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盡快把志願表交上來，下節課都要開始啦！”

折寺中學三年級3班的教室裏，禿頭班主任在一片混亂中無奈地催促著。

他手裏拿著一沓志願表，講臺底下還有不少同學正在填寫表格，有人在大聲討論，有人在左顧右盼。這種混亂非常常見了，不過，教室左前方、以綠谷奈奈為中心的小圓圈往往能保持克制與安靜。

“呀哈，綠谷醬果然是填了雄英嗎？”奈奈後排的短發妹子羨慕地湊到她身邊：

“我也想有綠谷醬這麽好的成績和綜合能力啊！”

“對啊對啊，對我等凡人而言，普通科都高不可攀”旁邊的同學插嘴，馬上被另外的人反駁：“普通科怎麽了，雄英普通科可是全國非個性第一的！”

“雖然英雄科出名，但是普通科可是出政治家的，你見過首相讀英雄科的？”

“我不一樣，可不會想那麽遠，我已經報了青春學園的體育個性生，怎麽樣？”

“又不是冰帝，什麽怎麽樣”......

任由身邊的人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奈奈臉上掛著大和撫子般無懈可擊的笑容，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討論沒持續多久，歷史課老師便踩著上課鈴走進教室。

那位著名的時常更年期的女老師臉色很差，示意大家安靜：

“我現在要點人隨機提問上節課覆習的內容，安靜下來。”

一群頭發五顏六色的小孩瞬間噤若寒蟬。

“井上藤野，冬木市大爆炸導致了多少人死亡”

“...6,60萬？”茶色頭發的男生顫顫巍巍地反問，看見女老師眼睛一豎，立馬改口：“我想起來了！55萬，是55萬！”

“...坐。小松津，爆炸後二十年，政府頒布了什麽規定？”

“《人類個性管制與使用規定》，由時任首相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頒布。”

“正確。”女老師擺手讓他坐下，轉過臉來盯著左側前排的方向，語氣不善：

“綠谷奈奈，回答一下黃金之王對當代個性社會的歷史貢獻，我上節課講過的。”

“老師又犯什麽神經？”“她說上節課講的那一整版內容？”

“綠谷醬好慘”

“歷史老師真的有病，一直針對綠谷醬。”

問題聲剛落，臺底下的同學們就竊竊私語起來，紛紛向左前方站得筆直的少女投去同情的目光。

背對著大多數人的銀發少女沈默了，似乎是在回想。

作為現代個性社會的奠基者，國常路大覺的事跡如果講得很細，能說一天一夜。單單上節課覆習，就有大半時間花在他一個人身上，要挑重點有條理地回答下來、不出錯漏，這顯然是老師在有意難為綠谷奈奈。

大家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正當歷史老師要不耐煩地催促時，少女的嗓音在安靜的教室中響起：

“國常路大覺，生於1919年，日本現代革新社會的奠基人，也是最後一任黃金之王。

他本是陰陽師世家國常路的繼承者，但在青年時期，在當時時鐘塔系文化的影響下，決定放棄傳統陰陽道、研究新出路，為日本的未來而奮鬥，因貢獻被後人稱為日本現代個性社會奠基人，永遠的黃金之王。

國常路大覺被公認最重要的貢獻有三個：

一，他與德國威茲曼家族成功破解了德累斯頓石板的運作原理；

二，在被石板選為黃金之王後，充分運用第二王權與非時院的能力，帶領二戰落敗的日本實現經濟覆蘇與騰飛；

三，在第二任首相任期中，他以放棄王權力量為代價，用德累斯頓石板成功化解了時鐘塔危機，極具遠見卓識。

綜上，國常路大覺不僅開啟了日本現代個性社會，即便拋開個性不談，他也為日本社會經濟、政治與科技現代化做出了無可替代的貢獻。”

“回答完畢。”

語氣平靜無比流利地回答完，奈奈站在原地等老師示意她坐下；身後又是一陣嗡嗡討論，即便這對她是常規操作了，還是有同學驚嘆綠谷奈奈不喘一口氣、全部回答完的表現。

但是今天的老師似乎比平時更難應付，她沒有讓奈奈坐下，又追問道：

“回答得比較完整，不過你剛才高度評價第二點，認為德累斯頓大爆炸是遠見卓識的？我不記得我有這麽講過，要知道，那場爆炸死了五十五萬人。”

“老師上節課確實強調了冬木大爆炸傷亡慘重，但您也說過‘大爆炸讓時鐘塔勢力損失極大，從此後逐漸退出勢力舞臺’，而非時院歷史研究所公布的資料中，有官方對於國常路大覺相關謀劃的定義，我基於這兩點，才對他的貢獻給出那個評價。

至於大爆炸的傷亡情況，一方面，第162頁的統計表格顯示平民傷亡並沒有參戰人員多；另一方面，黃金之王方面已經盡全力控制和做好戰後救援。冬木時期已經局勢不是談判，而是戰爭，戰爭就是持續到打倒對方的最後一刻，是你死或者我亡，而不是妥協就能避免55萬傷亡的。”

背對著同學，奈奈聲音平和，眼神冷酷地結束這段論證：“老師講得‘黃金之王對不起創傷’觀點讓我受益匪淺，不過我認為，當我們談論歷史偉人的功過時，切忌非黑即白、或者站在一方的角度預設立場，而是應該盡量客觀地分析問題，正視他作為人類的局限性。”

被噎得啞口無言，歷史老師臉色尷尬起來。借提問很長時間的借口，她迅速放過奈奈將話題轉移向鏡頭的課程。

下課老師剛走，奈奈立刻被一大圈同學團團圍住：“奈奈！我決定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了！”

“什麽，今天才是嗎？綠谷醬一直是我崇拜的對象。”

“綠谷同學你的閱讀量好大，連非時院枯燥的文獻都看過！”......

“沒有的啦，我只是對歷史課比較感興趣。”收拾書包，奈奈溫柔地微笑著，一派親切可愛的樣子：“你們也知道我偏科嚴重，數學什麽的，比谷琦君你差遠了。”

“不，總分第一明明一直是你，綠谷同學不要謙虛！”

“數學課我要跟你們多多學習的，說起來，這麽快就放學了哎！”奈奈穿過教室向門口走去，巧妙轉移話題。

“啊對！放學了！”

“四點了？”放學的快樂吸引了同學們的註意力，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收拾書包，紛紛沖奈奈揮手道別，跑回座位、準備回家。

此時是下午四點，天邊的太陽角度微斜、灼熱依舊，學校裏已有不少同學三五成群向校門走去。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不時跟認識的同學點頭致意，奈奈穿過公用走廊朝一班走去。

果不其然，還沒走到一班門口，鼻翼就感受到空氣裏隱約的□□爆炸後的刺激氣息，爆豪勝己熟悉的嗓音囂張地從教室裏飄出來：

“臭久，你這種無個性的廢物是不可能考上英雄科的，下午還敢挑釁我？最近膽子變得越來越大了啊！”

“哈哈哈哈哈看他可憐的樣子”

“爆豪同學說得沒錯，綠谷你也太狂妄了”

“自己知道就好，非要把志願大聲說出來”

奈奈看到一班不願惹事的同學拿著書包迅速走出來，看到自己楞了楞，又很快帶著不願惹事的表情擦肩而過。

日本的校園霸淩非常普遍，其他同學往往不願意插手，以免被卷進來、讓班上的“頭目”視為新的對象。而一班一向唯爆豪勝己馬首是瞻，他強大的個性和崇拜他的小弟們，讓同學甚至一班老師都不敢對他多言，更何況他是折寺這些年最有希望考上英雄科的學生，學校便對他的小團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奈奈臉色陰沈，停在門口直勾勾往裏看。

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路人看到她，腳下一頓直接從後門走；教室前排綠谷出久的座位被團團圍住，爆豪勝己帶著四五個雜毛一副不良樣子，把圈裏的綠谷出久逼得幾乎縮成一團。

“別做那種可笑的夢了，DEKU，你以為能引起我的註意嗎？沒個性的你連成為我路上的絆腳石都沒有資格。”

“不，不是的...”強撐勇氣，綠谷出久努力克服對面前兇惡表情的畏懼，顫聲反駁。

在人墻的空隙中，他游離的眼神突然捕捉到不遠處那抹銀發的身影，綠谷出久的瞳孔驀然睜大：

雙手緊攥，指甲深陷掌心都察覺不到，奈奈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憤怒，更不明白自己憤怒至此、卻邁不開腳步。她兀然盯著那個方向，身體微微發抖，腦海裏仿佛有什麽在互相拉扯、打著架。然後她看到了綠谷出久透過人群投來的眼神。

一根弦在奈奈腦海中，發出“嘣”的清脆響聲。

那是求救的眼神，銀發少女與綠發的男孩同時想。

脆弱、迷茫、晦暗的眼神，像被勾起舊日的噩夢，像憧憬被打碎的絕望，像想為而不敢為的東西被毀壞，她的眼神，在求救。

爆豪勝己的手伸向衣領，綠谷出久全然不覺，看向縫隙的遠方。

掙紮、痛苦、用力的眼神，為對抗那個懦弱的自己，為理想中的英雄，從破碎的陰影中透出新的光芒，他的眼神在求救，但伸手拉住他的，會是真正的英雄，而不是她。

有人已經看了過來，包圍變小了，奈奈清晰地看見爆豪勝己扯著綠谷出久的領子，另一只手劈啪作響，想把他從座位上拎起來。

“放開我！”

“放開他！”

異口同聲。

熟悉的聲音讓爆豪勝己想轉頭看去，卻被面前的一股大力推了個趔趄。

兇惡的表情空白了，他不敢置信綠谷出久竟敢激烈反抗並站了起來，反應過來後怒火猛地竄上頭頂，左手不過腦子地揮了出去。

而在綠谷猛地站起來的同時，門口的奈奈已經沖他們跑了過來，認出少女的小弟們見她速度很快，怕被撞倒連忙後退，讓她毫無預兆地沖到了兩人身前。

電光火石之間，準備硬頂充滿怒火爆破的綠谷出久，看見奈奈飛快沖進自己與爆豪之間、老母雞護雛般張開雙臂；而揮出手後察覺不對卻來不及收手的爆豪勝己，手掌擦過面前女孩肩膀的剎那間，轟然爆炸。

爆炸嗆人的煙霧中，所有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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