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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賈瑚還陽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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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賈瑚一覺醒來,發現父母都不在身邊,連外衣都沒穿好,就急急奔著正堂而去,卻見母親端坐桌邊,低低啜泣,不禁慌亂起來,哇的一聲撲進賈赦懷裏,直嚷著父親母親。賈赦這下是真的頭疼不已,在他心裏頭,賈瑚可是頭一份,就連祖母都要退避三舍,本就叫張氏哭得沒了主意,再添上自己的寶貝兒子,這叫他如何是好啊。至於那一向待自己涼薄的母親,更是早就丟到爪哇過了。

“夫君,為妻只求你一件事情。”張氏語氣突然柔了下來,一改剛剛的激烈和咄咄逼人。“夫人快說,我答應就是了。”賈赦心知張氏看著兒子的情面上,必然會做出讓步,哪有不應的道理。“夫君,這府裏的事情只管交給我,只要夫君站在我這邊就是了。”張氏轉過頭來,鼻尖依然有些泛紅,淚眼蒙蒙,映在有些蒼白的臉上,格外惹人憐惜,一雙柔夷也輕輕握住了賈赦的雙手。賈赦自然明白自己夫人的畫外音,雖有些猶豫,可是看著懷裏的賈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再者張氏出身大家,做事自有一套規則禮法,倒不必擔心母親會受到牽連,只是日子不如從前松快罷了。這樣也好,至少這府裏是再沒人威脅到瑚兒的安全,自己也真正立起來了。想明白了這些,賈赦終是應了下來。張氏微微一笑,忙拿香帕拭去了眼中的淚水。恩侯此人有些愚孝,能夠做到這樣已是極好的了,她可不會傻到要求夫君給自己主持公道。她雖出身大家,頗有才幹,能夠使出手段讓賈史氏和賈王氏不能翻身,可是若是自己夫君不支持自己,夫妻反目可是得不償失了。

賈赦心中也是挫敗非常,老太太於他有生養之恩,他自然動不得,可是二房那些狠心惡毒的,如今他也動不得。不說其他,就是僅僅為了瑚兒的前程,他也得把此事捂得嚴嚴實實,一旦傳出兄弟鬩墻的流言,即使二房受害更多,瑚兒的名聲也不好聽啊。更何況賈氏躋身於金陵四家族之列,族人甚多,榮國府就是其中惟二顯赫的一支,承載著族人的榮耀和輝煌。便是為了家族著想,族人也不會願意他鬧開來,連累整個賈家受人恥笑。只是身為人父,就連兒子險些遇害的事情都得忍氣吞聲,不能替兒子張目,豈不是太無能了嗎?張氏察言觀色,看出賈赦的不甘與憤恨,趁勢提出了要放出不得用專門說閑話的奴仆,免得無所事事整日裏拉幫結派,再出現這等背叛主子賊膽包天的刁奴。因此這榮國府上下的奴才,除了伺候老太太的一律留下,其餘的也該好生梳理一番了。賈赦聽了張氏的話,心念微轉,只提出了賞罰分明的要求,就迆迆然抱著賈瑚到書房把玩古董了。

張氏端坐在花廳裏,看著院子裏跪倒的黑壓壓一片仆婦,嘴角勾起一抹清麗舒緩的笑容,看上去溫柔無害,朝著管家以及紅藕微微地點了點頭。紅藕早就明白太太的意思,眼裏掠過一絲諷刺。這府裏的奴才最是見風使舵,上次太太念著少爺身子的緣故,不曾多做改動,這些個奴才們竟是猖狂起來,絲毫不把太太放在眼裏,近日裏更傳出了大太太的稱謂,真真眼皮子淺得很了,竟是忘了府裏的爵位還在老爺身上。這次太太可沒那麽好說話了,早早放出風聲,說府裏奴才手腳不老實,拉幫結派的人數又多了,不免要裁掉一些。老太太大約是心中有鬼的緣故,唯恐被捅出冷心冷面不顧親生孫子的事情來,只在一旁裝聾作啞;至於二房的王氏,早在賈瑚身邊小廝幹娘被捆著送到二房就嚇病了,如今只一心臥床養胎,哪裏顧的上整治奴才的小事呢。

“說來也巧,自打今年府裏進了新人,就一直不太平,老爺如今可是震怒,想著直接把你們賣給人牙子。可是太太是個慈善人,不忍見你們骨肉分離,如今只是打了幾十板子,攆出去罷了,就算是為府裏積些功德。至於你們素日攢的體己,太太憐惜你們生活不易,也特地開恩允了你們帶出府裏,維持生計吧。”紅藕本就是個爽直性子,言辭伶俐得很,自然不會吃虧,十足一個白臉的形象,與張氏配合默契,倒叫那些刁奴不敢生事。這一番說教下來,反倒心存僥幸,連連說太太慈悲,只恨自己有眼無珠,不識得府裏的主人,竟是鬼迷了心竅,叫二太太的陪房說動了心思,如今可不是遭了報應。“看在你們是初犯的份上,太太饒了你們不假。往後的日子裏,若是還有人門眼不清,不認得府裏的當家主子,或者借機生事的,可就沒這麽好說話了。”紅藕瞧著那些戰戰兢兢的奴仆們,眼神淩厲,直把幾個領頭的管事仆婦看得不自在起來,連忙磕頭表忠心不已。

“你這丫頭可被我慣壞了。”張氏微微笑了笑,隨手拿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一口,話語一轉,輕笑道,“不枉我疼你一場。”“這是奴婢的福氣,是太太不嫌棄奴婢惹事。”紅藕恭敬道。“你倒是滿心眼裏都是我這個主子的。”張氏輕輕一嘆,將手裏的鐲子賞給了紅藕 ,眼睛卻是一掃院中的仆婦,那威嚴而肅然的目光叫人心裏發寒,不敢直視。知事的奴才們跪了一地,心中叫苦,原來這面團兒似的太太也不是個好拿捏的主兒,之前竟然有人為討好老太太,看著二太太勢大歡心投靠了二房,可不是倒了大黴。如今他們也只能一心一意跟著太太做事了,再不敢起什麽二心。

等到張氏發作下人的消息傳到賈母的院子裏,賈母原本半瞇的眼睛立馬睜開了,眼神淩厲,渾身散發出與年齡不符的氣勢,隨即淡淡說了句“老大媳婦也折騰得太不像話了些。”,便依舊靠在榻上,面容平靜,倒真像一位慈善的老太太。賈母心中明白這是老大媳婦對自己表達著不滿,也知道此事確實是自己做的不地道,可是眼看著政兒一脈快被擠兌得沒了立足之地,大房卻是風平浪靜,還沒出什麽事呢,老大家的就鬧得滿城風雨,心中難免升騰出幾分怨氣,到底不願背上個不慈的名聲,只好睜只眼閉只眼由著張氏料理。如今聽說府裏管事的換了一多半,幾家素來威風的更被當場折了面子,一絲情分都不看,原來自己竟是看走了眼,這張氏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只是張氏出身世家,娘家更是在朝中影響力頗深,底氣足得很,自己就算身為婆婆也不能逼得太狠了,否則張家再像懷瑚兒那時似的打上門來,自己這幾十年的老臉就算是丟盡了。

想到這裏,賈史氏難免對已逝的婆婆丈夫有些微詞,非要挑個根基如此深厚的媳婦,不說好生伺候婆婆,還得跟祖宗似的供著,稍有不快就叫自己受氣,真是可恨可悲。罷了,那些個奴才本就是些墻頭草,折了些也沒什麽大不了,自己身邊得力的倒沒受什麽影響,只是稍稍挪動了下位子罷了;至於其他的,只要自己還是這府裏的老太太一日,就不難拉攏人手,又何必斤斤計較呢?想到這裏,賈史氏眉頭微挑,計上心來。這張氏成日裏料理著這些瑣事,想來難免會疏忽了那貪花好色鬥雞走狗的大兒子,若是趁此機會叫他們二人離了心,那張氏就剩了個沒長成的兒子,看她還有什麽臉面在榮國府裏呼風喚雨,連自己這正經婆婆都不放在心上。賈母瞧了瞧自己身邊幾個水靈靈的大丫鬟,心中冷笑,賈赦本就是個葷素不忌的,耳根子又軟得很,有這些個如花似玉的妾室在身邊,還愁那沒成算的大兒子不被乖乖籠絡到自己這邊來。到那時候,那礙眼的母子性命官位可都掌握在自己手裏,看她還怎麽翻的過自己的手掌心。

只是賈史氏也不想想,她這暴發新榮出身的武將之女,縱然心眼再多,哪及的上出身世家的張氏見多識廣。人家張氏收拾奴才可不僅僅是為了惡心賈母王夫人,經過張氏的雷霆手段,如今整個榮國府上上下下可是明白得很,這府裏本就是大房的天下,將來的主人是瑚哥兒而非二房。如此一來,張氏可有著足夠的時間慢慢收攏人心,逐漸砍去賈史氏和王氏的臂膀,把整座榮國府牢牢把在手中。賈史氏即使老謀深算,但已然落了下風,連身邊的奴才都沒能完全保住,日後縱然手伸得再長,也是能在二房和自己的院子裏抖抖威風了。至於大房和各處要塞,早就被張氏盯的緊緊的,明升暗降地隔離了賈母的心腹,換上了自家陪房和交好的人家,就算賈史氏再怎麽打探拉攏,只怕也沒那能力跟張家抗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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