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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香噴噴的飯菜已擺上飯桌,艾洛最後端著排骨蘿蔔湯走出廚房的時候,恰逢鑰匙插|進門鎖的哢噠聲響起。她用兩手的食指和拇指捏著耳朵散發熱氣,擡眼望向門的方向,迎接她的是四雙囧囧有神的眼睛。

艾洛一個90度大鞠躬,“叔叔阿姨弟弟好,我是明非的大學同學,我叫艾洛。今天明非過生日,我白天幫他慶祝了生日,晚上就來幫一下忙,因為明非還有另外的事要忙。”她說這話還有提醒路明非叔叔一家路明非生日的意思——這可不止是你們路鳴澤的送別宴,別把我們家明明給忘了。

遇見一個棕發藍眼的混血小姑娘,路明非嬸嬸也發不起來火,她也確實忘記了路明非的生日。只是這大學同學的突然殺出讓她有種“路明非竟然找了個這麽正的女朋友”的挫敗感,臉色一時也好不起來。

但美色對於男人都是很有用的,路明非叔叔和路鳴澤已經迎了上來,你一句我一句地向艾洛道謝,還說一定要她留下來吃飯。路明非的世界觀再一次遭到了F5刷新,他以一種破罐破摔的悲涼感望向得意的艾洛——這妹子還真不在意自己的清白……

艾洛抿嘴一笑,柔聲道:“叔叔抱歉,我和明非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就心領兩位的好意了。對了,今天是鳴澤的送別會吧,你看我也沒帶什麽禮物,就買了一束花,聊表誠意,祝鳴澤在國外身體健康,學業有成!”說完她也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束白玉蘭,塞到了面紅耳赤的路鳴澤手上。

餵餵……路明非扶額:這算什麽神展開!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用到路鳴澤身上真的沒問題麽?!

嬸嬸的眼神緩和了幾分,心說這姑娘好歹還算有眼光、懂事,知道要尊敬長輩,善待學弟。看見那一桌子的好菜,她還略微感到愧疚起來,這些年是疏忽了路明非的生日了……

“那成,明非,你今晚就好好跟同學出去吃飯吧,生日禮物嬸嬸明天再給你補上!”

路明非想說“嬸嬸你忘了我今晚的飛機走麽”,但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扯著嘴角笑了笑說“好”,耷拉著腦袋跟在艾洛後面出了門。

電梯裏,艾洛一臉神清氣爽的表情,拍了下路明非的胸膛,“如何,兄弟對你不錯吧!”

路明非點頭,“嗯,不錯。”

艾洛拍拍他的腦袋,不滿地道:“怎麽,看你好像不太滿意嘛?我哪裏做得不好?”

路明非低聲道:“你沒有哪裏做得不好,你和楚師兄都很好。反正我一直都很慫不是麽,撐場面靠師姐師兄同學,離了你們就什麽都不是。”

艾洛的心跟被揪了似的不舒服。她沒想到路明非會這麽想,“你笨蛋麽!我幫你不是因為要表現我自己強、你慫,只是因為你是路明非,獨一無二的路明非,是我的好朋友!”

電梯叮地停下,樓外已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兩輛黑色寶馬停在樓下,健壯的校工部精英們撐傘站在雨簾中。

“艾洛你……喜歡的是師兄吧,這樣幫我沒關系麽?”

艾洛扳過路明非的腦袋,貓咪一樣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這是兩碼事。這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喜歡的人才值得你付出一切。也許我很喜歡他,但那也只是愛情裏的全部,而不是生命的全部。吶,你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呢。”

路明非的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不過在下一秒,艾洛即將大叫出“好可愛”的喉嚨就被生生地噎住了——

“那啥,我不喜歡長得有歐美風的妹紙。”

“路明非你可以給我去死死看了!”

第五十五幕 省心不能

18:30,艾洛坐上校工部精英開來的黑色寶馬,和將去與陳雯雯吃飯的路明非分道揚鑣,前往任務地點潤德大廈A座支援楚子航。

18:40,黑色寶馬行至市中心,車流湧動,雨流如註,艾洛伸手覆在被雨滴沾滿的車窗上,愁眉不展,“還有多久才能到?”

身著黑色馬甲,肌肉在胸前爆出的校工握著方向盤,疑惑地轉頭道:“前面堵車不嚴重的話,可能還要十多分鐘。這次任務對楚子航來說並不算太難,何況還派出了幾名校工支援他。其實你不用去也行的。”

艾洛的眉頭皺得更深,“這不是能力的問題……這樣的雨天,我有種相當不好的預感。可以盡量快點麽?”

“好。”最佳拍檔聲名不小,既然艾洛已經發話,校工大叔便握好方向盤,做好了飆車的準備!

18:55,艾洛到達潤德大廈A棟。低層的商場內尖叫聲此起彼伏,她知道校工們已經出動。接過通訊器,艾洛第一時間聽到了施耐德沙啞的聲音,“坐電梯上21層,你的任務是確保過程安全,不要引起太大的騷動。”

“了解。”

艾洛沒有學楚子航直接從頂樓一躍而下,她沒有這個必要。任務指令裏,她不需要和保安們正面沖突,也不需要出手搶回S級文件。她所有要做的只是在楚子航擦槍走火時穩住他,只要行動造成的“靈異事件”不上明天的新聞聯播就好。

等電梯花了艾洛一分鐘的時間,在十層的時候還需要轉一道工作電梯。

叮——電梯在十層停下,艾洛走出電梯,走向員工通道。

轟隆!大廈外突然傳出雷鳴般的響聲,連地板都似乎晃了晃。艾洛心一慌,飛速躥進了直達21層的電梯。

21層的玻璃窗外,楚子航從落下的懸橋上猛地躍起,黃金瞳光芒大漲,爆血!

******

同時,意大利波濤菲諾,剛剛參加完校董會的愷撒和他的叔叔弗羅斯特針鋒相對——

剛才的校董會上,愷撒拒絕了純化他血統的尼柏龍根計劃,“我只是想看我說出‘我拒絕’三個字的時候,你會是什麽表情。”

弗羅斯特開始用血統說服愷撒,卻得到了他不屑一顧的否認,“叔叔,我重覆一遍我跟你說過的話,我是古爾薇格的後代,我跟你們加圖索家族沒那麽親。”

弗羅斯特冷笑一聲,“你想說我們這些加圖索家的親人對你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愷撒,你對你那個表妹太過了。”

愷撒回以弗羅斯特一個諷刺的笑容,“你不用擔心,她和加圖索家沒有任何關系,她只是我的妹妹而已。”

“但她和楚子航關系緊密,不是麽?愷撒,別忘了楚子航是你最大的競爭對手,家族想要你成為獨一無二的君王,別因為一個才見面的表妹就亂了陣腳!”

愷撒轉動著手中的酒杯,背過身去看著波浪洶湧的大海,淡淡地道:“我再說一次,她只是我的妹妹,如果想要動她,你可以試試看。”

******

18:57,電梯在潤德大廈A棟21層停下,艾洛拔出背上的雪蓧雙刀,雙足發力奔向施耐德指示的方向。這層樓的溫度高得可怕,那是君焰的威力和從楚子航身體裏散發出來的高危溫度。轉過一個樓道口,施耐德的聲音突然在耳機裏拔高:“該死,楚子航拔掉了通訊耳機,他‘爆血’了!艾洛,現在就釋放領域!”

口中吟誦的龍文高亢清朗,看不見的領域以艾洛為中心釋放出去,她能感受到領域釋放後的每一秒溫度都在一點點降下來。

保安們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彌漫的白色霧氣正在漸漸散開,艾洛看見楚子航提著兩根粗大的鐵鏈穿行在一片狼藉中,身上的青色龍鱗正在漸漸消退。

爆射的黃金瞳光稍微變淡了些,纏繞著楚子航的黑紅色氣流漸漸淡去,清秀的臉龐重新顯露在霧氣中。

艾洛松了口氣,穩下了紊亂的鼻息,跑到楚子航面前去拿過他手裏的鎖鏈扔到一邊,“楚師兄,我不是跟你說了在跟我匯合前別亂來麽?”

楚子航低下頭,墨黑的額發遮住了黃金瞳,“對不起,我想著很快就能解決……”

艾洛揚起一抹微笑,拍了下楚子航的肩,“好了,快去找任務對象,我繼續張開領域,否則你的血統可不好降下去。”

楚子航表情微變,隨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艾洛高興著楚師兄又在自己面前弱勢了一把,並沒有註意到楚子航微妙的表情變化。當先往電梯走去,“施耐德教授說了,目前任務目標——獵人唐威正在他的頂層辦公室裏。”

楚子航看了眼地上已經被他踩爛的通訊耳機,蹙眉道:“只有一臺貴賓電梯能夠通到頂層辦公室,現在那臺電梯被關閉了。”

“楚師兄,你忘了你的君焰動力發射器了麽……”艾洛抽出長刀落葉,硬生生地將刀刃插|進貴賓電梯門的縫隙裏,把電梯門扳開。

楚子航跟在她後面走進電梯,背對著艾洛吟誦起“君焰”的龍文。腳底電梯板的溫度驟然提高,看不見的黑暗電梯井裏,四團被壓縮到極致的火焰推動著電梯向頂層移動。

瑟瑟發抖的唐威掛掉和父親的通話,把辦公室門口的電梯門用桌子抵住,手拿起了掛在墻上的弓弩。他聽見了電梯井裏轟隆隆的聲音,擡手將弩弓對準了電梯門。

一把鋼煉的長刀突然從電梯門那頭直插過來,唐威親眼看見堅固的電梯門在高溫刀刃下碎成渣,一個清秀少年從裏面走了出來,黑發張揚,金瞳耀眼。

唐威上好了弓弦,擡手就射,他努力張開了自己的異瞳,試圖壓倒對方的氣勢。可那個少年只是擡手用長刀將弩箭一分為二,金色瞳光爆射,讓唐威不由自主地跪下。少年的樣貌分明那麽純凈無害,但他身上散發出的肅殺氣息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唐威想,自己今日可能要葬身此地了。

可就在剎那之間,少年身上的戾氣消弭無蹤。一個又氣又怨的聲音驀地響起,“楚師兄,你都傷成這樣了竟然還不告訴我!”

突然出現的棕發少女指著少年的腹部,那裏有隱隱滲出的血跡,“你如果早說你受傷了,我是絕不會再讓你用君焰的。現在你又想幹嘛?悄悄爆血掩飾你身上的傷?”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唐威的預料,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上一秒還氣勢逼人的少年下一秒就在棕發少女的面前頗為愧疚地摸了摸自己的黑發,“給你添麻煩了。”

這淡定的語氣真讓人蛋疼!艾洛可沒有看見唐威所註意到的愧疚,她只看到楚子航一副對自己的傷無所謂的平靜表情。她氣急敗壞地一甩手,把楚子航輕撥到一旁,走上來惡狠狠地對唐威道:“東西呢?快交出來!”

唐威恭恭敬敬地把紙袋遞了過去,對方也毫不客氣地拿下,回頭對那個少年道:“快走,去給你處理下傷口。”

楚子航註視著墻上掛著的唐威和他父親的合照,相當和氣地問道:“這是你的爸爸?”

那張是唐威大學畢業時戴著學士帽和父親的合照,“嗯嗯,我爹,看著像我是不是?大鼻頭。”

艾洛突然有點慌,她知道楚子航想到了什麽。看楚子航平時的表現,應該是相當愛他爸爸的,如今看到這種照片,肯定會觸景傷情的吧。她上前去拉了拉楚子航衣袖,抑制不了鼻子裏的酸意,小聲道:“楚師兄,我們快走吧。你的傷……傷還需要處理!”

楚子航看了看艾洛紅紅的眼眶,不太明白為什麽她會敏感成這樣。他和那個人,一向是他藏在心裏最深處的秘密,為什麽艾洛僅僅是看見他在看一張父親和兒子的合照,就那麽慌亂地上來拉住了他?

疑惑的楚子航和表情不自然的艾洛消失在唐威的視線裏,他松了口氣,撥通了給爸爸的電話。

艾洛想去附近的商場裏買醫藥箱,卻被楚子航制止了,“現在外面在下雨,而且我家裏有破傷風疫苗,還是回家弄吧。”

艾洛只得點頭,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楚子航的腹部,生怕他開車的時候一個用力就會大出血。Panamera最終安全地停在楚子航家的地下車庫裏,楚子航快速地換上網球衣,快到艾洛幾乎看不清他腹部的傷勢。

楚子航不讓艾洛扶他,說這樣會在家人面前露出馬腳,而艾洛也知道楚子航的自尊心絕不容許她幫手。她咬著嘴唇隨著楚子航穿過他家庭院裏的草坪,一打開大門就看見楚媽媽蜷縮在沙發裏。

楚子航扯了條毯子給媽媽蓋好,轉身就上樓,也沒去招呼背後的艾洛。

艾洛徹底怒了。她快步跑上樓,手臂直接粗魯地伸出,卡住了衛生間的門。楚子航訝異地看著艾洛,想要鎖住衛生間門的右手僵在半空。

“楚師兄,別以為我剛剛沒有看清,你竟然用那種工業透明膠帶封住傷口,想死麽?你還真是讓人不能省心!”

第五十六幕 處理傷口

想死……麽?楚子航微微怔住。艾洛從未用這麽激烈的口氣和他說過話,那語氣裏挾帶著的憤怒似乎比他的君焰的溫度還要高。

趁楚子航呆楞之際,艾洛一把拉開衛生間的門再轉身鎖住,“醫藥箱在哪兒?”

艾洛的語氣惡狠狠的,逼得楚子航下意識地指了指吊櫃。她拿出醫藥箱靠在門邊,把楚子航扶靠著門坐下,伸手就去撩他的球衣。

楚子航終於意識到有哪裏不對,精瘦的手臂攔住了艾洛,“我自己來。”

“哈?看你虛弱的那樣子,自己來?”艾洛瞇了瞇眼睛,從醫藥箱裏抽出一卷繃帶,不由分說地將楚子航的兩只手臂抓住,然後……快速地捆在了一起。

換做是平時,以楚子航的力氣哪容得艾洛動手動腳,可現如今他腹部傷口仍在出血,爆血後的身體也異常虛弱,根本反抗不了體力值接近滿格的艾洛。更何況艾洛也不是沒有接受過力量訓練的人,真想要捆個人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可真把楚子航的手捆住之後,她反倒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了。現在是要幹嘛?扒掉楚子航的衣服然後幫他上藥?艾洛看著面色蒼白,虛弱無力地斜倚在門上的楚子航,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呃,真是罪過啊罪過,不過事已至此,該幹的事還是得幹啊。

“對不起楚師兄,冒犯了……”艾洛抓住楚子航白色球衣的衣角,輕輕地向上撩去。觸目驚心的暗紅呈現在她的眼前,艾洛倒吸了一口冷氣,揭開染血的紙巾,看見了那從透明膠帶四周不斷溢出血來的傷口。

楚子航撕裂開的腹肌裏硬生生插著一塊約一寸長的玻璃,幾乎全數沒進了他的身體裏。那是他墜下懸橋時,撞碎的玻璃幕墻上飛進來的碎玻璃。艾洛鼻子一酸,紅紅的眼眶裏眼淚直往下掉,啪嗒啪嗒地落在暗紅的血液裏。楚子航看著顆顆淚珠融進自己的血裏,想說點什麽來緩解一下氣氛,開口卻不知說什麽好,“我……”

艾洛吸了吸鼻子,勉強牽動了嘴角,“楚師兄,我把玻璃給你拔|出來,你忍一忍。”

楚子航點了點頭,肌肉勻稱的上身滲出了汗液。艾洛揭開透明膠帶,一手覆上楚子航的傷口,另一只手繞到了他的背後。

“唔……”碎玻璃被拔出身體的那一刻,楚子航覺得像是自己的一根骨頭被拔掉了。疼痛深入骨髓,他咬著牙避免發出聲音,卻在下口的時候覺得咬住了一方柔軟。被美瞳遮蓋的黑眸泛起了霧氣,沾濕了汗水的額發搭在睫毛上方,迷蒙間,楚子航只覺得幾根棕色的發絲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松開嘴,腦袋無力地垂下。

艾洛一手攬著楚子航,一手把酒精沾到棉球上,“你的醫藥箱裏只有這個可以用,雖然用酒精直接消毒會有些痛,但也只有忍一下了。實在不行的話,就咬住我的肩膀吧。”

楚子航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咬到的是什麽。夏日的衣衫本就寬松,艾洛穿的T恤斜斜地搭在肩上,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頸和肩部。楚子航垂眸,只見細膩的肌膚上印著一排整齊清晰的牙印,突然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爬上了他的心靈。

“對不起……”

“得了,再道歉就不是楚子航了。”艾洛用酒精棉球輕輕地擦拭著楚子航的腹部傷口,放在他背後的那只手強硬地按住了他的頭。

楚子航的臉徹底埋在了艾洛的頸項間,只覺鼻息間還縈繞著淡淡的洗發水香氣,因傷痛而難受的心平靜了下來。

待到艾洛用繃帶把傷口包紮完畢,再給他註射了破傷風疫苗後,楚子航的力氣才恢覆了些,自己解開了雙手間的束縛。

“謝謝。”他望著艾洛略顯狼狽的樣子,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表達自己的感動。艾洛知道楚子航的心思,也知道他絕不想讓自己的家人看見他這個樣子。她小心地收拾好了所有醫療工具,擦拭掉了衛生間裏殘留的血跡,如釋重負地抹了把汗。

楚子航打開衛生間的門,小聲道:“你忘了你自己身上……不過沒辦法,跟我來。”

艾洛低頭一看,發現她的淺藍色T恤上被染上了點點血跡,想是剛才幫楚子航拔玻璃的時候濺出來的。跟著楚子航進了臥室,艾洛接過一件T恤,聽見楚子航說:“我媽媽的衣服實在太不適合你,所以你還是穿這件吧。”

雖然是男式的T恤,但走的是簡潔路線,除了商標之外就只有胸口印有一串花體英文。艾洛在衛生間換上衣服,出來的時候強行拿過楚子航手上的行李箱,和他一起下樓去了。

楚媽媽依舊躺在沙發裏酣睡。楚子航扯過一個抱枕給她抱著,又為她掖上了被角,站著靜靜地看了會兒自己的媽媽。艾洛望著楚子航的側臉,莫名地覺得他身上背負了很多隱形的東西。

“咦,子航,這位是……”

楚子航家裏的雇工佟姨從門外進來,拿圍裙擦著手,目光不住往艾洛身上瞟。上回艾洛來的時候她正好回家過年去了,自然是沒有見過。

“這是我大學同學。佟姨,學校提前開課,我和同學要一起回去報到,今晚夜班飛機走。”楚子航鎮定自若,和佟姨討論提前開學的事宜。

艾洛卻聞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擡腳往廚房方向走了幾步,一股燒焦了的味道撲面而來,“楚師兄,廚房好像……”

楚子航匆忙跑進廚房,那身手看得艾洛心驚肉跳。傷口裂開怎麽辦啊魂淡!

楚子航搗鼓了幾下鍋裏糊糊的東西,挑了點來嘗了嘗。經過佟姨的解釋,他總算弄清了原來媽媽是在做餃子。

艾洛望著楚子航驀地柔和下來的表情,笑了笑,心想其實楚子航是個相當容易被感動的人呢。

囑咐好了關於媽媽喝牛奶的事宜,楚子航帶著艾洛走出家門。艾洛接過佟姨遞來的雨傘給楚子航打上,對這位和藹的阿姨說:“您放心,我會照顧好楚師兄的。”

這個樣子的楚子航,就是個需要人照顧的死小孩嘛!

Panamera上,艾洛把楚子航按在副駕駛座上,綁好安全帶,“你乖乖坐在這兒休息,車我來開就好。雖然技術不好,但慢點開總是行的。先去接路明非是吧?嗯放心,有GPS呢!”

艾洛搶先把話都說完,完全不給楚子航一點反駁的機會。他只好輕嘆了一口氣,“好吧,你小心點。”

路明非和陳雯雯這頓飯應該吃得不錯,至少當艾洛他們去接路明非走的時候,陳雯雯是微笑著目送他們離開的。

“咦好意外,艾洛你開車麽?”路明非在後座上坐好,目光在艾洛身上掃來掃去,“這件衣服好像也是男式的吧……”

艾洛剜了路明非一眼,“你師兄受傷了,我幫他開車。”

“哦、哦……”那還是沒有解釋衣服的問題嘛。路明非自己腦內小劇場了一下,在想過亂七八糟的18X理由之後,他果斷掐掉了腦內電源。師兄變禽獸什麽的……果然還是想象不能啊。

艾洛專心致志地開著車,落雨的機場高速上路況不太好,所以她也並沒有註意聽路明非和楚子航瞎掰關於陳雯雯的二三事,路明非似乎為了自己被丟下而懊惱,完全不相信自己有S級的血統優勢。艾洛看著道路指示牌的同時時不時搭上一兩句,“血統優勢高就意味著要玩命啊。明明,你說陳雯雯喜歡的不是你,我能夠理解的。”

路明非死命點頭,“對啊,我的意思是……就算請客只請得起拉面,我也希望有人會喜歡那個只請得起拉面的我。”

楚子航突然拉開了身旁的電腦包,從裏面掏出一個黑色的絨布盒子,盒子上綁著流線型的金色絲帶,“我明白……以前有個人只會開車,希望別人會喜歡只會開車的他。”

艾洛扶在方向盤上的手一抖,神色有些慌亂。

“咦師兄,那是什麽?”路明非好奇地湊上前觀察那個黑色方盒子,卻見楚子航揭開盒蓋,從中拿出了一塊黑色機械表。極為簡潔的全黑表帶,白色表盤,很符合楚子航給人的感覺。他把表戴在了左手上,然後輕輕閉上了眼,額發垂下遮住了眼瞼,“一個相當重要的人送的生日禮物。雖然有些奇怪……”

艾洛聽見“相當重要”這個定語,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而這笑意全然落入了楚子航的眼裏。楚子航其實並沒有忘記他曾經對艾洛說過他喜歡CASIO的一款黑白覆古學院風的腕表,而從陜西回到家裏的第二天他就發現信箱裏躺上了這麽一個盒子,旁邊同樣有一張每年都有的卡片:“哈哈,子航,爸爸沒有騙你吧?看,這是今年的生日禮物,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一定不要忘記,爸爸愛你。”

那時他的生日明明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可偏偏在他們從陜西回來的第二天信箱裏才有了禮物,況且這禮物……也太符合他的心意了。楚子航的眼前飛速閃過艾洛平日裏的異常表現——尤其是恰到好處的安慰,分明那些時候自己並沒有表現出有多傷痛。再加上那熟悉的字體……

楚子航幾乎已在心裏確定了答案,可艾洛不說什麽,他便也不好追問。艾洛到底知道多少事?她自己的爸爸分明也已經過世了,貿然追問的話恐怕會觸及到敏感點。

楚子航覺得自己對艾洛的感情又覆雜了些,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樣,艾洛在他還未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侵入了他的生活,那他們倆的關系到底算什麽?還自稱爸爸……想到這兒,楚子航的臉黑了黑。

最好是能夠當場抓到,否則這種荒唐的事情,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那樣的話,要等到明年了吧。這樣想著的楚子航竟然漸漸腦袋迷糊起來,倚在副駕駛座上進入了夢鄉。

第五十七幕 新生夏彌

站在空蕩蕩的芝加哥火車站裏時,艾洛的感覺是怎一個坑爹了得!芝加哥鐵路工人們都是好樣的,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喲!

但為嘛要在他們急著回學校報到的時候罷工啊餵!艾洛抱頭,和路明非呈OTZ狀蹲在地上撥弄著罷工激烈場景之後留下來的易拉罐、標語牌殘骸。

“我們要在這鬼地方住一個星期了。”艾洛連連哀嘆。

路明非點頭表示同意:“而且學院還不報銷吃住。”

楚子航拉著行李箱聽這兩個二貨吐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道:“好了,我們三個去開間套房吧。”

“三個人的套房?那誰是電燈泡?”

頭頂上傳來咯咯一聲輕笑。那是相當清脆好聽的聲音,引得三個人都不自覺地望向斜上方的罷工條幅。那張長寬各十米的巨幅白布在微微顫抖,白布後似乎有個人正在取下掛鉤,一只纖細的手從白布後伸了出來。

“小心!”楚子航忽然說。

橫梁整個搖晃了一下,白布後的人一個不穩,身子跌落在白布中,眼看就要落下來!

長期任務訓練出來的反射神經讓艾洛和楚子航都當先奔了上去,路明非也跑了兩步。楚子航畢竟身手敏捷,穩穩接住了裹在白布裏的輕巧身影。那人從白布裏探出頭來,露出一張如雕塑般精致的臉,一瞬間壓倒了路明非美女排行榜上的所有人,榮登榜首。

路明非楞楞地看著少女的臉,驚得話都說不出來。艾洛看向楚子航,從他溫潤的黑眸中看見了從未有過的亮光。

楚子航把少女放下,伸手去拉她,幫助她從白布中解脫了出來,“楚子航,機械系。”

女孩嘴上叼著的黑色CC1000次列車清楚地表明了她卡塞爾學院新生的身份。她穿了件素白色蠟染蘭花的小吊帶和一條短短的熱褲,白皙的皮膚裸露在外,晶瑩而美好。她蹦了起來,高興地道:“師兄誒,我是新生,夏彌。”

路明非沒皮沒臉地湊上去體會了一下師兄受到的崇拜光線,引來了艾洛眼神中赤果果的鄙視,“咳咳,夏彌師妹,路明非這種人就是你最要防的師兄,不懷好意的!”剛一看到夏彌的時候艾洛也覺得驚艷,瞬間有一種蒼老了的感覺,不過她很快調整好了心情,開始琢磨該如何適應師姐這種神奇的新身份。

當被問到為什麽要扯白布時,夏彌元氣滿滿地握拳,“我沒錢住賓館了,要去中央公園搭帳篷,就說我是陪芝加哥工人兄弟示威的!”

心思縝密的楚子航在一邊擔心如果夏彌被警察問到了該怎麽辦,沒心沒肺的艾洛和路明非卻已經勾肩搭背迎著陽光“憂傷”地感嘆著諸如“我們老了”“青春不再啊”“真是熱血啊”這類的白爛話。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們一起住,我們要去……”楚子航考慮再三,還是不放心放夏彌一個人去搭帳篷,而正準備打包去中央公園的夏彌猛地回頭瞪著楚子航,“開房?”

艾洛和路明非回頭,正看見夏彌貓爪狀虛趴在楚子航面前笑著說:“是大款誒!好開心!求包養!”

艾洛一瞬間怔住了,很顯然在過去的一年中除了她自己還沒有誰和楚子航如此親近過,她有點不習慣了。路明非註意到了艾洛的表情,又敏銳地發現楚子航完全被夏彌的話給震住了,壓根沒有註意到艾洛的神情。作為好兄弟,路明非大義凜然地承擔起了轉移註意力的任務,跑過去拎起夏彌的行李,大聲道:“走走走,開房去!餓爆我了!”

“等等等等,我再去接一杯可樂。”夏彌說著就端著可樂杯跑到Subway門口,踮起腳尖,把半邊身子從金屬欄桿之間塞了進去,舉著杯子的手勾到了可樂機的開關。陽光透過屋頂天窗照在她身上,將青春姣好的軀體襯得更加美好,肌膚溫潤如玉,骨肉勻停。三個人看著這樣的情形,表情都顯得有些傻呆呆的,這實在是不似人間的女孩。

以至於艾洛接過夏彌遞來的可樂時,都楞了半晌才想起道謝,頓時更覺得自己傻氣起來。

“喝了我偷來的可樂就欠我人情啰,師兄師姐以後多幫忙!”

路明非拍拍胸脯,“當然,師兄罩你!”

艾洛也點頭,“嗯,師姐也罩你!”

夏彌樂得咯咯直笑,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艾洛嘆了口氣,“哎,我果然是老了。”

楚子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自從發現艾洛可能和自己有微妙關系之後,楚子航越發不懂得該如何和她相處了。

最終他們訂了一個有兩間臥室的套房,正好兩男兩女搭配。此時夏彌正在浴室裏洗澡,水聲嘩啦啦地十分歡快。楚子航貼墻而立,手裏翻著一本註釋《翠玉錄》的古籍,是“煉金化學三級”的參考書。

“從地升天,又從天而降,獲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榮耀……”

“他在說什麽?”路明非和艾洛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對楚子航念出的詞句理解困難。

艾洛回頭看了一眼楚子航,見怪不怪地道:“哦,你說這個啊!他這是在練習站姿順帶研究煉金化學呢。反正又是我們倆苦手的科目,隨他去吧。”

“牛頓的原話是‘It ascends from ye earth to ye heaven & again it desends to...’也可以翻譯成‘太一從大地升入天空,而後重新降落到地面,從而吸收了上界與下界的力量……’要理解這句話的關鍵在於那個‘it’到底指代什麽。”夏彌裹著浴巾從浴室裏出來,擦著長發走到楚子航對面的墻邊,也是貼墻而立。

楚子航答道:“可以理解為煉金術中使用的材料,也就是被火焰灼燒的金屬或者其他物質。”

“也可以理解為‘精神’。”夏彌說。

“精神說在1972年之後就沒有什麽進展了。”

“但是去年精神說又出了新的論文哦。”

兩人一問一答,不管是從內容還是站姿、樣貌來說都無比和諧。路明非目瞪口呆地問艾洛:“你聽得懂麽?”

艾洛攤攤手,“顯然聽不懂,你忘了我和你一樣是文科生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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