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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報告。β澱粉樣蛋白1-42(Aβ1-42)濃度降低,總Tau蛋白濃度升高,雙側顳、頂葉葡萄糖代謝率減低……阿爾茨海默癥覆發。上面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的身體走在走向一個已知的可怕方向。

忘記。

忘記是唯一的結果。從最近的記憶開始一點點的消減,昨天的,上一個星期的,上個月的,過去半年的、一年的……如同玻璃板上沈積的灰塵一樣的被抹布輕輕地拭去,最後將記憶變成一片空白,什麽也不剩下。忘記過去的事,忘記生存的技能,最後忘記自己。不,最恐怖的事情不是這些,而是她會把他忘記。要怎麽做才能一直記得他?要怎麽做?

原趴在桌上,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最想依賴的是他,最不敢告訴的也是他。我要怎麽辦啊,征十郎?

閉了會兒眼睛,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從作業和文件堆裏爬出來,原按下接聽鍵:“五月?”

“小晚!你說明天出來見面是訂的什麽時間來著?青峰君通知我的時候把時間給漏掉了,現在問他也問不出結果來。氣死我了!”

原翻了翻備忘錄,上面的確寫了明天和桃井下午兩點在M記見面,為了防止自己連這個也忘掉,下面還有詳細的談話明細。她苦笑著用指尖滑過幾個數字,回答道:“是下午兩點。”

“唔,那好。好久沒看到你,真想多說些話!”桃井的聲音很明朗,透著歡快,原聽了心情也好了些。

“我也很想你,明天我們就玩兒個夠好了。”原輕輕靠在椅背上,歪著頭看外面,冬日的陽光無論怎麽看都多了些蒼白。

“那是當然啦,就我們兩個說說話,逛逛街的。哦,最近我看中了一件衣服,我糾結了好久,這次一定要去買下來!還有那附近有一家新開的可麗餅店……”桃井在那頭嘰嘰喳喳地說著,原也聽得很愉快,只是她想不通自己好好地打電話怎麽會打到青峰的手機裏?

赤司聽了原的安排在那頭微微一笑:“和五月出門?很好啊。”

原扶著窗欞,語氣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些:“昨天的談話……還好吧?”

“赤司,拜托給我張紙啊!”

赤司一邊抽了一張紙給啃西瓜啃得汁水橫流的葉山,一邊回答她的問題。他知道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表情不怎麽好,原昨天沒說什麽,今天估計是擔心了。“沒什麽事,不會有問題。”

“我回來的那天,赤司先生也把我叫去過,他好像,不是很讚成你繼續待在籃球部。”

“不會有問題,要的,不過就是勝利而已,這恐怕不是你應該懷疑的吧?”聽到原在那頭笑出了聲,他接著說道,“等比賽結束,我們就回京都。一個人在家裏很辛苦吧?”

“寧嵐和管家先生都在,怎麽會呢……”

“我是說,一個人面對爸爸。”

“這點事情我還是應付得過來,你們那邊就專心比賽吧。”

“嗯。”

赤司切斷通訊之後,原依舊握著手機貼著耳邊,一聲聲的忙音傳過來,聽著聽著她就開始流淚。是不是擁有過後就會擔心失去?得到之後就會變得貪心?她真的不想忘記他,真的不想丟失現在這樣的生活,不願意面對這樣抽絲剝繭的疼痛。人們說未知是最可怕的,其實知道了未來卻無法改變,只能走向滅亡的結局,這樣才是最可怕的啊。

自從遇到赤司後,她就沒有體會過這樣的絕望,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幫她,他會保護她。可是呢,這件事,她只能一個人承擔。赤司父親的那句話已經把赤司家的態度擺得太過明顯,“別讓征十郎耗費太多的精力在你身上”,這句話的意思她怎麽可能不懂,言盡於此,已經是仁慈了。

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呢?輕輕擡手撫上右眼,原覺得自己有些窒息。無論做什麽,無論怎麽做,對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未來這種東西。那裏,是黑色的。

桃井喝完了一杯奶昔,嘴巴凍得直冒冷氣,真不知道哲君是怎麽連冬天裏都抱著奶昔在喝的。擡頭看了看時間,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怎麽小晚還不到?以前最守時的可是她誒,桃井覺得非常奇怪。雖然催人這種事請她幹過很多回了,不過只是針對青峰,她覺得自己老是給別人打電話實在是有些不好。糾結了一會兒,她還是掏出了手機,撥通了號碼。

等待音響了沒多久對方就接起來了:“五月?”

桃井撥了撥吸管,看著落地窗外面的街道:“小晚你是堵車了嗎?怎麽還沒到呀?”

對方似乎很不好意思:“我坐過站了,現在正在返回的電車上,只能讓你再等一下了,對不起。”

桃井這才放下心來:“不過你能坐過站真是稀罕,嗯,需要我幫你點什麽東西嗎?我打算去買個漢堡。”

“一樣的吧,謝謝了。”

“沒事沒事,不用客氣。我等你哦!”

“好的。”

掛斷電話的原吐出一口氣,又撒謊了,自己。明明她是到了這個站不知道要做什麽,下車了之後又重新坐上了返程的車子。兩點鐘的鬧鐘響了之後她看了提示才知道自己去那裏是要同桃井見面的,具體安排在筆記本裏。她苦笑著下了車再次返回,順便把自己要問要說的看了一遍。

——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樣的自己,太可悲了。

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象,原只覺得自己就像是那些光禿禿的樹,它們來年還能重新吐芽,而她就只能在冬天裏雕零下去。恐懼,無奈,心酸,不舍。強打著精神面對身邊的人,她心裏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兩點四十三了,遲到了整整四十三分鐘,不過還好,桃井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反而買了套餐吃得很開心。暖風開得很足,少女坐在窗邊的位置,穿著襯衣針織衫和短裙。看到原到了,揮揮手,臉上是明媚的笑容。

“小晚,你可等死我了!”

原脫了大衣掛在椅背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真是抱歉了。”

桃井還是笑得很開心:“沒關系啦,我開玩笑的。先吃點兒東西吧,最近我好像越來越能吃了,很快就會長胖吧。”

擔心著體重問題的少女皺著眉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惹得原一笑:“你可是從國中開始就一直在說,到現在還是一流身材。吃不胖的五月同學,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桃井臉一紅:“是、是嗎?”

原肯定地點點頭。桃井低下頭啃了兩口薯條,像只松鼠。

“說起來,國中之後大家就再也沒有聚在一起了呢,尤其是你和赤司君都在京都,小紫在秋田。”原提起了國中的事情,桃井不由得這麽說。

原也吃著薯條,不沾番茄醬,那東西看起來就像血似的。“是這樣沒錯,再也沒有坐在一起吃東西了。”

“冬季杯結束之後大家聚一聚,覺得怎麽樣?”桃井興致勃勃地提議。

“如果願意的話當然再好不過了。”原猶豫了一會兒。

桃井顯然沒有註意到她的猶豫,瞇起眼睛就開始想什麽時候通知大家一聲,以及去找個像樣的店,當然味道還是主要的……而原擔心的是,他們還能夠像以前那樣坐在一起嗎?這個年齡的人,心思都很微妙呢。

“說起來,五月,冬季杯怎麽樣了?”

桃井無奈地一笑:“現在我就是純觀眾,桐皇今年沒能進入到最後的決賽圈,哲君所在的誠凜把我們給打敗了,或許唯一的好處就是青峰君重新找回了對籃球的熱情吧。”

“黑子君?”

“嗯,是哲君哦,他現在可是很強的,以前是賽場上的影子,可是現在已經變成耀眼的光了呢。”說到了黑子,桃井的話就多了起來,“傳球、運球的技能都大有提升,而且能力也進步很多,打敗我們的全場misdirection客觀點兒講真的是好帥!他還學習了投籃,青峰君親自教的哦,說起來明天就是和紫原君的比賽了呢,小晚你去看嗎?”

原搖搖頭:“我就不去了。”

“誒,為什麽?”桃井瞪大了眼睛。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吧。”原笑了笑,揭開了漢堡的紙。

桃井看著她有點欲言又止,斟酌了半天才說:“我一看到就很想問了,小晚,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會很奇怪嗎?這是義眼。出了場事故眼睛就沒了,不過現在已經習慣了,你不用擔心什麽的。”

“桃井同學,還有向晚同學,真是好久不見了。”

“哲、哲君?!”桃井被嚇了一跳,不過下一秒就激動起來,“哲君怎麽會在這裏?明天就是比賽居然可以在今天看到!”

原為他騰了個座位:“好久不見,黑子君。”

“黑子,這是你的熟人嗎?”火神端著一堆漢堡路過,看到原的時候問了一句。

“是的,是給過我很多幫助的人。火神君請到那邊坐一下,我說會兒話就過去。”

“哦。”看黑子並沒有打算介紹,火神也很識趣地沒多做啰嗦,這便走開了。

黑子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

原的手轉著杯子,輕輕笑了聲:“黑子君想謝我什麽呢?”

“畢業的時候的資料。很早就想當面道謝了,可是一直沒機會。”

“那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和我並沒有太大的關系哦。”

“並沒有,向晚同學給過我很多幫助。如果沒有那些方向性的指導,我大概沒辦法做到這一步。”黑子規規矩矩地回答。

“你太謙虛了。”原笑。

“啊啦,為什麽你們兩個每次湊到一起說話都是這種中規中矩的對話啊……還帶著敬語。”桃井敲了敲桌子以示自己的不滿。

“真是抱歉。”黑子立馬就說。

“……”

原擦了擦嘴,抹掉粘在手上的芝麻粒:“黑子君對這次的比賽,有信心嗎?”

“我會努力直到最後站在赤司君的面前的。我一定要贏。”

“是‘要’而不是‘會’呢。”原看著他的眼睛。

“是的。向晚同學覺得這個目標可笑嗎?”黑子放下了奶昔的杯子。

“都是一樣的目標吧,拿下日本第一這個稱號。不過黑子君覺得自己的目標可笑嗎?”

“這是我的夢想,可未來不是單純的做夢,而是一步步不斷累積而成的東西。”

“看來你對你的積累還是有信心的。”

黑子似乎是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什麽,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波動:“向晚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很郁悶,很郁悶中。。。奇跡們怎麽可以這樣。。。所以這一章的邏輯問題大概是沒辦法避免了Orz

第69Q:卑鄙的我

“征十郎相信,最後站在他面前的是你。可是……你不能贏。”

“向晚同學?”黑子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什麽叫,他不能贏?

桃井也很驚訝,她覺得原不可能說出這句話。

原一直捏著吸管的手一按,它就像被折斷了一樣,彎出一個折角。她微微合上眼睛:“我不是在威脅在恐嚇,更不是要你做什麽,我其實就是想告訴你,他輸了,這輩子就都不可能再站在賽場上了。”

“誒?!”作聲的是桃井,她覺得原的話很難消化。她是想表達什麽意思?赤司很脆弱?亦或是他有難言之隱?可是也沒必要這麽說吧?

“這句話我並沒有打算對任何人說,可是偏偏遇到黑子君了。聽起來很可笑吧,不敗的王者會因為一次失敗而放棄整片天空?可是事實就是這樣,你們從來都沒有想過,王,受到的限制和約束是比常人更多的。”她不難想象,輸掉一次比賽,家裏的壓力會增大到什麽程度。他要想繼續留在籃球部,幾乎就是天方夜譚。

黑子、五月,你們聽到了這句話作何感想?其餘的人聽到了,又會作何感想呢?原在不知不覺間就向他們施加了最大的壓力。他們,會如何選擇呢?征十郎,我好卑鄙吧,對他們說這樣的話,好像是逼著他們放水一樣。可是,我真的不願意看到最壞的結果。

一下子沈默了下來,一股詭異的氣息穿梭在幾人間。原開始想問的話也沒有問,和桃井的出行計劃也作廢掉,她穿好衣服,把買東西的錢給了她:“今天的事,拜托你們都忘了吧。”說罷就欠身離開。

“請等一下,向晚同學。”黑子在她掠過椅子的時候開口叫住了她,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向晚同學這次又看到了怎樣的未來呢?”

“我看到的從來不是未來,而只是一個推測的結果。把視覺數據所有信息不丟棄地全部記住,然後將那些信息有機混合融合,從那個排列中引導出的結果變為影像。僅僅是高度的信息處理而已。你們都知道的,這個天帝之眼。”

——並不是看著數分鐘後的未來,只是看到用現實制作出的數分鐘後的結果。而現在,是根本不存在未來。

“向晚同學,我聽人說,因為未來飄渺不定,所以才能所向無敵。要是未來存在著具體的形態,被摧毀那也是必然的結局。”

——從把未來具象化的那一刻開始,你的未來就已經窮途末路了。

她怎麽會不知道呢?她就是在賭一個局而已,是輸是贏,都是兩敗俱傷的結局。流著的嵯峨的血,和想象裏的一樣骯臟,哈……

原迷路了。她看著周圍的建築,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會走到這裏的。真是,連回家的路都給忘了。正要打電話給寧嵐讓她來接自己,它卻自己響了,來電顯示是赤司。

“在哪兒?”還沒有說話他就開口了。

“不知道,我迷路了。”只能實話實說。

“迷路?”赤司的聲音揚起了一點。

“是的……”

“你是多久沒在東京,居然會迷路?”赤司的語氣明擺著是在嘲笑。

原在這邊苦笑:“我會找最近的地鐵站坐地鐵的。”

“在那兒等著不要亂跑,我來接你。”赤司說。她的手機上有定位系統,只要電池還有電,找到她是很容易的事。

“今天沒有訓練嗎?”

“很不想見到我?”

“……怎麽會。”

“那就不要多問。等我過來。”赤司很果斷地掛斷了電話,原在這條步行街上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來,看著人來人往。快五點鐘,是下班的高峰期。大概是因為熱島效應,在這樣飄雪的冬天,在外面坐著也不算太冷。樹是綠色的,常青的枝葉比起夏天還是少了些精神,上面還掛著新年時沒有拆除的彩燈。或許並不是樹木沒有精神,而是整個天地間都籠著一層不知名的灰色,更可能的是恰逢這個白天與黑夜交接的逢魔時刻,街燈沒有開,稀稀落落的亮著的廣告牌難以驅散慢慢壓過來的黑暗。行色匆匆的人掠過她的眼底留下轉瞬即逝的印記,她看到地面有些濕,前幾天下的雪化開了水,濕漉漉的,角落裏還有臟兮兮的雪。她低頭看自己的鞋,棕色的皮靴上晃著銀色的金屬裝飾,鞋尖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許的泥漿,她也沒有打算去擦。腳邊正好有頭頂的樹落下的葉子,零落成泥碾作塵。原擡起頭,透過枝丫看向被摩天大樓所圍出的一片天空,雲朵像是破棉絮似的沒精打采地漂浮著同樣沒精打采的天空上,陽光被完全地阻擋了,不知道要怎樣掙紮才能突破出來,但估計是沒機會了,因為看起來快下雪了。

街燈突然亮了,光源像多米諾骨牌的傳遞似的,點亮了長長的一路。反射了那些暖黃色燈光的長路像是用金子鋪了一層。在通往光明的地方,自己一個人縮在黑暗裏。她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態很不好,一點點的事情都可以讓她傷春悲秋。不,應該說是“傷冬”比較確切。她努力地不要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想自己的未來,想自己的命運。

與此同時,起風了。原忘記了都市除了熱島效應還有高樓風這一說,刺骨的風從下往上吹,刺啦啦的帶起地面的冷空氣。原暴露在空氣裏的指尖縮了縮,她把它放到嘴邊呵了呵,噴出白氣的同時帶來了轉瞬即逝的溫暖。

突然眼前一暗,一個熱乎乎的物體貼到了自己臉上。原擡頭,看到了赤司的笑臉。他微微低著頭看她,燈光落下了陰影,讓他的表情鍍上了一層不可思議的溫柔。他穿著駝色的大衣,裏面是淺灰色的高領毛衣,大衣的扣子少扣了幾顆,腰帶也是往後系的,黑白的方巾有些褶皺。她看著他,就像看到了唯一的救贖,心底不知為什麽有點酸。

“喝吧。”他把手中的杯子遞給她,在她身旁坐下。

她接過,一股甜香混雜著淡淡的酒精的味道。是熱度非常合適的……甜酒。

“那邊有神社,順便拿了兩杯。怎麽不找個暖和的地方?”他一邊喝著,一邊問她,語氣帶著點兒不易察覺的責備。

“現在這樣的話,很容易就可以看到了吧。”原看著乳白色的液面,低聲地回答。

赤司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淺淺地一笑。他坐在她的左邊,如果不轉頭她就看不到他。她看著倒映在杯中的自己,同樣是金色的眼睛一只明亮,另一只卻暗淡無光。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一只眼睛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她滾下樓梯好幾回。

“和五月玩兒得不開心嗎?”

“怎麽這樣問?”原有些不安地看向了他。

赤司喝完了甜酒,把一次性的杯子團成一團,輕輕一送就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他沒有看她,而是仰起頭看了看天色:“按照一般的規律,我接你的時候應該是大包小包的堆在這裏才是。再不濟也會買點兒什麽東西,而不是沒精神地在這裏坐著。”

“也不是不開心啦。”原低聲地反駁,卻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好。

赤司覺得她今天不正常,湊到她面前仔細瞧了瞧,把她嚇得後退了些:“征、征十郎?”他的眸子很明亮也很平靜,幾乎沒有波瀾,也沒有平日裏帶著的威壓和嚴肅,就只是這樣看著她,近到她可以數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原想到了《小王子》裏的一段話——等到你來凝望我的時候,我就會感覺到我的心在不同尋常的跳動,當你再靠近我一些的時候,我就會感覺到幸福在向我湧來這樣,我們就會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是默契。

他們的確是有默契的,即便是確認了她心情的低落,赤司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回到正常距離之後他站了起來沖她伸出了手:“餓嗎?先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原把手遞給他,他隨即皺起了眉頭:“怎麽這麽涼?”

他的手很溫暖,甚至有些燙人。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大概是因為坐得太久了。”

“到底幾歲了,怎麽這麽笨,不知道找個暖和的地方。”他沒有拿手套出來,只有握著她的手塞到自己的口袋裏。

原低低地笑出聲,赤司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是把她的手握緊了。去了一家紫原當初推薦過的拉面店,吃得又飽又暖和,這才真正地往家裏走。很少這麽無所事事地走在街上,他配合著她的速度走得很慢,這時候,兩人像任何一對情侶一樣地享受著只屬於他們的夜晚。

東京的夜光影交織,有燈紅酒綠,也有安謐靜好。走過喧鬧的街市就來到了住戶區,還是像以前那樣在他身後一步的地方走著,赤司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不知道是多少次責備她了:“怎麽總喜歡跟在後面,你上輩子是尾巴麽。”

原笑:“那也是你一個人的尾巴。”然後乖乖地走到他的身邊。

狐貍說,對我而言,你不過是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千萬萬的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不需要我。對你來說,我不過是只狐貍,和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然而,如果你馴養我,我們就將彼此需要,對我而言,你將是宇宙的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呢,她不過同原子一樣渺小,狼狽地倚在墻角,醜陋地等待死亡,而他向她伸出了手。那短短的十七分鐘,她的一生就已經註定交到他的手上。他是宇宙的唯一,是她的獨一無二,是她的全世界。

“那邊有神社的祭典,要去看看嗎?”

原順著赤司指的放向看去,街道的那一頭是重重疊疊的金光。“好。”

“你到底在怕什麽呢,原。”

長長的表參道上,赤司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她不自覺地一顫,不過下一刻就釋然了,他怎麽可能感覺不出來呢,如果感覺不出來才奇怪。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和赤司的腳步保持在一個和諧的同步上,覺得鼻子有些堵,忍不住吸了吸。

“我才沒有怕。”

“每次都告訴你,無論什麽我都能幫你,有我在你還怕什麽呢。”赤司有些無奈。

“我知道的……”她看到眼前有些模糊,啪嗒一下,鞋尖就暈開了濕意。

赤司停下了腳步,擡起手想拂開她的頭發,卻被她提前握住了手。她幾乎從來不主動拉他的手,於是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想吃那邊的辣翅了,晚飯好像沒吃飽呢。”

她帶著鼻音又含著違和笑意的聲音讓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他想起她剩下的半碗拉面,心知她在撒謊,但是還是同意了:“你胃不好,少吃一點。”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參考:《空之境界劇場版 未來福音 - extra chorus》

《小王子》

我想當日更君,雖然難度頗大,然後慢慢拉塊進度,讓它在暑假完結掉。我實在不想看著赤隊和他的洛山被虐得快死快死,我也要虐一虐奇跡!豈可修!!

第70Q:他的寬容

原買了最辣的雞翅,坐在神社空地上的凳子上,一邊啃一邊掉眼淚,形象全無。雞翅連肉都被是辣椒油染成的紅色,可想而知威力有多大。赤司知道她就不是個能吃辣的,國中的時候被幾勺辣椒弄得胃出血住醫院,現在不記教訓自己又買來吃。攤主大叔那吃驚的表情在他眼前揮之不去,看著她撲簌簌落下的眼淚,終於嘆了口氣,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了,夠了。”

他凝視著她被淚水占領的側臉,還是不允許她用這樣折磨自己的方式發洩。她在憋悶什麽,在害怕什麽,在惱恨什麽,他全都不知道。她連哭泣的理由都找好了,卻不願意把她的心裏話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呢?赤司不由得皺起眉頭――他今天一晚上皺眉的次數已經超過他的手指頭個數了……

幾乎麻木了,嘴巴火辣辣的,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垂下手,她好像失去了力量,坐在那裏,呆呆地哭泣。

赤司收拾了那一堆垃圾,給她拿了一杯水和一盒薄荷糖,她的額頭抵在膝蓋上,幾乎蜷縮成了一團。

“胃疼嗎?”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來,輕輕按住她的頭發。

她胡亂地點了點頭。

有些無奈地嘆口氣,赤司坐到凳子上,讓她坐到自己懷裏,把她的腿蜷曲起來,幾乎是以抱小孩子的姿勢在抱她。“喝點水。”特意挑了溫熱一些的,赤司頭一次慶幸神社在新年前後都維持著良好的運轉,並且會長時間開放熱水熱茶。

原擡手捧住杯子,一點一點地往嘴巴裏面送,淺淺的一口又一口。熱水讓嘴巴裏的辣味更加磨人,原大口地呼吸了冰冷的空氣,不過胃部的疼痛似乎更厲害了一點,她縮得更緊了。

赤司擡手拍拍她的背,取出一顆糖送到她的嘴邊:“吃了會好一點。”原張開嘴,赤司把糖送進去,她柔軟的嘴唇觸碰到他指尖的時候,他的眼神暗了暗,不過立時恢覆了常態。他低頭看她,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一起長大了,他忽然想到,女孩子十六歲就可以嫁人了。原來她陪在自己身邊這麽久了。

有了薄荷糖,果然要輕松不少,原的神思終於從極度的痛覺刺激轉移回現實。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這個懷抱了,上一次是四年前吧,他把自己救回來的時候。她渾身濕透地縮在他的懷裏,他微熱又潮濕的溫度鉆進她的肌膚直達她的心。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貪戀這份溫度的呢?又是什麽時候發覺自己離不開他了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太長太長,長到她回憶起細節的時候都開始模糊。其實就算再長一點也沒關系吧?再長一點,長到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忘記,那就可以永遠不忘記了。

為什麽沒能更早地遇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如果忘記了,至少還能記得味道,永遠不要忘記這個味道。

他摟住她的肩膀,低下頭問:“很疼嗎?”

原搖搖頭,聽著這溫柔的聲音,只覺得淚水更加止不住。如果不是這個聲音,如果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一切就不會發生。為什麽命運終於讓我看到了幸福,卻還是要在最後的時候奪走呢?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她是他的負擔。她只有一只眼睛,會忘記他,到後來連生活都無法自理――赤司家未來的女主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廢人。她無法給他和赤司家帶來任何的益處,所以赤司父親說,“別讓征十郎耗費太多的精力在你身上”。她又何嘗不知道呢?可是當她靠近他的磁場區域時就已經被捕獲,再也逃不開了。

“征十郎……”她緩緩地念著他的名字,心一下一下地抽疼。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只是他不知道這份不對勁從何而來。這些變化是從京都回來之後才有的吧?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他不會把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用另一種方式和她說過了吧?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父親應該不會去威脅一個女生啊?

斟酌了一下,赤司抱緊了她:“不要亂想了,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認定了你,就不會再反悔,無論是誰要我放棄。”

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一字一句地被送到他的心上:“征十郎……還記得三年前的新年我許下的願望嗎?”

“願望?”赤司一時間也沒想起她指的是什麽。

或許是聽出了他的疑問,原接著說:“第一次新年參拜時許下的願望。”

“……是那個啊。怎麽了?”

“現在也是一樣。我希望,征十郎可以獲得幸福。”

神啊,我什麽也沒有,無法用什麽同你交換什麽,但是我仍舊想任性一次。我想拼我的所有,去交換他的幸福……所以,請讓我獲得能使他幸福的能力並且永遠陪在他身邊,我祈求著,希望征十郎可以獲得幸福。

“很好啊,我的幸福,記得要你來給。”他笑。

那一瞬,心像是被絞肉機絞了,她一時連呼吸都困難。怎麽辦,怎麽辦,到底要怎麽辦?“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終於嗚嗚地哭出來。

他沈默地摸著她不算柔順的長發,繞在指尖,是和自己的發色相近的水紅色。他想起了一首來自中國的詩歌,“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覆來歸,死當長相思”。因為自己的父母,所以他很討厭所謂的利益聯姻,他不想和自己的父親走上一樣的路。因為利益和一個不愛的人結婚生子,相敬如賓又冷冷清清一輩子,太蠢了。

今天去到三樓的時候他才發現,那個地方的裝潢沒有一點變動,那是母親主持整修的時候親自設計的。他上國中的時候赤司家宅進行過一次裝修,家裏其他地方都或多或少地變了樣,唯獨那一層樓一點變動的沒有。母親的照片依舊掛在書房裏,和眾多的名畫一起,隨時隨地都能映到那個男人的眼底。全家福的照片還是擺在滿是公文的書桌上,位置都不曾變動,灰塵也沒有一絲。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父親,似乎並不是那麽一個無情的人。這些年都沒有再娶,也說明他對自己的母親至少還是有一絲感情的。死當長相思,往重了說大概就是這樣了。

可是這樣有什麽意思呢?失去了就不能再重來過,這個道理小孩子都懂。他不想被束縛,被所謂的規律禁錮住自己的腳步,所以他那天對父親說了那句話,“我會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可以不再受限制做自己願意的事情”。

如此公然的反抗,父親第一次沒有做出回應,只是揮揮手讓他離開。照片裏的母親笑臉依舊溫柔,他看了一眼,果斷地轉身出了門。

“你把精力放到社團活動得過多了,征十郎。連學生會的事情都交給一個外人,她不是你,怎麽能代替你獲得鍛煉?”

“鍛煉了她,我能夠獲得一份助力。”

“你想把她放到身邊一輩子?”

“是。”

“最好打消這個念頭,她不可能成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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