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村子，他便徑直去了花玉芬家。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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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還能反悔呢？而且要是你們把這事兒幫我辦成了，額外還有獎勵呢！”
有了幹部的承諾，王廣財便和苗艷樹兩個從半路上下了車，又折了回去。
“王廣財，你真要在咱鎮上開超級市場？”回去的路上，苗艷樹問他。
“都往回走了，我還能是開玩笑？”
苗艷樹撇撇嘴：“你蒙得了別人可蒙不了我，你啥時候有開超市的朋友了？我看你還是算了吧。”
“她杜昕月能開百貨公司，我為啥就不能開超級市場？”當初他們離開鎮子的時候，杜昕月的百貨公司已經建起來了。
“人家杜昕月有本錢啊，她開百貨公司之前，又有農場又有加工廠的，得攢下多少錢呢？你呢，你哪兒來的錢？”
王廣財擡手在苗艷樹肩上拍了拍：“大兄弟，咱們的錢是不夠，但是咱們可以想辦法啊。”
苗艷樹皺了皺眉頭，說：“等回家以後你可別叫我大兄弟，等我姐他們聽見多不好，從寶珍那邊論我可是你舅呢。”
王廣財順手在苗艷樹頭上打了一巴掌：“去，你小子給誰當大輩呢？”
苗艷樹摸摸腦袋，偷笑，他小聲嘀咕：“本來就是嘛。”
258超級市場
他們先是回了廣州，聯系上之前那個曾給他們指了發財路的暴發戶朋友，跟他把這事兒一說，問他願不願意投資。
這個暴發戶朋友一直想在廣州開一家超級市場，但因為資金不足，計劃並沒有落實。
他聽王廣財說了這件事，便認真琢磨了一陣兒。到小鎮上去開超級市場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一來投入不會很大，二來有政策扶植，貸款什麽的也好說。
只是，這超級市場目前在大城市都還沒幾家，在小鎮上開能有前途麽？畢竟他需要考慮客流量的問題。
他跟王廣財詢問了鎮上的情況，得知他們鎮的規模還算可以，尤其是當他得知鎮上已經有了加工廠、百貨公司這樣的大中型企業，並且還有一些新崛起的小微企業之後，他便動心了。
但表面上，他卻不動聲色，他問問王廣財：“你這麽積極地跑來找我去你們鎮投資開超市，你有什麽目的嗎？”
被說中心思的王廣財有些不好意思，他搓著手，說：“其實我也沒什麽目的，就是想你將來要是在我們鎮上開了超市，能讓我和艷樹入個股，將來給你打打幫手什麽的。”
“就知道你小子是無利不起早。那就這樣吧，我來投資，你來經營，不過咱得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幹好了，我這裏的好處少不了你的，你要是把我的錢打了水漂，我肯定也不會放過你。”
“強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好了，我們鎮那可是個風水寶地，那杜昕月是靠養豬發家的，她都能開百貨公司，我這見過大世面的人，開超級市場肯定比她的百貨公司紅火！”
他強哥用一根手指頭在面前搖擺兩下，說：“No，不僅要比百貨公司開的紅火，還要把百貨公司擠垮。同時幹零售業的，百貨公司的存在就是對你最大的威脅，鎮子再大，購買力也是有限的，只有擠垮了百貨公司，你的超級市場才能夠獨霸天下。”
王廣財握緊拳頭，像是在喊口號：“對，我的目標是……”
苗艷樹聽得目瞪口呆又心潮澎湃。他想起之前他去找邢建國幫忙跟玉玲現在的男人解除加盟合同，邢建國不僅不答應，還對他態度蠻橫。還有杜昕月和郭秀秀，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她們不就是比他有錢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然而他也看出來了，這年頭有錢就是老大，沒錢說啥都不硬氣。所以要是王廣財真能弄成超市，將來將杜昕月的百貨公司給擠黃了，那豈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想到這裏，苗艷樹突然義憤填膺，他舉起拳頭高呼起來：“擠垮杜昕月的百貨公司，讓超級市場獨霸天下！”
他的舉動當即引來王廣財的一記白眼兒：“你跟著瞎起什麽哄？”
“那個杜昕月太猖狂，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這下終於有機會出這口氣，我心裏高興！”
他們回來不久，強哥徐東強也來了，鎮上的那名幹部帶著他跟鎮上的主要領導見了面，詳細談了投資建超級市場的事。
由於徐東強在廣州還有別的生意要做，他很快便返回了，這邊的事他便全權交給王廣財來做。
這天，吳巧雲氣呼呼地來到位於新悅百貨三樓的杜昕月的辦公室。
新悅百貨三樓是後接上去的，是康莊股份責任有限責任公司的辦公區。三樓有自己單獨的樓梯通道，不與百貨公司一樓二樓走一個樓梯。
如果在前世，杜昕月應該為自己租一間寫字樓的，但是現在條件就是這樣，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區就已經不錯了。
新悅百貨三樓設有會議室、董事長辦公室、財務室等職能部門。另外百貨公司總經理吳巧雲的辦公室也在這裏。
吳巧雲是杜昕月這裏的常客，雖然杜昕月是吳巧雲的領導，但是私下裏兩個人還是像姐妹一樣相處。吳巧雲見了杜昕月，也比其他人要隨意一些。
“呦，這是誰把我們吳小姐給得罪了，生這麽大的氣？”杜昕月看到她生氣便笑著打趣她。
“有人要在咱們對面開超級市場的事兒，你知道嗎？”吳巧雲問她。
“聽說了，咱對面那些那些門市不是在動遷嗎，聽說對方給的補償款還挺讓他們滿意的。”杜昕月回答。
“你知道是誰買下的那塊地嗎？”
“除了王廣財還能有誰？超級市場這種新事物，也就是他這樣‘見過世面’的人才能想得到。你生氣難道就為這事兒？”杜昕月問她。
“我不是生氣他開超級市場，他開就開唄，在咱對面開我也沒意見，那是他的自由。我生氣的是，他為啥老是扯上咱的百貨公司！說什麽咱的百貨公司賊老土，城裏人都不稀得逛，等超級市場一開門，咱的百貨公司就得被超市市場擠黃。哈，真是把他給能耐的！”吳巧雲一邊說一邊在地上踱著步子，看上去是氣得夠嗆。
王廣財和苗艷樹去香港發財的事杜昕月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並不是她特意打聽的，而是王廣財和苗艷樹自己到外面說的。現在，他們唯恐人們不知道他們去過香港，逢人就顯擺他們去過香港的事兒，動不動就繪聲繪色地給大家夥講他們的見聞。
苗艷樹本來打算像上次那樣，將他們從廣州帶回來的俏貨拿到集上去賣，王廣財卻讓他把襪子、手套這些小商品留下來一些，免費分給村裏的人。他一邊分發東西，一邊跟大家夥說，他們將來要在鎮上開超級市場了，以後香港的好貨在他的超級市場都買得到，讓大家夥一定都過去捧場。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不久大家夥便都知道王廣財要開超級市場的事兒了。
“廣財，啥事超級市場？是超級大的市場嗎？”
“超級市場嘛，肯定是超級大了。肯定比那個新悅百貨要大。”
“廣財，超級市場裏都賣些啥，比新悅百貨的東西全不？”
“新悅百貨有的沒有的我們超級市場裏都有，你想買啥就有啥。以後有了超級市場，你們就別去新悅百貨了。”
“廣財……”
像這樣的問題，王廣財每天都能聽到一籮筐。但他都是樂此不疲地作答，一點兒都不厭煩。
259劍拔弩張的零售業競爭
據杜昕月所知，正如吳巧雲說的那樣，王廣財每次在談及他的超級市場時，都會拿新悅百貨來作比較，而且一定要把新悅百貨貶得很低，把他的超級市場擡舉得很高才行。
至於要擠黃百貨公司這樣的話，他更是掛在了嘴邊兒上。
現在，鎮上的老百姓都在傳，說是王廣財受香港大老板支持，要在新悅百貨對面建個超級大的大商場，他們建這個超級大的大商場的目的，就是把新悅百貨給擠黃。
正在杜昕月和吳巧雲說話的時候，杜昕月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杜昕月拿起話筒，裏面傳來郭秀秀急促的聲音：“昕月，我聽說王廣財要開比百貨還大的商店，跟你對著幹，有這事兒嗎？”
“算是有這事兒吧。”
“這個王廣財，咋還欺負起自家人來了？”
“自家人？”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跟郭寶珍都有孩子了，結婚也是遲早的事，怎麽不是自家人？”
經郭秀秀一提醒，杜昕月才意識到王廣財已經成了她們“自家人”。跟這種人拉親戚，只能讓她汗顏。
“隨他去吧，我沒有他這樣的親戚。”杜昕月說。
“這不是你認不認的事兒，”郭秀秀在那頭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主意，說，“這事兒交給我吧，我現在就找苗艷翠去。”
“哎,小姨……”杜昕月還想說什麽，她已經撂了電話。
“又是因為那個王廣財吧？”看到杜昕月對著話筒一副無奈的表情，吳巧雲問她。
“是我小姨，要去找苗艷翠。”杜昕月無奈地搖搖頭，說，“她找苗艷翠有什麽用呢？她連閨女都管不了，還能管得了未來女婿？”
“要不然我找幾個人去給王廣財點兒教訓，讓他再胡說八道！”吳巧雲咬牙切齒。
“別理他，讓他折騰去吧，有他難受的時候。”
“可是他到處敗壞咱們的名聲，我擔心會對給咱們的銷售帶來不利影響。”吳巧雲不無擔憂地說。
“我看未必，他這樣做至少在一段時期內是成全咱們的。他的超級市場才剛剛打地基，離開業還遠著呢。現在鎮上又就咱一家大型商店，老百姓有需要的東西了，還能等著他的超級市場開業不成？他這是趕著大家夥來咱這裏消費呢。”
“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原來咱對面還有好幾家小商店跟咱爭生意，現在那些商店都因為王廣財蓋超級市場動遷了，咱這裏也成了這鎮中心唯一的一家商店了。”
“你也不要只顧著眼下的生意，還要考慮一下以後超級市場開業之後，百貨公司的發展問題。”杜昕月提醒她道。
吳巧雲說：“好，等我好好琢磨琢磨，一定不能讓王廣財得逞。”
在王廣財籌劃超級市場的時候，郭寶珍便和她舅苗艷樹一起每天拿著他們從廣州帶回來的俏貨，去露天農貿市場上出攤兒。
原本郭寶珍想要在新悅百貨租個床位，專門賣這些俏貨的，但是王廣財說啥也不同意。他還說郭寶珍要在新悅百貨租攤床是打他的臉，要是她執意這樣做也行，他就跟她斷絕關系。
嚇得郭寶珍再也不敢提去昕月百貨租攤位的事了。
然而不去新悅百貨賣俏貨，便只能到農貿市場上去賣。農貿市場的檔次太低，俏貨很難賣上價錢，他們又不能把貨都窩在手裏，便任由買主壓價兒，硬著頭往外賣。
“老婆，你跟你舅俏貨賣的怎麽樣了？”這天晚上，王廣財回到家，一邊脫外套，一邊問郭寶珍。
“賣出去快一半兒了。”郭寶珍一邊哄孩子一邊說。
“都賣出去快一半兒了？挺快啊。”王廣財聽說俏貨賣了很多，心裏高興起來，又問她，“掙了幾千了？”
“還幾千，有幾百就不錯了。”郭寶珍以為王廣財在跟她開玩笑，便也不在意地回答。
誰知，王廣財當即就急眼了。
“啥？那麽多貨你們才給我掙回幾百塊？那些貨光本錢就花了好幾千塊，你們賣了一半兒，掙那麽點兒都不夠路費的！”
“你又不讓我們去新悅百貨租櫃臺，在農貿市場上，能賣出這個價就不錯了。”郭寶珍反駁他。
“我還指望著拿這些貨賣的錢來入股超市呢，就這收入，還入個球？”
“那咋辦？要不把剩下的貨留著，等開了超級市場再賣？”郭寶珍試探著問他。
她當即就被王廣財給罵了：“狗屁，現在商品更新換代這麽快，你留著它們壓箱底啊？”
郭寶珍不吭聲了，反正她是一點兒轍都沒有了。
王廣財思索了一會兒，說明天你把苗艷樹叫來，咱們商量商量剩下的貨怎麽賣。
第二天，等苗艷樹來了。王廣財先是沒鼻子沒臉地把他訓了一頓，也不管郭寶珍還在跟前兒，他怪苗艷樹不懂得變通，貨沒賣上價，還賣賠了錢。
苗艷樹就辯駁，說他哪裏賠錢了，不是還掙了幾百塊嗎？
王廣財發出一陣冷笑，然後，他臉一沈，說：“苗艷樹，這就是你認為的買賣是吧？好，咱們都別賺錢了，幹脆一起喝西北風算去吧！”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還是郭寶珍攔住了他，說：“廣財，有話好好說嘛，我和我舅都不會做生意，你就耐心一點兒，多教教我們不就行了？”
苗艷樹也緩和了語氣，說剛才是他不對，不該反駁王廣財，以後王廣財指哪他就打哪兒，絕無二話。
王廣財垂著頭琢磨了一會兒，說：“行，之前那些貨算是我買教訓了，剩下的貨我來賣，要是賺不到一萬塊，我的姓倒著寫！”
“王”字兒倒著寫還不是“王”嘛？這話苗艷樹只是在心裏嘀咕了一下，沒敢說出來。
不過接下來，他也真是見識到了王廣財做生意的厲害。
由於有些貨已經在鎮上露過面了，王廣財沒再把它們放在鎮子的範圍裏去賣。他裝了一部分貨在車上，開車載著郭寶珍和苗艷樹去了一百裏外的一個偏遠的鎮子。
出發前一天，他去賣了幾張大紅紙，又去了一趟鎮中學。
260“港商之子”苗艷樹
他們來到的這個鎮子規模沒有他們鎮子大，人口也不如他們鎮的多，經濟發展更不用說了，整個鎮上只有幾家小賣部和幾處小旅店。
在駛入鎮子之前，王廣財將汽車停在路邊上，他從汽車後備箱裏拿出事先讓人幫忙寫好的大紅紙，讓苗艷樹和郭寶珍兩個幫忙貼在騎車的兩邊。
苗艷樹和郭寶珍一邊貼，一邊念叨，那幾個字連起來是：“香港富商傾情回饋家鄉父老”。
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笑王廣財自不量力，把自己說成是“香港富商”。
王廣財沒搭理他們，他從後備箱裏拿出一臺錄音機，將其打開，將聲音調到最大，然後將錄音機放在車頂上。然後他讓他們都上車，他開著車子緩緩地往鎮上去。
車頂上的錄音機裏發出一個甜美的女聲：“大家好，我是香港大勝集團董事長秘書，大勝集團為回饋內地父老鄉親的厚愛，特為大家免費贈送本公司生產的新產品……”
郭寶珍警惕地看向王廣財，酸溜溜地問他：“王廣財，車頂上那個說話的女人是誰？”
“是鎮中學的一個老師。”王廣財一邊開車一邊回答。
“你認識她多長時間了？”
“剛認識——哎你別胡思亂想啊，這是昨天我去鎮中學，讓我認識的那個教導主任幫忙找個人錄音，那個教導主任幫我找的，他說這個女老師聲音好聽，播出來跟廣播員的聲音沒兩樣。”
“真是沒兩樣，你不說我還真把她當成是播音員了。”苗艷樹笑瞇瞇地插嘴道。
他們的汽車一開進鎮子，立刻引來一眾居民的圍觀。
由於汽車開得很慢，那些人就一路好奇地跟在車後面，還不時地對著汽車指指點點。
“哎，你們看啊，車子後面跟了好多人呢！”苗艷樹從後視鏡裏看到跟在後面的人，高興地說。
“別回頭，要穩重一些，別讓他們看出咱們是為了掙錢來的。”王廣財提醒他。
“做生意本來就是為了掙錢，不掙錢誰還做生意？”郭寶珍一臉不服地嘀咕。
“要麽說你掙不到錢呢，成天把掙錢掛嘴邊兒上，誰還敢買你的東西？”王廣財數落她一句，又囑咐兩個人，“你們兩個人給我聽好了，從現在起，苗艷樹你是香港富商的兒子，我和郭寶珍是你的助手。咱們這趟來不是為了做生意，而是來回饋家鄉父老的。”
“我說出來的時候你非讓我穿這身呢，敢情讓我演戲呢。”苗艷樹看看自己從頭到腳的時髦行頭得意地說，但隨即他又犯愁了，說，“可是，我也不會演港商的兒子呀。”
“不用你演，你就站在那裏就行，你只有兩個動作，就是揮手、微笑。這些你都會吧？”
“這好辦，就是這樣和這樣唄。”苗艷樹說著，便做起揮手和微笑的動作來。
王廣財說他手揮得太生硬了，笑得也太假，然後又讓他再好好演練兩遍。
這時，王廣財回了一下頭，目光就落在苗艷樹的一頭亂發上。
他皺了皺眉頭，回頭對後座的郭寶珍說：“老婆，把我剛給你買的頭油拿出來，把你舅那個雞窩頭弄一弄。”
“這頭油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郭寶珍不情願地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細長的瓶子，瓶子是玻璃做的，裏面盛著的頭油裏還浸著一支幹枝梅，看上去很別致。
“別舍不得了，等咱掙了大錢，我再給你買，要多少有多少。”王廣財勸她。
聽王廣財這麽一說，她才將頭油的瓶蓋旋開，小心地在自己的手掌心裏倒了一點兒，然後用兩個手掌靠在一起搓了一下。
“舅，你把頭探過來一下。”她招呼苗艷樹。
苗艷樹聽話地探過頭，任由外甥女在自己的頭發上糊弄著，郭寶珍還拿出一個小木梳，一邊給他頭上抹油，一邊給他梳理。
王廣財回頭看看外面的人，說：“差不多了，你們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郭寶珍一邊說一邊最後在他的頭發上又抹了兩把油。
王廣財回頭一看，差點兒沒笑噴了。因為苗艷樹真的變了一個人。
他那頭雞窩發在頭油的滋潤下，都服服帖帖地順在他的腦袋上，郭寶珍又用木梳給他的頭發四、六開，給他梳了個偏分。看上去，他就跟那舊社會的洋少爺一模一樣。
許是郭寶珍只知道舊社會的洋少爺啥模樣，根本就不知道現代社會香港富家子弟是啥模樣吧？也好，反正這小鎮上的人，估計也沒有誰見過香港富商公子的。
王廣財將車子停下，幾個人下了車。
下了車他們才發現，車後面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跟了五、六十號人，而且還有一些人正從四面八方朝這邊趕。
“鄉親們，大家好！”王廣財像個幹部那樣跟鎮上的人打招呼。
但車頂上錄音機的聲音很快將他的聲音蓋住了。裏面還在播著王廣財找鎮中學的老師錄的宣傳稿。
王廣財連忙過去取錄音機，打算把它關了，不想苗艷樹卻先他一步把錄音機取下並關上了。等他要把錄音機放進車裏時，被王廣財擋住，並接了過去。
“苗總，讓我來吧。”王廣財故意大聲說，然後又湊近苗艷樹低聲說，“記住你的身份，這不是你應該做的。”
苗艷樹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港商的兒子”啊。他連忙站到車旁，對大家揮手、微笑起來。
王廣財放好錄音機，便扯著嗓子給大家夥介紹起來。
他先是給眾人介紹了他們的“苗總”，說他就是剛才喇叭中說的港商的兒子。
然後，他繪聲繪色地講起了自己編造的故事。
他說四十年前，苗總的父親窮困潦倒的時候，曾經來過他們縣，並且被縣裏的一戶人家接濟過。四十年來，他一直對那戶人家的恩情念念不忘，他讓他兒子苗總回來投資開公司，報答本縣人。
“你們有聽說過明水鎮的新悅百貨嗎？那就是苗總投資興建的。”王廣財嘴巴裏跑起了火車。
261一錘子買賣
郭寶珍在他後面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苗艷樹笑得更開心了，新悅百貨都成他投資的了，他心裏能不美嗎？
“我聽說過新悅百貨，據說那裏面的東西可多了。”一個人說。
“我好像聽說新悅百貨是個女人開的。”有人提出質疑。
“那個女人叫杜昕月對吧，她呀，只是苗總雇來看店的，我們苗總才是新悅百貨真正的大老板。”王廣財說得跟真的似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大家對面前這個“苗總”的信任度又提升了一層。
王廣財趁熱打鐵。他說，現在苗總還打算在這個鎮上開個百貨公司，這趟來就是的任務之一，就是對小鎮的方方面面進行考察，開公司嘛，總是要謹慎一些的。
王廣財本來就能說會道，他將故事講得很生動又逼真，讓大家夥都深信不疑。
至於苗艷樹港商之子的身份，只要看看他們開來的小汽車，再看看苗艷樹那一身洋裝和鋥亮的頭發，就不由得他們不信了。
“苗總要在我們鎮開百貨公司？太好了！”大家夥聽了都很高興。
看火候差不多了，王廣財就喊郭寶珍：“郭助理，把苗總給鄉親們準備的禮物都拿出來吧。”
“苗總這裏帶了一些小禮物給大家，也是將來要在百貨公司售賣的東西，就當是見面禮了，希望大家能喜歡。”王廣財進入正題。
“要錢不？”
“不要錢，免費送大家夥的！”
“哇，苗總這麽大方！”
眾人一聽有禮物，便鬧哄哄地往前擠。等郭寶珍把他們實現準備好做禮物的高筒絲襪拿出來之後，人們已經擁到了他們眼前。
“鄉親們，不要擠，大家都排好隊，不排隊的沒有禮物！”王廣財扯著嗓子喊道。
王廣財此話一出，眾人便立刻排起隊來，雖然是你擠我推的排了好半天，但最終還是排了一長隊。
這時，王廣財又說：“鄉親們，實在是不好意思，苗總今天出來得急，沒帶那麽多禮物，只有二十份。大家按照排隊的先後順序領，領不到的只能下次了。”
隊伍一點點向前，排在前面的二十個人都從郭寶珍手裏拿到了禮物絲襪。
剩下的人還在排隊，但是禮物卻發光了。
他們當即就不幹了，沖著王廣財吵吵起來。
“憑啥沒有我們的禮物？”
“不是回饋相親嗎？就拿這麽點兒禮物來，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實在抱歉，今天苗總走得太匆忙，沒帶那麽多，等下次，下次苗總來一定多帶點兒給大家，讓大家夥都不空手。”王廣財陪著笑臉跟大家解釋。
“咦，那個苗總咋不說話呢？”一個女人指著苗艷樹說。
“苗總跟咱們語言不通，你們要跟他說啥，我給你們翻譯。”王廣財說。
“俺想問問苗總的廠子是生產啥的？”
“是生產電子產品的。”王廣財回答。
“啥是電子產品？”
“電子掛鐘，電子手表，電話機，收音機……多了去了。”
眾人還是一臉迷惑，他們當然會迷惑，因為鎮子比較偏遠，跟外界了解也不多，電子產品這種新科技下的產物，大多數人聽都沒聽過，更別說見過和用過了。
王廣財就給郭寶珍遞了個眼色，郭寶珍便從車裏拿出一塊電子掛鐘，舉起來給眾人看：“噥，就是這樣的掛鐘，不用上弦，安塊電池能跑一年。”
這是掛鐘？這麽好看，像一塊大手表，還不用每天上弦，多省事兒？這麽精致的東西，得多少錢？
大家夥的問題又鋪天蓋地地湧來。
“在香港市面上零售是一百五十港幣，折合成人民幣大約是一百三、四十塊錢。”王廣財說。
“哇，不便宜啊！”眾人一陣唏噓。
“其實這東西本錢很低的，就一百塊。”王廣財安慰大家。
一百塊也不少了，眾人還都是一副望塵莫及的表情。
郭寶珍和苗艷樹互望一眼，心裏都在嘀咕，王廣財可真敢說啊，一塊電子掛鐘的本錢不過就是幾塊錢，他卻說成是一百塊。
“咱結婚時，要是有這麽一塊鐘放在家裏，該多洋氣啊！”一個年輕女人跟她身邊的男人說。
“你要是喜歡，咱就跟他買下來。”
“算了吧，那麽貴。”女的扭捏。
“沒事兒，不過是百八十塊的東西嘛。” 那個男人大方地說，然後就問王廣財，“餵，你這鐘賣不賣，要賣的話賣給我一塊。”
王廣財搖搖頭：“不賣，車裏一共就有十來塊，都是被別人定下的，我們一會兒就得給人家送過去。”
“賣給我一塊吧，我對象喜歡，我們就要結婚了。”那個男人走過去央求他。
“哎呦，我們可不是來賣東西的，我們是來給大家夥送禮物的。”王廣財一臉為難。
“就賣他一塊吧，他結一次婚不容易。”有人幫著說情。
“就賣我一個吧，多少錢我現在就給你點。”那個男人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鈔票。
他女朋友拉了拉他的衣襟：“要不算了吧，咱還得買縫紉機呢。”
“縫紉機先放一放，反正你也不會用，就是買了咱一時半會兒也用不著。”男人柔情地看著他的女人說。然後，他又做出要給王廣財點錢的樣子。
“哎呀，這我也做不了主啊，要不我幫你們問問我們苗總吧。”王廣財繼續為難地說著，然後他向苗艷樹走過去，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苗艷樹沈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王廣財就回來了，笑著跟那對年輕人說：“你們很幸運，苗總答應賣你們一塊掛鐘了，他說結婚是大喜事，一定要支持！苗總本來想白送你們一塊的，但是鐘表這東西，拿來送人總是不好的，另外公司也要入賬的嘛，所以——苗總說了，你們就給個六十塊，意思意思得了。”
郭寶珍和苗艷樹張大了嘴巴。六十塊，一塊幾塊錢進的掛鐘王廣財賣六十塊，他可真夠黑的！
“六十塊？你們不是賠錢了嗎？”一個人瞪大眼睛問。其他人也跟著躁動起來，紛紛表示不相信。
262掛鐘騙局
“我都說了，我們不是來賣東西的，就是來回饋大家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批鐘表已經有人預定，這六十塊我們苗總都不會收的。”王廣財跟他們解釋。
“媳婦，咱今天可遇到貴人了！”小夥子高興地對他對象說。
“是啊，咱們真是太幸運了！”女的也說。
小兩口一邊說，一邊點了六十塊錢交給王廣財。
王廣財把掛鐘包好交個他們，兩個人抱著掛鐘高高興興地走了。
看到他們買到了這麽便宜的好東西，旁邊很多人心裏早就癢癢了。
“那個，我兒子年底也要結婚，你看能不能跟苗總商量一下，也賣我一塊掛鐘？”一個中年女人終於忍不住從人群中擠出來，對王廣財說。
“不能賣了，剩下的是人家訂好的，我們要去送貨的。”
“你就賣我一塊吧，你看，錢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女人說著將手裏攥著的錢給他看。
“哎呀，不行啊大姐，賣了你我送貨就不夠數了。”
“你剛才都賣了一塊，已經不夠數了，不差這一個。”女人固執地舉著錢。
“好吧，那我就再去跟苗總商量一下。”王廣財做出很不情願的樣子。
王廣財回過頭去找苗艷樹，卻發現他不在身後。再一看，他已經坐進車裏了。
他走到車旁，悄悄車窗，苗艷樹在裏面將車窗放下來。
“啥事兒？”
“你咋還上車了？”王廣財不高興地問。
“你胳膊都晃酸了，嘴也笑僵了，進了緩緩。現在好點兒了，我現在就出去。”
“不用了，你就在裏面呆著吧。”
王廣財一回來，那女人馬上湊上去問：“苗總答應賣我掛鐘沒有？”
“答應了。苗總突然想起公司有事要處理，這批貨就暫時不送了。”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高興極了。
“能不能也賣我一塊，我妹妹下月也要結婚。”
“我侄子昨天剛相中一個對象……”
秩序一時有些混亂。人們為了搶到掛鐘，都削尖了腦袋往前沖。
“大家都別急，一個一個來，都有份兒。”王廣財一邊維持秩序，一邊跟郭寶珍從車裏往外搬鬧鐘。
從車裏往外搬掛鐘的時候，他故意將另外一只箱子碰到了地上，箱子翻倒了，裏面的東西撒落一地，是一些電子表、剃須刀、打火機什麽的。
“哎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快點兒收起來。”王廣財數落郭寶珍。
“明明是你……”郭寶珍反駁了一半兒，看到王廣財對她使眼色，便將後半截話吞了下去，貓下腰開始撿東西。
然而眼尖的人已經捕捉到了這些東西，便宜貨搶紅眼的人，便追著問王廣財，地上那些東西賣不賣？
“不賣不賣，再賣家底都要賠進去了。”王廣財用力擺手。
車上的十幾塊掛鐘被一搶而空，還有些沒買到的，老大不高興了。王廣財答應他們過兩天還回來，他們才罷休。
一些人的註意力再次集中到車裏剩下的東西上，他們再次央求著王廣財將那些東西也拿出來賣。
再次請示了苗總之後，王廣財大手一揮：“苗總說他豁出去了，車上的東西一件不留，都賠錢讓給大家夥，就當是讓大家夥給我們的百貨公司做廣告了。將來等我們的百貨公司開張了，大家夥一定要多捧場啊！”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最終，車上的東西差不多都以高於進價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價格進行了售賣，一樣都沒剩下。
回去的路上，三個人都很高興。
郭寶珍和苗艷樹在後面點數著掙來的錢，王廣財則一邊開車，一邊跟著車載收音機的歌哼唱著。
“發了，我們發了！廣財，明天我們再來一趟吧，把家裏剩下的那些掛鐘都拿來。”苗艷樹興致勃勃地說。
“不行，明天到別的地方去。”
“那啥時候再回來？還有很多人沒買到咱們的東西呢，你不是也答應他們下次給他們帶來嗎？”
這次，還是郭寶珍有了悟性，她說：“舅，咱那些東西賣得那麽貴，等他們回過味兒來肯定要找咱們，咱們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還是寶珍開竅，艷樹，你得跟你外甥女多學習學習了。”
苗艷樹抓抓自己的頭發，撇撇嘴嘀咕一句：“原來是一錘子買賣啊，能幹長才怪。”
王廣財說：“咱也不需要幹長，等把這批貨處理幹凈，超級市場也差不多建好了，到時候，咱們就一心經營超級市場。”
“你打著新悅百貨的旗號賣那些東西，萬一被杜昕月他們知道了咋辦？”苗艷樹有些擔心地說。
“放心吧，咱們鎮和這裏隔著上百裏呢，她們不會知道。”
接下來，他們又開車跑了幾個鄉鎮，用同樣的方法，換湯不換藥地賣他們的俏貨。
王廣財把掙來的錢與苗艷樹七三開，苗艷樹對這樣的分配很不滿意，覺得他分到的太少了。
王廣財說，他的七份裏有兩份是屬於他老婆郭寶珍的，他實際上只比苗艷樹多得了兩份。這多得的兩份是因為他的創意好，讓貨賣上了好價錢。
苗艷樹便沒話說了，他能說啥？主意的確是王廣財想出來的，要不然這些貨也賣不出那麽多錢。
不過，他們不幸運的是，新悅百貨一樓的一個商家，不久也進了一批與他們同樣款式的電子掛鐘。掛鐘的零售價是每塊十五元。
這種掛鐘很搶手，很快便被搶購一空。
鎮上有一戶人家也買了一塊這樣的鬧鐘掛在墻上，他的一個外地親戚來串門，看到了就跟她打問，這鐘是在哪裏買的，花了多少錢？
得知這鐘是從新悅百貨只花了十五元錢買到的時候，她大呼上當，並向鎮上的親戚講述了她上當受騙的經過。
她說她在家門口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鐘，卻花了七十塊。而且還搭了好大的一個人情。最後她特意強調，說那個賣鐘的說，新悅百貨就是他投資建的。
本鎮這戶人家的女人去新悅百貨閑逛的時候，便把這事兒講給百貨商店賣鐘的老板聽，還問那老板是不是還去別的鎮子賣過同樣的鐘？
263東窗事發
賣鐘的老板說她在百貨商店的生意這麽好，光在櫃臺賣貨都忙不過來呢，哪有時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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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幹部的承諾，王廣財便和苗艷樹兩個從半路上下了車，又折了回去。
“王廣財，你真要在咱鎮上開超級市場？”回去的路上，苗艷樹問他。
“都往回走了，我還能是開玩笑？”
苗艷樹撇撇嘴：“你蒙得了別人可蒙不了我，你啥時候有開超市的朋友了？我看你還是算了吧。”
“她杜昕月能開百貨公司，我為啥就不能開超級市場？”當初他們離開鎮子的時候，杜昕月的百貨公司已經建起來了。
“人家杜昕月有本錢啊，她開百貨公司之前，又有農場又有加工廠的，得攢下多少錢呢？你呢，你哪兒來的錢？”
王廣財擡手在苗艷樹肩上拍了拍：“大兄弟，咱們的錢是不夠，但是咱們可以想辦法啊。”
苗艷樹皺了皺眉頭，說：“等回家以後你可別叫我大兄弟，等我姐他們聽見多不好，從寶珍那邊論我可是你舅呢。”
王廣財順手在苗艷樹頭上打了一巴掌：“去，你小子給誰當大輩呢？”
苗艷樹摸摸腦袋，偷笑，他小聲嘀咕：“本來就是嘛。”
258超級市場
他們先是回了廣州，聯系上之前那個曾給他們指了發財路的暴發戶朋友，跟他把這事兒一說，問他願不願意投資。
這個暴發戶朋友一直想在廣州開一家超級市場，但因為資金不足，計劃並沒有落實。
他聽王廣財說了這件事，便認真琢磨了一陣兒。到小鎮上去開超級市場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一來投入不會很大，二來有政策扶植，貸款什麽的也好說。
只是，這超級市場目前在大城市都還沒幾家，在小鎮上開能有前途麽？畢竟他需要考慮客流量的問題。
他跟王廣財詢問了鎮上的情況，得知他們鎮的規模還算可以，尤其是當他得知鎮上已經有了加工廠、百貨公司這樣的大中型企業，並且還有一些新崛起的小微企業之後，他便動心了。
但表面上，他卻不動聲色，他問問王廣財：“你這麽積極地跑來找我去你們鎮投資開超市，你有什麽目的嗎？”
被說中心思的王廣財有些不好意思，他搓著手，說：“其實我也沒什麽目的，就是想你將來要是在我們鎮上開了超市，能讓我和艷樹入個股，將來給你打打幫手什麽的。”
“就知道你小子是無利不起早。那就這樣吧，我來投資，你來經營，不過咱得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幹好了，我這裏的好處少不了你的，你要是把我的錢打了水漂，我肯定也不會放過你。”
“強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好了，我們鎮那可是個風水寶地，那杜昕月是靠養豬發家的，她都能開百貨公司，我這見過大世面的人，開超級市場肯定比她的百貨公司紅火！”
他強哥用一根手指頭在面前搖擺兩下，說：“No，不僅要比百貨公司開的紅火，還要把百貨公司擠垮。同時幹零售業的，百貨公司的存在就是對你最大的威脅，鎮子再大，購買力也是有限的，只有擠垮了百貨公司，你的超級市場才能夠獨霸天下。”
王廣財握緊拳頭，像是在喊口號：“對，我的目標是……”
苗艷樹聽得目瞪口呆又心潮澎湃。他想起之前他去找邢建國幫忙跟玉玲現在的男人解除加盟合同，邢建國不僅不答應，還對他態度蠻橫。還有杜昕月和郭秀秀，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她們不就是比他有錢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然而他也看出來了，這年頭有錢就是老大，沒錢說啥都不硬氣。所以要是王廣財真能弄成超市，將來將杜昕月的百貨公司給擠黃了，那豈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想到這裏，苗艷樹突然義憤填膺，他舉起拳頭高呼起來：“擠垮杜昕月的百貨公司，讓超級市場獨霸天下！”
他的舉動當即引來王廣財的一記白眼兒：“你跟著瞎起什麽哄？”
“那個杜昕月太猖狂，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這下終於有機會出這口氣，我心裏高興！”
他們回來不久，強哥徐東強也來了，鎮上的那名幹部帶著他跟鎮上的主要領導見了面，詳細談了投資建超級市場的事。
由於徐東強在廣州還有別的生意要做，他很快便返回了，這邊的事他便全權交給王廣財來做。
這天，吳巧雲氣呼呼地來到位於新悅百貨三樓的杜昕月的辦公室。
新悅百貨三樓是後接上去的，是康莊股份責任有限責任公司的辦公區。三樓有自己單獨的樓梯通道，不與百貨公司一樓二樓走一個樓梯。
如果在前世，杜昕月應該為自己租一間寫字樓的，但是現在條件就是這樣，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區就已經不錯了。
新悅百貨三樓設有會議室、董事長辦公室、財務室等職能部門。另外百貨公司總經理吳巧雲的辦公室也在這裏。
吳巧雲是杜昕月這裏的常客，雖然杜昕月是吳巧雲的領導，但是私下裏兩個人還是像姐妹一樣相處。吳巧雲見了杜昕月，也比其他人要隨意一些。
“呦，這是誰把我們吳小姐給得罪了，生這麽大的氣？”杜昕月看到她生氣便笑著打趣她。
“有人要在咱們對面開超級市場的事兒，你知道嗎？”吳巧雲問她。
“聽說了，咱對面那些那些門市不是在動遷嗎，聽說對方給的補償款還挺讓他們滿意的。”杜昕月回答。
“你知道是誰買下的那塊地嗎？”
“除了王廣財還能有誰？超級市場這種新事物，也就是他這樣‘見過世面’的人才能想得到。你生氣難道就為這事兒？”杜昕月問她。
“我不是生氣他開超級市場，他開就開唄，在咱對面開我也沒意見，那是他的自由。我生氣的是，他為啥老是扯上咱的百貨公司！說什麽咱的百貨公司賊老土，城裏人都不稀得逛，等超級市場一開門，咱的百貨公司就得被超市市場擠黃。哈，真是把他給能耐的！”吳巧雲一邊說一邊在地上踱著步子，看上去是氣得夠嗆。
王廣財和苗艷樹去香港發財的事杜昕月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並不是她特意打聽的，而是王廣財和苗艷樹自己到外面說的。現在，他們唯恐人們不知道他們去過香港，逢人就顯擺他們去過香港的事兒，動不動就繪聲繪色地給大家夥講他們的見聞。
苗艷樹本來打算像上次那樣，將他們從廣州帶回來的俏貨拿到集上去賣，王廣財卻讓他把襪子、手套這些小商品留下來一些，免費分給村裏的人。他一邊分發東西，一邊跟大家夥說，他們將來要在鎮上開超級市場了，以後香港的好貨在他的超級市場都買得到，讓大家夥一定都過去捧場。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不久大家夥便都知道王廣財要開超級市場的事兒了。
“廣財，啥事超級市場？是超級大的市場嗎？”
“超級市場嘛，肯定是超級大了。肯定比那個新悅百貨要大。”
“廣財，超級市場裏都賣些啥，比新悅百貨的東西全不？”
“新悅百貨有的沒有的我們超級市場裏都有，你想買啥就有啥。以後有了超級市場，你們就別去新悅百貨了。”
“廣財……”
像這樣的問題，王廣財每天都能聽到一籮筐。但他都是樂此不疲地作答，一點兒都不厭煩。
259劍拔弩張的零售業競爭
據杜昕月所知，正如吳巧雲說的那樣，王廣財每次在談及他的超級市場時，都會拿新悅百貨來作比較，而且一定要把新悅百貨貶得很低，把他的超級市場擡舉得很高才行。
至於要擠黃百貨公司這樣的話，他更是掛在了嘴邊兒上。
現在，鎮上的老百姓都在傳，說是王廣財受香港大老板支持，要在新悅百貨對面建個超級大的大商場，他們建這個超級大的大商場的目的，就是把新悅百貨給擠黃。
正在杜昕月和吳巧雲說話的時候，杜昕月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杜昕月拿起話筒，裏面傳來郭秀秀急促的聲音：“昕月，我聽說王廣財要開比百貨還大的商店，跟你對著幹，有這事兒嗎？”
“算是有這事兒吧。”
“這個王廣財，咋還欺負起自家人來了？”
“自家人？”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跟郭寶珍都有孩子了，結婚也是遲早的事，怎麽不是自家人？”
經郭秀秀一提醒，杜昕月才意識到王廣財已經成了她們“自家人”。跟這種人拉親戚，只能讓她汗顏。
“隨他去吧，我沒有他這樣的親戚。”杜昕月說。
“這不是你認不認的事兒，”郭秀秀在那頭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主意，說，“這事兒交給我吧，我現在就找苗艷翠去。”
“哎,小姨……”杜昕月還想說什麽，她已經撂了電話。
“又是因為那個王廣財吧？”看到杜昕月對著話筒一副無奈的表情，吳巧雲問她。
“是我小姨，要去找苗艷翠。”杜昕月無奈地搖搖頭，說，“她找苗艷翠有什麽用呢？她連閨女都管不了，還能管得了未來女婿？”
“要不然我找幾個人去給王廣財點兒教訓，讓他再胡說八道！”吳巧雲咬牙切齒。
“別理他，讓他折騰去吧，有他難受的時候。”
“可是他到處敗壞咱們的名聲，我擔心會對給咱們的銷售帶來不利影響。”吳巧雲不無擔憂地說。
“我看未必，他這樣做至少在一段時期內是成全咱們的。他的超級市場才剛剛打地基，離開業還遠著呢。現在鎮上又就咱一家大型商店，老百姓有需要的東西了，還能等著他的超級市場開業不成？他這是趕著大家夥來咱這裏消費呢。”
“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原來咱對面還有好幾家小商店跟咱爭生意，現在那些商店都因為王廣財蓋超級市場動遷了，咱這裏也成了這鎮中心唯一的一家商店了。”
“你也不要只顧著眼下的生意，還要考慮一下以後超級市場開業之後，百貨公司的發展問題。”杜昕月提醒她道。
吳巧雲說：“好，等我好好琢磨琢磨，一定不能讓王廣財得逞。”
在王廣財籌劃超級市場的時候，郭寶珍便和她舅苗艷樹一起每天拿著他們從廣州帶回來的俏貨，去露天農貿市場上出攤兒。
原本郭寶珍想要在新悅百貨租個床位，專門賣這些俏貨的，但是王廣財說啥也不同意。他還說郭寶珍要在新悅百貨租攤床是打他的臉，要是她執意這樣做也行，他就跟她斷絕關系。
嚇得郭寶珍再也不敢提去昕月百貨租攤位的事了。
然而不去新悅百貨賣俏貨，便只能到農貿市場上去賣。農貿市場的檔次太低，俏貨很難賣上價錢，他們又不能把貨都窩在手裏，便任由買主壓價兒，硬著頭往外賣。
“老婆，你跟你舅俏貨賣的怎麽樣了？”這天晚上，王廣財回到家，一邊脫外套，一邊問郭寶珍。
“賣出去快一半兒了。”郭寶珍一邊哄孩子一邊說。
“都賣出去快一半兒了？挺快啊。”王廣財聽說俏貨賣了很多，心裏高興起來，又問她，“掙了幾千了？”
“還幾千，有幾百就不錯了。”郭寶珍以為王廣財在跟她開玩笑，便也不在意地回答。
誰知，王廣財當即就急眼了。
“啥？那麽多貨你們才給我掙回幾百塊？那些貨光本錢就花了好幾千塊，你們賣了一半兒，掙那麽點兒都不夠路費的！”
“你又不讓我們去新悅百貨租櫃臺，在農貿市場上，能賣出這個價就不錯了。”郭寶珍反駁他。
“我還指望著拿這些貨賣的錢來入股超市呢，就這收入，還入個球？”
“那咋辦？要不把剩下的貨留著，等開了超級市場再賣？”郭寶珍試探著問他。
她當即就被王廣財給罵了：“狗屁，現在商品更新換代這麽快，你留著它們壓箱底啊？”
郭寶珍不吭聲了，反正她是一點兒轍都沒有了。
王廣財思索了一會兒，說明天你把苗艷樹叫來，咱們商量商量剩下的貨怎麽賣。
第二天，等苗艷樹來了。王廣財先是沒鼻子沒臉地把他訓了一頓，也不管郭寶珍還在跟前兒，他怪苗艷樹不懂得變通，貨沒賣上價，還賣賠了錢。
苗艷樹就辯駁，說他哪裏賠錢了，不是還掙了幾百塊嗎？
王廣財發出一陣冷笑，然後，他臉一沈，說：“苗艷樹，這就是你認為的買賣是吧？好，咱們都別賺錢了，幹脆一起喝西北風算去吧！”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還是郭寶珍攔住了他，說：“廣財，有話好好說嘛，我和我舅都不會做生意，你就耐心一點兒，多教教我們不就行了？”
苗艷樹也緩和了語氣，說剛才是他不對，不該反駁王廣財，以後王廣財指哪他就打哪兒，絕無二話。
王廣財垂著頭琢磨了一會兒，說：“行，之前那些貨算是我買教訓了，剩下的貨我來賣，要是賺不到一萬塊，我的姓倒著寫！”
“王”字兒倒著寫還不是“王”嘛？這話苗艷樹只是在心裏嘀咕了一下，沒敢說出來。
不過接下來，他也真是見識到了王廣財做生意的厲害。
由於有些貨已經在鎮上露過面了，王廣財沒再把它們放在鎮子的範圍裏去賣。他裝了一部分貨在車上，開車載著郭寶珍和苗艷樹去了一百裏外的一個偏遠的鎮子。
出發前一天，他去賣了幾張大紅紙，又去了一趟鎮中學。
260“港商之子”苗艷樹
他們來到的這個鎮子規模沒有他們鎮子大，人口也不如他們鎮的多，經濟發展更不用說了，整個鎮上只有幾家小賣部和幾處小旅店。
在駛入鎮子之前，王廣財將汽車停在路邊上，他從汽車後備箱裏拿出事先讓人幫忙寫好的大紅紙，讓苗艷樹和郭寶珍兩個幫忙貼在騎車的兩邊。
苗艷樹和郭寶珍一邊貼，一邊念叨，那幾個字連起來是：“香港富商傾情回饋家鄉父老”。
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笑王廣財自不量力，把自己說成是“香港富商”。
王廣財沒搭理他們，他從後備箱裏拿出一臺錄音機，將其打開，將聲音調到最大，然後將錄音機放在車頂上。然後他讓他們都上車，他開著車子緩緩地往鎮上去。
車頂上的錄音機裏發出一個甜美的女聲：“大家好，我是香港大勝集團董事長秘書，大勝集團為回饋內地父老鄉親的厚愛，特為大家免費贈送本公司生產的新產品……”
郭寶珍警惕地看向王廣財，酸溜溜地問他：“王廣財，車頂上那個說話的女人是誰？”
“是鎮中學的一個老師。”王廣財一邊開車一邊回答。
“你認識她多長時間了？”
“剛認識——哎你別胡思亂想啊，這是昨天我去鎮中學，讓我認識的那個教導主任幫忙找個人錄音，那個教導主任幫我找的，他說這個女老師聲音好聽，播出來跟廣播員的聲音沒兩樣。”
“真是沒兩樣，你不說我還真把她當成是播音員了。”苗艷樹笑瞇瞇地插嘴道。
他們的汽車一開進鎮子，立刻引來一眾居民的圍觀。
由於汽車開得很慢，那些人就一路好奇地跟在車後面，還不時地對著汽車指指點點。
“哎，你們看啊，車子後面跟了好多人呢！”苗艷樹從後視鏡裏看到跟在後面的人，高興地說。
“別回頭，要穩重一些，別讓他們看出咱們是為了掙錢來的。”王廣財提醒他。
“做生意本來就是為了掙錢，不掙錢誰還做生意？”郭寶珍一臉不服地嘀咕。
“要麽說你掙不到錢呢，成天把掙錢掛嘴邊兒上，誰還敢買你的東西？”王廣財數落她一句，又囑咐兩個人，“你們兩個人給我聽好了，從現在起，苗艷樹你是香港富商的兒子，我和郭寶珍是你的助手。咱們這趟來不是為了做生意，而是來回饋家鄉父老的。”
“我說出來的時候你非讓我穿這身呢，敢情讓我演戲呢。”苗艷樹看看自己從頭到腳的時髦行頭得意地說，但隨即他又犯愁了，說，“可是，我也不會演港商的兒子呀。”
“不用你演，你就站在那裏就行，你只有兩個動作，就是揮手、微笑。這些你都會吧？”
“這好辦，就是這樣和這樣唄。”苗艷樹說著，便做起揮手和微笑的動作來。
王廣財說他手揮得太生硬了，笑得也太假，然後又讓他再好好演練兩遍。
這時，王廣財回了一下頭，目光就落在苗艷樹的一頭亂發上。
他皺了皺眉頭，回頭對後座的郭寶珍說：“老婆，把我剛給你買的頭油拿出來，把你舅那個雞窩頭弄一弄。”
“這頭油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郭寶珍不情願地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細長的瓶子，瓶子是玻璃做的，裏面盛著的頭油裏還浸著一支幹枝梅，看上去很別致。
“別舍不得了，等咱掙了大錢，我再給你買，要多少有多少。”王廣財勸她。
聽王廣財這麽一說，她才將頭油的瓶蓋旋開，小心地在自己的手掌心裏倒了一點兒，然後用兩個手掌靠在一起搓了一下。
“舅，你把頭探過來一下。”她招呼苗艷樹。
苗艷樹聽話地探過頭，任由外甥女在自己的頭發上糊弄著，郭寶珍還拿出一個小木梳，一邊給他頭上抹油，一邊給他梳理。
王廣財回頭看看外面的人，說：“差不多了，你們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郭寶珍一邊說一邊最後在他的頭發上又抹了兩把油。
王廣財回頭一看，差點兒沒笑噴了。因為苗艷樹真的變了一個人。
他那頭雞窩發在頭油的滋潤下，都服服帖帖地順在他的腦袋上，郭寶珍又用木梳給他的頭發四、六開，給他梳了個偏分。看上去，他就跟那舊社會的洋少爺一模一樣。
許是郭寶珍只知道舊社會的洋少爺啥模樣，根本就不知道現代社會香港富家子弟是啥模樣吧？也好，反正這小鎮上的人，估計也沒有誰見過香港富商公子的。
王廣財將車子停下，幾個人下了車。
下了車他們才發現，車後面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跟了五、六十號人，而且還有一些人正從四面八方朝這邊趕。
“鄉親們，大家好！”王廣財像個幹部那樣跟鎮上的人打招呼。
但車頂上錄音機的聲音很快將他的聲音蓋住了。裏面還在播著王廣財找鎮中學的老師錄的宣傳稿。
王廣財連忙過去取錄音機，打算把它關了，不想苗艷樹卻先他一步把錄音機取下並關上了。等他要把錄音機放進車裏時，被王廣財擋住，並接了過去。
“苗總，讓我來吧。”王廣財故意大聲說，然後又湊近苗艷樹低聲說，“記住你的身份，這不是你應該做的。”
苗艷樹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港商的兒子”啊。他連忙站到車旁，對大家揮手、微笑起來。
王廣財放好錄音機，便扯著嗓子給大家夥介紹起來。
他先是給眾人介紹了他們的“苗總”，說他就是剛才喇叭中說的港商的兒子。
然後，他繪聲繪色地講起了自己編造的故事。
他說四十年前，苗總的父親窮困潦倒的時候，曾經來過他們縣，並且被縣裏的一戶人家接濟過。四十年來，他一直對那戶人家的恩情念念不忘，他讓他兒子苗總回來投資開公司，報答本縣人。
“你們有聽說過明水鎮的新悅百貨嗎？那就是苗總投資興建的。”王廣財嘴巴裏跑起了火車。
261一錘子買賣
郭寶珍在他後面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苗艷樹笑得更開心了，新悅百貨都成他投資的了，他心裏能不美嗎？
“我聽說過新悅百貨，據說那裏面的東西可多了。”一個人說。
“我好像聽說新悅百貨是個女人開的。”有人提出質疑。
“那個女人叫杜昕月對吧，她呀，只是苗總雇來看店的，我們苗總才是新悅百貨真正的大老板。”王廣財說得跟真的似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大家對面前這個“苗總”的信任度又提升了一層。
王廣財趁熱打鐵。他說，現在苗總還打算在這個鎮上開個百貨公司，這趟來就是的任務之一，就是對小鎮的方方面面進行考察，開公司嘛，總是要謹慎一些的。
王廣財本來就能說會道，他將故事講得很生動又逼真，讓大家夥都深信不疑。
至於苗艷樹港商之子的身份，只要看看他們開來的小汽車，再看看苗艷樹那一身洋裝和鋥亮的頭發，就不由得他們不信了。
“苗總要在我們鎮開百貨公司？太好了！”大家夥聽了都很高興。
看火候差不多了，王廣財就喊郭寶珍：“郭助理，把苗總給鄉親們準備的禮物都拿出來吧。”
“苗總這裏帶了一些小禮物給大家，也是將來要在百貨公司售賣的東西，就當是見面禮了，希望大家能喜歡。”王廣財進入正題。
“要錢不？”
“不要錢，免費送大家夥的！”
“哇，苗總這麽大方！”
眾人一聽有禮物，便鬧哄哄地往前擠。等郭寶珍把他們實現準備好做禮物的高筒絲襪拿出來之後，人們已經擁到了他們眼前。
“鄉親們，不要擠，大家都排好隊，不排隊的沒有禮物！”王廣財扯著嗓子喊道。
王廣財此話一出，眾人便立刻排起隊來，雖然是你擠我推的排了好半天，但最終還是排了一長隊。
這時，王廣財又說：“鄉親們，實在是不好意思，苗總今天出來得急，沒帶那麽多禮物，只有二十份。大家按照排隊的先後順序領，領不到的只能下次了。”
隊伍一點點向前，排在前面的二十個人都從郭寶珍手裏拿到了禮物絲襪。
剩下的人還在排隊，但是禮物卻發光了。
他們當即就不幹了，沖著王廣財吵吵起來。
“憑啥沒有我們的禮物？”
“不是回饋相親嗎？就拿這麽點兒禮物來，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實在抱歉，今天苗總走得太匆忙，沒帶那麽多，等下次，下次苗總來一定多帶點兒給大家，讓大家夥都不空手。”王廣財陪著笑臉跟大家解釋。
“咦，那個苗總咋不說話呢？”一個女人指著苗艷樹說。
“苗總跟咱們語言不通，你們要跟他說啥，我給你們翻譯。”王廣財說。
“俺想問問苗總的廠子是生產啥的？”
“是生產電子產品的。”王廣財回答。
“啥是電子產品？”
“電子掛鐘，電子手表，電話機，收音機……多了去了。”
眾人還是一臉迷惑，他們當然會迷惑，因為鎮子比較偏遠，跟外界了解也不多，電子產品這種新科技下的產物，大多數人聽都沒聽過，更別說見過和用過了。
王廣財就給郭寶珍遞了個眼色，郭寶珍便從車裏拿出一塊電子掛鐘，舉起來給眾人看：“噥，就是這樣的掛鐘，不用上弦，安塊電池能跑一年。”
這是掛鐘？這麽好看，像一塊大手表，還不用每天上弦，多省事兒？這麽精致的東西，得多少錢？
大家夥的問題又鋪天蓋地地湧來。
“在香港市面上零售是一百五十港幣，折合成人民幣大約是一百三、四十塊錢。”王廣財說。
“哇，不便宜啊！”眾人一陣唏噓。
“其實這東西本錢很低的，就一百塊。”王廣財安慰大家。
一百塊也不少了，眾人還都是一副望塵莫及的表情。
郭寶珍和苗艷樹互望一眼，心裏都在嘀咕，王廣財可真敢說啊，一塊電子掛鐘的本錢不過就是幾塊錢，他卻說成是一百塊。
“咱結婚時，要是有這麽一塊鐘放在家裏，該多洋氣啊！”一個年輕女人跟她身邊的男人說。
“你要是喜歡，咱就跟他買下來。”
“算了吧，那麽貴。”女的扭捏。
“沒事兒，不過是百八十塊的東西嘛。” 那個男人大方地說，然後就問王廣財，“餵，你這鐘賣不賣，要賣的話賣給我一塊。”
王廣財搖搖頭：“不賣，車裏一共就有十來塊，都是被別人定下的，我們一會兒就得給人家送過去。”
“賣給我一塊吧，我對象喜歡，我們就要結婚了。”那個男人走過去央求他。
“哎呦，我們可不是來賣東西的，我們是來給大家夥送禮物的。”王廣財一臉為難。
“就賣他一塊吧，他結一次婚不容易。”有人幫著說情。
“就賣我一個吧，多少錢我現在就給你點。”那個男人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鈔票。
他女朋友拉了拉他的衣襟：“要不算了吧，咱還得買縫紉機呢。”
“縫紉機先放一放，反正你也不會用，就是買了咱一時半會兒也用不著。”男人柔情地看著他的女人說。然後，他又做出要給王廣財點錢的樣子。
“哎呀，這我也做不了主啊，要不我幫你們問問我們苗總吧。”王廣財繼續為難地說著，然後他向苗艷樹走過去，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苗艷樹沈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王廣財就回來了，笑著跟那對年輕人說：“你們很幸運，苗總答應賣你們一塊掛鐘了，他說結婚是大喜事，一定要支持！苗總本來想白送你們一塊的，但是鐘表這東西，拿來送人總是不好的，另外公司也要入賬的嘛，所以——苗總說了，你們就給個六十塊，意思意思得了。”
郭寶珍和苗艷樹張大了嘴巴。六十塊，一塊幾塊錢進的掛鐘王廣財賣六十塊，他可真夠黑的！
“六十塊？你們不是賠錢了嗎？”一個人瞪大眼睛問。其他人也跟著躁動起來，紛紛表示不相信。
262掛鐘騙局
“我都說了，我們不是來賣東西的，就是來回饋大家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批鐘表已經有人預定，這六十塊我們苗總都不會收的。”王廣財跟他們解釋。
“媳婦，咱今天可遇到貴人了！”小夥子高興地對他對象說。
“是啊，咱們真是太幸運了！”女的也說。
小兩口一邊說，一邊點了六十塊錢交給王廣財。
王廣財把掛鐘包好交個他們，兩個人抱著掛鐘高高興興地走了。
看到他們買到了這麽便宜的好東西，旁邊很多人心裏早就癢癢了。
“那個，我兒子年底也要結婚，你看能不能跟苗總商量一下，也賣我一塊掛鐘？”一個中年女人終於忍不住從人群中擠出來，對王廣財說。
“不能賣了，剩下的是人家訂好的，我們要去送貨的。”
“你就賣我一塊吧，你看，錢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女人說著將手裏攥著的錢給他看。
“哎呀，不行啊大姐，賣了你我送貨就不夠數了。”
“你剛才都賣了一塊，已經不夠數了，不差這一個。”女人固執地舉著錢。
“好吧，那我就再去跟苗總商量一下。”王廣財做出很不情願的樣子。
王廣財回過頭去找苗艷樹，卻發現他不在身後。再一看，他已經坐進車裏了。
他走到車旁，悄悄車窗，苗艷樹在裏面將車窗放下來。
“啥事兒？”
“你咋還上車了？”王廣財不高興地問。
“你胳膊都晃酸了，嘴也笑僵了，進了緩緩。現在好點兒了，我現在就出去。”
“不用了，你就在裏面呆著吧。”
王廣財一回來，那女人馬上湊上去問：“苗總答應賣我掛鐘沒有？”
“答應了。苗總突然想起公司有事要處理，這批貨就暫時不送了。”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高興極了。
“能不能也賣我一塊，我妹妹下月也要結婚。”
“我侄子昨天剛相中一個對象……”
秩序一時有些混亂。人們為了搶到掛鐘，都削尖了腦袋往前沖。
“大家都別急，一個一個來，都有份兒。”王廣財一邊維持秩序，一邊跟郭寶珍從車裏往外搬鬧鐘。
從車裏往外搬掛鐘的時候，他故意將另外一只箱子碰到了地上，箱子翻倒了，裏面的東西撒落一地，是一些電子表、剃須刀、打火機什麽的。
“哎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快點兒收起來。”王廣財數落郭寶珍。
“明明是你……”郭寶珍反駁了一半兒，看到王廣財對她使眼色，便將後半截話吞了下去，貓下腰開始撿東西。
然而眼尖的人已經捕捉到了這些東西，便宜貨搶紅眼的人，便追著問王廣財，地上那些東西賣不賣？
“不賣不賣，再賣家底都要賠進去了。”王廣財用力擺手。
車上的十幾塊掛鐘被一搶而空，還有些沒買到的，老大不高興了。王廣財答應他們過兩天還回來，他們才罷休。
一些人的註意力再次集中到車裏剩下的東西上，他們再次央求著王廣財將那些東西也拿出來賣。
再次請示了苗總之後，王廣財大手一揮：“苗總說他豁出去了，車上的東西一件不留，都賠錢讓給大家夥，就當是讓大家夥給我們的百貨公司做廣告了。將來等我們的百貨公司開張了，大家夥一定要多捧場啊！”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最終，車上的東西差不多都以高於進價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價格進行了售賣，一樣都沒剩下。
回去的路上，三個人都很高興。
郭寶珍和苗艷樹在後面點數著掙來的錢，王廣財則一邊開車，一邊跟著車載收音機的歌哼唱著。
“發了，我們發了！廣財，明天我們再來一趟吧，把家裏剩下的那些掛鐘都拿來。”苗艷樹興致勃勃地說。
“不行，明天到別的地方去。”
“那啥時候再回來？還有很多人沒買到咱們的東西呢，你不是也答應他們下次給他們帶來嗎？”
這次，還是郭寶珍有了悟性，她說：“舅，咱那些東西賣得那麽貴，等他們回過味兒來肯定要找咱們，咱們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還是寶珍開竅，艷樹，你得跟你外甥女多學習學習了。”
苗艷樹抓抓自己的頭發，撇撇嘴嘀咕一句：“原來是一錘子買賣啊，能幹長才怪。”
王廣財說：“咱也不需要幹長，等把這批貨處理幹凈，超級市場也差不多建好了，到時候，咱們就一心經營超級市場。”
“你打著新悅百貨的旗號賣那些東西，萬一被杜昕月他們知道了咋辦？”苗艷樹有些擔心地說。
“放心吧，咱們鎮和這裏隔著上百裏呢，她們不會知道。”
接下來，他們又開車跑了幾個鄉鎮，用同樣的方法，換湯不換藥地賣他們的俏貨。
王廣財把掙來的錢與苗艷樹七三開，苗艷樹對這樣的分配很不滿意，覺得他分到的太少了。
王廣財說，他的七份裏有兩份是屬於他老婆郭寶珍的，他實際上只比苗艷樹多得了兩份。這多得的兩份是因為他的創意好，讓貨賣上了好價錢。
苗艷樹便沒話說了，他能說啥？主意的確是王廣財想出來的，要不然這些貨也賣不出那麽多錢。
不過，他們不幸運的是，新悅百貨一樓的一個商家，不久也進了一批與他們同樣款式的電子掛鐘。掛鐘的零售價是每塊十五元。
這種掛鐘很搶手，很快便被搶購一空。
鎮上有一戶人家也買了一塊這樣的鬧鐘掛在墻上，他的一個外地親戚來串門，看到了就跟她打問，這鐘是在哪裏買的，花了多少錢？
得知這鐘是從新悅百貨只花了十五元錢買到的時候，她大呼上當，並向鎮上的親戚講述了她上當受騙的經過。
她說她在家門口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鐘，卻花了七十塊。而且還搭了好大的一個人情。最後她特意強調，說那個賣鐘的說，新悅百貨就是他投資建的。
本鎮這戶人家的女人去新悅百貨閑逛的時候，便把這事兒講給百貨商店賣鐘的老板聽，還問那老板是不是還去別的鎮子賣過同樣的鐘？
263東窗事發
賣鐘的老板說她在百貨商店的生意這麽好，光在櫃臺賣貨都忙不過來呢，哪有時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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