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陳綺貞一楞，果然在他的身上摸到了一層微微發硬的東西，好像是一層薄墊。這種墊子雖然不能完全保護好身體，但至少能抵消一部分傷害。她松了口氣，隨即破涕一笑：“你這臭小子，小聰明倒是不少。”

“跟他這樣心狠的人鬥，能不用點小聰明嗎？”容霆琛道。

“哎——”陳綺貞嘆了口氣，神色黯然，“你怎麽忍心徹底跟他鬧翻呢？怎麽說，他也是你的‘爸爸’啊。雖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也至少養了你二十幾年啊。沒有他這些年的培養，你能有今天嗎？”

“媽，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想跟他鬧翻，實在是他——太冷漠、太無情了。我們跟了他這麽多年，是個石頭也該焐熱了吧？可他還是這樣冷血。”

“不是你爸冷血。而是，他骨子裏的那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了。想要改，已經改不了了。他一直都那麽固執、那麽霸道，好像他就是容家的天，掌控一切。可是，世界在變，人心也在變。他的固執，在別人眼裏，早就成了一種不近人情的表現了。”

陳綺貞扯了一下嘴角，悵然道：“其實，只要不跟他對著幹，他還是很好相處的。”

“可是，他一直想要的都是服從。他有想要的東西，我們也有。為什麽我們一定要放棄自己想要的，來迎合他呢？難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必須圍著他轉嗎？”

容霆琛蹙著眉，“媽，其實你是知道的。我今天如果不這麽做，我和若淺就看不到將來了。她是你的女兒，難道你不想跟她相認嗎？”

“可是，容家的秘密會就此曝光，你爸爸也會被逼上絕路的。”想到容四海，陳綺貞還是有些不忍心。一張床上躺了這麽多年，說沒有感情，是假的。

“媽，”容霆琛知道陳綺貞舍不得容四海，但也沒有勉強她，“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擔心，一直都是不存在的？”

陳綺貞挑眉，不解。

“別說容家族中的那些老人早就沒幾個在世了，就算他們都還在世，縱然知道了當年的秘密，又能怎麽樣？陳家已經沒落，對容家早就沒什麽幫助了。如今的天下，是我打出來的。只要我還在容家，容家就是族中最強的。那些人，如果還想從容家撈油水，就應該懂得分寸。只要我還能給容家創造利益，我是不是容家的血脈，還重要嗎？”

“也就是說——”陳綺貞眼裏一亮，遲疑道：“你跟你爸爸，還有轉圜的餘地？”

“之前，是我看他的臉色。現在，他能看我的臉色嗎？”容霆琛淡淡勾唇，“他那個脾氣，會聽我的？”

陳綺貞斂眸，“你爸雖然固執，倒也不是糊塗的人。眼下的形勢怎麽樣，他應該看得很清楚。他只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知道你們都不是冷血的人，心裏都有對方。只要還能好好相處，這個家就不會散。”

她嘆口氣道：“你回房間休息，我去勸勸他吧。”

看著她離開，容霆琛心頭一動，輕聲叫道：“媽……”

“還有事？”陳綺貞轉回身。

“只要他能尊重我的選擇，”容霆琛頓了頓，神情篤定：“一切，還可以像從前一樣，不會有所改變。”

陳綺貞眼裏亮了亮，隨即釋然地笑起來，“看到你還能說這種話，我真的很感動。放心吧，你爸雖然固執，但私下裏，我的話他還是能聽進幾句的。”

容霆琛點點頭。

……

容四海一通電話，就弄清了一切。

容氏旗下原有的老公司經過容霆琛的一番改革，還在茍延殘喘，但和他手上的L.S財團比起來，簡直就是蝦米和鯊魚的區別。

這些年，容家是風光的。但不可否認，這些風光都是容霆琛帶來的。不管在怎樣的場合，人們都說容霆琛是一個有能力、有魄力的男人，給了容家無限的榮耀。而對於他，卻早就已經不再多提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今天這樣的呢？

容四海有些頹敗地坐在書桌前，仔細地回憶著。

是容霆琛從紐約商學院畢業的時候開始的吧。

那時候，容霆琛初試小刀，就已經展現出了驚人的經商天賦，讓他這個爸爸也驚嘆了不少。

後來，他對這個孩子的能力越來越放心。看著容霆琛不斷壯大起來的商業帝國，他越來越自愧不如。雖然面上不想承認，但骨子裏卻是有了交托重擔的打算。他對容家的產業操心得越來越少，不自覺就從商場上退了下來。

現在才幡然醒悟，就是當初的一念之差，才會有今天的結果啊。

容四海真是悔不當初。

“老爺……”陳綺貞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就看到容四海有些頭疼地按著額頭，“你沒事吧？”

“過來。”容四海淡淡道。

他的聲音，波瀾不興，聽不出情緒。

陳綺貞不禁有些忐忑，捏著手指，有些害怕地走了上來，“老爺，霆琛的事……”

“哎——”容四海幾十年來頭一回嘆氣，聲音中透著英雄遲暮般的悲涼和無奈，“在你們眼裏，我是不是已經老了？不中用了？”

“老爺……”陳綺貞遲疑道：“你就別再固執了。其實，霆琛跟誰在一起，對容家都沒有影響……”

“他都撂出狠話了，我還好意思插手嗎？”容四海苦笑一聲，“想不到，我容四海人前風光了一輩子，最後卻栽到這小子的手裏！容家這以後，怕是要散了。”

“老爺！”陳綺貞驚呼一聲，“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是了解的。雖然剛才說了狠話，可這心裏還是掛記著你的。你也知道，他是最重情義的，也從不會亂來。只要還拿他當兒子，給讓他說話的機會，讓他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他就還是你的兒子！這個家，也就不會散！”

“真的嗎？”容四海挑眉苦笑，“那小子，可是說我無情、說我冷血啊！這個家，我守了五十多年，卻落得這樣一個名聲！我真的有那麽無情、那麽冷血嗎？”

陳綺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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