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 童書雪對“不能讓人知道她和季驕陽在交往”這一念頭產生了動搖。

並且，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她動搖得更加厲害了, 以往那些得不到解答而被壓在心底的想法也全都一股腦浮了上來，相互糾纏交織在一起, 最終指向同一點。

她……對季驕陽的感情, 到底是什麽？

童書雪想了很久。

吃飯的時候想, 上課的時候想，寫作業的時候也在想。

甚至晚上睡覺, 看著一片漆黑的房間，聽著身旁人平緩的呼吸聲, 她還在想。

想到困難處, 還把和季驕陽相處的時光從回憶裏翻了出來，比較著過去和現在的不同。

她就這麽想著, 連自己是在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 第二天差點沒起來，還是季驕陽在旁邊叫了她, 才把她叫醒的。

當時的她正沈浸於酣甜的睡夢之中，夢裏一會兒是她和小時候的季驕陽玩樂的情景, 一會兒是她和長大後的季驕陽接吻的畫面。

最後定格在某一年, 他神采飛揚著眉目, 朝她揚起的明亮笑臉。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被季驕陽從睡夢中喚醒，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眸, 於一片朦朧之中看見了他靠近於側的英俊臉龐。

隨著視野的逐漸清晰，兩張臉龐也重疊在了一起，最後在季驕陽朝她一笑時徹底融合。

“醒了？”

童書雪定定地看著他, 沒有說話。

過了幾秒，才在對方略顯疑惑的呼喚聲中揚起一個乖軟的笑，應了一聲。

“嗯。”

然後伸手攬住他的脖頸，溫柔說道：“哥哥，從今天開始，我們都在一起吃飯吧？”

“一起吃飯？”季驕陽楞了一下，有些茫然，“我不是每天都和你在一起吃飯嗎？”

她搖搖頭：“不是家裏，是學校。”

“學校？”季驕陽這下是真的感到驚訝了，“為什麽？因為方途他妹？”

“有一點。”她微笑說道，“但更重要的，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學校，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哥哥。”

這話一出，季驕陽就頓時展開了一個笑容，顯然是被說到了心坎上。

不過他還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含著笑，繼續詢問說道：“你不怕別人發現我們之間的關系？都已經高二了，沒有哪對兄妹是還在一起吃飯的。”

童書雪搖搖頭：“不怕。”

季驕陽含笑看她：“真不怕？”

童書雪也沖他笑，純凈的目光一眨不眨，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

“不怕。而且就算被發現了也沒關系，我和哥哥又不是真的兄妹，不算問題。”

季驕陽點點頭，“哦”了一聲，目光掃過她的臉龐，像在進行沈吟思忖。

“可這樣一來，大家就會往我們兩人交往的方向去想了。”

“那就讓他們去想。”童書雪說道，聲音清脆動聽，宛若黃鸝輕啼，“只要我們不承認，他們也只能是想想，出不了什麽事。而且——”

“而且什麽？”

童書雪抿了抿唇，沒有立刻回答。

直到季驕陽又追問了一遍，才輕卷了一下睫翼，笑望著他，低聲說道。

“而且……就算告訴他們，也沒有什麽……”

季驕陽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說這話的意思，眼裏登時亮起一線爍光。

“……你說真的？”

童書雪抿嘴笑著看他，點點頭。

見他眸光大盛，流露出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害怕他高興過頭，又連忙補充一句。

“當然，阿姨他們那邊還是要瞞著的，最起碼要等到高考結束，才能把這件事告訴她，目前——”

她沒有把話說完。

因為季驕陽已經低頭吻上了她，讓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在了半途。

一番淺吻之後，才擡起頭，伸手撫著她的臉頰，摩挲她的眉眼，含笑說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我媽他們發現這件事的。”

又道，“不過你怎麽忽然改主意了？明明不久之前，你還擔心被人發現我們之間的關系，怎麽一覺醒來就什麽也不怕了？受什麽刺激了？”

“受你追求者的刺激了。”童書雪努嘴，“而且不久之前是多久以前？我記得上一回跟你談起這個問題，好像還是上學期的事吧？都過了一個學期了，當然可能會改主意了。”

季驕陽含笑看她，目光幽然繾綣，沒有一點平時的飛揚跋扈。

說出口的話語也很溫柔，像哄著心愛的珍寶。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方途那個妹妹是有點麻煩，但我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他也答應我了，之後會勸住他妹妹，不讓她再來打擾我。”

話是這麽說，他眼角眉梢含著的笑意卻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童書雪也看了出來，本來想故意順著他的話說，把主意再改回去，看看他會是什麽反應。

但一來，現在是早上，等會兒還要上學，他們再繼續這麽糾纏下去，指不定就要上學遲到了，或者被前來催促起床的傭人發現他們兩個睡在一起的事。

二來，她現在心情很好，像有一只畫眉鳥在心頭放聲歌唱，讓她恨不得緊緊抱住他，和他來一回纏綿悱惻的親吻，把心底的歡喜情意全部訴說給他聽。

就沒有再和他玩笑，直言說道：“他能勸住當然好，但萬一要是勸不住呢？而且，我會改變主意，也不全是為了你那個朋友的妹妹，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想和我在一起？”季驕陽眉梢微揚，像是沒聽懂她說的話，“你現在不就和我在一起嗎？還想怎麽和我在一起？”

那怎麽能一樣呢。

童書雪在心裏回答。

以前他們兩個雖然在一起，但只是表面如此，本質還是算不上的。

因為那個時候的她並不喜歡他，對他沒有男女方面的感情。

之所以會和他在一起，也只是陰錯陽差之下的一個權宜巧合而已。

讓她不用再擔心他被別人搶走，從而減少和她相處的時間，使她無法汲取到能量。

但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的她，是真的喜歡上他，對他擁有男女方面的感情了。

想挽著他的手，和他同行說笑，哪怕被別人發現，由此引來麻煩，也想要和他在一起。

沒有為什麽，就是想這麽做。

真要說原因，也就只有一點。

那就是她喜歡他。

因為喜歡，才會想要和他在一起。

而且是時時刻刻，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有在無人處。

也是因為喜歡，讓她這份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心，超過了不想要惹麻煩的份量。

她喜歡他。

親情，友情，愛情。

所有的一切情感，她都對他擁有，對他喜愛。

她喜歡季驕陽。

這是童書雪從睡夢中清醒，睜開眼的一瞬間，看見季驕陽笑望著她的那張面容時，在心裏忽然想明白的事情。

“我喜歡你，哥哥。”

她望著季驕陽，綿軟開口說道。

目光清純，口吻誠摯，帶著幾分罕見的認真之色。

“我想要時時刻刻地和你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霎時間，春暖花開。

季驕陽的眉眼間漾出了湛湛的笑意。

“我也喜歡你，心心。”

他柔聲應和，充滿著這世間最深的溫柔情意，在她唇畔處落下一個吻。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

童書雪和季驕陽正式開始了在學校裏交往的生活。

當然，他們倆並沒有直接把事情說出去，只是用行動來證明。

在一起上下學是早就有的事，做不得數，並且正常兄妹之間也會這樣做。

但是在一起吃飯，課間的大部分時候都一起行動，外出去學校對面的商業街時還會手牽著手、挽著胳膊依偎倚靠，就不是正常兄妹之間會有的情況了。

理所當然的，這樣的舉動引來了班級絕大多數同學的驚訝註目。

卻又出乎意料的，除了童書雪第一次和季驕陽在校外牽手，被班級同學撞上，讓對方發出一聲震驚的“臥槽”之外，就沒有人再對他們的舉止發表什麽意見了。

就算是那名同學，也在震驚之後立刻收斂了神情，努力擺出正常的神色，對他們打了一聲正常的招呼，就好像他們不是一對忽然牽手的兄妹，而是早已在一起的情侶一樣。

其他人的態度也差不多，見到他們，都是一副“我很震驚、但不能震驚”的模樣。

沒有一個人對此表示驚訝疑問，仿佛他們兩人做出什麽樣的舉動都是正常的。

童書雪不解極了，不明白大家的態度為什麽會是這樣。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季驕陽在暗地裏做了什麽動作，才會讓班級同學不敢對他們兩人在一起發表什麽意見。

結果季驕陽說他什麽也沒做，就和平常一樣，甚至因為和她在一起而減少了和小夥伴們相處的時間，對於班裏同學的反應，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最後還是從陸安晴那裏獲取了答案。

“很正常啊，你們倆黏黏糊糊這麽久，再加上上學期的那個傳言，傻子都知道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麽了，別看大家面上淡定，其實私底下早就激烈地討論過幾百回了。”

“現在你們不裝兄妹，直接在一起了，雖然從表面上看著變化挺大，但其實只是把猜測變成了現實，還是早就已經猜到是現實的猜測，能有多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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