來的英武男人，耐心地教導女兒。

“蓁兒乖，要好好叫爹爹呀！跟媽媽說，爹……爹……”

張涪生早已看到了妻女，距離府門口百步遠時，已是等不及，直接提氣縱身從馬背上躍起，向那朝思暮想的人兒飛撲而去。

周芍藥看得真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小心……”

話還沒落，人已經到了面前。

戰火和滄桑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一分一毫的英俊。

飛撲過來的男人二話不說，直接連人帶娃摟進了懷裏，那手臂緊得，仿佛能將人的腰身折斷。

被箍在懷裏，眨著迷茫大眼睛的蓁兒，脆生生叫了一聲。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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