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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村子,他便徑直去了花玉芬家。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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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有別的事情吧?不管怎麽樣,他活著就好。”杜昕月扯動嘴角,勉強笑了笑說。

“是啊,活著就好。”郭秀秀重覆著她的話。

她可能還想說什麽的,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在杜昕月收到荊懷文父親電報的第三天,郭秀秀手裏擎著一封掛號信,興高采烈地從外面跑回來。

“昕月,你看,他給你來信了!”

“是懷文的!”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剛勁有力的字體,杜昕月眼前一亮。

荊懷文終於來信了,杜昕月激動不已。心中的喜悅早已將兩天來的疑慮和憂心一掃而光。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取出信紙的同時,一張照片掉了出來。

她迫不及待地從地上拾起照片,本以為會看到一身戎裝的荊懷文的樣子,不想,照片上並不是荊懷文,而是一個年輕靚麗的女孩子。

“咦,這是誰的照片,還挺漂亮的。”郭秀秀搶過照片,認真地端詳起來。

在郭秀秀看照片的時候,杜昕月便展開信紙,讀了起來。

讀著讀著,她的手指顫抖起來,不知不覺間,視線也模糊了。

“昕月,你怎麽哭了?小荊在信裏寫了什麽,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郭秀秀緊張地問她。

看到杜昕月呆立在那裏不做聲,她幹脆將她手裏的信搶過去,看起來。

這些年她先是跟著荊懷文識字,後來又跟著杜昕月學,已經認識了好多字,完全可以讀懂一封信了。

讀著荊懷文給杜昕月的來信,郭秀秀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荊懷文在信中稱杜昕月為“昕月妹妹”,他首先跟杜昕月道歉,說他最近忙於料理一個戰友的喪事,所以一直沒有跟她聯系,讓她擔心了,請求她原諒。

然後,他提到照片中的女人,他說這是他戰友的妹妹,戰友在前線犧牲了,臨終前把他的妹妹托付給他。

現在,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把他女朋友的照片寄給杜昕月,讓她認識一下,還說以後有機會還會帶自己的女朋友來看望她……

郭秀秀的心被壓抑和憤怒所籠罩,她問:“昕月,怎麽會這樣?懷文怎麽能跟別的女人好?難道他不知道你一直都喜歡他嗎?”

是啊,怎麽會這樣?這是杜昕月完全有沒想到的結果。

她苦苦等待荊懷文平安歸來,等到他的來信,卻是對她宣布,他另有所愛了。

曾經並肩作戰的好戰友犧牲了,犧牲前將親妹妹托付給他,讓他好好照顧,他俠肝義膽,答應戰友會用一生來照顧他的妹妹。他回到家裏,找到犧牲戰友的妹妹,述說戰友的囑托,兩個人遵從故人的遺願相親相愛……

杜昕月不敢想下去。

多麽狗血的劇情,她一度認為這只有在狗血劇中才會出現,卻居然被她見識了。

同時,她也深信不疑。如果換做別人她不會信,發生在荊懷文身上,她信。

因為她了解荊懷文,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了戰友情誼,兄弟情,為了所謂的義氣和正義,他一定會選擇遵從。

那麽她呢?他在這樣選擇的時候,就一點兒沒想過她的感受嗎?

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承諾過什麽,但是他們在一起時的種種,不都已經是心照不宣了嗎?

郭秀秀還在那裏憤憤不平,說:“我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什麽荊懷文從前線回來這麽久卻一直不跟你聯系,原來他是忙著處對象去了。移情別戀就算了,還寄來新歡的照片,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郭秀秀憤憤地說著,拿起照片來就要撕掉。

被杜昕月攔下了。此時,她懵掉的腦子已經清醒一些了,她對小姨說:“別撕,懷文不是說了嗎?以後會帶她來見面的,把照片留下,就當先認識一下了。”

217邢建國打翻醋壇子

郭秀秀提出要給荊懷文寫封回信,問問他到底什麽意思?他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杜昕月?

杜昕月不讓她寫,她不讓小姨再管這件事,說她以後也不會再提荊懷文這個人,就當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昕月,你心裏是不是恨死這個人了?”郭秀秀疼惜地問她,她希望杜昕月能哭出來,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是她發現她表現得是那樣的冷靜,冷靜得讓她害怕。

“不,我一點兒都不恨他。相反,我還要感激他,感激他幫了我那麽多。”杜昕月發自內心地說。

“你怎麽能不恨他呢?他愛上別的女人了,不要你了呀。”郭秀秀愈加著急,心想外甥女是不是傷心過度傻掉了?

“他本來就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命運,是我硬要闖進他的生活的,現在我知道了,我不屬於他,他也不屬於我,所以,我只想祝福他……”

“可是……”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小姨,外面的事兒你先幫我擔待一些吧。”

杜昕月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朝屋子裏走去。

一進屋,她便順手關上了房門。

房門一關,她的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珍珠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她多希望她的心真如她跟小姨說的那樣輕松啊,然而當一個人已經融入到另一個人的心裏,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的時候,讓她如何又能輕言放棄?

不過,她只給自己半天的時間來調整,等到明天,她一定要回歸到自己最佳的狀態中去,她還要很多事要做,還有那麽多人眼巴巴地瞅著她,等著她,她絕不能沈浸在傷痛中不能自拔。

果然,第二天,杜昕月又精神飽滿地出現在大家夥面前了。這讓為她擔心了一個晚上的家人們也松了一口氣。

杜昕月又奔波在她的生意中了。

近期最打緊的事兒是按照陶春明的提議完善財務室,這也是她對郭秀秀許下的承諾,她答應她一定給她建一間當下最標準的財務室,配備最合格的財務設備。

而且杜昕月還答應她,合適的時候,還會給財務室增添人手。

完善財務室方面,陶春明沒少出謀劃策,他有經驗,又是內行,提出的建議都很有見地。

郭秀秀對她這個老師也是越來越佩服,越來越崇拜。對待他教的知識,也都刻苦認真地學習,她聰明好學,進步很快,這讓陶春明對她的看法也改變了許多。

要知道一開始,他根本就看不上這個“笨”學生,要不是看在杜昕月一直跟供銷社有往來的份兒上,他都不會來給她補習。

現在,郭秀秀的認真和努力,讓他改變了對她的態度,他也越來越喜歡這個學生了。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融洽的師生關系,卻給他們惹來了麻煩。

周末,邢建國從鎮上回來了。由於急著見到一周沒見面的妻子,他沒有回家,直接來到了農場。

一進農場,他便徑直往郭秀秀的辦公室去,卻被王麻子從身後叫住了。

王麻子正擔著一挑子糞從畜舍裏出來,他把擔子放到一旁,擡手招呼邢建國過去說話。

邢建國本不想搭理他,卻見他一臉著急的樣子,便走過去,問他叫他什麽事兒。

王麻子四下瞅瞅沒人兒,才湊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說:“老大,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媳婦跟人跑了都不知道。”

“你小子胡說八道小心我揍你!”邢建國握起拳頭。

王麻子連忙用兩只手護著腦袋,說:“別打、別打,我可是覺得咱倆關系好才提醒你的,要是換做別人我才不管呢。”

邢建國不吃他那一套,說:“是不是我老婆不給你漲工資,你心裏記仇了?我告訴你,你再搬弄是非我可讓你滾蛋!”

王麻子被邢建國說中,不敢再說話了,撇撇嘴離開了。

這件事看似就這樣過去了,邢建國似乎也沒把這件事放到心裏去。

他去辦公室找郭秀秀,看到陶春明正在手把手地教郭秀秀打算盤。郭秀秀學得很認真,不時地問這問那。

“咳咳!”邢建國輕咳了兩聲。

兩個人尋聲擡起頭來,郭秀秀看到邢建國臉上露出笑容,問:“建國,你咋回來了?”

“我餓了,回去做飯吧。”邢建國瞥了陶春明一眼,不鹹不淡地說。

郭秀秀看出邢建國臉色不對,走過來,看看墻上的掛鐘,問他:“這不還沒到晌午呢嗎?你咋就餓了?”

“早上沒吃。”

“可是,我這裏還上著課呢?”郭秀秀一臉為難。

陶春明識趣地收拾起書本,說:“要不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先回去,晚上再過來。”

“那麻煩你了陶老師。”郭秀秀把陶春明送出去,一直送到大門口。

而自始至終,邢建國都沒跟陶春明說一句話。

郭秀秀回來時就有些不高興了,她默默地收拾好東西,轉身走出辦公室,等邢建國也走出來,她便將辦公室的門鎖了,然後徑直走進一旁的廚房。

邢建國見她往鍋裏倒了兩瓢水,蓋上鍋蓋,又蹲在竈坑前往竈坑裏塞柴火,便知道她要給自己煮面。

“要等中午一起吃吧。”邢建國說。

“你不是餓了嗎?”郭秀秀擡頭問他。

“有點兒餓,但挺到中午沒問題。”其實邢建國並不餓,剛才是因為看到陶春明跟郭秀秀湊在一起的樣子,心裏來氣,想盡快分開他們才這麽說的。

郭秀秀沒做聲,過了一會兒才起身,打算往外走。

邢建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裏。

“別生氣了。”他在她耳邊呢喃。

“我沒生氣。”郭秀秀固執地說。

“你就是生氣了,是我不對,我以後不這樣了還不行嗎?”邢建國哄她。

“我還是給你煮碗面吧。”郭秀秀想要推開他。

邢建國卻將她攬得更緊,聲音中透著暧昧:“秀,咱回家吧,我想跟你那個……”

“不行,我還在上班,外面有好多事等著我呢。”郭秀秀拒絕他。

“我都一個禮拜沒回來了,你不想我嗎?”

218認識到錯了

“我真的有好多事,忙著哩,等下班回去再說吧。”郭秀秀跟他解釋,她的事確實很多,她覺得丈夫應該理解她。

不想,此時邢建國心裏的醋壇子已經打翻了,他想到王麻子的提醒,又想剛進門時看到的陶春明和妻子顯得很親昵的樣子,心裏便一陣惱火。

尤其是剛才陶春明走的時候,竟然說晚上還要過來,他簡直是太囂張了,當著他的面兒竟然跟妻子說這種話。

“你等下,我聽剛才姓陶的說,他晚上還要來?”他叫住正往廚房外面走到郭秀秀,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問她。

“陶老師過幾天要去出差,不能給我上課了,所以這幾天晚上就加了幾節課。”郭秀秀說。

“就是說他已經不止一天晚上過來上課了?”邢建國的語氣中透著濃濃的醋意。

“建國,你是不是想歪了?”郭秀秀蹙起眉頭,她跟他解釋說,“陶老師晚上過來上課都是在家裏,媽和昕月都在的。”

邢建國自知自己又說錯了話,連忙改口:“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郭秀秀不再搭理他,轉身走了出去。

接下來一個下午,無論邢建國怎麽討好妻子,她都對他冷冰冰的。

郭秀秀的脾氣一向很好,不輕易生氣,但是她一旦生起氣來,必定是真的生氣了。這一點,邢建國是了解的。

而且夫妻倆結婚兩年多,都沒怎麽紅過臉,這一次,邢建國算是徹底把妻子給得罪了。就連晚上回家想碰碰她,都不能了。

得不到郭秀秀的原諒,邢建國異常苦惱。他只能用多幹活來宣洩。

反正農場裏有的是活兒,也不分周末不周末的,他正好趁著休息這兩天,拼命幹活兒。

這天,他正在翻地,王麻子湊過來,不識趣地問他:“老大,怎麽樣,我跟你說的沒錯吧?”

“啥?”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你老婆跟那個姓陶的……”

王麻子話沒說完,便覺得眼前一黑,繼而眼冒金星,鼻子裏有濕乎乎的東西往下淌。

他在鼻子上抹了一把:“媽呀,流血了!”

王麻子還想說什麽,邢建國把手裏的叉子一提,他便呲溜一下跑沒影兒了。

王麻子跌跌撞撞地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撞在一個人身上,擡頭一看,是杜昕月。

杜昕月看到他一鼻子血,就問他是怎麽回事兒?王麻子便跟杜昕月叫屈,說邢建國打他,讓她給他做主。

“邢建國為啥打你?”杜昕月問他。

“我、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他看好郭秀秀,別讓她被姓陶的拐跑了,他、他就打我,你看,你看,我鼻子都給他打出血了!”王麻子一臉委屈。

杜昕月已經被眼前的人氣得咬牙切齒,她正疑惑小姨和小姨夫為什麽事兒在鬧矛盾,原來是這個家夥在搞鬼。

她狠狠對王麻子說:“要我看,打得太輕了!要是我,直接打得你找不到家!”

“連你也這麽說?這還有沒有王法了?”王麻子哭喪個臉。

“王麻子,你不好好上班,還搬弄是非,按照場規扣你半個月工資,給你一個月考察期,如果再不悔改,直接開除!”

“啊……”王麻子捂著鼻子傻掉了。

杜昕月不再理睬他,她快走幾步來到後院,找到正在幹活的邢建國。

“小姨夫,你跟我小姨到底是咋回事兒?”

邢建國也不想瞞著杜昕月,便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一遍。

杜昕月聽了很是生氣。

她毫不客氣地將邢建國給批評了一頓,她說他不在家這些日子,農場的活兒全都落在小姨身上,這些天她又得學習又得管理農場,簡直忙得不可開交。他可好,一回來不是關心體貼她,而是對她橫加懷疑和指責,這讓她怎麽能受得了?

另外關於郭秀秀和陶春明的關系,她可以負責任地跟邢建國說,他們就是純粹的師徒關系。

陶春明是她花了大價錢從鎮上請來的,郭秀秀知道請老師要花那麽多錢,心疼極了,為了不辜負這個價錢,她學習起來非常認真,生怕學不好,學不會。所以她一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追著老師問,直到弄懂弄清楚。

陶春明對郭秀秀這樣勤奮的學生,自然非常欣賞,教起來也十分賣力。

而且陶春明馬上要去出差,給郭秀秀的授課也要結束了,陶春明還答應郭秀秀,等他出差後,要是她再有什麽問題,可以打電話跟他的妻子咨詢,他妻子跟他一樣,也是個會計。

聽著杜昕月的述說,邢建國慚愧不已,他自知自己在這件事上做得大錯特錯,實在對不起妻子。

“昕月,我知道自己錯了,可你小姨就是不肯原諒我,你幫我想個辦法吧?”邢建國向杜昕月求助。

杜昕月看出邢建國是誠心認錯,她想了想,跟他如此這般地一說。

邢建國聽了點頭讚同,說就這麽辦了。

第二天上午,陶春明照舊給郭秀秀補習了功課,這是他給郭秀秀上的最後一堂課。

補習結束後他正要離開,杜昕月走了進來。

她說:“陶老師,中午別走了,留下吃頓飯吧。”

“不了,我還有事兒呢。”陶春明推辭。

“別走了,飯菜都準備好了,你上課這麽辛苦,不留下吃頓飯說不過去。”杜昕月說著跟郭秀秀使眼色。

郭秀秀便也勸道:“是啊陶老師,吃了飯再走也不遲,要不然我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

陶春明見杜昕月和郭秀秀誠心挽留,他再推辭下去也不好,便答應留下來了。

農場沒有單獨的飯廳,她們就地將郭秀秀的辦公室收拾一下,將桌子拖到中間,鋪上塑料桌布,四周擺上凳子,當做臨時餐桌。

郭秀秀想去廚房幫忙,但被杜昕月給拉住了,她說廚房裏有人張羅,不用她們。

郭秀秀心裏就疑惑,今天可是禮拜天,通常,農場裏雇的廚子周末都是不上班的。難道杜昕月又把她叫回來做飯了?

碗筷剛一擺好,門打開,邢建國端著一盤涼拌豬耳朵、一盤青椒炒雞蛋走了進來。

219註冊商標

郭秀秀看到邢建國楞了一下,待到看到他腰上的圍裙時,她便什麽都明白了。

不用說,今天的廚子不是別人,正是他了。

自從跟她結婚之後,邢建國可是從來都沒下過廚房的,在農村,男的一般都不下廚房,在廚房裏做飯的大都是女人。男主外女主內分的很清楚。

今天邢建國卻親自下廚給陶春明做飯,他不生陶春明的氣了?他不怕她被陶春明拐跑了?

“陶老師,來,嘗嘗我的手藝。”

“呦,建國,你還會做飯呢?”陶春明笑著問。

“我小姨夫沒跟我小姨結婚之前,都是自己做飯,就是結婚後變懶了,是不是小姨?”杜昕月笑著看向郭秀秀。

“是唄,陶老師,你是有口福了,他平常都不給我們做飯的。”郭秀秀若無其事地說。

郭秀秀是個很有素質的女人,她是不會把兩口子之間的矛盾展現給客人看的。杜昕月正因為知道這一點,才讓邢建國弄了這一出。

“以前是我不好,讓秀忙裏忙外的受累了。”邢建國由衷地說,他走到郭秀秀面前,註視著她的眸子,說,“老婆,你原諒我吧,以後我天天給你做飯。”

說著,他還動情地牽起了郭秀秀的手。

杜昕月看著他們笑,他心說小姨夫還真有兩下子,這下看小姨怎麽應對?

“知道聽老婆的爺們才叫真爺們,建國,好樣兒的!”陶春明對邢建國豎起大拇指。

這邊,郭秀秀早就羞紅了臉:“哎呀,做就做嘛,弄得這麽肉麻幹啥?”

“你肯原諒我了?”邢建國問她。

“快弄飯去吧,別把人家陶老師餓壞了。”郭秀秀說著拉著丈夫的手,逃也似地向外走去。

屋子裏,目睹這一幕的杜昕月和陶春明都會心地笑了。

自那以後,無論多晚,邢建國都會從鎮上趕回來跟妻子團聚。無論多忙,他都會親自下廚給妻子做頓飯,哪怕是一頓夜宵一碗面。

這就是磨合吧,夫妻之間需要磨合,戀人之間需要磨合,在磨合中變得心心相惜,變得恩愛和密不可分。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進入歷史上的1980年。

這個時候,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早已在全國範圍內鋪開,改革開放的口號已經在中華大地上唱響。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讓農村生活發生了變化,從此以後,廣大農民兄弟逐漸從饑餓中解脫出來,陸續解決了溫飽問題。

但是此時,對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感受到改革開放帶來的好處,因為這項新政策的實施,還需要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

杜昕月記得前世,真正讓她感受到生活的變化,應該是在九十年代前後,那時候,市場活躍起來了,市面上的商品增多了,周圍的人競相下海,生意人到處都是。

那時候的生意很好做,錢也很好賺,一夜暴富的比比皆是……

現在回想起來,杜昕月覺得,九十年代前後,大家都下海經商的時代,其實並不是最適合下海的時期。

應該把時間往前推,推到八十年代初。這個時候,相應政策已經落實,大多數人還處於觀望狀態,或者是因為資金不足,還沒有形成商業規模的情況下,才是最適合創業、最適合下海的時期。

這一世,杜昕月生而逢時,恰趕上這個好時候。大好機會,她又怎麽能不把握呢?

今年,杜昕月年滿十八歲了。

她在自己生日的第二天,郭秀秀拉著她去了鎮工商所,將農場和兩個加工廠的名字都進行了更名,由郭秀秀更名為杜昕月。

這是她們倆事先約定好的,由於之前杜昕月未達到法定年齡,不能登記營業執照,營業執照暫時登記在郭秀秀的名下,等杜昕月成年後,她們再將名字更換過來。

更名營業執照的同時,杜昕月還為秀月農場的速長型畜類和康莊加工廠的飼料註冊了商標。

註冊商標的手續很麻煩,還要交很多手續費,郭秀秀就感到不解,她問杜昕月,農場的畜類和加工廠的飼料銷路都很好,為啥還要註冊商標?

杜昕月就給她講,註冊商標,就是給她們的產品起名字,以後大家要買她們的產品,只要認準秀月和康莊這個兩個名字就行了。

郭秀秀還是不理解,說秀月和康莊本來就是她們農場和加工廠的名字,大家夥也都知道了呀。

杜昕月搖搖頭,說不是這樣的,因為以前的名字沒有得到法律上的認可,便誰都可以用,現在市面上不是已經出現了打著秀月旗號的畜類和打著康莊字樣的飼料了嗎?咱們雖然知道那些東西跟咱們沒關系,但是消費者不知道啊,他們就會去買,受騙上當了還會把賬賴在咱們頭上。

郭秀秀說可不是嘛,上次就有個人來說在市場上買了印有“康莊”字樣的豬飼料,結果豬吃了都拉肚子了。郭秀秀去找那個商家理論,那個商家還特別橫,說他們的飼料本來就叫康莊,跟她的康莊加工廠八竿子打不著,把郭秀秀氣得夠嗆。

杜昕月告訴她,以後有了商標,她們就不怕這個了,要是再有人敢冒她們的牌子,咱們就可以去告他們。

“原來註冊商標有這麽大的好處。”郭秀秀感慨不已,過了一會兒,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問杜昕月,“要是咱們的名字被別人先註冊了呢?是不是咱們就不能用了?”

“當然了,誰先註冊就是誰的。”

“壞了,咱的產品銷路這麽好,肯定早有人打主意了,該不會咱們的名字早就被人註冊了吧?”郭秀秀不無擔憂地問,她真是越想越害怕。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要是咱們的名字被別人註冊了,工商所的人哪還會給咱們註冊呢?”

郭秀秀直拍腦袋:“就是,就是,我把這個給忘了呢。”

接著,杜昕月又給郭秀秀講了一些註冊商標的好處,她說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了,競爭會越來越激烈。註冊商標不僅能防止假冒,還有利於提高產品的知名度,打造品牌效應。等她們的產品做強做大之後,還可以申請馳名商標,讓產品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220大好前程

聽著杜昕月的講述,郭秀秀振奮不已,她說她從來沒想過,她們的豬啊,雞鴨鵝啊,還能出口到國外,或者說她想也不敢想呢。

杜昕月拉著郭秀秀的手,目光炯炯:“小姨,我們面臨著大好機遇,只有敢想敢幹,才能有大好前程!”

郭秀秀用力點頭:“昕月,我跟著你,你說怎麽幹我就怎麽幹。”

這一年,杜昕月從銀行申請到了無息貸款。

她用貸款收購了鎮上頻臨倒閉的食品廠,食品加工廠與康莊肉制品加工廠只一墻之隔,她將兩個廠子進行了合並,為肉質品深加工做準備。

她打算購買一套大型肉制品加工設備,使畜類從宰殺到清洗、冷藏、加工、包裝等等形成流水線。與農場形成體系的同時,還可以促進農場和與農場相關的農村養殖業的發展。

等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她卻發現,這個“東風”是根本不存在的。

國內沒有生產大型肉制品加工設備的企業,也就是說,她有再多的錢,也無法買不到這樣的設備。

廠長韓滿金和一眾廠領導都心急如焚,廠房已經落實,設備卻買不來,這麽大的廠子,總不能還像以前那樣小打小鬧地加工熟食吧?這不是殺雞用宰牛刀嗎?

一旦回歸到以前,銀行數額巨大的貸款又該怎麽還?

大家夥雖然不明著說,但心裏都對杜昕月產生了怨言,怨她過分地貪大求全,而不考慮實際情況。

現在,廠子處於停產狀態,工人都在家裏等著開工通知。但是不知誰傳出消息,說廠子進不到設備不下去了,也不可能再開工了,讓工人們趕緊找其他出去。

於是,很多人都跑去問廠長韓滿金,廠子開不下去是不是真的?

韓滿金就跟他們苦口婆心地解釋,說廠裏正在想辦法進設備,開工是遲早的事兒,到時候廠子規模擴大了,工資待遇還會提高,讓他們回去耐心等待。

盡管這樣,還是有一些工人離開了,去別的廠工作去了。

這個時候,鎮上又相繼開辦了一些廠子,如木材廠、煙花廠、紡織廠等等,所以工人的們的選擇也多了。

韓滿金聽說工人都走了,急得不行,跑去問杜昕月,設備到底能不能進來了?如果進不來設備,廠子還開不開?

杜昕月給他的答覆是,她正托人四處打聽設備,一旦有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他。不過,如果一周之內還沒有消息,她將會考慮轉型,只是,這樣做恐怕還會耗費一些時間。

韓滿金心裏清楚,轉型意味著原來的計劃全盤否定,從一項已經成熟的生產,轉向另外一項未知的生產,這又談何容易?從選項,到機器設備的更新,到對工人的培訓,到投入生產,到產品銷售,等等等等,需要多少時間不說,資金耗費上也將是個不小的數字。

韓滿金明白杜昕月為什麽會想到轉型,因為按照原來的方式進行生產,便意味著虧損,與其虧損經營,不如拼死一搏。

他們的企業真的走到了這步田地了嗎?

這段時間,杜昕月與好友吳巧雲的聯系很密切,兩個人三天兩頭就會通一次電話。

吳巧雲來年就要大學畢業了,杜昕月本來還想著說服她畢業之後來給她幫忙呢,現在廠子這種情況,讓她都不好意思再提讓她來幫忙的事了。

不想,她不提這件事了,吳巧雲反而提起來了。

吳巧雲說下半年學校讓畢業班的學生出去實習,因為學校不單獨安排實習單位,讓學生自己去尋找,所以她想來杜昕月的廠子實習,問杜昕月可不可以。

“我這裏窮鄉僻壤的,你還是別來了。”杜昕月半開玩笑地說。實際上也是她的真心話,她不想讓吳巧雲來跟她操心。

“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去幫你嗎?怎麽,你事業做大了又瞧不上我了?”

“反正你也不會來幫我,還是找個正兒八經的地兒去實習,以後也好在那裏落腳。”杜昕月實心實意地勸她。

吳巧雲笑了,說:“你還真以為我不想幫你啊,那都是逗你的。我想好了,畢業後就過去跟你一起幹。”

杜昕月看吳巧雲認真了,只得跟她實話實說,她告訴吳巧雲,自己收購了鎮上的食品廠,將其與原來的廠子進行了合並,並且還進行了擴建,本來打算進行肉制品深加工的,但是卻買不到設備了。

“怎麽會這樣?那你不是白白投資了嗎?”

“是啊,銀行還貸著款呢,雖然是無息的,但是也得還啊。”杜昕月無奈地說。

吳巧雲說要是這樣的話,她就更得回來幫她了,她是不會在杜昕月遇到難處的時候避而遠之的。吳巧雲的話讓杜昕月好生感動。

“不說這個了,咱們說點兒開心的事吧,巧雲,你有男朋友了嗎?”杜昕月問她。

“還沒有。你呢?跟荊懷文……”

“不說這個了。”杜昕月打斷她,不是因為她心裏怨恨荊懷文,而是她怕勾起對他想想念。

從上次接到他的信,又過了大半年的時間,她已經決心把他忘記了,就像她跟郭秀秀說的,就當他從未出現過。

然而,她真的能做到嗎?

杜昕月和荊懷文之間的事,吳巧雲也陸陸續續知道一些。只是怕杜昕月傷心,她很少問她。

她自顧自地說:“上個星期,回城的知青組織聚會,有人給他打電話,他也沒去。”

“他現在應該很忙吧。”

“也許吧,聚會時大家提起他,都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吳巧雲在電話那邊停了一下,說,“要不,我去找找他,幫你看看她的情況?”

“算了,大家相安無事就好。”

“別憋著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他的情況,回頭我幫你去打探一下,放心,我又不說是你讓我去的。”

杜昕月還能說什麽呢?吳巧雲說中了她的心思,她真的很想知道荊懷文的情況,即便他現在已經另有所愛,不可能再跟她有交集。

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吧,當一個旁觀者,註視他的背影,傾聽他的聲音,不去打擾,不聲不響。

221帶來設備的老外

幾天後,韓滿金興致勃勃地跑來找杜昕月。

“昕月,有了,有了!”

“有什麽了?”

“有設備了!南方的一個廠子給我打來電話,說他們那裏有一套設備,問咱們要不要?”

“符合咱們的要求嗎?”杜昕月聽說有設備了,全身都振奮起來。

“符合,我問了全都符合。”

“要啊,當然要!你快跟他們說,咱們馬上就安排人過去驗貨。”

韓滿金很快帶人去南方驗貨,中途給杜昕月通了幾次電話。一切指標都符合要求,價錢和付款日期也談妥了,就等著發貨了。

韓滿金一行人回來一周之後,兩輛加長卡車駛進廠子。

卡車運來的便是肉制品加工設備,一起來的還有對方的七八個工作人員,是來幫著安裝的。

這幾名工作人員有點兒特別,他們一下車,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圍觀。

之所以說他們特別,是因為他們中不全是中國人,還有幾個黃發碧眼的外國人。

事後大家才知道,這些設備是從南方一個中外合資企業那裏購買的,設備產自於國外,之前都沒有在國內售賣過,所以賣給杜昕月的這一套,到目前為止還是獨一無二的。

負責押運設備的是個年輕的英國人,叫皮特,他漢語說的不是很好,為了交流方便他還帶了一個中國翻譯過來。

皮特一直以為韓滿金是廠子的法人,對他很客氣,主動跟他交流將來的發展趨勢。韓滿金第一次跟外國人交流,顯得有些緊張,尤其是對皮特提出的一些問題,更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韓滿金看到不遠處杜昕月正騎著自行車趕過來。

看到杜昕月,韓滿金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連忙指著杜昕月跟皮特說:“我們杜總經理來了。”

“杜總經理?那個小姑娘?”皮特用生硬的漢語疑惑地問道。

“對,她就是我們的總經理,杜昕月女士。”韓滿金學著城裏人的樣子,在給老外介紹杜昕月的時候,用了“女士”這個詞兒。

說話間,杜昕月已經推著自行車氣喘籲籲來到了他們跟前。

杜昕月原本是在村子裏的,她接到韓滿金的電話便騎上自行車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因為迎接設備是大事,她便騎得有些急。

“Nice to meet you.(很高興認識你。)”杜昕月向老外禮貌地伸出一只手。

“Nice to meet you,too.(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皮特楞了一下,連忙一臉驚詫地伸出手來跟她握手。

韓滿金幫杜昕月把自行車推靠到一旁,等趕回來時,就聽到杜昕月和老外已經用英語聊了起來,翻譯已經退到了他們身後,成了多餘的人。為了不怠慢客人,韓滿金跟那個翻譯打了招呼,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

韓滿金發現杜昕月和皮特聊得很投入,不知道杜昕月說了句什麽,皮特竟爽朗地大笑起來。那個翻譯也跟著笑,這個時候,韓滿金才發現,只有他是鴨子聽雷。

“這個皮特還挺有趣的,他在你們廠是個什麽官兒?”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韓滿金跟那個翻譯說。

那個翻譯無聲地笑了一下,跟他解釋,說:“皮特是英國公司派駐內地公司的執行董事。”

“執行董事?”韓滿金不明所以,這個詞兒他連聽都沒聽過。

“就是具體負責這件事的。”翻譯知道用專業術語解釋他也聽不懂,就怎麽通俗怎麽解釋了。

韓滿金點頭,說:“明白了。”

嘴上這麽說,他心裏還在琢磨,這外國人的名堂就是多。

皮特只在廠裏待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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