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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倒打一耙 原來是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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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猾啊, 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就著樹下的那一盞燈火,雪浪認認真真地望住了宋忱的眼睛。

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那張清俊的臉上處處掛著溫潤如玉, 可眉眼間到底還有些許少年氣的頑皮。

都說愛一個人,便不會在她的面前造次, 可他卻敢。想要娶她的話正著說、反著說、翻來覆去的說,見縫插針地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從前是誰說他性子深穩寡言?雪浪不禁有些疑惑。

方才的脾氣發了一通出來, 倒被他的這番話胡攪蠻纏給打斷了, 這一會兒竟也消了幾分下去,她再度往那軟榻一窩,向上瞧著他。

“逗趣的話說來無益,宋忱,我來問你。”天幕在她的身後靜藍, 使她少了幾分平日的淩厲,雪浪有些累了,只將一身的炸毛收起來, 輕聲同他說著話。

“聰慧如你, 總該知道身在俗世,趨利乃是人性。從前我年幼,尚需親長哺餵、照料, 於家族無益、不能為父母分憂, 所以父母棄我於祖宅, 既定好的婚約也能說改便改。便是宋忱你,在不知我為江南共主之前,也將我比之塵埃、不屑一顧。“

“如今我的身份已明,從前棄我與不顧的父親也能親來救援,曾經心有明月的你也三番五次地向我陳情剖白。”她唇畔牽笑, 有些譏嘲的意味,“目下我只問你一句,你口口聲聲說愛的,究竟是阿隕,還是當下能夠左右時局的江南共主江雪浪?”

這話問的有些犀利——你到底愛的是那個無權無勢、無家族傍身的阿隕姑娘,還是如今手握小半個天下、即便歸順也可執掌政權的皇太女。

她靜靜地看著他,出奇的有耐心。

眼前人卻並不著腦,依舊好脾氣地笑了笑,那一雙眼睛裏卻有星點璀錯。

“貴主說的是。雖有慈父,尚不愛無益之子。兒女若有出色成就,父母都會多愛幾分,更遑論摯友夫妻?”

“阿隕之於臣,有如寡淡人生中驟然而現的虹,令臣為之疑慮重重、難以招架,繼而身心不由自主,愛而不自知。”

“而貴主,乃是臣心之所向。從前便知貴主大才。驅逐韃虜、光覆漢土乃是天下義士共同的志向,臣雖未有幸追隨貴主,卻也追隨岳父將韃靼人趕出了中原。殊途同歸,臣與貴主,有著同樣的志向。”

“貴主之於臣,乃是心中仰望之明月,而阿隕之於臣,更是心中所愛,唯恐錯失。宋忱何其幸運,此二人竟為一人。”

許是說的久了,他的眼睛有些酸澀,胸中有氣血翻湧,像是無限的悸動欲噴薄而出。

“臣愛您在先,知曉身份在後,不過這些不重要,愛您的強也好、愛您的弱也罷,一切只憑您的心意。”

他向來深穩,這番話說來,身子卻在微微顫動。

雪浪眼睫稍稍放低,落在他握在身側的手上,那一只青白如玉的手攥的緊緊,指節慢慢地變紅了。

“……白玉京常說要做我的皇後,你也甘願向我稱臣,我不明白——這世上的男子不都是淺薄無知、虛妄自大的麽?為何能接受女子之強,哪怕淩駕在他之上?”

她的語音清淺,帶了些許的疑惑,宋忱輕輕吐了口氣,緩解了下方才的緊迫之氣。

“接受女子同男子一般,甚至比男子還要聰慧高明許多,對於這世上的男子來說,都是一宗面上無光的事。臣從前也愚鈍過,可惜經事愈多、讀書愈廣,愈發覺得自身之狹隘。”

他擡眼望住了雪浪,眸中的星子微動,誠懇坦蕩。

“女子以強去愛,總好過以弱去愛,哪怕您疑心臣的愛意,也請放下心來,來日方長,臣必定嚴陣以待。”

打仗打慣了的人,說話也像在立軍令狀,他說罷嘆了一氣,有種釋然的況味。

他這般能說,雪浪啞然,好一時才懶懶一句想把他打發了,“你長成這樣,說什麽鬼話都有人信。”

話音剛落地,眼前人卻接過了話,一臉委屈,“可您卻最是說話不算數的。”

雪浪不滿,昂起頭來剛想反駁,卻見眼前人自顧自地拖了手邊的幾凳,坐了下來,一副要同她徹夜長談地樣子。

“江湖傳聞您最講義氣不過,過路的孤寡老弱您都以慈心相待,臣在您這裏雖有不良前科,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您就行行好,將臣收留下來,也全了您義薄雲天的聲名。”

狡辯不成再來纏磨,雪浪愕著雙眼,往後撤了撤身子,“……義薄雲天也要有個限度,莫不是路邊隨便來只流浪雞流浪狗的,我也要把它收留下來?”

宋忱在她的眼跟前笑,眉毛都舒展開來。

“只要您肯收留,臣願意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狗。“(1)

雪浪無言以對,好一時才道,“你何時變得這般不要臉的?”

“想要追回您的第一步,就要拋棄人性。”宋忱回答的理所當然,”臣善謀,不白吃貴主的。臣願做貴主之謀士,效力您的麾下。”

雪浪挑眉,“我憑什麽信你?”

天光黯淡,唯有樹下的燈火溶溶,落在他的眉眼,像是匯聚了一整個天的星子,熠熠生輝。

“憑臣長得好看,說什麽都有人信。”星眸裏有一霎的頑皮,旋即卻收去,他只將身子略略前傾,極其誠懇地望住了雪浪。“夫婿不賢,為禍百年,為了臣與您的子孫萬代,臣也會努力令您相信。”

子孫萬代這四個字令雪浪不禁嗤笑出聲——到底還是凡夫俗子,娶妻還不是以繁衍後代為目的?

“你同我即便履約成了婚,也不會有後代。”雪浪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遲疑和後悔,“六九寒冬我在穎州淮水裏浸泡過一夜,再不能生育。”

話音落地,雪浪卻並沒有等來宋忱的遲疑和後悔,甚至在他的眼中沒有看到一絲的猶疑,他只是嗯了一聲,像是在談論天氣晴暖一般,懇切而鄭重。

“未來朝野間,若有上奏,您便可推在臣的頭上,坦誠地告訴大家,是臣不行。不過就要委屈您日後只能獨寵臣一人了——不然總不能說您的後宮,各個都雄風不振吧?”

雪浪愕然,難以置信地看著宋忱,發出了靈魂的拷問。

“……怪道從前我百般誘哄你不成,原來是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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