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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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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夏爾這邊。他急匆匆地離開,當然有事,而且是大事。

因為安托萬帶來了一份巴黎寄來的快信。夏爾曾經囑咐過他,說只要和法蘭西科學院或者英國皇家學會沾邊的事情都要無條件、第一時間告知他,所以他看到信封上科學院的風向標火漆印就火急火燎地送來了。

信是安培寫的,內容很簡短,只有寥寥幾句。但就是這寥寥幾句,讓夏爾做出了立刻趕回巴黎的決定,原因只有——

奧斯特關於磁針的電流撞擊實驗研究結果發表了。

天!不!負!我!

夏爾只想長笑三聲。有什麽消息能比這個更鼓舞他的?他從年初就在期待、計劃這件事,到年末終於有了初步勝利!這成果肯定能引起科學界的震動,研究電磁學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他再推幾把,更快更好的未來豈不是指日可待?

這是電氣工業化的第一縷曙光啊!

雖然安培可能還沒想到和夏爾一樣具體的將來,但他依舊非常重視。他信裏的第一句話就是奧斯特的成果發表,第二句是恭喜他們的設想被驗證,第三句就是,他已經動身去了丹麥、等回來再細談。

以前和他們持相反意見的安培都趕去丹麥看奧斯特的實際演示了,夏爾還坐得住才奇怪。他讓安托萬不要耽擱、能走多快就多快,打算第一時間趕回巴黎——

把奧斯特的論文全文打包,送到海峽對岸的法拉第手裏,趕緊的!

夏爾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路上的花費都一起送過去了。法拉第那化學實驗助手的工資也就夠糊口用,他可不想有人願意來投奔他時還要到處借錢。不過他想了想,覺得可以讓人先暫時保管著,等到法拉第有意向的時候再送給他,這樣就顯得更禮貌些。最好再提前擺平法拉第的另一個投資人……

等到巴黎的時候,夏爾已經把這些計劃在腦袋裏滾過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路上寫好的信和論文、金子一起交給信差,讓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倫敦去;也許法拉第已經知道了論文的事,但他這麽做至少能讓對方更清楚地明白他的意思。

至於商人嘛,解決的方式可就多了去了……

把這些做完之後,夏爾才註意到別的——阿爾豐斯從埃佩爾納回來了。老康龐先生還在沙隆,據說要等到聖誕之前幾天才會動身。

“我真是受夠鄉下了!”聞訊而來的阿爾豐斯坐在葛朗臺家的客廳裏抱怨,“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每天只有棉花棉花還是棉花,我簡直要瘋掉了!”

夏爾似笑非笑地瞥了阿爾豐斯一眼。他這朋友在對外人時嘴上還勉強有個把門的,對著他就什麽話都說得出來了。

被那目光一掃,阿爾豐斯頓時訕笑起來。“不不,夏爾你別往心裏去!要是我爹知道我對你這麽說,非揍我不可!”

這話夏爾不用聽都猜得到。凡是有點眼力見兒的,都知道這事賺錢,才不會上趕著往外推呢。“你不是說你要瘋掉了嗎?”他故意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

“不不不不,我只是隨口那麽一說!等聖誕節以後,我還是要過去的!”阿爾豐斯急忙討饒。他和夏爾開玩笑素來沒什麽尺度,但萬一夏爾當真了,他可就死定了。

夏爾沒花心思貧嘴。“說吧,”他在阿爾豐斯身側坐了下來,“情況怎麽樣?”

埃佩爾納和沙隆的情況都不錯。廠房大體已經落成,有些購買的機器也運到了。南錫那頭,鐵路要經過的路線經過詳細的實地勘察,已經進入施工狀態。在假期留廠有三倍工資的誘惑下,也有不少工人留了下來。只要保持這樣的效率,明年年初工廠就能正式投入運營。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阿爾豐斯最後總結道,“父親說,這是因為你的計劃太完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所以才沒出大差錯。”他這麽說的時候,毫不掩飾自己的酸溜溜:“我當初怎麽會和你做朋友?這麽一對比,簡直太令人傷心了!”

夏爾知道阿爾豐斯只是在開玩笑。如果阿爾豐斯真的嫉妒,就不會這麽大方地把話說出來了。“那很好,”他愉快道,“等老康龐先生回來,父親和我請他來一起吃飯,你也來。或者你還想去溫泉?”

不管是聯絡感情還是商量事情,見面簡直就是必經流程,阿爾豐斯一點也不意外。但夏爾說溫泉,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上次在那裏碰到了阿圖瓦伯爵,立時苦了一張臉:“你覺得,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我還會想去那地方嗎?”

“那只能說明你膽子太小了。”夏爾取笑道,換來阿爾豐斯一個不滿的瞪視。但夏爾也不是真的想去巴登溫泉,所以只一帶而過,繼續說別的去了。

如果一定要說還有什麽事情不好處理的話,那就是米歇爾。夏爾已經和紀堯姆商量過這件事,都覺得前景不太樂觀。

說起來好像只是一個酒莊的問題,但實際上完全不止啊!

國王陛下的身體情況反覆,但依舊沒到最後的那個點。無論是誰,都壓著自己的心思,靜待時機來臨。

這種風雨欲來的情形其實很難站派,因為分不出上下強弱。這就成了一種博弈,大家都必須拿出看家本領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照紀堯姆在議會裏的慣常作風,他就是中間派的,也就是誰也不支持、誰也不反對。這有個好處是相對穩定、不容易被波及;壞處也有,就是很難升職。

無論什麽世道都是這樣的,風險越大,利益也越大,就看人敢不敢賭、又能不能賭對了。

但這慣例在維克托讓夏爾去英格蘭時被打破了。就算紀堯姆再謹慎,也不能拒絕這樣好的一次機會;利潤暫且不提,如果他那時不點頭,說不定一輩子再也碰不到這樣的時機了,而且夏爾也同意做——

上,賭一把大的!

現在的結果幾乎能夠證明,他們那時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但同時,這也就意味著不用再考慮立場了;葛朗臺家已經綁在拉菲特家的資金鏈上,根本不可能脫身!而拉菲特家族的站派一直很清楚,就是資產共和派!

享受了這樣的好處,就要承擔同樣的風險;就比如,要怎樣才能穩妥地拒絕聞風而動的米歇爾,不讓後者惦記上葛朗臺家、甚至記仇報覆。

在處理方法上,葛朗臺父子倆也是一致的:能拖就拖,不能拖了再說!反正無論怎麽樣,這時候拋出橄欖枝也太晚了——不站派就算,站了兩邊倒,那哪一邊都不會把你當回事,下場只能更糟糕。

從紀堯姆的角度來說,假使要他從這件事中對維克托和米歇爾分出個高下,他只能說,維克托的確搶占了先機;然後米歇爾……嗯,就沒有然後了。

而夏爾的心思是,等他摸摸米歇爾的底,再來考慮應對方式是拒絕還是其他。

米歇爾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如果他知道阿圖瓦伯爵那邊其實是艘表面光鮮、實質爛底的破船,不見得願意一起沈。

最大的問題就是米歇爾和維克托的關系。

一山不容二虎,這倆碰面不得死掐?這可真是個問題。

又過了兩天,葛朗臺家的最後一批葡萄酒也抵達了巴黎車站。夏爾親自去檢查了一遍,點清數目以後,按慣例給奧爾良公爵遞了一封信,大致意思就是可以派人來收貨了。

他以為這次還是那個刀疤臉上校來,羅齊爾德上校也的確來了。但他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夏爾特爾公爵斐迪南。

兩邊見面的時候,夏爾正在倉庫裏等著他們。乍一看到斐迪南,他略微有些驚訝。“很榮幸見到您,尊敬的公爵閣下。”他脫帽鞠躬致意。

斐迪南正在長身體,今年比去年夏爾見他時高了好幾厘米,無論是表情還是儀態也都更沈穩了。“親愛的夏爾,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往前走了半步,視線從夏爾的臉擦過他身後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酒桶,“一切都很好?”

夏爾揣摩著對方上次特意告訴他的那句話(“別被人盯上”),覺得這應該不是客套話。“托您的福,”他不失禮貌地回答,“暫時還沒碰上不能解決的問題。”

這話讓羅齊爾德上校都側目了一下。米歇爾有意拉攏夏爾,這事別人可能不知道,作為公爵心腹的他當然知道。米歇爾這人不能說得罪就死定了,但也實在不太好對付;可夏爾現在這麽說,也就是沒問題?

但斐迪南讚許地笑了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他擡起一只手,羅齊爾德上校會意,讓後頭跟著的士兵們進來搬走酒桶。

夏爾略微吃驚。這好像跳過了什麽流程吧?難道不用先檢查一遍、再定價格嗎?又或者說,這是在表達對他的信任?

斐迪南接下來的話驗證了夏爾的想法。“你的努力,父親和我都看到了。我相信,你永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對不對?”

永遠?夏爾聽出對方話裏還有點別的含義。“您的意思是……?”

“聖誕節的王室沙龍,你也來吧?”斐迪南直接地提出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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