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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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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衡謙臨時有會要開,回來得很遲。其間門鈴響了一次,是外賣送到了。

薛樅沒什麽胃口,強迫自己吃了一點,見冰箱裏空空如也,向路衡謙隨口提了一句。

“我疏忽了。”

路衡謙這才意識到自己待客不周。

他最近都有應酬,家裏又不習慣留人,只讓家政做完基本打掃就離開了,於是向薛樅提議把之前的廚師請回來重新開火。

“沒關系,”薛樅同樣喜歡清靜,“我自己來。”

路衡謙沒有對他執意親自做飯的決定產生任何好奇,他第二天差人買了五六袋食材放在家裏,算作答覆。之後一如既往地早出晚歸,薛樅也躲著什麽似的閉門不出,兩人幾乎碰不到面,相安無事地渡過好些天。

路衡謙的忙碌持續了一個多月,終於決定給自己放一個短假。他回家很早,正撞上薛樅準備晚餐。

廚房是開放式的,他瞥了一眼,見薛樅少見地站立著,微微靠在乳白色大理石的流理臺邊,系著幹凈的淺米色圍裙,手上做著精細地挑選。如果面前是一面畫板,他長身玉立地站在一側,會比孟南帆更像個藝術家,卻是在忙著挑蝦線,架勢還算有模有樣。

原來薛樅也會做這種事。

路衡謙閃過一個念頭,也僅僅是一個念頭。

記憶裏沒有過薛樅站起來的畫面。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薛樅其實很高,腿直而長,總是縮在輪椅裏實在是委屈了這副身板。

輪椅候在一旁,大概是撐不住的時候才會坐下歇歇。

薛樅聽到關門的動靜,與路衡謙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好像想向他打招呼,猶豫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

路衡謙不會自討沒趣,他向薛樅點了點頭,徑自去了客廳,打算隨便瀏覽一下外賣軟件。還沒選定,聽見碗碟碰撞的清脆聲,擡頭卻見餐桌上擺好了兩套餐具。

“一起吃吧,”薛樅已經坐回了輪椅,看向路衡謙的方向,他將手繞到背後,似乎打算將圍裙解開,試了幾次,反而打了個死結,皺著眉頭把手收回來,“我做多了。”

路衡謙見他邀請得勉強,準備順水推舟地拒絕,又見薛樅露出一副仿佛很難以啟齒的神色。

路衡謙等他把話說完。

薛樅冷著聲音道:“很難吃。”

讓人一時分不清是在真誠地自卑還是惡劣地挑釁。

路衡謙認為多半是後者。他一邊想不通薛樅何必在這種小事上幼稚,一邊又回憶起以往的教訓,決定接受薛樅的“好意”——姑且算是好意吧,免得對方下不來臺。

半個鐘頭之後,薛樅才把所有菜品備齊上桌。奶白色的鯽魚湯悠悠飄著熱氣,青瓷盤裏盛著清炒的芥菜,蘆筍配搭雞胸肉。擺盤倒是規整,甚至勉強算得上漂亮,但綠綠白白的一片,寡淡得很難勾起食欲。

連最後端上桌的蝦仁也是白灼的,沒有蘸料。

“你喜歡吃這些?”路衡謙對食物不算過分挑剔,但任誰辛苦工作一天,面對清淡到連鹽味都嘗不太出的東西也招架不住。

“談不上喜歡。”薛樅回答得平和,“很難吃,我說了。”

路衡謙恍然,原來不是自卑也不是挑釁,薛樅僅僅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挺健康的。”路衡謙勉強吃了幾口,覺得應該給出一點誇讚。畢竟薛樅是他的客人,還親自做了晚餐。

“嗯。”薛樅難得讚同。吃飯對他而言,和鋰電池充電差不多,保證能量充足就夠了,口味反倒是最不需要考慮的部分。

他現在也不需要挖空心思,為其他人學習自己能力之外的東西了。

路衡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主動挑起話題的人:“如果你想工作,可以先到我的公司,法務部還缺人。”

他打聽過,薛樅在業界名聲不錯,這樣算是大材小用,但情勢所迫,他向薛樅能做出的保證是:“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不會有人為難你。”

“我想休息一陣子,”薛樅道,“謝謝。”

他們兩個像湊巧拼桌的陌生人,簡短寒暄之後,又恢覆了安靜。

路衡謙不愛說話,身邊的朋友與下屬卻多是善於活絡氣氛的類型。有求於他的往往諂媚,無瓜葛的則會退避三舍。很少有人會與他面面相覷地沈默。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十分眼熟。

同樣的情況似乎發生在不算太久之前。

如出一轍、仿佛僅僅為了維持生存的機械烹調方式,冷淡尷尬的聚餐,就跟孟南帆受傷借住在他家裏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好像連兩人間的對話也有跡可循。

他記得孟南帆不論個性或是胃口都並不如此。

那時他把一切異常都當做孟南帆負傷之後的低落,沒有任何質疑地配合著他。可細想下來,說不定是來自薛樅的影響。

路衡謙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孟南帆與薛樅肌膚相貼的那一幕,更仔細一點,能想到薛樅劃破孟南帆血管的玻璃碎片,以及孟南帆晦暗自責的神色。

雖然不可思議,但整理一番,孟南帆的形象竟然更接近於一個偏執的愛慕者。也不是沒有細節佐證,高中的時候,薛樅的名字就被孟南帆念叨得讓路衡謙都銘刻在心。

沒想到多年之後,還執著到刻意模仿薛樅的習慣,甚至強迫薛樅,到最終被激發出另一個人格。

為什麽轉而向路衡謙表達愛意卻是無法理順邏輯的。

但不論如何,路衡謙眼中的孟南帆,絕不應該是這個模樣,他不願意惡意地揣測好友。

因此路衡謙很想問清楚,他覺得自己應該收起所有偏見,向薛樅征詢道:“你和南帆——”

突兀的一聲喑啞響動阻斷了他的問話,是輪椅在地面摩擦的聲音。

薛樅把碗筷放下:“我吃完了。”

這是不願意回答的意思。

路衡謙沒有再問,他和薛樅的對話一向很難完整地進行。

他跟著站起身,幫薛樅把碗碟放進洗碗機。

薛樅做飯的時候已經把廚房收拾得很幹凈,路衡謙看了一眼被打包好的垃圾袋:“明天讓人來丟。”

薛樅點點頭,替自己倒了杯涼水。離開廚房的時候才想到圍裙沒取,便用空著的手去解開系帶。後背與輪椅的距離太近,薛樅嘗試著半站起身。他的腿已經可以簡單地走幾步,亦或是站在原地堅持十來分鐘,眼下的動作對他而言並不太難。

路衡謙站在他身後,見他一只手把繩結纏得越來越死,伸出手去幫他。

薛樅的手背冷不防貼上他的手心,什麽都來不及想,就躲閃地往前邁出一步。

水杯傾倒,路衡謙也跟著往旁側身,正撞上手忙腳亂地薛樅,被他伸出的腿猛地絆了絆。

“小心。”

扯著薛樅圍裙系帶的手沒來得及松,又怕薛樅跌倒,路衡謙反倒自己先往下摔去。

身後是一架可以移動的躺椅,孟南帆買來之後就丟在客廳,是他一貫的舒適風格。剛才路衡謙就是坐在這裏等著薛樅準備晚餐,現在又被迫後仰著倒了下去,充當薛樅的人肉靠墊。

還好躺椅夠軟,承擔了大部分沖擊力,薛樅順勢跌在他身上的時候並不算太令人痛苦。更加萬幸的是,沒有坐到不該坐的地方。

“對不……”薛樅的手撐著他的胸口,臀部壓在路衡謙的大腿,試圖起身的時候往前蹭了一下,“……起。”

他的雙腿沒有想象中那樣聽使喚。

“別動。”路衡謙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後掰。

薛樅意識到什麽,一瞬間僵住了。

路衡謙不確定薛樅的耳朵尖是不是紅了一秒。他沒太註意,一心想要坐起身,再把薛樅扶起來。

但躺椅是搖晃的,重心一變,就跟著往前傾斜,被握著雙肩的薛樅整個人都順勢撲進了他懷裏。

薛樅抵著他的胸口往後退。這時候圍裙的兩根帶子倒是解開了,不識趣地滑落下去,直接蓋在路衡謙的臉上。

兩個人都尷尬到無話可說。

薛樅又急忙把米白色的套頭圍裙脫下來,丟到旁邊。雙腿使不上勁,他不可避免地一頭窩進路衡謙胸口。

路衡謙沒空想別的,只握住他的腕骨,怕他又摔到哪裏。

他都不知道為什麽薛樅老是和他摔在一起。

薛樅的袖子是挽到手肘的,露出的小臂白皙,甚至算得上纖瘦。路衡謙握在手裏,都擔心將它掐斷。

應該是昏迷太久的緣故。

“你太瘦了。”路衡謙道。

薛樅卻被那種溫熱的觸感激得一顫,除開在孟南帆身體裏的時候,他很少與路衡謙這樣肌膚相貼,並不適應。

他來不及想路衡謙為什麽要說這種類似關心的話,只忙不疊將手腕從路衡謙的掌控裏抽出。

可路衡謙卻像是和他杠上了似的,轉而捉住他的手指。

掌心被他攤開,一條淺粉的傷疤橫亙其間。路衡謙想起來了,是黎家惹事的煩人小孩兒劃在上頭的,這事算起來還有路衡謙一份責任。

“還痛嗎?”他問道。

薛樅沒說話。

這是他所有遺留下的傷疤裏最輕微的一道,遠遠談不上痛,只是因為時間太近還沒來得及消退。

這種程度的傷連讓人關心的必要都沒有。

他推開路衡謙想要站起來,卻仍然是受制於人的姿勢,因為路衡謙沒有放開他。

“我自己能站起來。”

薛樅提醒道。

路衡謙見薛樅雖然對他說話,卻仍低垂著眼睫,竟然連與他對視的欲望都沒有。

是不想還是不敢?

他無從判斷,但潛意識覺得後一種猜測是可笑的,又無端地難以抹去。

沒有米白色圍裙的襯托,薛樅周身難得產生的一絲居家氣息消散了。但同時,那雙傲慢冷冽的眼睛也被掩藏在陰影裏,不再顯得拒人千裏。

事實上被攬在懷裏的薛樅,瘦得都快只剩一把骨頭了,竟然給人一種柔弱馴順的錯覺,讓路衡謙難以將他與記憶中的任何形象相重疊。

水杯早在方才的意外裏滾落到地毯,卻仍有一小潑水流沾濕了薛樅的臉頰與頭發。細小的水珠從鬢發滑落到睫毛,緩慢地停頓了一秒,又滴落到挺翹的鼻尖,再從弧度恰到好處的唇峰滑進抿緊的雙唇。

人的視線會不自覺地在靜態裏追隨動態流動,於是路衡謙的目光在游移後,最終停留在薛樅的唇瓣。

他覺得薛樅浪費了這麽長這麽密的睫毛,也根本沒必要擁有這麽紅潤柔軟的嘴唇,他連笑都不會。

薛樅卻像想通了什麽一樣,擡眼迎上他的目光,安靜地看著他。

被那雙黑沈沈的眼睛盯著,路衡謙卻率先說不清緣由地錯開了視線,接著他註意到薛樅的臉頰上竟然沾了一小粒白色的芝麻,以一種與他十分不搭調的方式,俏皮地黏在白皙的頰肉上。

路衡謙猜測是自己的潔癖又對著薛樅有選擇地發作了,幾秒之後終於忍不住用手指替他拂開。

薛樅任他動作,又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謝謝。”

路衡謙含糊地應答了一聲,這才扶著他站穩,把一旁的輪椅推到他身後。

薛樅很快回了客房。

路衡謙卻在客廳多留了一會兒,他把落在地上的圍裙撿起來折好,放回櫥櫃。

他忽然想到孟南帆曾經無數次強調,薛樅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路衡謙很少特意留意別人的相貌,但被孟南帆念叨久了,也難免留下印象。

他不否認孟南帆的說法,卻也並不認同孟南帆將他吹噓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誇張。

“你沒法理解,”還是個半大孩子的高中生孟南帆轉動著素描鉛筆,斜趴在課桌上,瞇著眼睛對路衡謙說,“你是個不懂欣賞的人。”

“我就好心地浪費一點點寶貴時間,給你分享一下藝術家的心境。”

“很小的時候,我去爬過一次雪山,到最後掛著跟我自己差不多重的氧氣瓶,”孟南帆回憶道,“到山頂的時候,我沒辦法再動一步,到後來只顧著大喘氣,也說不出來話,就自己發呆,嚇得媽媽以為我缺氧快死了。”

“滿目的雪,藍色的峽谷,粉色的天空。”孟南帆回憶著,“我甚至覺得靈魂也是靜止的。”

“我以為那是對我辛苦攀爬的獎勵——小孩子的那種幼稚想法,以為什麽都是禮物。”孟南帆又開始撥弄鉛筆,“那天我累得要死,但是一整夜都沒敢合眼。因為我去的時候是陰天,夕陽都快看不清了,就以為太陽再升起的時候,雪會融化,水會幹涸。閉眼再睜開一切就可能會不見,再也沒有雪山,峽灣,粉紅色的夕陽,我怕它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消失。”

“拍多少張照片,臨摹多少幅畫,都留不下來。”

“所以後來我鬧著不肯走,是我爸趁我睡著把我直接扛下山的。”

孟南帆忍不住嘲笑了一下自己:“後來我也知道,那些景色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但我設想了很多種雪山融化的景象,或者是冰川會在某一刻崩塌,極光會消逝,都是與我無關的。”

“最美的景色是不是下一刻會消逝的景色?它太脆弱了,脆弱得讓人怦然心動。”

“因為人會惋惜,會產生留戀,所以那不再是沒有生命的。你會很想珍惜它,舍不得傷害它。”

他想留住留不住的東西,那些脆弱又易於流逝的。所以喜歡上畫畫。

孟南帆把畫紙展開,展露出一幅未完成的素描:“很奇怪,我第一眼看到薛樅,就覺得他像是要消失了。”

“你肯定不懂是什麽感覺,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明白,”孟南帆苦惱地笑了笑,“你看他那麽兇巴巴不理人的樣子,好像誰也不放在眼裏,但又覺得他好像很脆弱。他看起來就像是某一天會悄無聲息消失在人群裏,沒人知道。”

“所以我覺得他也很脆弱,”孟南帆把不滿意的草稿撕了,“不是你理解的那種。”

“你就想象堆在街角的最後一抔雪,躲開陽光多存活了一陣子,日頭曬過來就會融化,所以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孟南帆這才看向路衡謙,“就是那些,融化的冰、泡沫、墜下來的煙火……不是他像,只是我會聯想到。”

“並不是非要他搭理我,我看著他就挺開心的。”

路衡謙那時覺得他自討苦吃,也因此更加覺得薛樅不識趣。

“雖然有點好笑,但我就是這麽覺得,”孟南帆見路衡謙仍然是無動於衷的神色,“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兒上才告訴你,但好像還真是只能意會……算了算了,我都沒完全明白,你就更沒法懂了。”

“這是未來知名畫家的敏銳,我天生就是幹這行的。”孟南帆忍不住笑,又單方面故作不滿地結束了對話。

路衡謙對孟南帆不勝枚舉的矯情言論早就免疫了,對他天馬行空的描述也再次口頭上不予置評,並且認為稍微有點愚蠢。

另外他覺得脆弱這個詞跟薛樅半點關系都沒有,堆在街角的雪除了臟點也沒別的看頭。

況且孟南帆的興趣也並沒有持續太久,至少高中畢業之後就沒怎麽提到過薛樅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又摻和到一起。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令路衡謙習慣於護短。他總是毫無條件地偏袒孟南帆,不僅因為孟南帆是他的朋友,更因為孟南帆是個實實在在沒有任何壞心眼兒的人,和許多同樣家世的同齡人都不相同。連他的父母都是難得一遇的、動真格兒的慈善家,每年捐出的是實打實接近一半的收入,做生意也一向順當,幾乎像是某種福報。

孟南帆不從商,家境優渥也使他不用直面太多算計。

那麽學藝術的人可以保有一點無傷大雅的天真,與自得其樂的浪漫。

路衡謙不是一個富有同理心的人,但這不妨礙他覺得孟南帆的善意是可貴的。

只是這份難能可貴的善意不是其他人可以不屑一顧、肆意揮霍的理由。因而他最初就十分不願意孟南帆與薛樅扯上丁點兒聯系。

不過換個角度,路衡謙將孟南帆口口聲聲說要珍視的人棄如敝履,也顯得很沒道理。在多年後的今天,他開始逐漸意識到這種偏見是足以造成傷害的。

他現在願意承認,薛樅在外貌上,確實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如孟南帆所言。

通俗意義上講,路衡謙接觸過的人中,沒有比薛樅更出眾的,但他偏偏一點也不懂得利用,好像意識不到自己僅憑容貌都足以召集一幫擁躉,總是一副八風不動冷冰冰的樣子。

但也需要承認,有些人的鋒利會削減容色。薛樅冷冷肅肅一張臉,卻偏偏契合。

路衡謙想不明白這種人為什麽永遠是孤零零的一個,除開容貌,居然能忽略一切有利條件,把自己的人生走得那麽坎坷難行。他的局促或許藏在冷淡裏,是個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傻子。

隨便想想都能舉出例子,這幾天裏,薛樅對路衡謙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我自己可以”。

他沒見過比薛樅更能給自己制造難題的人,分明有無數條件可以利用,非得越走越逼仄。

就比如連路衡謙都能輕而易舉地知道,沈易對薛樅有愧,這顯而易見,沒有任何人試圖掩飾。薛樅只要回到沈家,就可以簡簡單單得到一切,只要他願意,也可以毀滅一切。

但他好像連沈易加諸的一點點窩囊和委屈都不能承受,又明明在不知道多少地方承受了更多的痛苦和恥辱。

不知道在堅持什麽,非得讓自己看上去堂堂正正,像是要對得起誰的良知。

可這種東西有用嗎。

路衡謙很難去評判。某種意義上說,薛樅太擰巴了,但又像是不這樣做就活不下去似的,讓人都不知道能怎麽去勸。

如果非要給出一個觀點,路衡謙覺得,薛樅是不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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