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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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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郁見她不答, 猶豫片刻,慢慢挪動腳步,朝那個影子走去。

明明說好的不見面, 為何又要見面呢?或許是因此刻離的太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聞的見, 近到他已經無法再躲避。

終究還是要相對。

她像一只小獸, 安靜地蜷縮在那, 蟄伏在他的腳前。

雲郁站在那,只能看見她垂著的頭顱,和漆黑的後腦勺。她頭埋的很低, 他看不到她的臉, 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模糊看到她手中拿著一枚樹葉。

他一時楞楞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本是巧言令色的人, 怎麽會竟如此茫然失措,難堪失語了呢?他正踟躕著, 她忽然從黑暗中揚起了頭顱, 勇敢地直視他。

月光灑落在她眼睛裏,仿佛灑落在一泓幽深的清泉上。她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才決定直視他。她面上沒帶表情,然而目光直直的。散碎的銀光, 攪進漆黑一片的瞳仁,如星子般閃爍發亮。那眼神有堅定, 有倔強, 有不甘,甚至帶著恨意,虎視眈眈的。像一只被人咬痛了, 心有不服,想尋機咬回來的小野獸。

就在他以為她要恨恨地咬他一口的時候,卻只見她雙眸的水意越來越深,恨意越來越濃,然而都只化作晶瑩的淚光。她像個小孩子似的,緊緊抿著嘴,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然而眼眶已經紅了,鼻子發酸。

他的心有些惆悵,仿佛處在一片迷霧中,整個人都很茫然。他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做才算對。他心中充滿了愧疚,又無可奈何。

他語氣低落,難過道:“露重更深,為何一個人,獨自在荒郊野外呢。”

為何呢?

她只知道這幾日,夜夜不寐。她不知道該去哪,不知道該做什麽。後來她發現這株合歡樹,她感覺這個地方特別安靜,特別美。於是她夜夜都來此地,從黃昏坐到更深。看花,看樹,吹曲子,排遣寂寞。獨自坐著發呆。

心裏是他,腦子裏是他。

看花像他,看雲也像他。

靈魂像是被掏空了,身軀如草木泥塑,無處歸依。

他驚愕中,感覺身體搖晃了一下,她撲了過來,不顧一切,橫沖直撞的姿勢,牢牢抱住了他的雙腿。

雲郁站在那,久久地楞住。她跪坐在那,抱著他腿,臉埋在他的袍子間,簡直像是埋在他□□。他有些尷尬地收了收腹,想往後退一退,她察覺到他的退縮,反而靠的更近,抱的更緊。他心酸的有些潸然淚下了。他輕輕伸手去推她胳膊,低道:“松開吧。”

她不松,仍然是抱著,無論如何不撒手。

他聲音沙啞,低聲勸道:“松開吧。”他已經失語了,找不到別的話說,也找不到別的理由,只會說那三個字。聽起來無力又蒼白。

她從他袍子間仰起頭,望著他的臉。她倔強地伸出雙手,順著他的身體攀緣而上,扯著他的胳膊,試圖將他往下拽。他不肯,有些僵硬地抗拒著,然而敵不過她的一意孤行。她動作很固執,一面用力,用了全身的力拖拽,像頭野蠻的小牛犢子,一面又隱約地撫摸撩撥著他,讓他骨頭軟下來,讓他緊繃的肌肉松弛,身體戰栗失去抵抗,控制不住地彎了腰。

她找到了機會,趁勢將雙手掛在他脖子上,牢牢扣著、摟著。他掙脫不開,又被她的身體往下墜。他踉蹌了一下,跟她一樣,也變成了跪地的姿勢,接著成了癱坐。她奮不顧身摟了上來,坐在他懷中,身體和他緊緊相貼了。她的心和他一起跳。

她有些報覆欲的。她不甘心,心裏恨他,怨他,想攥住他,她帶著一點故意的念頭想引誘他。

你不是要一拍兩散麽,我偏偏不讓你如願。

可是抱到他的那一刻,她又真心實意地感到了不舍。他的身體這樣好,腰肢纖細,修長柔韌,抱起來是那樣溫暖,她嗅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香氣,她感覺這一切如此珍貴。

她撫摸著他脖子,臉貼近了。面頰相貼,耳鬢廝磨的感覺,太讓人入迷。

男人的臉也會這樣柔軟,這樣充滿溫度。

她情不自禁地撫摸他的下頜,感受那堅硬的骨骼,細膩的皮膚還有刺刺的小胡茬兒混在一起帶來的奇妙的觸感。他很註重整潔,臉總是光光滑滑,白的,胡須剃的凈凈的,眼睛看不到,但手摸上去能摸到有點紮手。還有他的喉結,脖頸的線條幹凈修長,喉結摸上去卻硬硬的。他身體的每一寸都是這樣,軟硬結合的剛剛好。

她手一面去解他衣帶,一面尋著他的唇瓣,輕輕吮吻。

若不是親自品嘗,她都忘了他的嘴唇親吻起來是這樣美好。

這樣軟,這樣薄,氣息幹凈,溫熱甜美,她願意沈浸在他的懷裏,沈浸在這樣的美妙中,任由他給予或索取,將自己的一切交付給他。

雲郁幾乎也要沈淪了。

身體和心靈都饑渴已久,他亟需要一點撫慰。他知道那感覺有多好多快樂,更何況她現在就在懷中,主動地引誘他,暗示他。他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節奏,回應她的吻,摟抱她,追隨肉.體的本能……

“啊!”

她忽然尖叫了一聲,瞬間將他嚇的靈魂出竅。

她手觸到草地上,突然感覺有個滑溜溜的東西,繞著手腕游動,她反應敏捷,立刻大叫:“有蛇!”

夏天的夜晚,最容易有這種可怕的小動物活動,尤其是野外。阿福向來膽子大,但最怕的就是蛇。那蛇剛才就在她手邊,都摸到了!阿福心驚肉跳,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二人頓停了接吻,飛快地跳起來。

雲郁忙將她摟在懷中,目光往那草叢中去找尋。可能是因為剛才阿福的手壓到了它,那蛇受了驚,以為是遭受攻擊,竟朝她的腳底游過來,一心要咬她。阿福原地跳躥,雲郁連忙將她推開。

這附近都是草,一時找不到棍棒,雲郁怕它攻擊,忙上前一步,盯著那蛇的尾巴,迅速拎起來,想把它丟開。但他到底沒捉過蛇,只是聽人說過捉蛇要提尾巴。那蛇被拎到半空中,便弓起身子往他手上游。他心裏一慌,連忙去掐它七寸,揚手將它甩飛。

他慌亂中用力很大,那蛇被飛出老遠,看樣子是回不來了。

然而手上有點隱微的刺痛感,抹開袖子看,只見手背上一排細細的牙印,有點滲血,是被咬了。

阿福看見了,忙沖上來,拿著他手看,擔憂道:“怎麽了?是不是咬上了!”

“沒事。”

他低頭吹了吹傷口,道:“只是有點流血,是無毒的蛇。”

要是有毒的蛇,他也不敢上手去捉。

阿福害怕蛇,也不知道什麽蛇有毒什麽蛇無毒,只看到他手流血,心疼不已。她輕輕湊上去,用嘴吮他傷口。

“會腫麽?”

她有些擔憂。她知道他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嬌花似的柔弱。他是習武的人,弓馬嫻熟,會舞刀弄劍。這點小傷並不算什麽,只是她還是會不由地緊張。

她的嘴唇印在他手上,仿佛是親吻。他魂不守舍了一陣,皺了眉,輕輕抽回手,道:“回去包紮一下就好了。”

“我要走了。”

他有些失落道:“你也早些回去吧。”

“你要走了嗎?”

她神色黯然。

雲郁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被這一打岔,欲望的火苗也早就熄滅。該走了。

他不言語,只是轉身離去,毫不猶豫的樣子。她望著他的背影,感覺心被撕碎成一片片的了。

“你是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她嘴裏這樣問,其實心裏想:他態度這樣堅決,大概是真的不喜歡她了。她其實有點想不通,但男女之間的事,本來就有很多想不通。

人的感情,向來就是最脆弱易變的。

她本來以為他執意不見她,是有什麽苦衷。而今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

這個結果讓她有些惆悵。

他已經不願意再跟她多說一句話。

她孤單立著,有些不甘心道:“如果我心裏還愛著你,不想跟你分開呢?”

她不肯放棄,脫口道:“你不同我說清楚,我便認為你是有難言之隱,還要等你的。除非你是真的不喜歡我,不想看到我了。否則,我會一直愛你的。”

雲郁留了留步,道:“我是個糟糕的人,不值得你惦念,也不值得你等待。過去的事,你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他心中淒涼,面色慘淡地一笑。

“忘了吧。”

阿福道:“為什麽?”

雲郁背對著她:“我很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麽要一時沖動,招你惹你。我那時候太天真,以為自己好歹是皇帝,雖然如履薄冰,但總歸有驚無險,度過了大劫。我以為一切會越來越好。我以為人生再痛苦,再艱難也不過如此。只要我用心做一個好皇帝,假以時日,就會天下太平,我就可以高枕無憂。我以為我可以愛,可以在寂寞困苦的時候,蜷到愛人懷中去尋找慰藉。我想錯了。一劫過後還有一劫,別說天下太平,我連自己的性命,連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從今往後,不要再認得我,不要再和我有任何關系。”

阿福道:“可是你已經招惹了。”

她心裏真是難過極了。

雲郁語氣平靜道:“那就當是我做了孽吧,隨我遭什麽報應。”

阿福楞了。

雲郁道:“我一生做事,從來不後悔。唯一後悔的就是碰了你。我是對不住你。你哥哥韓烈於國有功,如果跟雲灝這仗打勝了,我能回到洛陽,奪回皇位,我會封賞他,順便賜韓氏一個勳官名分。這樣你也可以嫁一個有出身有門第的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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