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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師夷長技來制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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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薩日娜手足無措的是,解憂居然只帶了七八個仆從,也就是說,她這個原本應該呆在外圍的粗使婢女甚至要入內閣伺候這位安和公主了。今日這一緊張,就犯錯誤了……

她剛剛偷看了解憂兩眼,不過是因為解憂誇她服侍好看,她也覺得解憂的發髻挽得非常漂亮,因此多看了兩眼罷了。

果然是簡單直率的女孩子,馮嫽這一問,她便如茶壺倒豆子,叮叮咚咚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好了,你不用緊張,日後你也只需要按照你們烏孫的禮節來侍奉我便好。你昨日帶我去行禮拜天,不也做的很好嘛?”

聽到解憂的誇讚,薩日娜緊張的小臉上才閃現出輕松的光彩:“右夫人,對於烏孫的禮節我真的是非常了解,非常了解的!可是對於大漢……”

說起大漢,薩日娜的秀眉又蹙成了一團。烏孫人五官立體,一個細小的表情也能表現的特別的明顯。

“忘掉大漢的那些事情吧。”解憂伸手輕輕拍了拍薩日娜的肩膀:“往後你只當我是烏孫的右夫人。我叫你來,便是要你和馮嫽一起,教我烏孫語。”

薩日娜這下更吃驚了。

解憂要學烏孫語,還要學習烏孫諸多的風俗習慣,她是認真的。

消息一經傳出,便迅速在烏孫王宮內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宮裏的一些老人們知道,細君公主當年入嫁烏孫,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習慣。於是幹脆自己劃了一座宮殿,布置的與在大漢時一般無二。她始終穿漢服,說漢語,一切規章禮制全部要按照大漢的規程來辦,而且常常遙望著南方淚流滿面。

然而對於細君的這種看似愛國和思鄉的做法,解憂卻並不在讚同。

“正是因為細君姐姐骨子裏的清高,從心底裏就不肯接受烏孫,因此在烏孫才一直過的那麽孤苦。我們大漢有一句名言是有道理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樣日子才能過得去。”

“而現在,我是烏孫的右夫人,那我就也是個烏孫人了,烏孫的一切語言風俗我當然要好好學,而且還會好好踐行。”

大婚那天晚上的情景,解憂記憶猶新。每一個人說的話,都需要經過譯官的翻譯她才能聽得懂,在譯官不翻譯的時候她就只能暗自揣度。

然而,譯官對於語言的翻譯畢竟是有差的,話語也會根據語境和說話人的表情動作而表達出不同的含義。經過了譯官這一個中間環節,不少細小但是值得註意的細節元素就消失了,在對答上,她一點優勢都沒有,甚至還會鬧笑話。

而且解憂從小便凡事親力親為,這種失控,她不喜歡。

燕莎是懂漢語的,翁歸靡的漢語更是說的與漢人一般無二。與大漢貿易初始,西域諸國的王族和大臣們便都會接觸到漢語,即使不會說多多少少也都聽得懂一些。這種被別人看的透透的自己卻看不懂別人的感受,解憂覺得並不好。

而今,燕莎左夫人虎視眈眈,烏孫又群狼環伺,她總不能將自己的命寄托在別人的善意上吧?而懂烏孫語馮嫽也不可能無時無刻的都陪在她身邊。

解憂懂得,燕莎能在烏孫施展開拳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烏孫與匈奴習性想通,她對烏孫極其了解。而自己若是要想打通烏孫這條筋脈,就必須比燕莎更了解烏孫!

師夷長技以制夷,這是最好的做法。那些自以為是的清高,在這種環境下只能是自取滅亡的無用之功。

最深沈的愛,只需要放在心裏便好。

燕莎將薩日娜和幾個年紀很小的小侍女們給解憂,不過是瞧不上解憂也懶得給解憂面子,隨手一指罷了。然而,這幫小丫頭們也因著年紀輕,反而心思活泛,聰穎伶俐,不似老手一般拘謹,也沒有那麽深沈的心思,天真爛漫,倒是好相處的。

而今,給解憂一幫幹將她倒未必駕馭的了,反而是這些看似無用的小女娃娃,才能合心合德。

薩日娜與馮嫽的“授課”別致有趣,又充滿著歡聲笑語。解憂將卞太醫白太醫還有禦廚常百味夥夫吳大志一起喊來“聽課”,雖然他們不需要,但是略微了解一點烏孫語傍身,終歸是好的。

吳大志還是個小孩子,自然是沒什麽在意的。可年過四旬的太醫卞回春,卻是非常排斥。

“公主,老身卞回春當初願意來烏孫,是因為我的胸膛裏流著一股大漢的熱血!老身雖然年邁,但是對大漢的忠心赤誠,日月可鑒!而今,雖然身處蠻夷卻是為了興覆我大漢的千年大計,又怎肯為了一己偷安而學蠻夷之語?恕老身實難從命!”

第一次,他們九人之中產生了分歧。

解憂親手倒了一杯茶遞到了卞太醫的面前,才緩緩道:“如果我們不學,那我們就很可能被人早早的害死,我們能多活一天,就能多為大漢爭取一點機會,這豈不好麽?”

“老身能來烏孫,就不怕死!”

“我知道卞太醫忠心!可是死有什麽好的?現在我們又不是被逼投敵叛國,了解一點烏孫語有那麽嚴重麽?我們不怕死,可是我們也不能枉死啊!是,細君公主是有氣節,可是她的教訓我們也得吸取了才好啊!”

卞太醫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解憂說的是什麽意思。臥薪嘗膽,大概說的也就是這麽個境遇吧。不過,他又怎肯呢?

見卞太醫在一旁低頭不說話,解憂心裏清楚,他在在意些什麽。

對於自己的國家和民族,每個人都有一種強烈的依附感和歸屬感,當遠離故土的時候,這種感覺便越發的明顯。這就是為什麽先秦時期的諸子百家在外出游歷他國時都要佩戴上自己國家的信物的緣由。

如果他們依舊將大漢和烏孫劃分的清清楚楚,那麽他們是無法融入烏孫的。然而,如若他們完全不劃分,對故土的依戀和忠誠就會成為他們心裏的鬼,擾得他們夜夜不得安睡。

所以,他們也需要一個信物,一種儀式一樣的東西來讓他們時刻提醒,時刻依托。

“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不知道卞太醫願不願意聽?”

“公主請講。”

“在我們楚地,曾經有這麽一對夫妻,他們男耕女織,恩恩愛愛,小日子過的非常好。然而,當地的地主看上了美貌的妻子,便要強占過來,打死了她的丈夫還用他們孩子的性命做要挾。”

“女人不願順從,但不能拒絕,為了孩子還不敢死。她最後嫁給了地主,但是終其一生只穿白色素衣,頭戴白色銀釵,為自己的丈夫守孝。這樣的女人,誰又能說她不忠貞呢?”

眾人沈默了。

解憂接著說道:“往往表面上的順從不代表內心的皈依。我們學習烏孫語也不代表我們就變節了,我們可以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銘記我們的故土。再說了,我們來烏孫是為了贏取烏孫的盟友關系一起來對抗匈奴,我們與烏孫又有什麽仇什麽怨呢?”

卞太醫一楞,順著解憂的話想下去便也不禁恍然大悟,或許由於匈奴在烏孫的勢力太過於強大,他們反抗匈奴的決心不知不覺便被潛移默化成了對抗烏孫,目標被偷梁換柱,這樣下去對於他們不會有任何好處。

卞太醫頷首:“老臣明白了。”

解憂點了點頭,才道:“無論外界在我們身上強加上什麽烙印,都改變不了我們是漢人的事實。往後的日子我也只穿漢服梳漢發,這是我最後的堅持。”

聽了解憂的話,幾人恍然覺得明白通透了些什麽,離開大漢舊土,他們不僅僅是來“打仗”的。

還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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