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雪和季驕陽開始了交往。

並且交往得很不為人所知。

人前, 她還是會繼續喊他哥哥，對他乖巧甜美地微笑，做足了妹妹的模樣。

人後, 她卻會讓他親吻，擁抱, 做情侶間所有會做的親密事情。

除了他們自己, 誰也不知道他們關系的改變, 一切都還是和往常一樣。

這是她對季驕陽提出的要求，如果他想要和她在一起, 就必須得答應這個條件。

季驕陽對此格外不解，直接當場詢問了出來：“為什麽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我們又不是親兄妹, 我和你在一起沒有任何問題, 不用瞞著別人。”

“我知道。”童書雪對他柔柔一笑，握住他的手, 倚靠進他的懷裏, 軟聲和他說話。

“可是哥哥，我們兩個還是學生呢, 如果讓阿姨知道我們這麽早就談起了戀愛，肯定會為我們擔心的。到時她要是不同意我們兩個的事, 讓我們分手, 你準備怎麽辦？”

“她為什麽會不同意？”季驕陽半是驚奇半是疑惑, “我媽她那麽喜歡你，從小到大不知道誇獎過你多少次，要是知道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了, 只會感到開心，怎麽可能會反對？”

末了，還有些郁悶地小聲嘀咕：“就算覺得我配不上你, 也不會這樣大義滅親吧……”

童書雪不禁莞爾。

“不是因為這個。”她耐心地跟他解釋，“是學業。阿姨那麽關心你的學業問題，要是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了，肯定會擔心你在學習方面的問題的。”

“初中時候的事情你忘了？為了你的學習成績，阿姨擔心了好久，讓我來找你問過了好幾次。現在讀了高中，學業問題比初中更加重要，阿姨她肯定會更加在意，更加擔心的。”

這話一出，季驕陽看上去就更加郁悶了。

擁手環抱著她，把她圈在懷裏，包裹著她柔若無骨的掌心，悶聲回答。

“我當然沒有忘記。那幾次你來找我，每次我都以為是你自己的意思，是你自己擔心我的事情，才過來找我……結果每一次，都是我媽派的你過來……”

話語裏含著幾分失意和抱怨，聽得童書雪微微一楞，有些不解地仰頭看他。

“阿姨派我過來找你……有什麽問題嗎……？阿姨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才——”

“我知道我媽擔心我。”季驕陽打斷她的話，幾分幽怨地看向她，話語裏的不滿意味更濃，還帶有一點委屈。

“我是說——你……那個時候一點都不關心我，每次都要我媽說了，才肯過來找我，你就不會主動過來找我一次嗎？”

童書雪依舊怔怔地望著他，像是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我過來找你了呀。好幾次。都是主動過來找你的。”

雖然每一次都是應徐雁菡之托，但也是她自願答應下來的，從來沒有被逼迫過。

“你那叫什麽主動？”季驕陽瞪了一眼她。

不過這個瞪眼很弱勢，完全沒有面對他人時的氣勢和怒容，就是普普通通、帶有一點不滿抱怨的視線而已，比起怪罪，更像是委屈者的控訴。

“我說的主動是你自己想起來要來看我，而不是被我媽說了，才意識到有這件事，答應她的囑托，完成任務一樣地過來找我。這樣完全發自內心意願的主動，你有嗎？”

童書雪陷入了沈默。

片刻後，她緩緩垂眸，低頭靠進他的懷裏，感受著從他身處傳來的溫暖與心跳，微聲和他說話。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心心還沒有察覺自己到對哥哥的感情……但現在不同了，心心既然已經喜歡上了哥哥，就絕對不會再像那個時候一樣，傷哥哥的心了……”

她在說謊。

不止那個時候，就連現在，她也沒有喜歡上季驕陽。

但她又不可能把實話說出來，只能這樣真假摻半地吐露。

她不想騙他的，可是沒有辦法，從她想要維持和他永遠在一起的現狀，答應他的告白、吻上他的唇開始，事情就已經超脫她的掌控了。

為此，她開始頻繁地使用小時候的自稱，期望能以此來催眠自己，把和季驕陽的這段戀愛當做一場過家家一般的游戲，以此來減輕一點罪惡感。

季驕陽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聞言，就把眉眼間的郁悶全都散去，有些無奈地笑道。

“你這話說的，怎麽好像是被迫喜歡上我的一樣，明明每天晚上都會雷打不動地偷親我……而且、而且我也沒有特別傷心，就是有點——咳，失望而已……”

“失望？為什麽？”

童書雪本來不想和他把話題發這麽散的，畢竟最重要的事情他還沒有答應，但不知道為什麽，當她這樣倚靠在他的懷裏，和他聊天時，就總是會感覺格外的舒適。

整個人仿佛被浸泡在了蕩漾的水波裏，又像是被照耀在溫暖的陽光下，讓她從心底湧起一陣安寧安定感，忍不住地就想順著話題和他聊天。

“是因為那個時候，心心還沒有察覺到對哥哥的感情，表現出對哥哥的喜歡嗎？”

季驕陽有些不好意思地幹咳一聲。

“算是吧……不過很正常，你那個時候才幾歲，在這方面沒有開竅也是應該的。”

“那哥哥是什麽時候開竅，喜歡上心心的？”童書雪繼續乖純地詢問，話語裏帶著天真一般的好奇，“是在初中的時候嗎？初中幾年級？”

季驕陽繼續幹咳。

“初中……二年級左右。”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說道，語速稍微有些快，仿佛在遮掩著什麽，“我也記不太清了，反正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就發覺……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童書雪聽了，就垂眸卷睫，輕輕應了一聲。

“原來是這樣……”

原來，早在那麽久之前，他就已經喜歡她了……

如果她能夠早一點發現這件事情，對他加以引導，讓他明白，她對他只有單純的兄妹親情，是不是就可以讓他收回這份感情，不喜歡她了呢？

而不是因為種種巧合誤解，讓他對她的感情越發加深，還誤以為她也喜歡他，錯誤連著錯誤，最終導致事情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也無法解決白天的那個問題。

——讓他不去喜歡別人，只留在她的身邊，永遠陪伴著她的……這個問題。

單純就這一點而言，和他在一起，幾乎是最完美的解決方案。

只需要付出一點甜言蜜語和身體接觸，就可以永遠汲取到他的溫暖能量，享受安寧與太平，再也不用擔心舊病覆發。

這樣一本萬利的買賣，能夠被她碰上，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可是為什麽……她的情緒會這麽奇怪呢？

酸酸澀澀的，帶著一點甜，又帶著一點苦。

心像是鼓漲滿了，又似乎被挖空了一塊。

童書雪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不由得感到一陣茫然。

甚至忘記了聽季驕陽說話，直到他又問了她一聲，才有些恍恍惚惚地擡起頭來，喃喃應了一聲：“……什麽？”

“我是說，”季驕陽微笑地看著她，神情有些寵溺，也有些無奈，“我都已經把我的情況全部跟你說了，你呢？是不是也該跟我說明一下？”

她有些不解：“什麽情況？”

“當然是你喜歡我的情況。”季驕陽微微抿唇，帶出幾分不好意思，不過還是繼續和她說道，“你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童書雪一怔。

季驕陽沒有發現她的楞怔，繼續環抱著她，交握著她的手掌，把下巴撐在她的頭頂上方說話。

“自從……我發現自己對你的感情之後，就一直在註視著你，想看看，你是不是也喜歡我，跟我抱有著同樣的感情……”

“可是……你總是那麽單純地看著我，幹凈的眼神裏沒有一點雜質，一看就知道對我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把我當做哥哥來看待……我就……心裏感到一陣難受。”

“要不是今年暑假，我在和你一起睡的時候，發現了你會在半夜起來偷親我，我都要絕望了，以為你是真的不喜歡我，對我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季驕陽緩緩敘述著他的心路歷程。

聲音在一開始有些低，不過後來就漸漸變得明快了，染上了幾分生機活力。

低頭看向懷裏人，微笑詢問：“所以，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心心？”

童書雪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靜默了幾秒，才緩緩擡眸，用單純乖巧的目光看向他，微笑著搖了搖頭。

“心心也不知道。”

“不知道？”季驕陽訝然，“你怎麽會不知道呢？”

“就是不知道呀。”童書雪矜雅地笑著應了一聲，“可能，是因為跟哥哥在一起的時間太久，所以對於哥哥的感情，就有些迷糊，分不清了吧……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是……”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思緒有些不受控制地飄遠，又在片刻後收攏回來。

“已經是……暑假裏的時候了。看著哥哥睡在身邊，就覺得格外安心，不知道為什麽，就……偷偷湊過去，親吻了一下哥哥……”

隨著她的回答，季驕陽臉上的疑惑漸次淡去，變成了明亮的笑意，如星辰般燦爛璀璨。

“你那是親吻一下？明明是好幾下，頭發絲都落到了我的臉上，弄得我一陣發癢，又不敢動，生怕把你嚇跑了，真是忍得我快痛苦死了。”

童書雪也笑，笑容淺細，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清淡韻味，猶如一朵空谷幽蘭。

“原來在那個時候，哥哥你就已經知道了？虧我還做得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哥哥，打擾哥哥睡眠，結果……還是失敗了……”

“沒有，不是你失敗了，是我那個時候根本就沒睡，一直都醒著。就算你做得再小心，我也還是會知道的。”

季驕陽收攏環抱住她的手臂，讓她更緊地靠在自己的懷裏，笑著回答說道。

“不過也多虧我沒睡，要不然我可能到現在都不會知道你的心意，更不會……咳，在剛才一時沖動，對你做出了那種事情……”

提起之前的那個強吻，他依然有些歉赧，但已經消散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點點甜蜜。

顯然，在童書雪答應了他的告白，並向他表明了心跡之後，他在這上面的負罪感已經大大減輕，不再像開始時那樣一提到就是道歉自責了。

童書雪也從之前的對話中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他之所以會親吻她，完全是因為巧合和一時沖動。

因為她吹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口氣，和那滴落在眼睫上、讓她輕顫閉眼的水珠，才讓他頭腦發熱，對她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等到反應過來時，一切都已經結束，連他自己也很震驚，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聽上去像是在推卸責任的無擔當之語，但童書雪卻是一下就相信了，因為她從他的眼神中看了出來，他沒有在騙她，說的就是真話。

他就是因為一時沖動，才吻了她，繼而向她告白，最終把事情演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就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覺，讓她從季驕陽的懷裏直起身，看向他，淺笑說道。

“那，哥哥，如果我在暑假裏的時候沒有偷偷親吻你，讓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會在剛才親吻我、向我告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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