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不掉，只好求你幫忙了。”

“好吧，既然有你給我的尚方寶劍，我也不管了，到時候‘斬了’你的親戚，別找我問罪就行。”段衛紅在村子裏待過幾年，對苗艷樹和郭寶珍兩個人也算有所了解，她就是沒想到，這兩個滾刀肉有一天會被交到她手裏。

188打扮得花裏胡哨進城

杜昕月被她逗笑了，說：“別說得那麽嚇人，不用斬，能讓他們改頭換面最好了。”

這天，苗艷樹拎著行李來找外甥女郭寶珍，郭寶珍也在忙著收拾行李，兩個人高高興興地準備進城。

郭福從外面回來，站在那裏對兩個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來回，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姐夫，你看啥呢？我們有什麽不對嗎？”苗艷樹問。

“爸，你姑娘我就要進城上班了，你心裏是不是老高興了？”郭寶珍摟住郭福的脖子問。

郭福推開女兒，指著女兒和小舅子：“你看看你們，穿得花裏胡哨的，這是去鎮上工作啊，還是去鎮上鬼逛？”

苗艷樹和郭寶珍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再又擡頭看看對方，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其實，他們也沒啥像樣的衣服，不過是身上穿了平時不常穿的衣裳，頭上摸了豬油而已。另外郭寶珍的臉上還撲了她媽的香粉，眉毛用碳塗黑了，還用紅紙抹了嘴唇和兩腮。

“爸，我們打扮的不好看嗎？”郭寶珍問郭福。

“一點兒莊戶人的樣子兒都沒有，不好看！”郭福憤然道。

“姐夫，你看你說的，我和寶珍今後都是鎮上的人了，穿得咋還能跟以前一樣呢？會被人笑話的。”

郭寶珍過去將苗艷樹拉到一邊，說：“小舅，咱不跟我爸說，我爸就是老土，不知道現在城裏人有多時髦呢。”

兩個人便走進屋子裏去收拾東西去了，不再搭理郭福。

郭福氣得插著腰站在當院裏罵：“啥進城，不過是去個鎮上，我去了那麽多趟鎮上，也沒看到哪個鎮上的人像你們這樣的打扮！”

苗艷翠拎著一網兜從代銷點買來的洗漱用品從外面回來，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到了郭福的罵聲，她連忙快走幾步，進們來，順便把大門給關上了。

“她爸，閨女要走了，你不幫著忙活，站在這裏罵啥哩？”她埋怨丈夫。

郭福餘怒未消，指著屋子：“你去看看你閨女的打扮，跟個妖精沒兩樣，你就讓她這樣去鎮上啊？”

“我知道，是我讓咱閨女這樣打扮的。咱閨女現在要去鎮上上班了，我還指望她好好打扮打扮，將來能在鎮上找個婆家呢。”苗艷翠一臉得意地說。

“糊塗，你自己閨女啥樣你不知道呀，是那塊料，不打扮也能找到好婆家，不是那塊料，再打扮也沒有用！弄得跟馬糞蛋子掛霜似的，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郭福越說越生氣，便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苗艷翠急了，叉著腰指著丈夫：“郭福，有你這麽埋汰自己閨女的嗎？你說你啥意思，是不是不想咱閨女好了？”

這時，苗艷樹和郭寶珍各自背著行李，拎著口袋從屋子裏走出來，兩個人也不看郭福夫婦一眼，徑直往外走去。

“郭寶珍，你給我站住！”郭福對著女兒一聲厲喝。

郭寶珍頓了一下，郭福就跑到她前面，擋住她的去路，命令她：“你去把你的臉洗了，要不然，今天別想從這個家裏走出去！”

“媽，你看我爸啊！”郭寶珍回過頭跟她媽抱屈。

苗艷翠本想跟丈夫吵下去，再一琢磨，吵架只會耽擱了女兒的行程。便跟女兒使了個眼色，說：“既然你爸不願意你這樣出門，你就聽他的去把臉洗了吧。”

“媽——”郭寶珍的嘴巴撅的老高，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苗艷樹也勸她：“洗去吧，說實在的，你臉畫成這樣，我也不敢跟你一起出門。”

郭寶珍立刻對他瞪起眼睛：“小舅，你剛才還說我這樣好看呢！”

苗艷樹還想說什麽，苗艷翠已經過來，拉著女兒往房間裏走去。

等郭寶珍洗了臉走出來，郭福看著她才順眼了一些。但心裏總還是覺得有些別扭，究竟別扭在那裏，他也說不好。

直到女兒和苗艷樹一起上了進城的馬車，他才想起來囑咐一句：“你們到了廠子好好幹活，別再跟上回那樣讓人給攆回來了。”

郭寶珍賭氣不理父親，苗艷樹就不樂意地說：“姐夫，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嗎？”

苗艷翠上前擋在丈夫前面，說：“你姐夫就這樣，別理他，時候不早了，你們趕緊走吧。”

馬車漸漸走遠，最終在視線中變成一個小點兒，再一拐彎，消失在視線中。

苗艷翠收回目光，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她爹，咱閨女出息了，你是不是覺得臉上有光了？”

“我可不敢想臉上有光，他們別給我丟臉我就燒高香了！這就是咱昕月不跟他們一般見識，要是換做別人，會這麽遷就他們？”

苗艷翠不以為然，說：“都是自家人，她不遷就咱還去遷就外人啊？話又說回來，她要是早給艷樹和寶珍安排個好活兒，他們早就好好兒幹了。”

“你以為他們去了鎮上的廠子，就能好好兒幹了？”郭福反問妻子。

“他們跟我保證過，肯定好好兒幹，艷樹還說要幹出樣兒來把老婆孩子都接過去呢，寶珍也說，將來會給我帶個鎮上的有錢女婿回來，嘻嘻。”苗艷翠說著兀自笑起來，好像那一天已經近在眼前了一樣。

“行，那你好好兒等著吧。”郭福狠狠地扔下這句話，背著手大步往回走去。

這邊，杜昕月正在為一件事犯難，那就是說服花玉芬去鎮上的事。這可是她答應過老憨的事，如今老憨已經去廠子裏上任，她不能說話不算數。

去找花玉芬之前，杜昕月去找了小姨郭秀秀，將這件事跟她提起。

畢竟之前花玉芬為了邢建國沒少為難郭秀秀，現在杜昕月又要請花玉芬來自己的廠子上班，對郭秀秀據實相告並得到她的同意也是應該的。

好在郭秀秀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她聽說杜昕月請花玉芬來廠子上班是因為老憨的請求，並且老憨對花玉芬有意這件事，又是村裏人人皆知的事，她便也沒說啥。

只是跟杜昕月說，只要不是讓她在村裏的廠子裏上班，她沒意見。

189再會花玉芬

“那小姨夫那邊呢？我要不要再去問問他的意見？”杜昕月問郭秀秀。

“他那邊等我去說吧。”郭秀秀說，又感慨，“老憨這個人也算是有情有義了，但願花玉芬不要辜負了他的感情。”

杜昕月說：“現在，老憨叔就只差把心掏出來給花玉芬看了，但緣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等我有空去找一趟花玉芬，先說動她去鎮上上班再說。”

這天吃過早飯，杜昕月從家裏出來，信步朝花玉芬家走去。

她已經有日子沒去花玉芬家了，她從城裏住院回來後，她只是偶爾見過她兩面，見面倒是打了招呼，但卻沒怎麽說話。

之前因為花玉芬跟郭秀秀爭奪邢建國，胡攪蠻纏又無理取鬧，她對花玉芬一直都懷著敵視的心裏，覺得這個女人很讓人厭惡。

但花玉芬給孫長貴生子一事，又讓她看到了這個女人的軟弱和無奈。

花玉芬為孫長貴生孩子究竟出於什麽樣的想法，杜昕月不得而知，也無心去評論他們的是是非非。因為在這個年代，在農村，這樣的事似乎並不少見，也不算是什麽了不得的事。畢竟愚昧和無知依然在人們心裏占據著不小的分量。

孫德祿是花玉芬的第一個孩子，她也許將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這個孩子身上，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確實一個不正常的孩子。扛不住各方壓力的她，最終精神崩潰。

現在，孫德祿死了，可想而知，孩子的死在花玉芬這個母親心裏造成了多大的創傷，但是她卻完全將這種傷痛埋藏在了心裏，沒有人看到過她哭，也沒有人聽過她提到自己的孩子。

老憨曾經在閑聊是跟杜昕月說過，他說他擔心再這樣下去，花玉芬還會崩潰的，所以他不敢離開村子，不敢離開她。

杜昕月不知道自己今天要做的事算不算是以德報怨，她只知道，她要用自己的努力，去救回一個女人。

走到花玉芬家大門口的時候杜昕月還在想，也不知道花玉芬現在是不是還記恨著她？她不會把自己攆出來吧？

就像老憨說的那樣，花玉芬家的大門平時都不關，始終敞開著。杜昕月從敞開的大門走進去，看到花玉芬正坐在窗下用鉤針鉤著什麽。

看到杜昕月走進來，她直起身，用目光迎著她。

“花嬸子，鉤花呢。”杜昕月招呼道，她心裏打鼓，想著即便是花玉芬攆她，她也一定要說完了事情再離開。

花玉芬看到她一楞，說：“是你啊，我還以為……”

“還以為我是誰？”杜昕月問，心想她不會以為是老憨來了吧，老憨這幾天在鎮上打理廠子，應該有些日子沒來她這裏了。

之前老憨每天都會來，這冷不丁一不來，她心裏肯定會有失落感的。

“沒誰，既然來了，坐吧。”花玉芬說著起身，給杜昕月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對面，看著杜昕月坐下，她又重新坐自己的位置。

花玉芬態度還算和氣，這杜昕月的心稍稍放下了。看來的確如大夥兒所說，如今的花玉芬跟以前大不相同了。為人和氣不說，也不是那麽刁鉆了。

“你鉤得這是啥，可真好看。”杜昕月擡手捏起她鉤好的部分仔細端詳，她不是討好花玉芬，她鉤的花花樣覆雜，圖案精美，可不是普通農婦手裏的花品能比的。

“是蓋簾，就是城裏人用來蓋茶具的，我屋子裏還有幾件鉤好的，比這個大，是用來蓋電視機和電風扇的。”花玉芬說。

“你鉤的蓋簾是要賣到城裏的嗎？”杜昕月問。

“是啊。”

杜昕月心裏暗自驚訝，花玉芬什麽時候自己動手賺錢了？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花玉芬的生活遇到了困難，她正在為生計忙碌。也許她來的正是時候。

“嬸子，我給你介紹個別的活兒，比鉤花輕松，掙得也多，你幹不幹？”杜昕月單刀直入，問她。

“是啥活兒？”花玉芬擡頭問她。

“食堂做飯的活兒，你要是不願意給別人幹，還可以將食堂承包下來，自己單幹。”杜昕月說。

“幹食堂？哪裏的食堂？不是咱村裏的吧？”

“不是村裏的，在鎮上，食堂是我剛盤下的廠子裏的，主要負責廠子裏幾十號人的飯食。”

“廠子裏的食堂，吃飯的人是固定的，就是說肯定是旱澇保收了。這麽好的活兒，你會給我？”花玉芬用懷疑的目光掃了杜昕月一眼道。

花玉芬的懷疑是有根據的，那就是之前因為邢建國和郭秀秀在一起，她跟杜昕月一家鬧的不愉快，她自知理虧，擔心杜昕月會借機報覆她。

杜昕月說：“廠子雖然建在鎮上，但我還是願意找咱村的人過去幹活，畢竟是知根知底嘛。再說了，咱村裏的婦女不是忙活著下地就是忙活著飼養畜類，除了你，哪還有人有這個功夫？”

老憨不讓她跟花玉芬說是他讓她去鎮上的，杜昕月只能自己編理由。

杜昕月的話倒是不無道理，花玉芬的確是這村裏年輕女人中唯一的閑人，從她有功夫鉤花賣錢就能看出來。要知道普通農村婦女，只有在過了農忙季的冬天才有功夫拿起這種鉤鉤織織的針線活兒。

花玉芬從杜昕月眼中看不出心機，她看到的只有滿滿的誠意。

平心而論，她的確也想給自己找點兒事做，鉤花是個營生，但畢竟沒什麽賺頭，也不是謀生的長計。如果能去鎮上幹上食堂，不失為一件大好事。

“我能不能問下，你廠子的食堂承包下來一年要多少錢？”她問杜昕月。

杜昕月一聽花玉芬像自己打聽食堂承包的價錢，就知道這件事有門兒。

她便給花玉芬說了個數字，卻見花玉芬的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杜昕月心裏琢磨她應該是覺得承包費用有些高，怕掙不出來這筆錢。

“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考慮考慮？”花玉芬問。

“可以啊，不過我剛才告訴你的只是承包第二年的費用，承包第一年，地場免費給你用，你只管負責水、電、柴火錢，前提是要保證工人夥食的標準，保準食品安全健康，不能偷工減料以次充好。”杜昕月說。

190花玉芬反悔

“就是說第一年不用交承包費？”花玉芬以為自己聽錯了，跟她確認。

“是的，第一年的承包費全免，從第二年開始交。如果你第一年幹得不好，第二年放棄承包就可以了。”杜昕月說。

花玉芬感覺就像天上掉下一塊餡餅砸在了自己的頭上，她按捺住心裏的喜悅，說：“要是這樣的話，俺願意試一試。”

“好，下午我就帶你去鎮上簽承包合同。”

“簽合同還要去鎮上？”花玉芬問。

“是的，合同你得跟廠長簽。”

“你不是廠長嗎？”

“我不是廠長，我聘了韓滿金來當廠長。”

“韓滿金……老憨？”花玉芬臉上的興奮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和疑惑。

“是的。”杜昕月只能如實相告。

她本不想跟花玉芬提老憨，顯然，一旦她知道老憨是廠長，心裏便會產生這樣和那樣的想法，便會動搖。

但是如果不告訴她實情，杜昕月又覺得有失妥當，不管花玉芬對老憨是不是有意，她都不應該對她隱瞞什麽，要不然，對她來說就是欺騙。

果然，聽說老憨是廠長後，花玉芬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她埋怨杜昕月，怎麽早不跟她說老憨是廠長呢？

杜昕月故作不知道她和老憨之間的事，問她這有什麽問題嗎？

她說沒什麽問題，就是覺得挺突然的。

然後她又問杜昕月，是不是老憨讓她來找她去幹食堂的？杜昕月說廠子是她的，她想找誰幹食堂就找誰，不用跟廠長商量。

花玉芬看上去並不相信她的話。杜昕月心裏擔憂起來，怕她聽說是老憨當廠長又要反悔。

結果，花玉芬真的反悔了，說她不能去簽合同，承包的事她要再想想。

回到家裏，杜昕月給老憨打去電話，跟他講了她去找花玉芬的經過。老憨聽了好半天沈默不語。此刻他一定非常傷心，杜昕月想。

“憨叔，你別灰心，我想花嬸子可能就是一時想不通，等明天我再去跟她說說，我想她會明白你一番心意的。”她安慰他。

老憨卻在電話那頭笑了一下，說：“我哪有那麽脆弱？我是在想，這件事還是應該我自己出面才對，讓你幫著說會顯得沒有誠意。”

老憨決定親自回來說服花玉芬去鎮上，杜昕月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畢竟感情的事是兩個人的事，別人只會越幫越忙。

第二天一大早，老憨就從鎮上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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