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離開帝豪大廈，盛宇淩直接去了和莫易軒約好的地方。

酒吧裏人不算多，他坐在吧臺旁，眼裏的沈郁似乎就沒有化開過。

莫易軒打了個響指，跟調酒師又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推到盛宇淩面前：“來，一醉解千愁。多大的不開心，醉過之後，都是浮雲。”

盛宇淩手指間夾著半截煙頭，拿起酒杯晃了晃，冰塊碰撞著杯壁，發出清亮的聲音。他將酒杯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說：“你從哪看出我不開心了？”

“這麽明顯寫在臉上，還用看？說說，是誰惹到你了？”

盛宇淩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煙，將煙頭在煙灰缸裏一點點戳滅。

“是因為女人？”莫易軒問。

“不是。”盛宇淩簡短的回答，末了又說，“只是有點累，昨晚一夜沒睡。”

“怎麽……”

“失眠。”

“為什麽？”

盛宇淩沒有回答，他當然不會告訴莫易軒，自己昨晚狠心將黎嫣然一個人拋棄在那條荒僻的公路上，回來之後又是如何擔心得一夜未合眼的。

夜裏窗外傳來雨聲的時候，他甚至一度放下一切，給她撥了一個電話想問問她有沒有回到家。當手機鈴聲在自己房間裏響起時，他才記起來，她的手機，在自己手裏。

一夜，他躺在床上都在不停設想著，她會平安回家，還是會遇到意外？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另一個聲音又在告訴他，她竟然那麽膽大包天，背著他去找別的男人。這，是活該。

盛宇淩看著玻璃杯裏被燈光照得晶亮的冰塊和琥珀色的酒液，臉色越來越陰沈，只覺得自己下午的時候，看到黎嫣然時那種視她為無物的態度，才是最正確的態度。

一個女人而已，怎麽值得他去煩惱？

聽到身旁莫易軒又關切的問了一句“怎麽了”，盛宇淩才淡然說：“沒什麽，是因為公司的事。”

“我看不像……肯定是因為女人，是不是？”

盛宇淩看了看他，半晌道：“你怎麽知道？”

“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想什麽，我會看不出來？說說吧，這回又看上誰了？要不要我幫你搞定？”

“不用。”盛宇淩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的說：“睡都已經睡過了。”

莫易軒吃吃笑了幾聲：“那你還煩惱什麽？我就說嘛，還有你搞不定的人？”

“煩惱的是，不能再睡。”

“為什麽？”

“她有別人了。”

“什麽？”莫易軒驚得張大嘴，半天才幽幽說：“在你跟前玩腳踩兩條船，人才啊這姑娘……不過，既然煩惱，再搶回來不就行了，這對你來說，不難吧？”

盛宇淩自嘲的笑了一聲：“她說，不想再跟我糾纏下去。”

莫易軒嘴裏正含著一口酒，聽到盛宇淩這樣說，噗的一聲，酒全噴了出去。

盛宇淩瞥了他一眼，只見莫易軒捂著肚子，趴在吧臺上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他皺了皺眉。

很久，莫易軒終於坐直身，只是還是忍不住不停想笑的感覺。好不容易，他才將下面這句話說完整：“宇淩，這，這不是你睡了人家，這是人家姑娘……睡了你啊！”

盛宇淩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聲音低沈的說：“易軒，我才想起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莫易軒這才剎住笑：“啊？什麽事？”

“你不是說你想找那個叫蘇婭的女孩？”

“是啊！”

“有什麽進展沒？”

“唉，別提了，”莫易軒有些懊惱的說，“我去問FCC那幫人，人家說會員的聯系方式是隱私，沒有經過允許不能隨便外傳。一幫老古板。”

“沒有別的方法嗎？”

“也找人幫我查過了，都說不認識這個人。”

盛宇淩拿起面前的酒杯又喝了一口，笑道：“碰巧，我這裏有她的電話號碼。”

莫易軒瞪大了眼，驚詫的看著他：“真的？你真的有她電話？！”

“當然是真的。”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快告訴我！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是朝思暮想，都快茶飯不思了……”

盛宇淩看了一眼莫易軒：“不過……現在我不打算告訴你了。”

“你——”莫易軒楞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指著他：“你報覆是不是！”

盛宇淩陰沈著臉，沒有再說一個字。他拎起放在吧臺上的外套，搭在肩上，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家酒吧。只留莫易軒在身後追著喊：“哎，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不行嗎？我道歉，行不行……”

113競爭，日趨白熱化

第二天一早，黎嫣然到嘉麗社的時候，對於今天會是這樣的局面，心裏早已有所預料。

一進練習室，本來還喧嘩著的眾人馬上噤了聲，各自走散。她覺得有些尷尬，幸好還有林沛兒熱情的跟她打了聲招呼。

“飛花”系列一開始的模特定的是方妍，估計今天大家也都知道了吧。

不管設計師指定模特人選，臨時換人的理由有多麽冠冕堂皇。這種事到了大家嘴裏，再加上一頓添油加醋，就意味著兩個當事人是公開爭鋒相對的了。何況，這裏面還涉及了一個能不能登上特刊封面的事情。

方妍縱然是再清高得不食人間煙火，也肯定無法輕易咽下這口氣。而且，黎嫣然知道，她心底也並不像她表面上裝出來的那樣，淡泊名利。

黎嫣然默默走到林沛兒那邊，沒有太理會大家的竊竊私語，還有方妍的奇怪眼神。只是，在這樣的氛圍中，要說她一點兒也不在意，也實在太難。

“嫣然……”林沛兒拉著她的手走到了一旁，有些欲言又止。

黎嫣然看著她笑了笑，問：“什麽事？”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麽說的，我都聽不下去了。”林沛兒皺著眉，“明明昨天設計師親自挑選模特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在場。卻能不顧事實胡編亂造，真是的！”

黎嫣然撥了一下額邊的發絲，低聲問：“說什麽啊……”

“還能說什麽。不就是說你嫉妒方妍能當領隊，想要擠兌她，才暗中耍手腕，搶走她的機會……”

“算了，別人不憑良心說話，我也沒辦法。我從沒想過要壓倒什麽人，只是在做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她語氣淡淡的，似乎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哎林沛兒，你怎麽說一半藏一半？”一直站在不遠處的秦佑怡抱著胳膊湊近過來，一副不嫌事大的樣子。

“我怎麽藏一半了？”林沛兒瞪著眼問秦佑怡。

秦佑怡低聲笑道：“都在傳，她們倆是在為盛總爭風吃醋，你怎麽不說了？”

黎嫣然的臉，驀地紅了，她悄悄低了低頭，聽見林沛兒說：“這麽捕風捉影的事，我才不隨便亂傳呢。真要被上面聽到了，追究起來我可擔不了。秦佑怡，你怎麽總對這些流言蜚語這麽感興趣呢？”

“你是真不信還是假不信啊？這事是不是捕風捉影，問問你身邊的黎小姐不就知道了？”

“你沒看到嫣然已經夠煩心的了，還要火上澆油嗎？”

“好，就你知道為朋友著想。”秦佑怡做了個鬼臉。

黎嫣然心裏一陣煩亂，她本來以為，和盛宇淩說明白了，也斷絕私下裏的來往了，就不會再有這些煩惱。沒想到這些事，竟是朝著越演越烈的方向在發展。

她想了想，如今，也只能順其自然，不主動不回應，希望過一段時間，流言能夠慢慢平息吧。

一上午的拍攝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昨天袁飛對那些試拍的照片似乎很滿意，當場便敲定了他的“飛花”系列就由黎嫣然來展示。而她似乎也真的從這次拍攝中，找到了一些當“模特”的樂趣。

那些絕美的設計，似乎有生命力，穿在身上，讓人自然而然的想去體會和表現袁飛說的那種“感覺”。一組照片拍完，黎嫣然看著那些沒有經過修飾的樣片，心底有些不敢相信，那真的就是自己。

這些照片登上雜志之後，“飛花”系列的這些設計和袁飛本人，肯定會引起不小的波瀾，她堅信。

誰知拍攝過半的時候，她在更衣室剛換上系列中的一件長裙，鐘主編突然一臉嚴肅的出現在了門口。

鐘主編是那種自帶氣場的人，走到哪裏都懾人三分。她的視線只淡淡掃視了一下更衣室，在更換衣服的女孩們，包括林姿，都立刻安靜下來。

“黎嫣然呢？”鐘主編問了一聲。

“哦，我在這兒。”黎嫣然舉起手。

“你來一下吧。”

黎嫣然不明所以的和林姿交換了一下眼色，才跟著鐘主編，走了出去。

鐘主編領著她，一直走到走廊另一面的主編辦公室，才終於說了兩個字：“坐吧。”

黎嫣然不知為什麽，覺得有些不安。她坐到鐘主編對面，問：“請問有什麽事嗎？鐘主編？”

鐘主編看看她，語調緩慢的說：“你昨天拍的那些樣片，我都看過了……”

黎嫣然輕輕點點頭。

“袁飛覺得很滿意，我也覺得還不錯。作為一名模特，你確實有一點想法，不單單是個在鏡頭前擺造型的花瓶。一個新人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

黎嫣然不知道鐘主編說這些話的目的何在，只說：“這些，都是陳熙雯教過的，我在努力按照老師教的去做。”

鐘主編一直嚴肅著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但馬上就消失了。她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像是想了一會兒，說：“但是，‘飛花’這個系列是這次新年特刊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內容，雖然袁飛堅持，但也只是設計師的想法而已。昨天我們內部開會討論過後，還是覺得，必須要啟用一名更有經驗、更穩妥的模特。”

黎嫣然有些愕然的看著她。

“換來換去好像對你有些不尊重……你應該不會介意吧？”鐘主編話說得很客氣，卻也並沒有留給她選擇的餘地。

“您的意思是，還要換人？”

“嗯。”

黎嫣然只覺得心裏一陣失落。她沒有意料到會這樣，冥冥之中卻又覺得，發生這樣的事，其實也並不意外。

她試探的問了一句：“那這次，又換成了誰呢？”

“還是方妍。”鐘主編簡短的回答。

還真是她。

方妍昨晚說的話果然不是空穴來風，那時，她肯定就已經有所打算了吧。

其實能不能上封面黎嫣然倒無所謂，只是自己剛剛才對“飛花”的拍攝產生一些興趣，心裏像是有些不舍。

她沒有再去問鐘主編那些無謂的為什麽之類的話，只站起身說：“我知道了。”轉身便要走。

“黎嫣然。”

剛要出門的時候，鐘主編卻又叫住了她，淡淡笑了笑說，“這，其實是盛總的意思。就我個人來說，對你昨天的樣片還是挺滿意的。只是上面有上面的考量……”

114想紅就求我

“沒事的，”黎嫣然懇切的說，“我理解，鐘主編。”

從鐘主編的辦公室出來後，她心裏跳得有點紊亂，有點茫然。

……是盛宇淩的意思？為什麽？是因為他心裏還在對她生著氣，所以不願看到她來拍攝這個系列嗎？還是，是為了方妍……

黎嫣然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盛宇淩的想法到底是什麽，她看不清也猜不透，只覺得心口就像堵著一團亂麻，煩亂讓她胃裏都一陣難受。

她低著頭往回走得飛快，一邊想著關於盛宇淩和方妍的事情；一邊又垂頭喪氣的覺得，被換下來，這回又會給別人增添不少談資吧。

“叮”的一聲突然傳過來，黎嫣然擡頭看去，發現自己正站在電梯間外，那邊一臺電梯剛好打開了門。

她心裏一陣猛跳，沒有多想，提起裙角一個箭步沖過去，邁進了電梯。

29層。好像很久都沒有上來過了。

她快步穿過那道自動玻璃門，向盛宇淩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她輕輕敲了敲。

“進來。”熟悉的聲音傳過來，黎嫣然突然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站在門外長長緩了一口氣，她才推開門，走進去。

盛宇淩正坐在辦公桌前，聚精會神的看著桌上的筆記本屏幕，輕輕敲擊著鍵盤。

偌大的辦公室裏，只有一陣清脆的，快速的打字聲。黎嫣然走到辦公室中間，才見盛宇淩擡頭看了一眼。

他似乎有些意外。

“盛總。”黎嫣然低垂著頭，輕輕叫了一聲。

盛宇淩眼中的那一抹愕然，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他合上筆記本，往後靠到轉椅裏，盯著黎嫣然看了一會兒，才問：“你有什麽事？”

他的聲音聽上去冷漠又遙遠。黎嫣然冷靜了一會兒，擡起頭迎著他的視線，說：“是關於設計師袁飛的‘飛花’系列。是這樣的，昨天設計師指定了由我來展示他這個系列的作品，試拍的照片他也很滿意。可是剛才，鐘主編跟我說，盛總你要換人。”

“是我要換人。”盛宇淩語氣淡漠，承認得幹脆。

“為什麽？”她抿抿有些幹澀的唇，“單純從作品的角度出發，我覺得，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如果，如果你是因為私人原因，而故意針對我……”

她聲音有些顫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裏也一直在怦怦直跳。盛宇淩看著她，並沒有說話。黎嫣然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我記得你說過，要公私分明，不會為私人的感情而影響工作上的判斷和決策……”

盛宇淩突然笑了一聲：“你是在對我的決定不滿嗎？”

他語氣裏滿是嘲弄和不屑。黎嫣然心裏一陣酸澀，只是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說：“不是，盛總……這並不是我一廂情願，是昨天袁飛和鐘主編都認為……”

“最終選誰，是由我決定。”盛宇淩打斷了她的話，“想要我用你，就說服我。”

黎嫣然楞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服”他。

盛宇淩從轉椅裏站起了身，繞過桌子站到她面前，安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笑了一聲：“為什麽不說話？”

“……”

“不知道該怎麽說服，想別的辦法也行。比如，求我……”

黎嫣然怔怔看著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安。盛宇淩靠近過來，又在她耳邊輕聲說：“或者，取悅我。”

她心裏驟然間一陣顫抖，低頭咬了咬唇。

“你身上穿的，就是那個系列吧……確實，很適合你，很美。”他伸手將她肩上一縷亂了的發絲撥到耳後，輕聲說著，“真的想紅的話，就求我吧，求我上你。我滿足你的要求。”

黎嫣然睜大了眼，驀地往後退了一步，面前的人冷漠的神情看上去那麽陌生。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你早就知道我肯定會來找你？”她緊緊擰著眉，眼前不知不覺的有些模糊。

“目的？我沒什麽目的，也不知道你會來。”盛宇淩說，“只不過，對你來說，用這種方式來換取你想要的東西，換取利益，不應該是稀松平常嗎？”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能這樣說，卻又說不下去，強忍著心裏一陣哽咽的沖動。

“那是怎樣？周旋在各種男人之間，隨隨便便就投入別人的懷抱……為了利益出賣自己的身體，你也就差這一步了。”

這些話像是毒箭一般，刺進了她心裏，讓她止不住的一陣心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只是在誰面前都行，就是不能在他面前，哭出來。

她忍著淚水，怔怔看著他，盛宇淩突然一把攫住了她的肩膀，沈著聲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這對你來說，不難辦到吧？”

肩頭一陣疼痛，眼裏的淚終於還是沒能止住的掉了下來。黎嫣然一邊試著去掙脫他，一邊輕輕的、絕望的搖頭：“盛總……你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吧？”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麽。”盛宇淩的神色，突然變得陰鷙起來。他緊緊拽著黎嫣然的肩只一推，她感覺自己猛的轉了個身，身後靠在了那張大大的辦公桌上。

眼前只一晃，盛宇淩便把她推倒了。身下的桌面堅硬又冰冷，桌上的筆記本硌得肩膀生疼。他死死按著她，俯身過來，眼裏的冰冷讓她心裏一陣驚惶和顫栗。

半透明的絲質紗裙下，她的胸脯在劇烈起伏著，柔和的曲線和隱隱若現的白皙膚色讓他心裏有些按捺不住。不管什麽時候，原來對這個身體，他一直都是渴求著的。

這讓他心裏的那團邪火，燃燒得更甚。越是想得到她，就越是恨她。

他沈沈喘息著，眼中的神色深得像是看不見底。黎嫣然只是在驚懼的顫抖，似乎忘了去掙紮或者反抗。

她看上去是真的在害怕。那小鹿一般惶惶不安的樣子，讓他從心底，生出一種抑制不住的沖動。

要不是她身上的那條裙子不能毀壞，他肯定早就將它撕碎了。

他一邊動作嫻熟的、小心的拉下她背後的拉鏈，一邊在她耳邊沈聲說：“你在害怕什麽？你要是害怕……我就勉為其難，戴套做。怎樣？”

115欲罷不能的人，是他自己

黎嫣然無力的推拒他的胳膊，忍著眼淚哽咽著說：“這裏……這裏是在公司，你理智點……”

“沒有人會進來。”他說著，低頭堵住了她的唇。

猛烈的席卷而來的唇舌像是在發洩怒火一般，他的吸吮和噬咬讓她的舌尖都一陣麻木。很快，她身上的長裙被褪了下來，肩背一片冰涼。

“不要！”她止不住的一陣顫抖，下意識的抱緊了雙臂，擋住自己胸前。盛宇淩擡起頭，失神的看著她，手指沿著她白皙的脖頸慢慢向心口滑下來……肌膚的觸感像水一樣，溫暖又柔潤。

為什麽還會對她有這種沖動，他本該痛快的了斷這段關系。這對他，本來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人，卻又讓他像跌進了漩渦一樣被深深的吸進去。

原來，欲罷不能的人，是他自己。手觸及她胸口的那一片柔潤時，他這樣想。

看到盛宇淩似乎有些失神，黎嫣然咬著牙，趁機一個打挺坐起來，從他胳膊底下鉆了過去。

跑出幾步，她才慌亂的拉上被他扯下的內衣肩帶，又手忙腳亂的套好衣服，才頹然的蹲在地上，捂著嘴滿心後怕的嗚咽起來。

很久，盛宇淩才轉過身，低頭看著她。微卷的發絲遮住了她的臉，只看到纖瘦的肩膀在不停聳動著。

心裏像是有一絲悔意，和痛心。

歸根到底，那個一直在對她使壞的人，是他自己。

也許對她來說，自己真的就是個像惡魔一樣的人，糾纏著她，引她墮落的惡魔。也許，那個鄒亦恒，才是她真的傾心的人……

安靜的辦公室裏，那一陣低低的，壓抑著的哭泣聲讓盛宇淩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猶豫了一會兒，走到黎嫣然身旁，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伸出手說：“好了……起來吧，我不欺負你了。”

黎嫣然這才擡起頭來，滿面淚痕。

看到他在自己面前伸出的手，她突然一甩胳膊，將他的手擋了出去。

“已經有一個方妍了，為什麽還要對我這樣！”她緊緊蹙著眉，含著淚的眼裏，滿是怒意。

盛宇淩愕然的看著她，不解的問：“方妍？關她什麽事？”

黎嫣然站起身來，退出兩步抱著自己的胳膊，低著頭說：“在澳洲的時候，你不是讓她住進你的套房，你們不是已經……”

話還沒有說完，她心底翻湧的浪潮已經讓她沒法再說下去了，淚水，止不住的漫溢出來。

盛宇淩面無表情的問：“你是從哪知道的這些事？”

黎嫣然擡起頭，定定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是方妍，親口說的！”

“她……親口對你說的？”盛宇淩重覆了一遍。

一陣沈默。黎嫣然沒有回答，盛宇淩也沒再說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他淡淡說：“你先去吧。”

不知為何，在他面前終於點明了這件事，黎嫣然心裏反而平靜下來，靜得就像一潭止水，仿佛再也沒有什麽事，能讓她心裏泛起漣漪了。

這，就是心死的感覺吧……

她沒說一句話的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等等。”盛宇淩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她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只感覺他幾步走過來，站在她身後，伸手將她披散的發絲挽到肩頭，又輕輕替她整理好衣裙，然後將她身後的拉鏈拉了上來。

黎嫣然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盛宇淩站在原地，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外，才若有所思的走回辦公桌旁。站在桌邊，他又想了想，哢的一聲拿起電話聽筒，按下幾個號碼。

很快，那邊應答了。

“叫金助理上來一下。”盛宇淩說。

……

黎嫣然走出盛宇淩的辦公室，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痕，才裝作若無其事的下了樓。

攝影棚裏的拍攝還在進行著。她走到更衣室，喊了一聲林姿。

林姿正站在架子前整理模特們替換下來的衣服，聽到她喊，便笑著走過來問：“鐘主編叫你去幹什麽啊？去了這麽久。”

黎嫣然沒什麽表情的說：“鐘主編說我不用拍‘飛花’了。說是上面的決定，還是方妍比較合適。林姿，幫我把衣服換下來吧……”

林姿卻站在那兒沒動，一臉驚愕的問 ：“什麽？不讓你拍‘飛花’了？這是為什麽啊！明明……”

她話說了一半，才猛地發覺黎嫣然眼睛有些紅腫，便沒有再說下去。

黎嫣然默默換下身上的衣服，林姿將衣服掛好，才又小心翼翼的問：“好好的怎麽……不會是方妍暗地裏跟上面使了什麽勁吧？”

“我不知道，也不想管這件事了。”她淡淡說。

“那讓你拍哪個系列啊……”

“沒有說，可能還沒決定好吧。林姿，我想，想去休息休息。有事你再叫我吧。”

林姿點點頭：“好，等上面通知下來我去找你。”

和她告別之後，黎嫣然一個人默默走上樓。練習室裏沒有一個人，她盤腿坐地板上，看著巨大的鏡子裏映出來的呆呆的自己，臉上妝有些花，眼圈也紅紅的。

似乎已經數不清楚，為了盛宇淩，哭過多少回了。自從遇到他，就像遇到了命中的克星，讓她本來平靜的生活和簡單的心境，一團淩亂。

真是個大惡魔一般的人。可是為什麽，又無法狠下心來切斷一切？剛才回來時，他叫住她，替她拉上背後的拉鏈時，那種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柔，竟還是讓她心裏一陣悸動。

自己，是沒救了吧。黎嫣然想。

陽光從錚亮的窗戶斜斜照射進來，隱約可以看到光線裏閃亮的灰塵在浮動著。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放在身旁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黎嫣然瞥了一眼，來電：鄒亦恒……

她有些意外，下意識的看了看身後，見並沒有一個人，才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餵……”

“嫣然？”鄒亦恒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有些欣喜。

黎嫣然點點頭：“是我。有什麽事嗎，鄒先生？”

“哦，沒事……”鄒亦恒說。

“沒事？”她有些不解。

116盛總有話要講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溫和的笑：“我只是突然想到，就撥個電話試試，看你丟了的手機有沒有開機。沒想到真是你接了。”

黎嫣然嘟噥著：“想不到SN音樂的鄒總也有這麽閑的時候。”

“也不是，”鄒亦恒說，“你手機找回來了也沒有通知我一聲。下回，如果有事情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聯系你。”

黎嫣然這才突然想起還有這回事，趕緊說：“啊？對不起對不起，這些天事多，我竟然忘記了……”

鄒亦恒像是並沒有在意，只問：“在忙什麽？嘉麗的拍攝任務很重嗎？”

黎嫣然剛想回答“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像也沒有很忙，便支支吾吾說：“也不是很重，已經，已經拍完了，現在閑下來了。”

“那，晚上有沒有空？”

“有倒是有……不知道鄒先生有什麽事啊？”

“吃個飯？”鄒亦恒說著，又笑了一聲，“不用總這麽拘束，就當我是你的朋友，不行嗎？”

黎嫣然也淺淺笑道：“鄒先生這麽說，當然行了……”

“那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她猶豫了一會兒，本來鄒亦恒說請吃飯，應該是要答應的，只是現在，她好像並沒有出去吃飯的心情，尤其是和鄒亦恒……

那邊鄒亦恒似乎也覺察到她在猶豫，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沒有回話，便說：“哦，我沒有別的意思，想和你探討一下雲飛的新歌而已。你要是覺得不方便的話，我連雲飛也叫上。”

“……”

“對了，”鄒亦恒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又笑著說，“你可以把你的朋友也叫來，叫蘇……”

“是蘇婭。”

“對，蘇婭。她好像和雲飛正在交往。大家出來聚聚，怎樣？”

聽到鄒亦恒這樣說，黎嫣然心裏一下松懈下來，原來他也知道了蘇婭和黑色琴鍵的事。這樣，就真的只是朋友間的聚會而已了。

看來，這頓飯是推不掉了，黎嫣然想。而且，她也很想知道，蘇婭和林雲飛之間到底發展得怎樣，便欣然同意：“那好吧，我六點下班。”

“嗯，六點，我在帝豪大廈門口等你。”

掛掉電話，黎嫣然看著手機，沈默了一會兒。看起來，蘇婭和林雲飛應該相處得還不錯，連鄒亦恒都知道了……蘇婭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交往，黎嫣然也從心底裏替她開心。

又過了一會兒，林姿始終也沒有上來找她，可能對於她該拍哪個系列，鐘主編她們也還在研究中吧。

快傍晚的時候，新秀們結束了拍攝，也都陸陸續續的上了樓，回到練習室。黎嫣然裝作若無其事的站在角落裏，盡量去避開大家的眼神。

‘飛花’系列的模特，又換回了方妍的消息，似乎已經在所有人中間不脛而走。

被選上，又被刷下來，這樣的事放在誰身上都會讓人覺得不好受。黎嫣然幾乎想象得出來大家背地裏會說些什麽。周圍的人投射在她身上的視線，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怪人一樣，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一會兒之後，林沛兒和秦佑怡也都進來了，卻也沒法和她們說什麽。

一直到方妍走進來的時候，有些喧鬧的練習室才突然安靜了下來。她依然一臉冷清，只是眼中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傲慢，仿佛自己淩駕於這裏所有人之上，對任何人都不屑一顧的樣子。

旁邊立刻有幾個人圍了上去，壓低聲音和她說笑。

“特刊封面……不自量力……是你的別人搶不走……”幾個刺耳的字眼隱隱約約傳過來，黎嫣然低了低頭，只想能快點逃開這一切。身旁的林沛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她只無言的看了她一眼。

眼看著快到六點鐘。大家又三三兩兩的散開，各忙各的去了，喝水的，收拾東西的，打電話的……練習室裏又喧嘩起來。

黎嫣然拿好自己的東西，剛準備走，門外突然出現的一行人，讓大家驟然間安靜下來。

站在門口的，是盛宇淩，身後，還跟著金助理和鐘主編。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藏青色西裝，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環視了一下整間屋子。

他很少到這一層來。黎嫣然記憶中，好像只有剛入社的那一次，看到過他出現在這裏。

盛宇淩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邁步走了進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雕刻一樣的眉宇間神色淩厲。跟在他身後的金助理和鐘主編也是一臉嚴肅。

似乎是因為猜測不到他們這麽氣勢洶洶的突然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麽，練習室裏，一直都沒有什麽聲音。

黎嫣然站在角落裏，低著頭，也不知道盛宇淩有沒有在看她。

一會兒之後，金助理才清了一下嗓子：“大家先別走，盛總有幾句話要講。”

底下這才出現一陣竊竊私語。

金助理又咳了一聲，大家終於安靜下來。

“我聽說，最近你們中間在傳一些流言，”盛宇淩低沈著聲音，緩緩說，“關於我的流言。”

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語氣平淡，卻立刻讓所有人，都神情緊張起來，集中精神聽著他的講話。

“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嘉麗是一家知名的雜志社，你們，也都是專業的從業人員，隨意制造或傳播對上級、對公司不利的流言，並不是一件能夠被容忍的事。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影響工作效率。

“作為嘉麗雜志社的社長和執行總裁，我對每一個員工，都是一視同仁的。努力用心工作的人，我會看到；敬業有才幹的人，我會器重；投機取巧的人，不要妄圖能夠長久。如果想長遠的在嘉麗發展下去，最好，記住我這些話。”

他雖然並沒有明顯在生氣的樣子，但每一個字，卻都讓人從心底生出一陣敬畏。這些話像是籠統而言，卻又讓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是在針對自己。

黎嫣然悄悄看了一眼盛宇淩，只見他一臉冷漠，眼中也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一派肅然。眉宇間雖然還隱著一抹淡淡的沈郁，但和他平日的樣子截然不同。

117流言的源頭

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要和她們說這些話。

她正在疑惑，就聽見盛宇淩叫了一聲：“方妍。”

方妍一臉清冷，往前走了一步。盛宇淩看著她，說：“我剛任命你為領隊，我想問問你，如果查出那個制造流言的源頭，該怎麽處置？”

底下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方妍似乎想了一會兒，說：“既然盛總說了不能容忍，那，查出源頭，就解雇吧。”

她話音一落，眾人中間，爆發了一陣嘩然。這次所謂的“制造和傳播流言”，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當事人，每個人都脫不了幹系吧。

盛宇淩笑了一聲：“好。”便冷著臉問，“說我和方妍在澳洲時共處一室，是從誰那裏傳出來的？”

黎嫣然聽他說完這句話，心裏猛的一驚，擡頭一臉驚愕的看著他。

盛宇淩的視線似乎在她臉上停留了一兩秒鐘，隨即又挪開去。

沒有人敢回答，每個人都只是悄悄在和周圍的人交頭接耳。

盛宇淩又看看方妍，直截了當的問：“你溺水滯留在澳洲的那一晚，我讓你進我的套房了嗎？”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站在眾人前面的方妍臉上，方妍滿臉通紅，低著頭很久才說：“沒有，盛總。”

“那，流言是從誰那裏傳出來的？”

盛宇淩聲音低沈，回響在鴉雀無聲的練習室上空。黎嫣然只覺得自己的心，幾乎都要蹦出了嗓子眼。

身旁的林沛兒湊近過來，有些不解的在她耳邊低聲說：“盛總是不是明知故問啊？那種事，除了方妍自己，還有誰能編造出來……”

秦佑怡站在一旁，抱著胳膊事不關己的樣子：“這回，有她好看的了。”

黎嫣然看了看站在前面的方妍，她一直低著頭，一動不動，背影有些落寞。

一陣寂然無聲的沈默之後，盛宇淩才看著方妍，冷笑了一聲：“該怎麽做，你自己決定吧。”

他說完，便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大家這時，似乎才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鐘主編上前一步，安撫了一下眾人，又一臉嚴肅的說：“盛總的意思，大家聽明白沒？你們也實在是太沒規矩了，編造這樣的流言，還鬧得沸沸揚揚。這次，如果要從嚴處罰，你們每個人都逃脫不了幹系。盛總是念在你們年輕不懂事，才沒有這樣做。以後該怎麽對待工作，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了——”所有人都立刻應道。

鐘主編又看了一眼方妍，似乎還有話，只是剛喊了她一聲，方妍突然一扭頭，飛快的從練習室跑了出去。

她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外，練習室裏就立刻沸騰了起來。鐘主編壓了好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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