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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賈珍穿越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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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之乃是兩榜進士出身,人品學問皆令人稱道,奈何性子過於方正嚴明,為權貴所不容,出仕不久便被罷了官職,賦閑在家。幸而得到賈珍岳家的庇佑,方得以在京城存活,依靠家中資產度日。只經此一事,方言之不免淡了心思,再不踏入官場一步,平日裏收了幾個弟子,倒也悠閑自得,名氣也愈發大了起來。餘家本不欲勞煩方言之,因見賈蓉逐漸懂事,方才向賈珍提起此人,只盼賈蓉能入得方言之的眼,收入門下,學問上必能夠一日千裏。裴揚思及賈璉外家亦是書墨傳家,兼之賈璉性子討喜,倒也不曾落下他來,索性一並求得方言之教導。故而裴揚絲毫不敢耽擱,早早地攜了賈璉賈蓉前去拜見方言之。方言之原本看不慣賈家為人家風,因著餘家大恩方不曾一口回絕,聽聞賈珍如今竟是醒悟過來,整頓家風,以循禮制,心中倒是松動了些許。待到裴揚上門之時,見其並不以勢壓人,反而言語懇切,態度謙和,顯是一片誠心;那賈璉賈蓉小小年紀,舉止大方,進退有度,雖性子略有不同,倒並無紈絝氣息,反是十分穩重,心下已允了七八分。及至裴揚拿出兩幅古畫,言道不敢貿然奉上束脩,唯恐冒犯先生,不禁暗自點頭,收下了兩個弟子。同時,也毫不客氣地說明,若是賈家故態覆萌,或是弟子品行不端,便逐出師門。裴揚二話不說應了下來,心中極為喜悅。

待裴揚一行回到了將軍府,尚來不及端起茶盞,便迫不及待地召來了派去打聽的小廝。那小廝口角清楚,言辭爽利,倒竹筒倒豆子般脆生生的講起了來龍去脈,竟是宮裏的元春姑娘自梳做了嬤嬤,如今在司樂司做了女史,執掌文書,雖讚揚了賈政幾句,可到底無甚賞賜。裴揚一時有些楞神,揮退小廝,抿了幾口茶水,方有了些頭緒。如今人人皆知賈政不悌,王夫人又出了事,兼之榮府分家,元春早已不是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了,地位自是一落千丈,充作皇後娘娘身邊的女史已是極其不妥,更對娘娘名聲有礙,方才打發到了司樂司做了女史。不過,這賈元春也不是個有大智慧的,只怕在宮中得罪了貴人,不然聖人娘娘念及賈家權勢和這些年服侍的些許情誼,少說也可進尚宮局做個司記掌記,而不會被分配到司樂司,當個無品無階的女史,只比宮女稍稍體面些罷了。裴揚淡淡一笑,橫豎這樣也好,對賈家女子的名聲無礙。若是被送了回來,不說難找到匹配的人家,蹉跎歲月,就連賈琛也少不得受其影響,禍害不淺。更讓她放心的是,再不用擔心賈元春做什麽賢德妃了,勞師動眾修了座大觀園不說,又在省親的時候當著宮娥的面抱怨自己的苦楚,真真連累了整個家族;後來更是不分尊卑,節禮賞賜從沒有東府和大房的事,竟是把賈政夫婦理所當然地當作了賈家的掌家人;最後更是死得蹊蹺,無聲無息地下葬,連個像模像樣的葬禮都沒有,反是連累寧榮二府抄家,百年繁榮煙飛雲滅。

裴揚畢竟不懂宮闈之事,只猜到了其一,倒是不知其二。賈氏元春自入宮之來,處處小心謹慎,被選到了皇後身邊侍奉筆墨,雖是辛苦些,端是無比體面,更有賈母和王夫人疼惜,銀子花銷一律不短,手頭更是散漫,儼然半個主子的架勢。皇後雖頗有微詞,但念及皇帝寵愛老臣,元春又是頂著榮國府嫡女的名頭進來,倒是難以處置,方才視而不見。如今,榮府分家,元春生母更是聲名狼藉,皇後自是不願再留下這尊大佛,意欲打發元春出去。誰料不等皇後尋個短處,元春倒是親手將把柄送了過去,竟是囑托交好的太監私自往外傳消息,意欲讓父親放心,他日自能恢覆前程。宮中的奴才們跟紅頂白從來都是常事,見元春地位日漸衰落,打賞也不如從前大方,自然立刻有人告訴了皇後。皇後聞聽登時大怒,這不僅是意欲插手前朝,更是公然違背了前幾日聖人斥責罷官的意思,遂立刻稟明肅淵帝,以作懲處。肅淵帝沈吟了片刻,到底念在賈代善往日的功勞,賈家如今的識趣,不忍過於嚴苛,只把賈元春打發到了司樂司,依舊做女史就是了。而這次內侍奉命出宮,名為褒獎,實則是敲打賈政。那元春聽到旨意,登時軟倒在地,淚水撲漱漱的往下掉。她到底不笨,知道自己遭了上頭厭棄,青雲之路已絕。與其三十歲出宮,看著族人臉色度日,不如自梳做了嬤嬤,到底也給寶玉留些體面。

裴揚隨即丟開此事不提,用過晚膳了之後,親自過問了賈蓉賈璉的功課以及賈琛的起居,見並無不妥,方才放下了心。賈璉如今十天裏倒有七八日宿在東府,顯是親近非常。裴揚打發了幾人去休息,自己也返回書房,隨手拿起一本書翻著,腦海裏卻不斷思索著賈家未來的出路。這賈家著實太亂了些,竟叫人一時之間不知從何做起。裴揚不禁有些頭疼起來,原著裏並沒有對寧國府有過多的描述,只說是連門口的獅子都不幹凈。不過,裴揚實在很想翻個白眼,榮國府也沒差到哪裏去,只是東府出了那爬灰的齷齪事,又有賈珍賈蓉父子坐臥不忌,尤氏姐妹更是放蕩不堪,方才顯了出來;西府的賈寶玉年紀還小,屋子裏的妖嬈丫頭已有不少是他的人了,又肆意抹黑姐妹們的名聲,將閨閣作品傳到外頭,真真令人不齒,他那伯父親爹也沒好到哪兒去,只在家裏胡作非為方名聲不顯罷了。想到這裏,裴揚突然想起來一個人——焦大。

此人雖是仆役,但跟隨老國公戎馬一生,數次救下國公性命,對寧府可謂忠心耿耿。他眼見著寧國府一代不如一代,內裏不堪自然憤怒異常,常常破口大罵,倒引得年輕一輩十分不屑。之前他因為反對賈敬修道,言辭激烈得罪了賈敬,已經被貶到馬棚子裏照看馬匹了。不過,以他的資歷忠心,想必要比賈珍本人更了解寧國府一幹奴仆。她的下一步打算便是對族裏眾人嚴加管教,只是好歹先把自己府上收拾幹凈才便於行事,只怕還得勞煩焦大這一輩的忠仆了。“管家。”裴揚聽了稟告聲,喚了管家進來。“老爺前陣子交代奴才查的事情,奴才已經查了清楚,這是老爺要的名單。還有果然不出老爺所料,眼下有幾家奴才借著寧國府的名聲在外橫行霸道,平日裏倒比正經的賈家族人還猖狂些。咱們家裏的只不過三家,倒是原西府裏的多的是眼高心大的奴才。”楊管家聲音放得極低,神色亦是有些不虞。裴揚接過一沓紙張,先是細細查看,隨即便飛快撇上一眼,迅速地翻過,神色越發的難看,呼吸也越發的急促起來,良久,方才長嘆口氣,默然不語。待管家幾次請示後,吩咐道:“西府裏的給赦老爺送過去就是了,那也是個明白的。”老管家點頭應是,急急去辦,身形很是矯健,竟看不出老年人的模樣。

“等等,老管家。”裴揚又叫住了老管家,又加了吩咐道,“明日把所有名頭上使喚的人都給我叫過來,並尋幾個人牙子過來。”裴揚冷哼道。“老爺,咱們府裏只有買人,哪裏又賣人的道理,倒不如把人扔到莊子上,由他們自生自滅就是了。”老管家想到賈珍這些日子雷厲風行,族裏人人懼怕,只怕有人借機敗壞賈珍的名聲,說他過於心狠手辣,故而勸道。“咱們如今雖然富貴,但也經不起這般揮霍。家裏統共就三個正經主子,需要養著那麽多吃閑飯嚼嘴皮子的作甚?難不成要用府裏的銀子,養那些大大小小的主子們,嗯?若是只為了名聲排場就投鼠忌器,只會更讓人家瞧不起罷了。”裴揚雖感念老管家的貼心,但是今日若是她拉不下臉處理幾個奴才,殺雞儆猴,明日面對族人就更難得說過去,反倒對長遠不利。再者說來,傳出嚴厲的名聲也沒什麽不好,至少能讓人心存畏懼,免得有人油脂蒙了心竅,只想著搏個前程。

楊管家,你明日把焦大給我叫來,我有話問他。你雖是管家,到底不曾見到下層仆役,有些事情他反而比你更清楚些。”裴揚想了想,緩緩道。楊管家心下十分欣慰,他和焦大是老一輩的交情了,平日裏沒少為焦大的際遇扼腕,如今眼見老爺竟是明白過來,想來找焦大來也是為了處置一幹刁奴,臉上不免帶了些許喜色,竟是有些心急了起來。

第二日,裴揚先是去了家塾,果然清凈了不少。站在窗邊,但聞書聲瑯瑯,清脆響亮;又見學童們坐姿端正,目光清明,倒有了幾分樣子,心下方滿意了些。眾人見了族長,連忙起身問安,裴揚覆又查過學童們的功課,雖說有些字歪歪扭扭,不成個樣子,可到底沒偷懶,臉上才帶了些許笑影。裴揚又在家塾坐了兩個時辰,方才起身離開。

“哥哥總算回來了,我讓墨竹燉了銀耳蓮子羹,哥哥用些可好?”一進後院,便見賈琛早已候著,笑語盈盈,頗有幾分嬌俏的模樣。“果然是哥哥的好妹子。”裴揚心下十分欣慰,幾日的疲勞倒是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卻是賈琛見哥哥整日忙碌,不曾好好休息,十分心疼,方問過身邊的教養嬤嬤,又命大丫頭悉心熬煮,方才候著裴揚。一家人並賈璉一起用過午膳,裴揚也不讓賈璉和賈蓉退下,又命賈琛只坐在屏風後,方才命人傳話。要知道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雖說世道男主外,女主內,但這些世道裏情男子亦要知道,方能夠維持一房清靜,不被奴才哄騙期瞞了去,以致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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