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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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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堯姆對這邀請深感震驚。“公爵閣下真的這麽說?”

他這麽問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深夜。因為白天拿到了奧爾良公爵預先支付的五十萬法郎,還有一份簽完的葡萄酒文書(收購均價達到二百一十法郎;因為品質優良,波爾多的那些還有額外補貼),父子倆正在書房裏核算賬目。

“沒錯,”夏爾窩在軟綿綿的扶手椅裏,出神一般地盯著壁爐裏熊熊的爐火,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而我已經答應了。”

“這……”紀堯姆不知道該發表什麽意見。

他不能說夏爾做的是錯的,因為這是個很大的殊榮——

只有真正舉足輕重的人物,才能得到參加這種聚會的資格。如果說巴黎的沙龍都是政客、貴族、資本家等加起來的利益圈子的話,王室無疑是最高等級的那類。

這正是他的目標,成為位於整個巴黎利益鏈頂端的人,之一。

然後他們現在已經接觸到了外圍,花費的時間比他想象的快得多。這一方面固然說明了夏爾的實力,但另一方面,不免也有點太快了。

削尖腦袋想爬上去的人可不止他一個,別人看見他們這速度會怎麽想?有沒有眼紅的人是一說,至少米歇爾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件事——

他們去年還只是個中不溜兒的葡萄酒批發商,今年就開始被沖上風口浪尖了;米歇爾一向笑臉迎人,這沒錯,但他也不會對每個人都拋出一級名莊這樣的誘餌啊!

“您在擔心,父親。”夏爾從沈思中回神,註意到紀堯姆捏著文書、要放不放的樣子,“您是不是想說,樹大招風?”

紀堯姆點點頭,又搖搖頭。“一部分的我那麽想,但另一部分的我則在告訴自己,這是必然的。無論快或者慢,只要我們生意做大了,就無法避免這種發展。相比之下,我更擔心……”他跨過半步,把手放在夏爾肩上,“這次你要一個人去。”這可不比之前的幾次;和一般的陌生人打交道也就罷了,這回對象都是一句話就能定生死的大人物啊!

夏爾笑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您這是在介意您不能去?”

原本一腔憂慮之情的紀堯姆差點被氣笑了。“說什麽傻話呢?”他輕拍了一下夏爾的後腦勺,“無論爸爸做什麽,最後不都還是留給你的嗎?”

夏爾側過頭看他爹。

紀堯姆比葛朗臺小十來歲,但鑒於他和歐也妮都差不多能算晚來子,今年葛朗臺七十歲、而紀堯姆也快六十歲了。如果葛朗臺是依靠精於算計的頭腦讓人忘記他的真實年齡的話,紀堯姆則偏向於飲食得當、又不常動怒,像所有巴黎上流人士一樣顯得比實際歲數年輕。

但無論怎麽說,一個人忙碌了一輩子,到花甲之年,也該是享清福的時候了。

夏爾想歸這麽想,不打算說出來,至少不是現在。看他爹對他左也擔心右也擔心的樣子,少不了得等事情全部走上正軌,他才有論據說服他爹退休。“我當然知道您是為我好,您一直把我照顧得很好。”他語氣正經了一些,“但您不可能永遠站在我身前,對嗎?是不是也該輪到我站在您身前了呢,爸爸?”

紀堯姆還想說他兩句,至少得保證夏爾在正式沙龍裏不那麽隨意開玩笑;但還沒說出口,就被夏爾的回答堵住了。再確切一點說,是哽住了;有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襲擊了他,讓他眼睛發酸。

他張了好幾次嘴,最終才成功地說出一句話:“我都沒聽說,去內地還能讓人變得更會說甜言蜜語了!”這話聽著是責備,但明顯別的感情更多些。

夏爾看出自己的插科打諢起了效果,老老實實地不反駁。就算他覺得這沙龍暗藏機會的同時還危機四伏、把握很難說,也不能告訴紀堯姆;做子女的,總是該哄著點老人家。真要說的話,等他解決了,再說也來得及啊!

既然已經確定要去,那就該做點兒前期準備工作。可是斐迪南和他爹奧爾良公爵一樣,一向話少;他告訴夏爾,他準備介紹幾個人給夏爾認識,然後就沒有了。

這點信息實在不夠。只是能去的人不是位高權重就是獨當一面,消息很難打聽。這畢竟是正式的、最高級的沙龍,而不是某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二世祖的所謂聚會。

不過夏爾知道,他還有兩條渠道:無論維克托還是米歇爾,都絕對是王室沙龍的座上賓。

選哪個?這問題根本不需要考慮。

“你可算來了,”維克托這麽說,語氣不可謂不酸溜溜,“我還以為你已經被人勾走了呢!”

夏爾隨手撥弄了一把路邊垂落的、過長的柳松枝條,讓上面松軟的冰晶簌簌飛落——因為巴黎剛下過一場霰雪,他這回就趕上了維克托的散步時間,見面地點直接變成維克托宅邸的花園——不以為意地問:“你在說哪個?”

哪個?還有哪個?米歇爾、安培,還有一個索繆的堂姐……原來你也知道我會吃醋啊!

維克托一時間只有這種想法。他一方面很是悻悻然,另一方面卻覺得這可能不是壞事——至少夏爾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我聽奧爾良公爵說過了,”他語氣認真了一點,“我們都同意這麽做。”

夏爾眼睛轉了轉。好嘛,他就知道這群人是一夥兒的!米歇爾和阿圖瓦伯爵一路,他們肯定只能支持奧爾良公爵!

看他不說話,維克托又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現在才問,未免也太晚了吧……雖然是比之前稍微有進步……“托您的福。”夏爾故意這麽說。

維克托自然不會被這麽一句話就輕易噎住。“我知道你對這些沒興趣;但某些時候,讓別人註意到你是必要的。”

夏爾沒反駁。因為維克托說得沒錯,適當交際確實是必要的;一個人就能成就霸業,那他穿越的一定是起點龍傲天。“如果我反對,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裏了。”

“所以你今天來,只是想問問你該在沙龍上怎麽表現嗎?”維克托站住了腳。

“別總是明知故問。”夏爾走出去兩步,聽見邊上踩雪的咯吱聲沒了,這才轉頭去看。“不然你覺得,我更該因此去問米歇爾先生嗎?”

“別和我提他。”維克托馬上提出了抗議。“我可不想在連日和他打交道以後又聽見他的名字,還是從你嘴裏!”

“怎麽了?”夏爾有心想知道這兩人到底鬧成了什麽樣,不由追問了一句。

“還不是那些事?”維克托眉毛皺了起來,“每年年底都不省心,不論是銀行還是商會!”

夏爾想了想維克托那些大得能壓死人的職務——法蘭西中央銀行行長,全國商會會長——不由默默地給維克托點了根蠟。年底正是最忙的時候,想做點什麽膈應人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我覺得米歇爾看起來很擅長這些,和人打交道什麽的。”他對此評價道。米歇爾人緣好,想添堵自然有人幫忙;麻煩也不用很大,多來幾個就夠維克托受的了。

維克托為此犀利地盯了夏爾一眼。“我假設你這不是在誇他?”

“的確不是,我只是陳述我看到的事實。”夏爾聳肩,“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維克托喉嚨咕嚕了一下,聽起來很像是還沒出口的一聲哼。“因為你的語氣,”他直接指出來,“總讓我覺得你似乎看上了他什麽——也許就是這個方面?”

夏爾盯著他,不置可否。

“這是被我說中了的意思嗎?”維克托眉毛皺得更緊了些,“他一定提出了什麽籌碼,但你沒告訴我。讓我想想——酒會、酒莊,還有更多的?”他從夏爾的臉上看出了肯定,不由得嫌棄道:“真是毫無新意!”

新意?像你一樣把匯票本砸出來的新意嗎?被其他人知道,只會覺得這人果然該吃藥了吧?

夏爾沒忍住在心裏吐槽。但他不準備說出來,只道:“比起這個,你是不是該把一開始關於沙龍的問題給我解答一下?”

但維克托沒吭聲。他抱著兩只手臂,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目光打量夏爾。從上往下,又從下往上。

兩人相距不過數步,這露骨的目光讓夏爾覺得都快被盯穿了。這感覺似曾相識……然後他就想到了他和維克托在裁縫店撞到的那次,對方的目光幾乎就和現在一樣。

這貨的節操值怎麽又掉下去了?

維克托盯著夏爾,而夏爾也沒有退縮。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沈默。在這過程裏,天上重新下起了小雪。一點一點晶瑩的雪花,無形之中沖淡了那種窒息感。

夏爾覺得,此情此景很好地模糊了維克托淩厲的臉部線條,也讓他的感覺更敏銳了——他不光註意到了對方眼裏一點一點燃起的侵略火光,還註意到了這種情緒帶起來的直接反應——一朵剛落到維克托肩頭的雪花想要停留,卻突然顫了一下,飛了出去。

在血管裏沈睡的猛獸蘇醒了,躍躍欲試地嗅著空氣。

夏爾突然動了。他往維克托方向走了兩步,一口親在對方的薄唇上,然後又退開半步。他這動作很快,絕對不超過兩秒鐘。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維克托終於開口,同時舔了舔唇。

“我只知道不能讓你把你想做的先做了。”夏爾輕微聳肩,“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

“那我必須得承認,我特別欣賞你這種風格。”維克托這麽說。但這話還沒說完時,他就已經采取了行動——

他一手攬著夏爾的腰,一手按在夏爾後腦勺上,幾乎兇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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