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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鴻雁至,牽腸掛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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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靜軒是寒門士子參加科舉入仕,因為性子耿直,不願攀附豪門,所以即便他能力超群也只是做到了刑部的一個員外郎。之後趙禎悄悄地提拔他,在王著任中書令之後接管了刑部,所以史尚書是趙禎的嫡系,他不看太後的眼色,也不必受王著的示下,他可以繞過所有人直接去見天子。

沈熹年的書信被史靜軒完好無損的送到大相國寺宋嬤嬤的手裏,宋嬤嬤聽說是沈熹年的書信自然不敢怠慢,忙送進去交給趙禎。

趙禎拆開竹筒上的火漆,取出信紙來匆匆讀了一遍,生氣的罵道:“這個混賬東西,居然要把忘憂送到江寧去!”

宋嬤嬤喜出望外,忙問:“喲,這麽說,忘憂姑娘此時安好?”

趙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嗯,自然是安好,是沈熹年把她帶離了京城。”說著,他又把書信仔細地看了一遍。

“是忘憂要去江寧?林大人在那裏負責疫情,她自然是不放心的,畢竟是相依為命的兄妹。”

“哼!”趙禎點著書信說,“沈熹年說他是不得已才帶忘憂離京的他有什麽不得已?”

宋嬤嬤不想趙禎跟沈熹年鬧翻了,便笑道:“或許是沈公子聽到了什麽消息,怕忘憂有危險才會帶她走的吧。”

“胡說!他若是知道有人要對忘憂動手,為何不跟朕說?難道朕會袖手旁觀嗎?”

“這事兒也不著急,等他回來陛下仔細問問他。他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陛下再治他的罪也不遲。倒是忘憂可怎麽辦呢?江寧那麽遠,咱們的人手夠不到那裏呢。”

“密旨給沈熹年,讓他務必保護忘憂周全,若是忘憂有一點閃失,他就不用回京了。”趙禎冷笑道。

“賑災的藥材還得陛下用心督辦呢。”宋嬤嬤提醒道。

趙禎想了想,說:“你去把趙承淵找來。”

“是。”宋嬤嬤應了一聲出去了。

趙禎靠在榻上看著窗外,眼前浮現的是當初跟忘憂一起住在這裏的情景。

沈熹年在信中說,忘憂堅持要去江寧災區,說是身為醫家之女,她有責任去需要的地方。沈熹年又說,忘憂這麽做,一半的原因是林家的家訓,另一半的原因是為了陛下,雖然她不說,但沈熹年也猜得到她要憑自己的本事讓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閉上嘴巴。

這對趙禎來說是一個極大的驚喜,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比知道自己喜歡的人也同樣愛著愛自己更開心的了。趙禎唇角噙笑看著外面的那從翠竹,默默地想著,愛情真是一種奇妙的情感,那個人就住在你心裏,她強大而又柔弱;你對她極度的信任卻從來不能放心;每一次,當你想起她,滿心壓抑不住的尊重佩服卻又無比憐惜就是這麽矛盾。

幾個時辰之後,趙承淵急匆匆趕來,見著趙禎還沒來得及行禮便焦急地問:“陛下,聽說忘憂去了江寧?”

趙禎看著趙承淵,黝黑的眸子裏帶著淺淺的笑意,輕聲問:“你聽誰說的?”

“呃是趙嬤嬤說的。”趙承淵說著,忙躬身行禮。

“嗯,免禮吧。”趙禎心情不錯,說話也和藹了許多,擡擡手讓趙承淵坐,又說:“左右朕叫你來,是有一件要緊的事情托付與你。”

“陛下放心,送往災區的藥材,臣已經籌措了六成,今晚臣親自盯著他們清點造冊,明天一早便裝船起運。”

“不,朕想讓你親自去。”

趙承淵忍不住擡頭看著趙禎,見他清瘦蒼白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烏沈沈的眸子平靜如水,叫人猜不透其中的深意。

“朕不放心那些負責賑災的官員,怕他們跟地方商人勾結起來,克扣賑災的糧食和藥材。”趙禎如是說。

趙承淵立刻悟了怕官商勾結只是其中一條,更重要的應該是怕有人借著天災要了忘憂的性命。當然,這件事情就算趙禎不擔心,趙承淵也會想辦法保忘憂平安,於是他忙躬身應道:“臣領旨!”

“時間緊迫,你這便去吧。”趙禎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潔白的羊脂玉福祿玉佩遞到趙承淵面前,“把這個替朕交給忘憂。”

“是。”趙承淵雙手接了玉佩,又問:“陛下還有什麽話要臣轉達的嗎?”

趙禎沈默了一會兒,方搖頭說:“沒有。”

想說的話,托人無法轉達。能托人轉達的話,都不是心裏話。趙禎心裏默默地想著,還是寫封書信給她,找可靠的人專門跑一趟吧。

送走了書信之後,沈熹年的一顆心也安定了下來。

其實帶忘憂離京城這件事情,他也承認自己有些沖動,但這也不怪他,忽然聽見有人要重金買忘憂的性命時,他也十分慌張,再加上他早就有把忘憂從天子身邊帶走的打算,只是缺少一個契機而已。當時那種情況,他想也沒想就把事情做了,雖然甘心被懲處,甚至做好了死的準備。但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對沈熹年來說也算是峰回路轉。

人的心一旦定下來,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有章法。

接下來的十幾天,傳每次碼頭停靠的時候,沈熹年都會下船去街市上逛一圈兒,只要遇到逃荒的災民,便向他們打聽災區的情況,隨著距離江寧越來越近,遇到的災民也越來越多,問及的情況也越來越清晰。

這日晚飯時,沈熹年從懷裏掏出一張圖鋪在桌上,拿了一根筷子指著圖上的春江的流域圖給忘憂講解受災的都有哪些州縣。

“這裏疫情最早發生,這裏是如今最嚴重的地方,而這裏是疫病的源頭。”沈熹年的筷子最後落在一個地名上。

“洪州?”忘憂皺眉看著輿圖上的地名,不解地問:“為什麽你斷定是這裏?”

“這裏有一個湖,名叫彭蠡,湖的這一面是一片綿延二百餘裏的山,這七八年來一直鬧山匪。朝廷派兵剿滅過,但因為地勢的原因根本沒法剿滅幹凈。我前陣子在刑部翻過一些陳年刑案,知道這裏面多半是歷年來趁著洪災從地方牢獄裏逃出來的死囚犯。這些亡命之徒為了讓地方官員分心,每年會在夏收之前的時候往湖裏扔一些死屍,使得周圍的百姓染病不得收莊稼,他們正好撿便宜。今年雨季來得比往年早一個月,他們沒算好時間,湖水泛濫經春江一瀉而下,便讓兩岸的百姓都跟著遭了秧。”

忘憂的臉色立刻變了,她擡手把桌上的碗筷推到一旁,湊近了輿圖仔細的看了一遍,喃喃地問:“你的意思是說,從洪州到江寧府這麽長的江兩岸都有疫情?那可真是無法控制了!”

沈熹年憂心地說:“這件事情遠比他們奏報上去的嚴重數倍!只怕如今陛下和中書令都還蒙在鼓裏。”

“那你快寫奏折,把這件事情告訴陛下。”

沈熹年扁了扁嘴巴,嘲諷道:“現如今朝政是太後主持著,陛下在大相國寺養病呢。”

“那也得告訴他!就算他不主持政務但依舊是天子,掌管天下事是他的責任啊!”

“你說得對。掌管天下事是他的責任。我一會兒就把這些事情寫成奏折,讓人快馬加鞭送回去。只是”

“只是什麽?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吞吞吐吐的!”

沈熹年心想即便趙禎得知此事要派兵征討那些山匪,也是災情過去之後的事情了,自己又何必瞎操心,於是轉了話題,嘆道:“我是在想,逸雋兄是否已經察覺了此事,此時此刻他是在江寧還是去了洪州?”

“比起哥哥來,我更擔心青茵姐姐。她雖然也懂些醫術,但到底不算精通,而且她姑娘家一個人獨行,想想就讓人懸心。”忘憂長長地嘆了口氣。

沈熹年笑道:“這個你倒是不用太擔心,秦家可是前朝名將一脈,練武是他們的必修課業。她雖然拳腳功夫不如我母親,但卻比尋常人強了數倍。等閑幾個漢子是進不了她的身的。你看這一路遇到的難民,都饑荒面瘦的只剩下半條命,就跟不是她的對手了。”

聊到這些,忘憂一點胃口都沒有了,索性跟沈熹年商量接下來必須要做的事情。

“你身上有多少銀子?”忘憂問。

“二百多兩吧,足夠我們吃飯的了。”

“出門在外帶這麽點錢,你也好意思說足夠?”忘憂想了想,又沈吟道:“也不知道揚州的農莊收成如何,能不能支取些銀子來。”

“你要銀子做什麽?”沈熹年納悶地問。

“自然是買藥材。這種時候,也不知道藥材是什麽行市了。”

“那還不得一天一個價兒?你若是想拿你的私房錢買藥材去解救疫情,我勸你還是省省吧。朝廷會派人送藥材來的,當務之急,你應該先想一想藥方的事情吧。”

“藥方要對癥,我需得見到染了疫病的人,診過脈之後才好定藥方。”

“喲,說起這事兒來,我到時忘了怎麽我幾次上岸去打聽,都只見逃荒的災民,卻沒見染了瘟疫的病人呢?”沈熹年納悶地問。

“染了瘟疫的人自然要單獨隔開,不許他們隨意行走,以防止疫病擴散。”

“這話我自然知道,可是地方官辦事兒都這麽靠譜了?”沈熹年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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