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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杜昕月便攙著他，兩個人踉踉蹌蹌地走著。
一開始，兩個人都沈默著，後來不知怎麽又說起段衛紅，說起她如今的生活，兩個人不覺都感慨萬千。
“昕月……我們幫幫段衛紅一家吧。”荊懷文停住腳步，望著杜昕月說。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你放心吧，她在知青點時一直對我很照顧，我不會眼看著她過得艱難而不管的。”
“謝謝你，昕月。”
“為什麽謝我？”杜昕月擡眼望向荊懷文，當目光與他的目光相遇時，她的心微微一動，因為她看到他的目光竟柔得一塌糊塗。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讓她對他產生了錯覺，她跟自己解釋。
正想著，她感覺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時落在他溫潤的掌心中，被他攥得緊緊的。
“懷文，你……”
杜昕月話剛吐出一半兒，整個人便跌倒在他的懷裏。
荊懷文竟然主動擁抱她，這讓她緊張得無所適從，一時間竟忘了如何回應。
他柔得不能再柔的話語響在她耳畔：“我怎能不謝你？你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讓我看到這世界上還有陽光，有善良，有希望和憧憬，沒有你，哪有我的今天？”
杜昕月伸出雙臂，輕輕環著他的腰際：“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一直在捧著書本覆習功課……”
“我的確每天捧著書本，可我一個字都看不下去，我那樣做，僅僅是為了從現實中逃避。是你告訴我會恢覆高考，我才有了奮鬥的目標。”他說著，輕輕推開她一些，凝望著她的眼睛。
許久，荊懷文發出一聲嘆息：“昕月，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心裏對你的感覺，雖然我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但是……我不能控制……”
杜昕月的眼前模糊了，她怎麽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因為她對荊懷文同樣有這樣的感覺啊。
她得感謝今天的酒，如果荊懷文不是喝了酒，一定不會如此對她吐露心聲。她的眼前豁然開朗，心情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愜意，因為她知道，他是愛她的。
心中已是驚濤駭浪，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波瀾，攀著他的肩頭踮起腳尖，將一張小嘴兒湊到他棱角分明的雙唇上，閉上眼，落下深情地一吻。
面對突然其來的一吻，荊懷文的身子先是一僵，然後他一手攔著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脖頸，俯下臉迎著她的親吻，再奉上自己深情而綿長的細吻……
178荊懷文的新想法
第二天早上，杜昕月來到農場的值班室。農場值班室有兩個房間，值班師傅住外面一間，荊懷文這段日子就住在裏面那間。
杜昕月一早就來找荊懷文，但只看到值班師傅一個人在，他告訴杜昕月，荊懷文很早就出去了。
杜昕月問他荊懷文有沒有說去哪裏？值班師傅想了想，說他倒是沒說去哪裏，不過有跟他問起過，農場的那些加盟戶都住在哪裏，他就隨便跟他說了幾家。
難道荊懷文去加盟戶家裏了？他去加盟戶家裏做什麽呢？
她本打算出去找一下荊懷文，但看到有人走進了農場，走近一看，原來是老憨。
“憨叔，你這麽早，是來訂購生豬的嗎？”杜昕月問他，此時她小姨郭秀秀還沒來，她只好親自招待他了。
“不要生豬了，我是來跟你們說一聲，以後我姐夫那邊也不會從你們農場訂購生豬了。”老憨擺擺手說。
杜昕月聽老憨說要取消訂單，心裏就咯噔一下。
她問老憨為啥不從她們農場訂購生豬了？是不是她們的豬有啥問題？還是嫌她們給他的價格不夠優惠？
老憨搖搖頭，說都不是，他不再訂購生豬，是因為他姐夫的肉類加工廠開不成了，因為他姐夫被抓起來了。
知道不是自己豬肉的問題，杜昕月的心裏松了一口氣。
她連忙搬了椅子讓老憨坐下來，讓他跟自己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姐夫好好的怎麽就被抓起來了呢？
老憨便嘆一口氣，跟她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從老憨的敘述中杜昕月才知道，原來，他姐夫一直有耍錢的不良嗜好，這次被抓就是因為聚眾賭博。
“那你姐呢？加工廠她可以繼續經營呀。”杜昕月問。
“先不說我姐沒那個本事，就是有本事經營，那也得有本錢呀？我姐夫被抓以後，我和我姐才知道，他們家的錢早就被他敗活光了不說，還欠下一屁股債，這幾天債主天天堵著家門口，跟我姐吵著要債呢。我姐只想趕緊把廠子賣了，拿到錢還了債好帶著我小外甥過安生日子。”
杜昕月聽了老憨的講述，心裏很為他姐姐和孩子難過一番，她轉身回屋裏拿了一些錢出來，塞給老憨：“憨叔，這些錢你幫我轉交給你姐姐，她現在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讓她貼補家用吧。”
老憨連忙推拒：“哎呀，怎麽好意思拿你的錢呢？”
“拿著吧，好歹我們農場和你姐家的加工廠也合作了些日子，算是生意夥伴了。你回去告訴你姐，如果加工廠能撐下來，以後還從我這裏訂生豬，價格什麽的都好說。”
“昕月，謝謝，謝謝你了。”老憨握著錢感激涕零。
荊懷文回來的時候，看到杜昕月正在畜舍裏餵豬，他便也換上衣服，走了進去。
“我幫你餵吧。”他接過杜昕月手裏的豬食桶。
杜昕月悄悄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想從他臉上找到些什麽，但他只顧著餵豬，臉上的表情似乎也很平常。
“昨晚，你好像喝了不少酒。”她試探著對他說。
“是啊，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對了，我應該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做什麽不該做的事吧？”他一邊將豬食倒進豬槽一邊說，並沒有看杜昕月的眼睛。
“沒有，你的行為都挺正常的。”杜昕月說。
“哦，這就好。”他遲疑了一下，繼續幹活。
望著他忙碌的背影，杜昕月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她多希望他每時每刻都像昨晚那樣，把她當親密的戀人，而不是未成年的小女生。
昨晚，那些幸福、甜蜜的感覺，此時都留在她的心底，時而彌散開來，讓她倍感溫暖。
她想這輩子，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所能體會到的感覺，將是獨一無二的。
杜昕月問荊懷文，他剛才去哪兒了？
荊懷文放下手裏的豬食桶，說走，到外面去，他正想跟她說這件事。
兩個人來到畜舍外，各自找了椅子坐下來。
荊懷文告訴杜昕月，他剛才去幾個加盟戶家裏做了調研，調研的內容主要是生豬餵養方面的。
其實，他的主要目的，是通過調查了解當地生豬的食物構成，調整飼料配比。
速長豬的飼料配比一直由荊懷文，所以荊懷文做這方面的調查也在情理之中。
但荊懷文說，這次調查，卻讓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是什麽新想法？”杜昕月好奇地問，她知道，荊懷文的新想法一定不同凡響。
“剛才我跟加盟戶聊天，得知市場上豬肉需求不似往年，而且隨著飼養速長豬的農戶的增多，附近市場上的豬肉量接近飽和，而且依照目前的政策，想要將豬肉運送到外地去銷售又十分的困難。所以，我就想到了一個詞——肉類加工。昕月，你為什麽不搞肉類加工呢？”
“你指的是將肉類加工成熟食嗎？鎮上之前倒是有兩家熟食加工廠。”杜昕月說。在她的概念中，肉類加工無非是將肉類加工成熟食店裏的那些熟食產品，像鹵肉，熏肉，燒雞什麽的。
“你說的是肉類的淺加工。我說的還包括肉類的深加工。就是將肉類加工成肉脯、培根、肉幹、肉松、香腸、罐頭，肉腸制品等等。”
杜昕月對荊懷文的話感到驚訝，她開玩笑說：“大學生就是不一樣，懂得就是多。”
荊懷文被杜昕月說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他說：“哪有，我這也就是現學現賣，來的時候剛從報紙上看到的。”
杜昕月忍不住感慨：“想不到經濟恢覆得這麽快，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了這麽多產業！”
“你說什麽？”荊懷文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
“哦，沒什麽，我是說照這樣發展下去，國家一定會出臺一個天大的好政策來幫助大家夥兒創業的！”
“會有那一天嗎？”
杜昕月眨眨眼：“當然會，你就等著瞧吧！”
“我信你，你的話一向是準的。”荊懷文對她會心一笑。
是啊，她說會春回大地，不久，四人幫便被打倒了，她又說會恢覆高考，不久，高考也恢覆了，他也如願上了大學。
179決定盤下鎮上的加工廠
所以，現在她說國家會出臺天大的好政策來鼓勵大家夥創業，他堅信，用不了多久，這個好政策就一定會出臺的。
“對了昕月，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荊懷文突然說。
“什麽事啊？”杜昕月做出認真傾聽狀。
“我想從大學裏報名參軍，去保衛祖國的邊防！怎麽樣，你一定會支持我吧？”荊懷文望著她，目光放射出灼灼光芒。
不想杜昕月聽了他的話，臉色卻一下子變得煞白。因為她想起了那場開始於七十年代末的對外自衛反擊戰。她在心裏算了算，現在距離戰爭開始，大概只有半年多的時間。荊懷文這個時候選擇參軍，意味著什麽呢？
“為什麽？你的理想不是當農業科學家嗎？”她急切地問他。
“我的理想是當農業科學家，但是我想先去當幾年兵，為祖國的邊防事業做幾年貢獻，再回來一心搞農業研究。我是男人，好男人志當保家衛國，畢竟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先烈們用鮮血換來的，我不想坐享其成。”荊懷文的回答錚錚有聲。
可敬可愛的人啊，望著面前已從原來的柔弱書生成長起來的錚錚硬漢，杜昕月不知自己是應該感到慶幸，還是應該感到難過。
慶幸，是她沒有看錯人，荊懷文正是她心目中的那個偶像、英雄，難過的是，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當前的形式。對越戰爭很快就要打響，荊懷文此時選擇去當兵，將要面臨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她怎能忍心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走向戰場？怎能眼看著他身臨險境而不去阻止？
“不，我不同意你去當兵！”她的聲音格外的響，格外的嚴肅，以至於讓荊懷文聽了她的話怔楞了半天。
“為什麽？我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當兵光榮呢。”
“因為那樣做會很危險，我不想讓你身陷危險之中。”她凝望著他說著，眼中竟情不自禁地噙滿了淚花。
“小傻瓜，我去當兵又不是上戰場，別忘了，現在全世界都和平了，沒有戰爭了。”他撫弄了一下她的腦袋，笑著說。
杜昕月急了：“怎麽沒有戰爭？馬上就會有戰爭了！你現在當兵，就意味著可能上前線，不是危險又是什麽？”
這下，荊懷文徹底沈默了。
杜昕月看到他陷入了沈思之中，想著他肯定是在考慮應不應該去當兵的問題。
卻不想過了一會兒，她卻聽到了他截然相反的話，他說：“如果國家有難，我就更應該選擇去當兵了，沒有比國家危難之時去當兵，更有意義的了。”
頃刻間，杜昕月淚如雨下。
她知道，她再反對也無濟於事了。如果荊懷文是那種臨陣退縮的人，他就不是她的荊懷文了。
“你要是去參軍了，那我怎麽辦？我的意思是，農場怎麽辦，加工廠又怎麽辦？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技術顧問，加工廠裏各種飼料的配制都靠你呢。”杜昕月哭著說。
此刻，她心裏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希望他能為她，也為他肩負的職責而放棄參軍。
“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將我該做的事情都安排好的。”他掏出手帕，幫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瞧你，我只是去參個軍，怎麽被你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杜昕月用力推開他：“將來打起仗來，你要是上了前線，槍林彈雨的，子彈又不長眼睛！”
“誰說會打仗的？再說了，就是真的打起了仗，我也不一定就得去前線啊？”他安慰她。
“那你剛才說……”
“我剛才是逗你的。”
“那你說話算數，就是當了兵也不去前線。”
“好，我說話算數。”
兩個人正說著話，郭秀秀急匆匆地從外面回來了，她一進來就問杜昕月，今天老憨有沒有來拉生豬？
杜昕月就將老憨一早來取消訂單的事告訴了她，說到老憨取消訂單的原因，也自然說到了他姐夫加工廠不做了，準備出賣的事。
“昕月，你為什麽不把老憨姐夫的加工廠盤下來呢？”一旁一直認真傾聽的荊懷文突然對她說。
杜昕月搖搖頭，說：“我倒是有這個心，只是老憨他姐夫的加工廠在鎮上，距離咱們這裏太遠了。”
畢竟她在村裏的加工廠才見起色，飼料生產剛剛起步，如果現在又去鎮上弄肉制品加工廠，她感覺或許會有些匆忙。做生意，她想一步一個腳印兒地來。
“能遠到哪裏去，不過是幾十裏路嘛。國外有很多跨國公司，隔著國界不也幹得好好兒的？”荊懷文半開玩笑地說。
“可是……”
“收購老憨他姐夫的加工廠只是我的建議，至於盤與不盤，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你。”荊懷文說。
“讓我想想。”
杜昕月覺得自己應該靜下心來認真地考慮一下這件事。
她想了一整天，她感覺自己之前的步子走得似乎有些快，但又覺得自己分秒必爭並沒有錯。雖然現在的商海中，只有她和為數不多幾艘小船，但是大勢所趨，將來的商海必然是一片喧囂，如果不能趕在下海的大部隊到來之前有所作為，那麽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將付之一炬。
荊懷文的眼界雖然沒有她寬，但是不得不說，他的魄力要比她高很多。
他的一句話，將躺在沙灘上享受小成果的杜昕月驚醒，她開始反思自己的不足，反思自己的縮手縮腳。
是啊，她想把事業做大做強，幾十裏路的距離又算得了什麽？
“我決定了，籌集資金盤下肉制品加工廠！”當杜昕月將自己的這個計劃向她的家人宣布的時候，他們都以為她瘋了。
不用說，反對的聲音是絕大多數的。
而反對最強烈的理由，就是資金問題。
承包村裏加工廠的時候，他們就因為缺少資金，差一點連粉碎機都買不來，後來多虧了高向陽的投資，才過了這一關。
現在，村裏加工廠正處於起步階段，杜昕月又要收購鎮上的加工廠。
鎮上加工廠的規模可比村子裏的要大得多，而且裏面的機器也比村裏加工廠的機器要貴不知多少倍，杜昕月拿什麽來收購鎮上的加工廠呢？
但是經過杜昕月跟大家耐心的解釋，告訴他們目前速長畜類銷售出現的問題，以及建立肉類加工廠，進行肉類深加工的重要性，大家最終還是都支持了她。
180巧妙收購
“小姨，你看看農場的賬上還能支出多少錢？”杜昕月問郭秀秀。
“好，我去看看。”
不一會兒，郭秀秀回來，告訴杜昕月一個數字，杜昕月皺了皺眉頭。
太少了，連收購廠子所需的三分之一都不夠。
杜昕月準備去鎮上一趟，去找一下老憨的姐姐，跟她談一下收購肉制品加工廠的問題。荊懷文自告奮勇跟她一起前往。
兩個人先去找了老憨，跟他說了收購他姐夫加工廠的意向，老憨聽說杜昕月要收購加工廠自然高興，他連忙收拾了一下，帶著他們一起去了鎮上。
在鎮上，杜昕月和荊懷文見到了老憨的姐姐，一個五十開外的中年女人。
一開始，老憨的姐姐以為杜昕月他們是來看望她的，因為他們給她買來了水果和點心，她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當提到她男人的時候，她便罵起來，說他不是人，不顧她和孩子的死活，就知道賭，把家都賭沒了，就差沒把她和孩子一塊兒賭出去了。
老憨看姐姐說跑了題，便將姐姐拉到門外，跟她說了杜昕月他們的來意。
老憨姐姐一聽杜昕月他們是來收購廠子的，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抹了把眼淚，走回屋子裏，開門見山地問杜昕月，打算多少錢買她家的廠子？
杜昕月看出老憨姐姐的確是什麽都不懂，賣廠子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經過評估，測算，交接好多手續，她連廠門都沒帶自己進，自己也什麽都沒看到，怎麽能給她出錢呢？
另外，如果說一下子買下廠子，她手裏的錢根本就不夠，所以她這次來，是想跟老憨姐姐商量一下，先以承租的方式接下廠子，等將來資金充足之後，再進行購買的。
杜昕月把自己想要承租廠子的想法跟老憨姐姐說了一下，誰知老憨姐姐當即反對，說她只賣廠不租廠！
杜昕月就跟她解釋自己手頭不寬裕，要是買廠的話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那麽多錢，但是老憨姐姐就是不同意，就說廠子只賣不租。
老憨姐姐說她也有難處，現在要債的天天堵在她家門口，還揚言要讓她拿廠子來抵債。如果她不賣掉廠子，那些人一樣會給她賣掉，到時候，她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們還欠外面多少錢？”杜昕月問她。
“一萬多塊。”老憨姐姐說。
“可是不少啊。”荊懷文看了杜昕月一眼，說道。
是啊，一萬塊的債確實是不少。杜昕月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一萬塊雖然超過了她此時的能力範圍，但是一萬塊，總比買下廠子要少得多。
於是她問老憨姐姐，如果她先出一萬塊幫她還清債務，可不可以答應先將廠子交給她？
老憨姐姐想了想，說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她還有一個條件。杜昕月問她有什麽條件盡管提，只要在她能力範圍內，她一定答應。
老憨姐姐就說，她希望杜昕月將廠子開起來後，能在廠裏給她的弟弟老憨安排份工作。
對於這個條件，杜昕月欣然同意，並且她說，她可以讓老憨來當加工廠的廠長。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讓我弟來當這個廠長？”老憨姐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記得憨叔跟我說過，前陣子他姐夫出門，就是讓他幫忙料理的廠子，既然他的廠長姐夫對他放心，說明他有這個能力。”杜昕月說。
關於讓老憨當廠長的事，並不是杜昕月一時心血來潮，也不是她為了感激老憨姐姐肯將廠子交給她。而是她來的路上就已經考慮好的。
老憨之前曾在加工廠裏幫過他姐夫，對加工廠的情況算是比較了解的。而杜昕月到鎮上開加工廠卻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正需要老憨這樣一個人了解情況的人來幫助她。
另外就是老憨的個人能力問題。
在老憨的姐夫被抓之前，杜昕月的農場曾經通過老憨為他姐夫的廠子供應生豬，在生意往來的過程中，讓杜昕月對老憨其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在村裏人眼中，老憨不是個合格的莊稼漢，因為他不愛下地勞動，一年到頭掙下的工分還不夠養活自己的，所以他的前任老婆才會跑掉。
但是老憨也得糊口啊，他雖不掙工分，但是喜歡倒騰些小買賣來賺錢，只是他倒騰的東西都不值什麽錢，也沒太大的利潤，無非是些老百姓家裏都用的針頭線腦，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什麽的，所以，也掙不來大錢。
後來他姐夫在鎮上開了加工廠，為了購進速長豬，讓他幫忙到秀月農場聯系，看他這件事辦得好，又交給他些別的活兒，這一來二去的，老憨的生意腦瓜就顯現出來了。
這不，通過他跟農場的生意往來，杜昕月也看到了他的不一般。
他腦子活，不死性，眼界也寬，不想像普通的莊戶人，眼裏只有自己面前的那一畝三分地。杜昕月甚至覺得，如果讓老憨當上廠長，他或許會比村裏加工廠的任程實更有作為。
老憨卻顯得不怎麽高興，他說他不能來鎮上當廠長。
他姐和杜昕月都感到不理解，問他為啥不能來？他支支吾吾，一會兒說自己要養豬，一會兒又說要種地。
這些似乎都不是理由，因為養豬肯定比不上當廠長，他什麽時候在意種地了，他一年都下不了幾次地好不好？
“憨叔，你是因為她吧？”杜昕月對老憨眨眨眼。
“是、是的。”老憨瞥一眼他姐，臉悄悄紅了一下。
“是誰呀？”老憨姐姐不解地問。
杜昕月看到老憨沒有想要瞞著姐姐的意思，便跟老憨姐姐說出了花玉芬的名字，不想老憨姐姐其實也知道這件事。
她埋怨弟弟沒正事兒，讓他先把廠子接下來，說：“那女人不是一直在村兒裏住著呢嗎？還能跑了？”
“她一個女人家，打水劈柴的什麽都不會，俺要是走了，她咋辦？”老憨辯駁道。
“她是答應跟你過了還是咋的？”他姐問。
“俺又沒問她，哪知道她願不願意？不過，這也都是遲早的事。”老憨嘟囔。
他姐氣得直拍大腿，說：“我的傻弟弟呦，你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跟你過日子，還天天給她做這做那？”
181暖心的饋贈
“這是俺的事，不用你管！”老憨撅起嘴巴跟他姐犯起了倔。
他姐也是氣死了，回頭跟杜昕月抱怨，說花玉芬那個寡婦也不知道哪裏好，他弟死活就是看上她了，恁她怎麽勸都不回頭。她還說，花玉芬就是勾了她弟的魂兒，才讓他死活惦記著她的。
哪個當姐姐的願意自己的親弟弟娶花玉芬那樣女人呢？並且，老憨姐姐應該還不知道花玉芬跟孫長貴的那些事，不過她不知道也好，省得更添堵。
但是喜歡不喜歡，還是當事人老憨說了算。誰讓他就對花玉芬動了真感情呢？
杜昕月知道，花玉芬從醫院病愈回來後，老憨每天都會去她那裏，幫著她劈柴擔水，幹力所能及的活兒。而且她聽村裏人說，花玉芬對老憨也不像以前那樣冷淡了，還能敞開了大門讓他進到院子裏去。她想，這對老憨來說，無意是莫大的希望和安慰。
這個時候，老憨又怎麽能放棄他好容易跟自己愛的人建立起來的默契，獨自來鎮上呢？哪怕是當廠長，都沒有心愛的女人對他更有吸引力。
“要是讓花玉芬也來鎮上呢？憨叔你還願不願意當這個廠長了？”杜昕月微笑著問他。
老憨一楞，臉上隨即綻放出笑容，說：“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來呢。”
“這件事交給我吧，我去做她的工作。”杜昕月說。
“她……能聽你的嗎？”
“行了老弟，人家昕月都這麽說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他姐打斷他。
杜昕月笑了，說：“要是我說不服不了她，憨叔你可以再回來嘛。”
聽杜昕月這麽一說，老憨才放下心來，愉快地接受了當廠長的任務。
有了杜昕月幫忙還債的承諾，又有了讓弟弟當廠長的承諾，老憨姐姐自然樂不得地將廠子交給了杜昕月。
老憨姐姐說，之前她找明白人問過，她的廠子現在應該值兩萬塊錢。
她說杜昕月幫她還掉一萬塊的債務之後，再在一年之內還給她八千塊，留作她和孩子今後的生活費。
至於剩下的兩千塊錢，她也不準備再跟杜昕月要了，就留下給她的弟弟做股份好了。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我再多加兩千塊，年底還你一萬。另外兩千作為憨叔的股份。”杜昕月慷慨地說。
這就等於說，杜昕月花兩萬兩千塊錢收購了她的加工廠，比她預想的高出了兩千塊。
老憨姐姐感激不已，她只知道買東西都是跟賣東西的往下講價，還第一次遇見買東西給賣東西的人往上擡價的。
她說：“既然你這丫頭這麽仁義，我也沒啥好說的了，等明兒個你把一萬塊錢拿來，這廠子就是你的了。”
杜昕月高興地跟荊懷文互望一眼，說：“好，我一定盡快把錢湊齊給你送過來！”
這次收購可以說是非常順利了，杜昕月覺得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又出乎她的意料。
說盡在預料中，是因為今天這一趟，杜昕月是抱著志在必得的決心而來，結果她獲得了成功；說出乎意料，是因為她沒想到資金的問題，用人的問題，竟一下子都解決了。
回來的路上，荊懷文感慨萬千：“昕月，我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你的本事了！”
“我有啥本事啊，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杜昕月謙虛道。
“對了，前期的一萬塊錢，你有準備嗎？”荊懷文問她。
“可能還差一些，不過沒關系，我會再想辦法的。”說實話，杜昕月雖然嘴上說得輕松，但其實心裏卻一點兒眉目都沒有。
秀月農場擴建，康莊加工廠投產新項目，都耗費了不少資金，她的賬面上真的沒有多少錢了。
所以這一萬塊從何而來，她並沒有著落。
她多希望這個時候再來個大手筆投資的高向陽，然而，高向陽的錢也不是發大水沖來的，他投資了她的康莊加工廠，不可能再投資她的肉制品加工廠了。
荊懷文似乎看出了她的困窘，拍拍她的肩頭，說：“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
“對，總會有辦法的。”杜昕月打起精神，她指著不遠處一家面館對他說，“懷文，還記得那家面館吧？”
荊懷文眼睛一亮：“它還開著呢！”
“是啊，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他家的陽春面了，走，我請你吃面去！”
“好啊！”
吃過午飯，荊懷文說他要去看看望一個熟人，便跟杜昕月告別，讓她先行回去。
杜昕月回到村子裏，便跟郭秀秀兩人商量籌錢的事。
農場賬面上雖然有些錢，但是不能全拿出來，畢竟農場每天的花銷也很大，總不能為了收購鎮上的加工廠，耽誤了農場的運轉吧？
其實，農場經營了這麽久，滯留在外面的賒欠貨款也有一些，如果能都要回來，湊夠錢是沒有問題的。主要是要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昕月和郭秀秀分頭去找那些欠她們貨款的人要錢，但是跑了一天，卻只要來一千多塊。那些人大多是因為她們要得太急，錢不湊手，還有就是月底或者年底結賬時才能歸還的。
這樣要賬不行，太客氣了，很難要回錢來。
杜昕月和郭秀秀商量，下次要錢一定要態度強硬一些，比如說如果他們不按時還錢，來年的飼料要給他們漲幾個百分點。如果按時還了錢，還可以適當地給他們降低百分點。
果然，第二天她們倆照此方法去要債，效果就是不一樣，她們在外面奔走一天，腳磨破了，嘴皮子也磨破了，總算又要回來了三、四千塊。
算算，距離一萬塊的目標也不遠了。
那天荊懷文在鎮上跟杜昕月分開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後來杜昕月接到他的來信，他在信裏說，他已經回家去了，理由是家裏臨時有急事。
荊懷文的突然離開讓杜昕月有些傷感，她想起在鎮上分手的那次，他可能就已經做好了回家去的準備，只是怕她傷心難過，所以才說去看熟人。
又過了兩天，她接到一張荊懷文寄來的匯款單，上面赫然寫著“伍仟元”的字樣。附言內容是：拿去救急！
杜昕月心裏湧出一陣暖流，荊懷文一定看出她的困境，他急匆匆地趕回去，原來是為了幫她籌錢！
182荊懷文參軍杜昕月臥病
然而五千元啊，在這個年代，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荊懷文一個未畢業的學生，能有什麽錢？無非就是倚靠他的父母。
而荊懷文的父母跟高向陽是不能比的。高向陽做了多年倒買倒賣的生意，可是說是個老生意人了，他家底恐怕不是能用“殷實”兩個字來形容的。五千塊錢對於高向陽來說，可能就是小菜一碟。
而荊懷文家不同，據杜昕月所知，荊懷文的父母雖然已經平反，家裏的生活也算是過得去，但畢竟這個家庭才剛剛從困境中走出來，充其量也只是在休養生息階段，哪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呢？
另外，就算是他家裏能拿出這筆錢來，他父母又憑什麽願意讓兒子把這筆錢借給她呢？
杜昕月猶豫了，荊懷文到底是如何得來的這筆錢？這筆錢她到底該不該用？
她去郵電局，按照荊懷文之前打來的電話號碼打過去，接電話的是荊懷文的父親。
杜昕月還是第一次聽到荊懷文父親的聲音，但是他一下子就認出了她，顯然，荊懷文已經多次在他父母那裏提到她。
荊懷文父親告訴杜昕月，荊懷文已經回學校了。
“那我往他學校打電話。”杜昕月說著就要掛電話。
“等等，你是想問懷文那五千塊錢的事吧？”荊懷文的爸爸叫住她問。
杜昕月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原來他爸爸已經發現了，看來，這錢一定是荊懷文偷偷從家裏拿出來的了。
想到這裏，她急切地說：“叔叔，對不起，懷文不是故意要拿你們的錢，您給我個地址，我現在就去把錢原封不動地寄還給您。”
“丫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錢的確是懷文從我們這裏拿的，但它不是我家裏的錢，而是我們今年剛申請到的科研基金。我們看了懷文從你農場裏帶回的參，覺得你種的參有很高的研究價值，我和懷文他媽商量，打算在你的農場裏設立科研基地，並聘請你為編外研究員，這些錢嘛，自然是前期的經費。”
科研基地，編外研究員，經費，這些詞兒一下子沖進耳朵，都把杜昕月給聽糊塗了。
“可是……我並沒有答應你們……”
“你可以考慮，即使不同意也沒關系，這些錢就當是我們資助你了。我們認為，你對參的研究更有價值和意義，這筆科研基金理應投入給你。”
“如果我同意……需要我做什麽呢？”杜昕月還是有點兒懵。
“並不需要額外做什麽，你只需每年將你種的參的樣本寄給我們就可以了。”荊懷文的父親說。
“那不就相當於每年買我幾根參嗎？也不必五千塊這麽多吧？”杜昕月半開玩笑地說。
“這不僅是參本身的價值，因為科學研究是無價的，它的目標是為多數人創造福利。”荊懷文的父親嚴肅地說。
科學研究是無價的，他的目標是為多數人創造福利，這句話說得太好了。為多數人造福，這不也正是她自己的目標嗎？
雖然杜昕月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種的參的科學價值究竟在哪裏，但她相信，一切都是有科學依據可尋的。
至於科學依據在哪裏，這就是荊懷文父母的事情了，要靠他們接下來的研究來揭開這個謎底。只有揭開謎底，才能給更多的人創造福利。
“好，我願意接收你們的提議，在農場設立研究基地，做你們的編外研究員。”杜昕月握著話筒鄭重地說。
“我代表我愛人，代表我們的團隊，歡迎你加入我們。”
此刻，杜昕月心中燃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是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她感覺到這個世界這麽久，終於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知道，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荊懷文。
尤其是當她對荊懷文爸爸的投資表示感謝時，他說：“你別謝我，要謝就謝我兒子吧，這筆基金可是他幫你爭取的喲。”
放下電話，回味著荊懷文父親的話，杜昕月心中波瀾起伏。
荊懷文再一次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無私地伸出援手，讓她感覺她和他之間，冥冥中早就有了某種契合，她就是為他而來的，而他正是在這個世界，默默地等待了她許久。
這天，杜昕月打開荊懷文送她的收錄機，調到廣播模式中的新聞頻道，裏面傳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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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兩個人都沈默著，後來不知怎麽又說起段衛紅，說起她如今的生活，兩個人不覺都感慨萬千。
“昕月……我們幫幫段衛紅一家吧。”荊懷文停住腳步，望著杜昕月說。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你放心吧，她在知青點時一直對我很照顧，我不會眼看著她過得艱難而不管的。”
“謝謝你，昕月。”
“為什麽謝我？”杜昕月擡眼望向荊懷文，當目光與他的目光相遇時，她的心微微一動，因為她看到他的目光竟柔得一塌糊塗。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讓她對他產生了錯覺，她跟自己解釋。
正想著，她感覺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時落在他溫潤的掌心中，被他攥得緊緊的。
“懷文，你……”
杜昕月話剛吐出一半兒，整個人便跌倒在他的懷裏。
荊懷文竟然主動擁抱她，這讓她緊張得無所適從，一時間竟忘了如何回應。
他柔得不能再柔的話語響在她耳畔：“我怎能不謝你？你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讓我看到這世界上還有陽光，有善良，有希望和憧憬，沒有你，哪有我的今天？”
杜昕月伸出雙臂，輕輕環著他的腰際：“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一直在捧著書本覆習功課……”
“我的確每天捧著書本，可我一個字都看不下去，我那樣做，僅僅是為了從現實中逃避。是你告訴我會恢覆高考，我才有了奮鬥的目標。”他說著，輕輕推開她一些，凝望著她的眼睛。
許久，荊懷文發出一聲嘆息：“昕月，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心裏對你的感覺，雖然我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但是……我不能控制……”
杜昕月的眼前模糊了，她怎麽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因為她對荊懷文同樣有這樣的感覺啊。
她得感謝今天的酒，如果荊懷文不是喝了酒，一定不會如此對她吐露心聲。她的眼前豁然開朗，心情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愜意，因為她知道，他是愛她的。
心中已是驚濤駭浪，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波瀾，攀著他的肩頭踮起腳尖，將一張小嘴兒湊到他棱角分明的雙唇上，閉上眼，落下深情地一吻。
面對突然其來的一吻，荊懷文的身子先是一僵，然後他一手攔著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脖頸，俯下臉迎著她的親吻，再奉上自己深情而綿長的細吻……
178荊懷文的新想法
第二天早上，杜昕月來到農場的值班室。農場值班室有兩個房間，值班師傅住外面一間，荊懷文這段日子就住在裏面那間。
杜昕月一早就來找荊懷文，但只看到值班師傅一個人在，他告訴杜昕月，荊懷文很早就出去了。
杜昕月問他荊懷文有沒有說去哪裏？值班師傅想了想，說他倒是沒說去哪裏，不過有跟他問起過，農場的那些加盟戶都住在哪裏，他就隨便跟他說了幾家。
難道荊懷文去加盟戶家裏了？他去加盟戶家裏做什麽呢？
她本打算出去找一下荊懷文，但看到有人走進了農場，走近一看，原來是老憨。
“憨叔，你這麽早，是來訂購生豬的嗎？”杜昕月問他，此時她小姨郭秀秀還沒來，她只好親自招待他了。
“不要生豬了，我是來跟你們說一聲，以後我姐夫那邊也不會從你們農場訂購生豬了。”老憨擺擺手說。
杜昕月聽老憨說要取消訂單，心裏就咯噔一下。
她問老憨為啥不從她們農場訂購生豬了？是不是她們的豬有啥問題？還是嫌她們給他的價格不夠優惠？
老憨搖搖頭，說都不是，他不再訂購生豬，是因為他姐夫的肉類加工廠開不成了，因為他姐夫被抓起來了。
知道不是自己豬肉的問題，杜昕月的心裏松了一口氣。
她連忙搬了椅子讓老憨坐下來，讓他跟自己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姐夫好好的怎麽就被抓起來了呢？
老憨便嘆一口氣，跟她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從老憨的敘述中杜昕月才知道，原來，他姐夫一直有耍錢的不良嗜好，這次被抓就是因為聚眾賭博。
“那你姐呢？加工廠她可以繼續經營呀。”杜昕月問。
“先不說我姐沒那個本事，就是有本事經營，那也得有本錢呀？我姐夫被抓以後，我和我姐才知道，他們家的錢早就被他敗活光了不說，還欠下一屁股債，這幾天債主天天堵著家門口，跟我姐吵著要債呢。我姐只想趕緊把廠子賣了，拿到錢還了債好帶著我小外甥過安生日子。”
杜昕月聽了老憨的講述，心裏很為他姐姐和孩子難過一番，她轉身回屋裏拿了一些錢出來，塞給老憨：“憨叔，這些錢你幫我轉交給你姐姐，她現在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讓她貼補家用吧。”
老憨連忙推拒：“哎呀，怎麽好意思拿你的錢呢？”
“拿著吧，好歹我們農場和你姐家的加工廠也合作了些日子，算是生意夥伴了。你回去告訴你姐，如果加工廠能撐下來，以後還從我這裏訂生豬，價格什麽的都好說。”
“昕月，謝謝，謝謝你了。”老憨握著錢感激涕零。
荊懷文回來的時候，看到杜昕月正在畜舍裏餵豬，他便也換上衣服，走了進去。
“我幫你餵吧。”他接過杜昕月手裏的豬食桶。
杜昕月悄悄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想從他臉上找到些什麽，但他只顧著餵豬，臉上的表情似乎也很平常。
“昨晚，你好像喝了不少酒。”她試探著對他說。
“是啊，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對了，我應該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做什麽不該做的事吧？”他一邊將豬食倒進豬槽一邊說，並沒有看杜昕月的眼睛。
“沒有，你的行為都挺正常的。”杜昕月說。
“哦，這就好。”他遲疑了一下，繼續幹活。
望著他忙碌的背影，杜昕月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她多希望他每時每刻都像昨晚那樣，把她當親密的戀人，而不是未成年的小女生。
昨晚，那些幸福、甜蜜的感覺，此時都留在她的心底，時而彌散開來，讓她倍感溫暖。
她想這輩子，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所能體會到的感覺，將是獨一無二的。
杜昕月問荊懷文，他剛才去哪兒了？
荊懷文放下手裏的豬食桶，說走，到外面去，他正想跟她說這件事。
兩個人來到畜舍外，各自找了椅子坐下來。
荊懷文告訴杜昕月，他剛才去幾個加盟戶家裏做了調研，調研的內容主要是生豬餵養方面的。
其實，他的主要目的，是通過調查了解當地生豬的食物構成，調整飼料配比。
速長豬的飼料配比一直由荊懷文，所以荊懷文做這方面的調查也在情理之中。
但荊懷文說，這次調查，卻讓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是什麽新想法？”杜昕月好奇地問，她知道，荊懷文的新想法一定不同凡響。
“剛才我跟加盟戶聊天，得知市場上豬肉需求不似往年，而且隨著飼養速長豬的農戶的增多，附近市場上的豬肉量接近飽和，而且依照目前的政策，想要將豬肉運送到外地去銷售又十分的困難。所以，我就想到了一個詞——肉類加工。昕月，你為什麽不搞肉類加工呢？”
“你指的是將肉類加工成熟食嗎？鎮上之前倒是有兩家熟食加工廠。”杜昕月說。在她的概念中，肉類加工無非是將肉類加工成熟食店裏的那些熟食產品，像鹵肉，熏肉，燒雞什麽的。
“你說的是肉類的淺加工。我說的還包括肉類的深加工。就是將肉類加工成肉脯、培根、肉幹、肉松、香腸、罐頭，肉腸制品等等。”
杜昕月對荊懷文的話感到驚訝，她開玩笑說：“大學生就是不一樣，懂得就是多。”
荊懷文被杜昕月說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他說：“哪有，我這也就是現學現賣，來的時候剛從報紙上看到的。”
杜昕月忍不住感慨：“想不到經濟恢覆得這麽快，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了這麽多產業！”
“你說什麽？”荊懷文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
“哦，沒什麽，我是說照這樣發展下去，國家一定會出臺一個天大的好政策來幫助大家夥兒創業的！”
“會有那一天嗎？”
杜昕月眨眨眼：“當然會，你就等著瞧吧！”
“我信你，你的話一向是準的。”荊懷文對她會心一笑。
是啊，她說會春回大地，不久，四人幫便被打倒了，她又說會恢覆高考，不久，高考也恢覆了，他也如願上了大學。
179決定盤下鎮上的加工廠
所以，現在她說國家會出臺天大的好政策來鼓勵大家夥創業，他堅信，用不了多久，這個好政策就一定會出臺的。
“對了昕月，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荊懷文突然說。
“什麽事啊？”杜昕月做出認真傾聽狀。
“我想從大學裏報名參軍，去保衛祖國的邊防！怎麽樣，你一定會支持我吧？”荊懷文望著她，目光放射出灼灼光芒。
不想杜昕月聽了他的話，臉色卻一下子變得煞白。因為她想起了那場開始於七十年代末的對外自衛反擊戰。她在心裏算了算，現在距離戰爭開始，大概只有半年多的時間。荊懷文這個時候選擇參軍，意味著什麽呢？
“為什麽？你的理想不是當農業科學家嗎？”她急切地問他。
“我的理想是當農業科學家，但是我想先去當幾年兵，為祖國的邊防事業做幾年貢獻，再回來一心搞農業研究。我是男人，好男人志當保家衛國，畢竟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先烈們用鮮血換來的，我不想坐享其成。”荊懷文的回答錚錚有聲。
可敬可愛的人啊，望著面前已從原來的柔弱書生成長起來的錚錚硬漢，杜昕月不知自己是應該感到慶幸，還是應該感到難過。
慶幸，是她沒有看錯人，荊懷文正是她心目中的那個偶像、英雄，難過的是，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當前的形式。對越戰爭很快就要打響，荊懷文此時選擇去當兵，將要面臨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她怎能忍心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走向戰場？怎能眼看著他身臨險境而不去阻止？
“不，我不同意你去當兵！”她的聲音格外的響，格外的嚴肅，以至於讓荊懷文聽了她的話怔楞了半天。
“為什麽？我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當兵光榮呢。”
“因為那樣做會很危險，我不想讓你身陷危險之中。”她凝望著他說著，眼中竟情不自禁地噙滿了淚花。
“小傻瓜，我去當兵又不是上戰場，別忘了，現在全世界都和平了，沒有戰爭了。”他撫弄了一下她的腦袋，笑著說。
杜昕月急了：“怎麽沒有戰爭？馬上就會有戰爭了！你現在當兵，就意味著可能上前線，不是危險又是什麽？”
這下，荊懷文徹底沈默了。
杜昕月看到他陷入了沈思之中，想著他肯定是在考慮應不應該去當兵的問題。
卻不想過了一會兒，她卻聽到了他截然相反的話，他說：“如果國家有難，我就更應該選擇去當兵了，沒有比國家危難之時去當兵，更有意義的了。”
頃刻間，杜昕月淚如雨下。
她知道，她再反對也無濟於事了。如果荊懷文是那種臨陣退縮的人，他就不是她的荊懷文了。
“你要是去參軍了，那我怎麽辦？我的意思是，農場怎麽辦，加工廠又怎麽辦？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技術顧問，加工廠裏各種飼料的配制都靠你呢。”杜昕月哭著說。
此刻，她心裏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希望他能為她，也為他肩負的職責而放棄參軍。
“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將我該做的事情都安排好的。”他掏出手帕，幫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瞧你，我只是去參個軍，怎麽被你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杜昕月用力推開他：“將來打起仗來，你要是上了前線，槍林彈雨的，子彈又不長眼睛！”
“誰說會打仗的？再說了，就是真的打起了仗，我也不一定就得去前線啊？”他安慰她。
“那你剛才說……”
“我剛才是逗你的。”
“那你說話算數，就是當了兵也不去前線。”
“好，我說話算數。”
兩個人正說著話，郭秀秀急匆匆地從外面回來了，她一進來就問杜昕月，今天老憨有沒有來拉生豬？
杜昕月就將老憨一早來取消訂單的事告訴了她，說到老憨取消訂單的原因，也自然說到了他姐夫加工廠不做了，準備出賣的事。
“昕月，你為什麽不把老憨姐夫的加工廠盤下來呢？”一旁一直認真傾聽的荊懷文突然對她說。
杜昕月搖搖頭，說：“我倒是有這個心，只是老憨他姐夫的加工廠在鎮上，距離咱們這裏太遠了。”
畢竟她在村裏的加工廠才見起色，飼料生產剛剛起步，如果現在又去鎮上弄肉制品加工廠，她感覺或許會有些匆忙。做生意，她想一步一個腳印兒地來。
“能遠到哪裏去，不過是幾十裏路嘛。國外有很多跨國公司，隔著國界不也幹得好好兒的？”荊懷文半開玩笑地說。
“可是……”
“收購老憨他姐夫的加工廠只是我的建議，至於盤與不盤，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你。”荊懷文說。
“讓我想想。”
杜昕月覺得自己應該靜下心來認真地考慮一下這件事。
她想了一整天，她感覺自己之前的步子走得似乎有些快，但又覺得自己分秒必爭並沒有錯。雖然現在的商海中，只有她和為數不多幾艘小船，但是大勢所趨，將來的商海必然是一片喧囂，如果不能趕在下海的大部隊到來之前有所作為，那麽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將付之一炬。
荊懷文的眼界雖然沒有她寬，但是不得不說，他的魄力要比她高很多。
他的一句話，將躺在沙灘上享受小成果的杜昕月驚醒，她開始反思自己的不足，反思自己的縮手縮腳。
是啊，她想把事業做大做強，幾十裏路的距離又算得了什麽？
“我決定了，籌集資金盤下肉制品加工廠！”當杜昕月將自己的這個計劃向她的家人宣布的時候，他們都以為她瘋了。
不用說，反對的聲音是絕大多數的。
而反對最強烈的理由，就是資金問題。
承包村裏加工廠的時候，他們就因為缺少資金，差一點連粉碎機都買不來，後來多虧了高向陽的投資，才過了這一關。
現在，村裏加工廠正處於起步階段，杜昕月又要收購鎮上的加工廠。
鎮上加工廠的規模可比村子裏的要大得多，而且裏面的機器也比村裏加工廠的機器要貴不知多少倍，杜昕月拿什麽來收購鎮上的加工廠呢？
但是經過杜昕月跟大家耐心的解釋，告訴他們目前速長畜類銷售出現的問題，以及建立肉類加工廠，進行肉類深加工的重要性，大家最終還是都支持了她。
180巧妙收購
“小姨，你看看農場的賬上還能支出多少錢？”杜昕月問郭秀秀。
“好，我去看看。”
不一會兒，郭秀秀回來，告訴杜昕月一個數字，杜昕月皺了皺眉頭。
太少了，連收購廠子所需的三分之一都不夠。
杜昕月準備去鎮上一趟，去找一下老憨的姐姐，跟她談一下收購肉制品加工廠的問題。荊懷文自告奮勇跟她一起前往。
兩個人先去找了老憨，跟他說了收購他姐夫加工廠的意向，老憨聽說杜昕月要收購加工廠自然高興，他連忙收拾了一下，帶著他們一起去了鎮上。
在鎮上，杜昕月和荊懷文見到了老憨的姐姐，一個五十開外的中年女人。
一開始，老憨的姐姐以為杜昕月他們是來看望她的，因為他們給她買來了水果和點心，她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當提到她男人的時候，她便罵起來，說他不是人，不顧她和孩子的死活，就知道賭，把家都賭沒了，就差沒把她和孩子一塊兒賭出去了。
老憨看姐姐說跑了題，便將姐姐拉到門外，跟她說了杜昕月他們的來意。
老憨姐姐一聽杜昕月他們是來收購廠子的，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抹了把眼淚，走回屋子裏，開門見山地問杜昕月，打算多少錢買她家的廠子？
杜昕月看出老憨姐姐的確是什麽都不懂，賣廠子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經過評估，測算，交接好多手續，她連廠門都沒帶自己進，自己也什麽都沒看到，怎麽能給她出錢呢？
另外，如果說一下子買下廠子，她手裏的錢根本就不夠，所以她這次來，是想跟老憨姐姐商量一下，先以承租的方式接下廠子，等將來資金充足之後，再進行購買的。
杜昕月把自己想要承租廠子的想法跟老憨姐姐說了一下，誰知老憨姐姐當即反對，說她只賣廠不租廠！
杜昕月就跟她解釋自己手頭不寬裕，要是買廠的話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那麽多錢，但是老憨姐姐就是不同意，就說廠子只賣不租。
老憨姐姐說她也有難處，現在要債的天天堵在她家門口，還揚言要讓她拿廠子來抵債。如果她不賣掉廠子，那些人一樣會給她賣掉，到時候，她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們還欠外面多少錢？”杜昕月問她。
“一萬多塊。”老憨姐姐說。
“可是不少啊。”荊懷文看了杜昕月一眼，說道。
是啊，一萬塊的債確實是不少。杜昕月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一萬塊雖然超過了她此時的能力範圍，但是一萬塊，總比買下廠子要少得多。
於是她問老憨姐姐，如果她先出一萬塊幫她還清債務，可不可以答應先將廠子交給她？
老憨姐姐想了想，說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她還有一個條件。杜昕月問她有什麽條件盡管提，只要在她能力範圍內，她一定答應。
老憨姐姐就說，她希望杜昕月將廠子開起來後，能在廠裏給她的弟弟老憨安排份工作。
對於這個條件，杜昕月欣然同意，並且她說，她可以讓老憨來當加工廠的廠長。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讓我弟來當這個廠長？”老憨姐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記得憨叔跟我說過，前陣子他姐夫出門，就是讓他幫忙料理的廠子，既然他的廠長姐夫對他放心，說明他有這個能力。”杜昕月說。
關於讓老憨當廠長的事，並不是杜昕月一時心血來潮，也不是她為了感激老憨姐姐肯將廠子交給她。而是她來的路上就已經考慮好的。
老憨之前曾在加工廠裏幫過他姐夫，對加工廠的情況算是比較了解的。而杜昕月到鎮上開加工廠卻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正需要老憨這樣一個人了解情況的人來幫助她。
另外就是老憨的個人能力問題。
在老憨的姐夫被抓之前，杜昕月的農場曾經通過老憨為他姐夫的廠子供應生豬，在生意往來的過程中，讓杜昕月對老憨其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在村裏人眼中，老憨不是個合格的莊稼漢，因為他不愛下地勞動，一年到頭掙下的工分還不夠養活自己的，所以他的前任老婆才會跑掉。
但是老憨也得糊口啊，他雖不掙工分，但是喜歡倒騰些小買賣來賺錢，只是他倒騰的東西都不值什麽錢，也沒太大的利潤，無非是些老百姓家裏都用的針頭線腦，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什麽的，所以，也掙不來大錢。
後來他姐夫在鎮上開了加工廠，為了購進速長豬，讓他幫忙到秀月農場聯系，看他這件事辦得好，又交給他些別的活兒，這一來二去的，老憨的生意腦瓜就顯現出來了。
這不，通過他跟農場的生意往來，杜昕月也看到了他的不一般。
他腦子活，不死性，眼界也寬，不想像普通的莊戶人，眼裏只有自己面前的那一畝三分地。杜昕月甚至覺得，如果讓老憨當上廠長，他或許會比村裏加工廠的任程實更有作為。
老憨卻顯得不怎麽高興，他說他不能來鎮上當廠長。
他姐和杜昕月都感到不理解，問他為啥不能來？他支支吾吾，一會兒說自己要養豬，一會兒又說要種地。
這些似乎都不是理由，因為養豬肯定比不上當廠長，他什麽時候在意種地了，他一年都下不了幾次地好不好？
“憨叔，你是因為她吧？”杜昕月對老憨眨眨眼。
“是、是的。”老憨瞥一眼他姐，臉悄悄紅了一下。
“是誰呀？”老憨姐姐不解地問。
杜昕月看到老憨沒有想要瞞著姐姐的意思，便跟老憨姐姐說出了花玉芬的名字，不想老憨姐姐其實也知道這件事。
她埋怨弟弟沒正事兒，讓他先把廠子接下來，說：“那女人不是一直在村兒裏住著呢嗎？還能跑了？”
“她一個女人家，打水劈柴的什麽都不會，俺要是走了，她咋辦？”老憨辯駁道。
“她是答應跟你過了還是咋的？”他姐問。
“俺又沒問她，哪知道她願不願意？不過，這也都是遲早的事。”老憨嘟囔。
他姐氣得直拍大腿，說：“我的傻弟弟呦，你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跟你過日子，還天天給她做這做那？”
181暖心的饋贈
“這是俺的事，不用你管！”老憨撅起嘴巴跟他姐犯起了倔。
他姐也是氣死了，回頭跟杜昕月抱怨，說花玉芬那個寡婦也不知道哪裏好，他弟死活就是看上她了，恁她怎麽勸都不回頭。她還說，花玉芬就是勾了她弟的魂兒，才讓他死活惦記著她的。
哪個當姐姐的願意自己的親弟弟娶花玉芬那樣女人呢？並且，老憨姐姐應該還不知道花玉芬跟孫長貴的那些事，不過她不知道也好，省得更添堵。
但是喜歡不喜歡，還是當事人老憨說了算。誰讓他就對花玉芬動了真感情呢？
杜昕月知道，花玉芬從醫院病愈回來後，老憨每天都會去她那裏，幫著她劈柴擔水，幹力所能及的活兒。而且她聽村裏人說，花玉芬對老憨也不像以前那樣冷淡了，還能敞開了大門讓他進到院子裏去。她想，這對老憨來說，無意是莫大的希望和安慰。
這個時候，老憨又怎麽能放棄他好容易跟自己愛的人建立起來的默契，獨自來鎮上呢？哪怕是當廠長，都沒有心愛的女人對他更有吸引力。
“要是讓花玉芬也來鎮上呢？憨叔你還願不願意當這個廠長了？”杜昕月微笑著問他。
老憨一楞，臉上隨即綻放出笑容，說：“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來呢。”
“這件事交給我吧，我去做她的工作。”杜昕月說。
“她……能聽你的嗎？”
“行了老弟，人家昕月都這麽說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他姐打斷他。
杜昕月笑了，說：“要是我說不服不了她，憨叔你可以再回來嘛。”
聽杜昕月這麽一說，老憨才放下心來，愉快地接受了當廠長的任務。
有了杜昕月幫忙還債的承諾，又有了讓弟弟當廠長的承諾，老憨姐姐自然樂不得地將廠子交給了杜昕月。
老憨姐姐說，之前她找明白人問過，她的廠子現在應該值兩萬塊錢。
她說杜昕月幫她還掉一萬塊的債務之後，再在一年之內還給她八千塊，留作她和孩子今後的生活費。
至於剩下的兩千塊錢，她也不準備再跟杜昕月要了，就留下給她的弟弟做股份好了。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我再多加兩千塊，年底還你一萬。另外兩千作為憨叔的股份。”杜昕月慷慨地說。
這就等於說，杜昕月花兩萬兩千塊錢收購了她的加工廠，比她預想的高出了兩千塊。
老憨姐姐感激不已，她只知道買東西都是跟賣東西的往下講價，還第一次遇見買東西給賣東西的人往上擡價的。
她說：“既然你這丫頭這麽仁義，我也沒啥好說的了，等明兒個你把一萬塊錢拿來，這廠子就是你的了。”
杜昕月高興地跟荊懷文互望一眼，說：“好，我一定盡快把錢湊齊給你送過來！”
這次收購可以說是非常順利了，杜昕月覺得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又出乎她的意料。
說盡在預料中，是因為今天這一趟，杜昕月是抱著志在必得的決心而來，結果她獲得了成功；說出乎意料，是因為她沒想到資金的問題，用人的問題，竟一下子都解決了。
回來的路上，荊懷文感慨萬千：“昕月，我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你的本事了！”
“我有啥本事啊，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杜昕月謙虛道。
“對了，前期的一萬塊錢，你有準備嗎？”荊懷文問她。
“可能還差一些，不過沒關系，我會再想辦法的。”說實話，杜昕月雖然嘴上說得輕松，但其實心裏卻一點兒眉目都沒有。
秀月農場擴建，康莊加工廠投產新項目，都耗費了不少資金，她的賬面上真的沒有多少錢了。
所以這一萬塊從何而來，她並沒有著落。
她多希望這個時候再來個大手筆投資的高向陽，然而，高向陽的錢也不是發大水沖來的，他投資了她的康莊加工廠，不可能再投資她的肉制品加工廠了。
荊懷文似乎看出了她的困窘，拍拍她的肩頭，說：“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
“對，總會有辦法的。”杜昕月打起精神，她指著不遠處一家面館對他說，“懷文，還記得那家面館吧？”
荊懷文眼睛一亮：“它還開著呢！”
“是啊，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他家的陽春面了，走，我請你吃面去！”
“好啊！”
吃過午飯，荊懷文說他要去看看望一個熟人，便跟杜昕月告別，讓她先行回去。
杜昕月回到村子裏，便跟郭秀秀兩人商量籌錢的事。
農場賬面上雖然有些錢，但是不能全拿出來，畢竟農場每天的花銷也很大，總不能為了收購鎮上的加工廠，耽誤了農場的運轉吧？
其實，農場經營了這麽久，滯留在外面的賒欠貨款也有一些，如果能都要回來，湊夠錢是沒有問題的。主要是要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昕月和郭秀秀分頭去找那些欠她們貨款的人要錢，但是跑了一天，卻只要來一千多塊。那些人大多是因為她們要得太急，錢不湊手，還有就是月底或者年底結賬時才能歸還的。
這樣要賬不行，太客氣了，很難要回錢來。
杜昕月和郭秀秀商量，下次要錢一定要態度強硬一些，比如說如果他們不按時還錢，來年的飼料要給他們漲幾個百分點。如果按時還了錢，還可以適當地給他們降低百分點。
果然，第二天她們倆照此方法去要債，效果就是不一樣，她們在外面奔走一天，腳磨破了，嘴皮子也磨破了，總算又要回來了三、四千塊。
算算，距離一萬塊的目標也不遠了。
那天荊懷文在鎮上跟杜昕月分開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後來杜昕月接到他的來信，他在信裏說，他已經回家去了，理由是家裏臨時有急事。
荊懷文的突然離開讓杜昕月有些傷感，她想起在鎮上分手的那次，他可能就已經做好了回家去的準備，只是怕她傷心難過，所以才說去看熟人。
又過了兩天，她接到一張荊懷文寄來的匯款單，上面赫然寫著“伍仟元”的字樣。附言內容是：拿去救急！
杜昕月心裏湧出一陣暖流，荊懷文一定看出她的困境，他急匆匆地趕回去，原來是為了幫她籌錢！
182荊懷文參軍杜昕月臥病
然而五千元啊，在這個年代，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荊懷文一個未畢業的學生，能有什麽錢？無非就是倚靠他的父母。
而荊懷文的父母跟高向陽是不能比的。高向陽做了多年倒買倒賣的生意，可是說是個老生意人了，他家底恐怕不是能用“殷實”兩個字來形容的。五千塊錢對於高向陽來說，可能就是小菜一碟。
而荊懷文家不同，據杜昕月所知，荊懷文的父母雖然已經平反，家裏的生活也算是過得去，但畢竟這個家庭才剛剛從困境中走出來，充其量也只是在休養生息階段，哪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呢？
另外，就算是他家裏能拿出這筆錢來，他父母又憑什麽願意讓兒子把這筆錢借給她呢？
杜昕月猶豫了，荊懷文到底是如何得來的這筆錢？這筆錢她到底該不該用？
她去郵電局，按照荊懷文之前打來的電話號碼打過去，接電話的是荊懷文的父親。
杜昕月還是第一次聽到荊懷文父親的聲音，但是他一下子就認出了她，顯然，荊懷文已經多次在他父母那裏提到她。
荊懷文父親告訴杜昕月，荊懷文已經回學校了。
“那我往他學校打電話。”杜昕月說著就要掛電話。
“等等，你是想問懷文那五千塊錢的事吧？”荊懷文的爸爸叫住她問。
杜昕月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原來他爸爸已經發現了，看來，這錢一定是荊懷文偷偷從家裏拿出來的了。
想到這裏，她急切地說：“叔叔，對不起，懷文不是故意要拿你們的錢，您給我個地址，我現在就去把錢原封不動地寄還給您。”
“丫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錢的確是懷文從我們這裏拿的，但它不是我家裏的錢，而是我們今年剛申請到的科研基金。我們看了懷文從你農場裏帶回的參，覺得你種的參有很高的研究價值，我和懷文他媽商量，打算在你的農場裏設立科研基地，並聘請你為編外研究員，這些錢嘛，自然是前期的經費。”
科研基地，編外研究員，經費，這些詞兒一下子沖進耳朵，都把杜昕月給聽糊塗了。
“可是……我並沒有答應你們……”
“你可以考慮，即使不同意也沒關系，這些錢就當是我們資助你了。我們認為，你對參的研究更有價值和意義，這筆科研基金理應投入給你。”
“如果我同意……需要我做什麽呢？”杜昕月還是有點兒懵。
“並不需要額外做什麽，你只需每年將你種的參的樣本寄給我們就可以了。”荊懷文的父親說。
“那不就相當於每年買我幾根參嗎？也不必五千塊這麽多吧？”杜昕月半開玩笑地說。
“這不僅是參本身的價值，因為科學研究是無價的，它的目標是為多數人創造福利。”荊懷文的父親嚴肅地說。
科學研究是無價的，他的目標是為多數人創造福利，這句話說得太好了。為多數人造福，這不也正是她自己的目標嗎？
雖然杜昕月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種的參的科學價值究竟在哪裏，但她相信，一切都是有科學依據可尋的。
至於科學依據在哪裏，這就是荊懷文父母的事情了，要靠他們接下來的研究來揭開這個謎底。只有揭開謎底，才能給更多的人創造福利。
“好，我願意接收你們的提議，在農場設立研究基地，做你們的編外研究員。”杜昕月握著話筒鄭重地說。
“我代表我愛人，代表我們的團隊，歡迎你加入我們。”
此刻，杜昕月心中燃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是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她感覺到這個世界這麽久，終於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知道，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荊懷文。
尤其是當她對荊懷文爸爸的投資表示感謝時，他說：“你別謝我，要謝就謝我兒子吧，這筆基金可是他幫你爭取的喲。”
放下電話，回味著荊懷文父親的話，杜昕月心中波瀾起伏。
荊懷文再一次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無私地伸出援手，讓她感覺她和他之間，冥冥中早就有了某種契合，她就是為他而來的，而他正是在這個世界，默默地等待了她許久。
這天，杜昕月打開荊懷文送她的收錄機，調到廣播模式中的新聞頻道，裏面傳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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