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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改革法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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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政府之喉舌, 《聯合周報》有著何種政策風向標功能,有識之士已然心知肚明。而近幾期巴黎版上,大談“世俗生活和精神信仰並行不悖”, 且拿威尼斯各種舉例;不少人認為, 或許不久之後, 國王夫婦要對天主教會動手了。

畢竟,新教徒們這幾年享受到了《楓丹白露赦令》的各種好處,裝得乖巧本分, 表面一派祥和。倒是舊教徒, 有一部分頗看不慣“異端”的優待,屢屢誇大信仰矛盾,想要挑事,正被嫌棄呢。

蘇格蘭國王曾經支持妻子在不列顛北部的宗教改革,這並不是秘密。如今, 身為法蘭西國王的弗朗索瓦二世, 將要繼承祖父的傳統,向教廷之權威發起挑戰了?

事實上,他的確擁有良好的改革條件。凱瑟琳王太後幾乎被長子說服了。盡管她來自意大利,盡管美第奇家族出了數位教皇, 但她對於法蘭西已很有“主人翁”感情, 她自信對王國、王室肩負有重任。為了王權,為了瓦盧瓦大家庭, 她不憚於犧牲一些對羅馬的忠誠。

他的弟弟們,優渥生活全賴國家財政,自然願意和大哥站同一戰線。而他的親戚、天主教忠實粉大貴族吉斯家,則被王後管得服服帖帖。至於“遙遠”的羅馬,他十多年前就親自同那幫老頭子打過交道, 知悉他們的行事,預測到教皇可能不滿,那之前就會安排洛林紅衣主教和母親娘家親戚游說公關……

現實果真如此麽?

“普通民眾的感情和習慣,亦很要緊,不可輕視。”

瑪麗會對弗朗索瓦念叨這句話,是因為,輿論剛開始造勢,根本未出臺任何實際政策前,便冒出來好些不和諧的聲音。

下層平民的吶喊太微弱,但城市中產階級的抗議並不能忽略;更何況,還有來自於瑪麗本人身邊的反對。

她的意大利秘書李喬,便曾小心的提出意見:“您這樣,對天主教徒,仿佛太苛刻了。這樣子,他們總是覺得受傷,恐怕會對您不利。”

瑪麗沒有用“這僅僅是一種宣傳、一種理論、一種主張”來搪塞這位“親信”。她和弗朗索瓦、和洛比塔爾、乃至和洛林紅衣主教及吉斯公爵,談論這一系列未來施政綱領時,李喬並不在場。然而他跟隨她多年,恨嫁的比頓小姐又傾慕他肖想他,秘書先生對女主人的心思,揣摩一向都很到位——法國王後的確想拿天主教會開刀了。

瑪麗當時回覆他:“為了歷史前進,一點傷害是不可避免的。”

“這個世界太廣闊,基督教分裂是不可挽回的現實。身為君主,應效仿耶穌基督的溫柔慈悲,容忍某種程度的信仰分歧,愛護所有國民,不要讓思想矛盾輕易奪去自由和生命——尤其是他人的自由和生命。既然宗教並非生活的全部;那麽國君該適時改良傳統習俗,規範人們的世俗生活,使人民安寧平靜,國家團結穩固。”

雖然那會子她用君主、王國、人民等權利義務,暫且堵住了李喬的嘴;但瑪麗其實清楚,非貴族出身的他,道出的大約是許多平民的簡單想法:陛下要進一步擠壓天主教會的生存空間了,這,又將廢除多少舊習慣呢?

所以,她很需要,和這個國家的君主提前商量,分析現狀,作充分準備。

但弗朗索瓦,得知瑪麗因秘書的話而擔憂時,卻很意外的、把思路轉到了另一條道上。

“李喬,一個意大利平民。”

“他長相聲音,都特別合乎貴婦的喜好;他當年初到蘇格蘭,就輕易博得宮廷的好感;他那樣痛快的決定留在愛丁堡,又跟隨你輾轉倫敦巴黎,狀似忠心,從無怨言;他好像不謀私利,不重財富地位,只求你個人倚重;他未曾歸鄉,實際一直和薩伏依的舊主有來往……”

“我永遠無法停止懷疑,‘他是羅馬來的間諜’這種可能。”

瑪麗忍不住鼻子嗅嗅。一股醋味,弗朗索瓦這是有多反感他?

果然——

“這麽多年了。連梅裏勳爵,都終於娶了個癡迷我國奢侈品的波蘭豪門寡婦,從此有了正兒八經的封地。偏偏這位李喬,在貴婦圈中游刃有餘,還時常被比頓小姐深情凝望,卻始終‘潔身自好’,不肯越雷池一步……”

“你自己,不也有這種顧慮麽。”

丈夫都如此表態,瑪麗還能說啥,點頭讚同唄。“所以,李喬的個人觀點,姑妄聽之。”

然而,約莫半年後,李喬的憂慮被現實驗證了。

代價卻是他自個的生命。

1578年4月13日,巴黎的高等法院,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爆;;炸案。一群極端舊教徒,認為瑪麗.斯圖亞特蠱惑國君,推動宗教改革,玷汙了純正的天主教教義,正在把法蘭西拖入罪惡的深淵。在極端絕望下,他們挖掘地道,通往她時常出入的高等法院房間,計劃用數桶□□,讓邪惡的外國王後接受上帝之審判。

被爆;;破的房間一片狼藉。結果,兩位法院推事當場殞命。王後的秘書身受重傷,在得到全巴黎最好醫生團體的救治後,堅持了兩天,方咽下最後一口氣。

這位對女主子滿腔敬慕的意大利人,得知瑪麗安然無恙時,頗為欣慰的長嘆:“幸好……”

他人生最後的兩天,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他大多數時候是意識不清的——有時淒慘哀求:“陛下,救救我”;有時柔情婉拒:“瑪麗,我不適合”……而在彌留之際,他終於清楚的留下遺言:

“尊敬的陛下,我必須懇請您的原諒。”

出於對秘書的憐憫,在他的最後時刻,瑪麗屈尊紆貴,親自來到床旁。為保證王後不被傷患的慘狀嚇到,醫師用紗幕隔絕了視線。瑪麗嫌棄那影影綽綽看不分明,果斷掀開床簾。她望著他被毀掉的英俊面容,盯著那歪斜的嘴角,聽那燒毀一半的聲帶,發出嘶啞的告白。

“陛下,我一直仰慕著您。”

“盡管我被教廷委派過任務,盡管我是一個有使命的意大利人,可是,我從來、從來都沒有背叛您。”

“雖然我曾傳遞訊息,但我發誓,我從未洩露任何機密。”

“我向您獻出了全部忠誠,我只是……希望您越來越好。”

“願我主的光輝,永遠……與您同在。”

被瑪麗極其認真的註視了良久,李喬最終滿足的合上雙眼。遺言到此結束,之後,神父便湊過來,忍著惡臭,為他行臨終儀式。

瑪麗則被侍女們攙扶著走了出去,其中包括滿臉淚痕的瑪麗.比頓。

又一個熟悉的人死去了,因為一場針對她的陰謀。正是那天他在場時、各種細致關心,又先行進入查探,才使得她遲鈍了腳步,剛好沒走進房間,從而逃過一劫。

年逾三十五的瑪麗.斯圖亞特,無法輕易灑下眼淚。然而悲傷還是浸滿全身,令她十分低落,大半天都吃不下任何東西。

明天和意外,誰知道哪個先來?她看似呼風喚雨,不可一世,但在這個世界,這個年代,生命如此脆弱,或許下一個,便是自己……

若她意外消失,她這多年的嘗試和努力,究竟……會讓歷史變得更明亮嗎?還僅僅是曇花一現,只留下一段特別的傳奇故事?

王後滿懷惆悵,還要開解哭得傷心的侍女們(以比頓小姐為甚)。法國國王陛下,則勉強壓下震怒;他一邊狠狠下令,徹查高等法院爆炸案,一邊調整情緒,悉心撫慰妻子。

“調查員已經清查了李喬的住所。確實如他臨終的坦白,他和羅馬,有著隱秘的聯系。”他話語中,對已故的“情敵”還算客氣。“也確實如他所述,並沒什麽重要的情報。”

瑪麗嘴唇輕顫,道:“他其實已盡可能,做得很好了。”

“他是個有才幹的人,”弗朗索瓦蹙眉道,“真可惜。”

話雖如此,他在為妻子後怕的同時,又有一絲慶幸——也許,還夾雜著一丁點隱約的歉疚。

法國國王靠在長沙發上。聽聞王後一切平安,又見她活生生在眼前晃了幾天,他總算擺脫了驚恐。他伸出自己不再輕易抖動的手,拍了怕懷裏的妻子。“雖然我曾經提防他,但他畢竟為你效力這些年……我已囑咐,報道和訃聞,都盡可能隱去他的‘真實背景’,給他留最後的體面。”

亦是維護王室的體面——王後身邊“長期潛伏”著這麽個人,於她的名譽不算好事。而且,這也為了盡量不和羅馬教廷撕破臉。

想了想,弗朗索瓦咬咬牙道:“既然他希望一直追隨你……那就,先將骸骨寄存在修道院;日後,再給他安排一個……位置吧。”

瑪麗微微點頭。弗朗索瓦的安排,似乎面面俱到;不過,他刻意沒有提最大的重點。

大概是照顧她的心情、想讓她自己說出來吧。

“負責此事的朗格維爾公爵,手段過於軟弱。”瑪麗自己對異父兄長發出了質疑。“當下的巴黎,顯然,需要雷厲風行的整治,他還遠不夠強硬啊。”

她搖搖頭。“貴族出身,心性慈悲,愛惜羽毛……將治安和警務的重任,全部壓在這樣的他身上,並不適合。”

哪怕他作為王後最親最近的親屬,擁有無可比擬的信任。

“我們需要平民出身的人,足夠鐵石心腸,熟悉各階層的詭計,且不憚弄臟手……比如,沃爾辛厄姆。”瑪麗抓了抓裙子上密集的刺繡。“這才能編織起足夠密集的網,保障王室的安全。”

堂堂法蘭西,真實歷史上的亨利三世、亨利四世,都是死於極端舊教徒刺殺。而同期的英格蘭,試圖謀害伊麗莎白一世的也不在少數。其差別,或許就在一個精於此道的大臣。

“但是,直接把英格蘭人調來巴黎並不恰當。他本是新教徒,又已在倫敦深耕數年。”瑪麗思忖道。“以他之才,來給舊教貴族當副手,即便是瓦盧瓦的王室總管……我恐怕委屈了他。”

弗朗索瓦幾乎瞪了她一眼。真想不到,瑪麗對英格蘭警務大臣的評價如此高。“那你的想法?”

瑪麗捏了捏眉角。“讓沃爾辛厄姆推薦幾個合適的屬下吧,我相信他的眼光。總得有人去幫助朗格維爾公爵,替他做一些招仇恨的事。”

見她振作精神,弗朗索瓦松了口氣。“好,全都按你說的辦。”

作者有話要說:漸漸開始發盒飯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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