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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也會惹師父不喜,把扛著的巨熊丟在地上,遲疑道:“師父不用在這等徒兒,怕是還要一段時間。”

“我看著,你做就是。”楚南澤好奇得很呢,幼年時他不曾辟谷,師父師兄卻一時疏忽都忘了,便一個人跑去外門的大廚房,那裏鍋碗瓢盆堆得亂糟糟的,東西可多,哪裏跟徒弟這麽輕便,只有鐵簽子?

既然師父不嫌棄,炎祈說動手也就動手了。

熊身上最為味美的就是兩只前掌,炎祈殺了熊,沒忍住先撕咬去了一只,餘下那個正好供給師父。指甲驟然尖銳,炎祈輕輕一劃,已經挑出了需要的材料,及至剃毛撥皮,也只是盞茶的工夫。

架勢是有了,的確是個會做菜的。

楚南澤尚未欣慰完,就瞧見炎祈無比自然地三兩下舔去手指上沾著的血液,明明一本正經的模樣,卻一下子崩了謫仙似的形象,倒像個……哦,不是像,小徒弟正是妖。

無法想象自家師父舉著一大塊完整的熊掌開啃,又找不到現成的碗筷,炎祈一邊惋惜一邊利落地把熊掌斬做小塊,保證每一塊都肥瘦相間。連著串了十餘串,好好腌制一番之後,炎祈打開最大的那個竹筒,厚厚的一層蜂蜜被抹上去,泛著琥珀的色澤。

歲寒峰既然四季積雪,要找可以用來生火的柴禾就不好辦了。不過若用柴火,這熊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熟呢,還是自己的火好用,炎祈把串好的熊掌鋪展開在一塊刷了油的鐵板上,右手托著鐵板,掌心蘊了一團火焰。

鐵板被燒得又紅又燙,炎祈的手擱在下面,卻沒有一絲灼傷的痕跡。不多時,熊掌已經開始滋滋冒油,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烹飪熊掌的方法多以燜煮紅燒為主,因為熊掌雖肥美,卻十分難熟,幸而炎祈的火也不是凡火,烤制起來才不費力。

烤別的肉時還需多次刷油,可熊掌不必,更多的油脂被從熊掌中迫出,滴落在熱燙的鐵板上反而升騰出更甚的熱意,一點點讓蜂蜜的清甜滲入肉裏,事先通過腌制藏在熊掌裏的醬汁更被激發出來,深入每一處肌理。

時間差不多了,炎祈眼疾手快地伸手翻了個面,防止肉被烤得太老太幹,另一面也烤制得差不多後,最要緊的一步才到了。

“師父吃甜的辣的?”炎祈一邊擡頭去問,一邊撒了一把帶孜然的五香調味米分。

烤肉和孜然可是絕配,沾染上了特制的調味料,原本就誘人的香氣變得極有攻擊力,仿佛無孔不入般裹挾而來,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楚南澤驚訝地發現,他居然真的有了吃東西的欲望。於是難免的,頓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吃辣。”

有人喜歡沾甜醬的燒烤,炎祈則認為辣的烤肉才是最味美的,配著焦香正好入口。聽了楚南澤的話,他不禁想到——師父果然口味也和我一致,一起過日子也不會有沖突,真好。

辣醬也是早早準備好的,拿小刷子在肉串上薄薄刷上一層就好,不能放的多了。

別的倒也罷了,辣一點更刺激,可熊掌本身的鮮美味道被辣味遮蓋便得不償失,暴殄天物。炎祈吃過各種野獸,當然知道不同肉有不同的滋味,烤制時方法也應不同。

烤好的肉串色澤油亮,紅色的辣油只會更刺激人的食欲,所以當這一盤東西放到楚南澤面前時,不必炎祈開口,他已經拈著鐵簽子拿了一串,慢慢放入嘴中。

“師父,小心燙。”炎祈依舊托著鐵板,手掌上的溫度卻降了許多,只拿溫火留著肉串的熱度。

烤肉還是趁熱吃最好了。

熊掌在凡俗界是極難得的食材,被稱作山珍,其鮮甜可以媲美最細嫩的魚肉。而修真界的熊,比之凡俗界的只能更好。而烤肉的味道,主要取決於火候、時機、調味料,炎祈樣樣處理得妥當。

食材好,烹飪技術又不差,楚南澤當然會吃得很滿意。

一口咬下去,表皮有點硬,口感是酥酥的,赫然帶著油脂迫幹後炸出的焦香,而絲絲縷縷的辣味更引得人大口咀嚼。咬破表層之後,鎖在其中的肉汁混著蜂蜜的甜香迸裂在舌尖,一定能討好最挑剔之人的味蕾。

熊掌因為熊日日的舔舐而無比肥美,並不幹硬,反而更像是一種膠質,咬下去略微彈牙,然而入口即化,卻又好比是特特剖下的魚唇,滑嫩而不肥膩。

沒有辜負炎祈的期待,久未進食的楚南澤幾乎要把整個熊掌都吃完了。

說幾乎,是由於楚南澤聽見炎祈肚子咕咕叫時,手上拿著的那一串,伸到了炎祈的嘴邊,“喏,總不至於,我還要讓徒弟餓著肚子伺候我。”

炎祈右手空不出來,左手卻能動,可他壓根沒想過用手去接,張嘴三兩口就咬掉了串在鐵簽子上的熊掌塊,然後就不再繼續,反而道:“師父先吃,我稍候無妨。”

話音未落,他以左手在熊身上一劃,剖下一塊精瘦的紅肉,直接塞在口中,不見嚼幾下已咽進肚子。如果不是還要為楚南澤溫著燒烤,炎祈定會伏下去,省略去手撕的步驟,吃得更快。

楚南澤:“……”

等楚南澤心裏百般滋味地吃完徒弟的孝敬,回過神來之後,徒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巨大的熊屍只剩下一半。茹毛飲血的徒弟,以前是生長在未開化的地方麽?

吃飽的炎祈趴在寒潭邊,臉湊向水面,張嘴大大灌了一口水,咕嚕咕嚕地漱了口,才咽下去。飽食過的獸會露出滿足又懶散的樣子,竟有些可愛,讓楚南澤都忽略了旁邊血淋淋的東西。

“不喜血食還又逞強?”楚南澤好笑地敲了敲炎祈的腦門。

炎祈茫然地擡眼看過去,“習慣了。小時侯吃不慣,事後總要漱口,後來就習慣漱口了,其實血腥味挺好的。”

在印象裏,吃血食是正常的,總要拿水或野果掩去嘴裏的味道才是奇怪的習慣。炎祈打個飽嗝,慢吞吞地解釋:“山林裏生火不好,會嚇到獵物。還有,我幼年第一次捕獵,抓到一只兔子,想烤著吃,然後被聞著血氣跟來的鬣狗搶了……只有最強的獵手,可以享用最新鮮的肉,因為在抓到獵物時為補充消耗的能量,能直接下口。我是獸,不喪失野性方能活下去。”

楚南澤神色淡淡,“哦。”

炎祈總算知道被自己這麽噎住的人有多憋屈了,他說了那麽多,師父沒一點想教訓的?他想要試探一下底線,無論是修真界對妖修的,還是師父對他的。

楚南澤的回應是彈了一顆丹藥到炎祈嘴裏,順便表示,“以後再去打獵記得給為師留點。”

不,實際上,之後一段時間,炎祈再去獵來的東西,基本進了楚南澤的肚子。炎祈才意識到,他吞下的丹藥,就是傳說中的辟谷丹,一個月可以不用進食了呢。

呵,野性?與其說野性不如說是戰鬥本能,多練練就成,想找後山的猛獸練手也沒人會說,但是再在他歲寒峰吃得一嘴血,那就免了。楚南澤以為他家徒弟不是狼,而是白狐貍差不多,看著頂無辜,實際上小心思轉得快著呢。

然而卻沒有惡意,只像是叢林中走出的狼,小心翼翼不想被馴養,又渴望有人靠近。

最討厭心思彎彎轉轉的人,楚南澤偏偏容忍了炎祈的試探,大抵是因為傻徒弟的試探太明顯,什麽都攤到了他面前,做的是試探的事,卻偏偏已經交付了信任……蠢!蠢得可愛。

“你應該學得再狡猾一點。”楚南澤瞇起眼,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楞住的小徒弟。

炎祈吃飽了容易犯困,犯困了便真的像沒活過前兩輩子一樣,活脫脫的十二三歲。

他悶聲反駁:“我有直覺。”

“野獸的直覺?”楚南澤毫無理由地笑了,低低的笑聲含在喉間,連帶的胸膛也微微震動。

炎祈不說話了。

第十四口鍋

逗弄徒弟果然很好玩。

楚南澤有點明白他莫師兄為何熱衷於收徒了,除卻總被念叨的有事弟子服其勞,分明是想看穩重的師侄變臉嘛。如今他徒弟臉上連表情都沒有,若能變臉,豈不是更有趣?

很好,楚南澤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

不過有些事,來日方長,有的事卻近在眉睫,為炎祈找一個好的修煉場所就首當其沖。歲寒峰冰靈氣充裕,極為適合楚南澤修行,可對於火靈根的炎祈而言卻十分不好。

冰火相克,一方盛極,另一方必定需要避開。

“果真如此,我怎會收個火靈根的弟子?你沒聽說過相生相克的道理?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楚南澤為人肆意任性,卻不至於拿別人的修行之路開玩笑,他拉住炎祈的手,轉瞬換了地方。

沒有親眼瞧見的人,必定想不到歲寒峰上還有這麽一個地方,隔了老遠的,也有熱氣撲面而來,遙遙望去則是滿目赤紅。

歲寒峰的主峰竟是座火山。

熔巖的溫度就極高了,通往最中心的地方只有一條巨石堆積的小路,兩邊就是沸騰的巖漿,這也是楚南澤為什麽沒有直接把炎祈帶到更裏面的原因。

他摸著炎祈一頭銀白長發,笑道:“你先試著往前走,越往裏越熱,受不住了說一句,別燎了頭發。最裏面是我鍛劍的地方,有一簇地心火。”

尋常人用劍,大多是進階了就去淘換上更好的靈劍,可楚南澤自跌跌撞撞走上劍修之路,就開始學習鑄劍,用的也從來是自己打的劍,無論好壞,總是最契合的。寒霄劍,則是當年還未當上宗主的莫問去北川給弄來的萬年寒鐵,他師父靈淆又尋了地心火,才化開鐵水……

楚南澤向來受寵,除了未拜師前受的搓磨,順風順水得很,才養成了灑脫不受拘束的性子。他自己看得明白,也想把自家徒兒護成這個樣子。

炎祈並不莽撞,他明白師父的意思,雖然火靈根天生對火親近,但是地心火卻不是能輕易壓制的凡火,若不是歲寒峰寒氣壓著,又有楚南澤控制,早鬧騰翻了天。試探性地前行幾步,炎祈已經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

再怎麽天賦過人,皮糙肉厚呢,炎祈就是個練氣期,最後咬著牙又調動蠻力護身,汗珠也和落雨似的往下砸。

妖異的紅痕往覆游動,炎祈慢慢吐了一口氣出來,他走得快了一些,路竟已走了一半。然而還是勉強了,一個練氣期而已,去抓一個普通的金丹來,也不一定承受得住,即便炎祈是火靈根,又有楚南澤的法衣護身,也無法再近前了。

“還能走?”楚南澤打算給徒弟找個臺階下,即使教訓過了,但這個年紀的小少年,總是那樣要強的。

炎祈回頭看一眼不緊不慢跟在自己身後的師父,豪不懷疑自己一停步,就會得到一個冰涼涼的罩子護住周身,然而他還想試一試。

於是他開口了,說的卻不是放棄的話,“師父,我族中有一秘法,徒兒想搏一把。”

“要為師護持你?”楚南澤不知該氣該笑,然而他心裏是開懷的,炎祈註定是能傳他衣缽的好徒弟。

不管楚南澤說了什麽,炎祈早早駐足閉目,努力將心神沈浸進去,希望能重現在靈霧迷陣裏的那匹火狼。

大概是尚有欠缺,神識不足,炎祈試過觸動蠻力的凝結核,依舊毫無動靜,反倒是靈力消耗飛快,連停留在原地都快做不到了。

“當利爪碰觸巖石迸裂出火炎,睜開雙眼我們看見綠林藍天,新的生命誕生了,那是我們的先祖啊。感謝獸神的仁慈,而您無處不在,是最早的火,是最初的水,是山間的風,是不止息的水……在寒冬到來之前,一個叫棄的孩子出現,他住在刻有壁畫的石洞裏祈禱,他……”炎祈低聲哼唱起古老的歌謠,用詞是那麽淺顯,而旋律卻莫名透著滄桑與神秘。

如果不是陷入了一種玄奧的意境中,炎祈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誇耀自己的部分一起唱出來的,還唱的虔誠至極,簡直是自誇的最高境界。

沒多少堆砌詞藻,更不雅致,一首歌說了一個長長的故事,楚南澤不自覺地聽入了神,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因為頓悟的機緣不是隨便能有的,做師父的難道還能反去禍害徒弟的緣法?

然而炎祈的狀態並不是頓悟,但這一遭他獲得的可比頓悟多的多。

從炎祈額上的獸紋中沖出一小朵飄忽的火花,搖曳許久後化作一匹巨大的火狼,火狼的身形漸漸凝實,引領著依舊無知無覺的炎祈往前走。一步一步靠近地心火所在。明明仍是閉著眼,炎祈卻不曾踏錯一步。

火狼是由火凝結而成,但每一縷毛發都細微而清晰,其行動自然更不必多述。楚南澤位於炎祈身後,是以沒能看見火狼的眼睛,好似最精純的火焰石一樣躍動的兩朵火焰,真的仿佛有著焦距,瞳孔倒映著周遭一景一物。

恰被炎祈身體擋住的那一次回眸,透著無盡的靈性,又帶著先輩對後代的呵護關愛。

它是活著的!

炎祈睜開眼睛,赫然發覺自己面前的就是師父的鍛劍臺,而地心火被封在此處。也不知是否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他化身幼狼,一點點湊近巨大的火狼。火狼靠地心火極近,也就是說炎祈也幾乎走到地心火近前了,楚南澤不免擔憂徒弟真成了禿毛狼。

擋在炎祈身前的巨狼突然發出一聲長嗥,囂張霸道的地心火抖一抖,居然分出一小團子火出來,被巨狼一點不客氣地吞了下去。

分出子火對靈火而言是極傷本體的。原先地心火被靈淆封在此地,楚南澤憑自身本事完全能壓制,也能用得便利,只是靈根相克,貿然令靈火納入體內危險得很,他的打算是破丹成嬰之後再行收服,如今……

如今趁著地心火受損,楚南澤盡可將之收入丹田,稍作蘊養即能恢覆,可算占了大便宜。

楚南澤沒想過占這個便宜,哪怕他知道地心火一旦反應過來,反彈會更厲害。或者說正因為知道這個,他才不能在此刻入定,他的徒弟一副迷迷蒙蒙的樣子,火狼又神秘得很,不知會不會反噬,他還是悉心護法,以防萬一為好。

巨狼消化了地心火子火,回身蹲坐著,面向小小的幼狼,拿前額抵過去。炎祈同樣做出了這個動作,兩匹狼碰觸到一起,漫天的火焰就席卷過來,雪白的幼狼迅速被火焰裹在中間,跌跌撞撞往後退。

剩下的都要靠炎祈自己,能熬過火焰炙烤,他本身所帶火炎屬性必然更上一層樓。

不止是身上起了火,炎祈的心裏也燒起一把火來,他的雙眸染上赤紅顏色,不覆清明,甚至流露出直白的獸性。獸人獸人,怎麽也要有人的思維才能稱作獸人。

楚南澤禁不住用力按著太陽穴,“真是欠了你的,我要個徒弟可不是要頭靈獸。”

掐了指訣丟上去一個清心咒,幼狼橫沖直撞的動作頓了一下,沒停住。

清心咒有用,作用卻不大。楚南澤幾乎想去綁個佛修過來,然而來不及的。

火狼保持蹲坐的姿勢一動不動,楚南澤心性靈活,當即決定死馬當做活馬醫。他左手執劍橫在面前,右手在劍身輕扣,發出錚錚劍鳴。張了張嘴,楚南澤倒真是豁出去了,修真者記性都不錯,他清楚記得炎祈唱過的那首長到不行的歌,唱出來也不是難事。

不能說楚南澤唱得不好聽,他聲音清冽,音調也抓得準,可只有一點,他怎會對不知打哪來的獸神有信仰呢?一直唱到棄的故事,屬於白狼的,被諸多族人銘記並感激的白狼的故事,也是炎祈的故事時,才有了些許效力。

唱了一遍又一遍,一日一夜之後,炎祈終於有了變化,隱隱靈光透過火焰直擊其額心獸紋,他緊緊鎖住未出口的悲嚎,猛地沖向巨大的火狼,二者融為一體之時,幼狼又變回了少年。

只有炎祈孤身站在那裏,沒有火狼,也沒有鋪天蓋地的火焰,他抿緊唇,沒忘了師父的教導,轉身先把破損的法衣穿上了,“多謝師父護持。”

“唉,收個徒弟果然是麻煩事。”楚南澤總算可以松一口氣,再想想一日間發生了多少事,只覺疲憊得很,惱怒道:“得了機緣是好事,可地心火總是在的,你著急做甚?築基後再來也好,再晚點為師還會不讓你來?”

炎祈險死還生,後背同樣全是冷汗,卻問,“師父,我收了這火,您鍛劍怎麽辦?”

楚南澤懶得理事後裝乖的家夥,拂袖就要走,“一簇子火,不多時它也修養回來了。你有本事得很,便在此處閉關,築基了再來尋為師。”

哪怕只是子火,收服了好好蘊養也有成為主火的一日,只此時而言,對修為亦大有進益,炎祈閉關消化了,離築基就不遠。

再不遠也要有個一兩年,要穩紮穩打更是不會少於三年,突破之後也還要鞏固修為,又不知多少時間。可見楚南澤動了真火,他那樣的脾氣,喜是喜怒是怒,不在乎的便平靜無波,太容易看透,也看得太透,而在乎的又不多,難怪莫問要丟個徒弟折騰這小師弟,登時見了效果。

炎祈拜師不久,這師徒二人的相處說融洽也真是融洽,不過是徒弟一直在惹師父哄師父惹師父循環著幾次罷了。然後,他記吃不記打又撩了楚南澤的神經,活該是被變相關禁閉了嘛。

心塞塞的炎祈盤腿坐下,沒能立刻進入修煉狀態,他滿心都想著——哎呀師父又生氣了怎麽辦?

第十五口鍋

是啊,又生氣了。

誰也不願意自家的徒弟一收過來就受傷喪命,楚南澤更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典範,偏偏要不是他壓得住貪念未去祭煉地心火專心護法,要不是他認為有趣專心聽了那首曲子,要不是他劍走偏鋒當機立斷用了那麽偏門的法子,他徒弟早死了!

唱了一夜的鬼東西,哪個師父如他費心?

炎祈不是表面上那樣,十二三的少年,而是一個活過幾十歲,當了多年族長說一不二的人物,他很多事情都自有決斷,心志也足夠堅定了。楚南澤卻不知道,他只當炎祈是幼年孤苦,性子左了些,自然想掰回來。

師徒之間相處,總要有些時間,如二人這般,已經是極親近的表現了。

沒有在歲寒峰多做停留,楚南澤難得又下了峰,去藏書閣借了兩本手劄來,還要去找一回明止淵,卻兜頭便撞上笑瞇瞇的莫問。

莫宗主本來臉上帶笑的,瞧見小師弟的表情,笑就一下子垮了,甚至有點氣急敗壞,“你那徒弟不是只看著冷,人還挺靈活嗎?怎麽才三兩日反把你帶成個冰山樣?哎喲我就知道,那小子同你小時侯一個樣,你現在好容易能笑能怒,怎麽又回到以前那樣子去了?”

念叨半天,他發現楚南澤依舊面無表情,渾身散發冷氣,把冰靈根的特質顯露無疑,更是大驚失色,“你那徒弟呢?”

“哼,那孽徒……”楚南澤倒真如莫問的意思有笑有怒了,只是笑起來卻比不笑時還嚇人,任誰都看得出他眉梢的怒意。他忍了又忍,“誰愛管他!”

莫問沈默半晌,指了指炎祈手裏拿著的,剛借出的書,“師弟啊,你知道藏書閣再包羅萬物,也不會有凡俗界的東西吧?這個書啊,我看著真是眼熟。”

楚南澤:“……”

他忍不住又看了兩眼才借出來的書,從封皮的角落裏找到“多語真人”四字,嘴角狠狠一抽,到底沒把書扔出去。

“對啦,都是我寫的!別藏了,我都看到了!”莫問得意極了,他背負雙手,慢悠悠道:“小師弟,可要師兄教你一些,徒弟不能光慣著,犯錯也沒關系,訓上一頓便老實了。”

除了莫問這個一氣收了八個親傳弟子的收徒狂魔,還有哪個會那麽無聊去寫師徒手劄?尤其是寫了還能塞到藏書閣裏,普通功法都只用玉簡刻錄,偏幾本手劄能放到特殊藏書類去,除了莫宗主,哪個會胡來到這地步?

楚南澤借了書就算了,卻定不會肯留著聽莫問嘮叨炫耀。他不著痕跡地勾起嘴角,依舊恨聲道:“倒也不必,我關了那孽徒禁閉。修行之人好生修煉就是,還給我弄什麽烤熊掌,味道倒不錯。這麽愛玩也罷了,偏偏還冒進,在地心火那得了機緣,眼看修為猛進,我讓他不修得築基別來礙我的眼。”

裝模作樣罵了幾句,後來他自己也帶了笑意,與其說是罵,不如說是誇。

修為天賦就算了,莫問的八個徒弟都不差,大徒弟已經是個金丹了。尊師重道,也沒有哪個徒弟做不到的。然而聽過楚南澤的話,莫問還是酸得很——小師弟才收了徒弟就那麽護著了,小師弟居然對著師兄我炫耀,還有,小師弟的徒弟居然給弄烤熊掌!他的徒弟一個都沒做過!

小師弟的嘴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喲。酸溜溜的莫問盯著楚南澤背影良久,直接給大徒弟傳音——“你師父我餓了!”

遇上莫問耽擱了時間,楚南澤轉頭找明止淵之時幹脆利落得很,直言要一份妖修化形心得。

玄龜長壽,有的是時間慢慢修煉,明止淵百歲化形,已經是玄龜中了不得的了。而炎祈骨齡十二三,化形顯露的年紀也是一般,想來其種族壽數不長,真用上明止淵的心得,來個水磨功夫,估計成年之後,還會袒胸露乳,時間長了如何能糾正過來?

竟是只能去找華羽了,楚南澤摩挲寒霄劍的劍鋒。華羽脾氣古怪,喜怒不定,看來需得做過一場——都是為了不乖的孽徒!

被叫做孽徒的炎祈乖乖地在修煉,他不過遲疑片刻,他師父出門一趟回來竟拿陣法禁制封了熔巖洞,可見氣得狠了。

盤腿而坐,凝神靜氣,洶湧的火靈力湧向炎祈體內,依照功法令靈力不斷循環往覆的同時,藏在心臟處的蠻力同意運轉開來,少了針鋒相對,僅是齊頭並進,有互相推動之勢。

財侶法地,莫怪修真者也仍要爭這爭那的。明顯的,熔巖洞中火靈力充裕更甚當初靈霧迷陣的數倍,再有優良功法,炎祈的進步肉眼可見。他周身幾乎被淡紅光澤籠罩,原是靈力吸收轉化太快所致。正因為經脈曾被沖刷拓展得堅韌無比,他才能沒有顧忌地接受盡可能多的靈力湧入。

慢慢的炎祈不再滿足於靜坐修煉,靈力那日能與蠻力爭地盤,說明力量性質不同,最終卻殊途同歸,有一般本質。那麽蠻力可以在戰鬥中積累,甚至鍛煉純熟之人可以讓蠻力無時無刻不在修行,靈力不可以嗎?

受過教訓,炎祈不敢太莽撞,他告訴自己已不需過於迫切,修真界如獸世一般危機四伏,但他卻有了願意把他呵護於羽翼之下的師父。

最開始,炎祈一點點嘗試著改變修煉的姿勢,從盤坐到可以直立,過程中始終以蠻力來進行引導。爾後,則是邊吸納靈力邊做出細小的動作,直至靈力也終能自行運轉,其中辛苦自不必多說。

然而靈力到底不如蠻力那樣糙得很,不刻意按功法引導,吸納速度要慢上許多,聊勝於無罷了。炎祈心知肚明,一日是微弱,日日累加總會走在他人前頭。

試驗結束後,炎祈老老實實盤坐回去,繼續最高效率的修煉,也不知他家師父有無擔心過來看過。

再一次從入定中醒來,炎祈的修為早已突破到練氣後期,是練氣八層巔峰了。

此時他才有心思去查看收入體內的火焰,地心火的子火不好控制,能吞噬子火的火焰更神秘非凡。即便相信那火不會傷害自己,炎祈也沒輕易撩撥,先鞏固了修為,方覺底氣足點,他練氣三層敢動地心火——即便不是故意的——如今修為高了,探一下自己收入體內的東西,總沒關系吧。

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入丹田,裏面除了飽滿的靈氣什麽都沒有,炎祈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收服異火與旁人不同,地心子火也沒機會衍生出一團母火來,因為子火正如之前楚南澤所見被吞噬了。

炎祈原就有一團靈火在,而此火不藏於丹田,反露於外,恰是炎祈額上最顯眼的那道獸紋。

既然是獸世帶來的東西,炎祈不再傻乎乎拿修真界的法門來解決,誠心誠意地念了句“獸神在上”,調動起能操控的所有火炎來。

小團的火焰憑空浮在炎祈面前,融合了地心火後顏色偏紅了一些,溫度也更高了,炎祈依舊不滿意,這火不該只是這樣的,而應該……

突然福至心靈,炎祈用神識催動火焰變幻起形態,先是四足利爪,然後要有身軀尾巴,頭上雙耳豎立——應當是一匹火狼,正如他曾意外喚出的那匹。

莫說像那威武的火狼了,炎祈連巴掌大一匹小小的都變不出來,火焰不斷扭動,只能看出長條的一團,若說是狼也太眼瞎了。

故技重施地唱祭祀歌,回憶各種祭祀,炎祈沒能再喚出巨狼,先祖與獸神的庇佑不是可以浪費的,他們只眷顧自己努力的人。

小小的火焰團子表面閃過一絲白光,形態沒變,卻壯大了一絲,不仔細看就要忽略過去。

炎祈和火團子杠上了,他一遍遍磨礪心神,恍惚間又與危險的古獸戰鬥了一次又一次。精神層面的戰鬥同樣累人,一個不小心神識也會受創,而結果也是喜人的——不斷的戰鬥比任何神識功法都好使。

心靈強大的人,精神才會強大。

能夠吞噬地心火的不會是凡火,炎祈相信有朝一日他讓火狼成型,並成長到一定境地,任何靈火都能無需畏懼了。

此火是為神賜,寄於神識,與神識一同變強。內中更有一絲信仰之光永不熄滅。

信仰之光是炎祈對獸神的信,也是族人對炎祈的信。

祭祀之歌添上了棄的故事——天賜的白狼,獸神的使者棄,正是炎祈。炎祈收服火狼所予地心子火,內火中燒,神智不清之時,聽見了一聲清越劍鳴,過了許久又覺隱隱有聲音傳來。他依稀見到自己接任族長,與祭祀共同向獸神獻禮,底下的族人在唱棄的故事。族長失蹤,流年轉換,有了新的族長,新的祭祀,連族人都不是早先一起捕獵的那批了,棄的故事還在被傳唱,匯聚的靈光這才救了炎祈岌岌可危的理智。

炎祈感慨不已,想到最先的一聲彈劍之音,伸手戳了一下小火團,“不知道師父,什麽時候能消氣呢?”

或許是快了,站在洞外的楚南澤丟了一堆辟谷丹進去,落在炎祈面前。他才不是擔心胃口大的徒弟連辟谷丹都不夠用呢,只是大師兄那邊辟谷丹泛濫,幫著消化一點罷了。

辟谷丹泛濫的莫宗主今天依舊很心塞,大徒弟哪哪都好,但為人未免太過刻板,又是個木頭腦子。

為師說肚子餓,難道一個化神真會覺得餓?那是為了看徒弟的孝心!

莫宗主的大弟子組織他的師弟師妹們煉了一堆辟谷丹,可孝順啦!

“為師也不要你親自下廚,去打包兩個菜很難嗎?”莫問快被面前近百瓶辟谷丹氣死了。

老實的大徒弟木時君甚為不解,“辟谷丹徒兒親自煉了一些,三師妹煉了大半,五師弟七師弟他們也是親手做的。不用去買。”

剩下的幾個,就是完全沒長煉丹那根筋的了。

莫問:“……”

二徒弟晏樓吊兒郎當從旁邊晃過去,“嗨,師父明顯是饞了不是餓了,大師兄你去讓三師妹試試能不能弄出個烤肉味的辟谷丹,師父一定高興了。”

莫問:“……滾滾滾,看到你們都煩!”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個徒弟站一排,表情不一,眼神都一個意思,“師父居然嫌棄我?不,一定是師弟(師兄)的鍋!”

莫問:“……”

楚南澤看了好戲,心滿意足地表示還是自家徒弟最好最省心。

果然還是去送個辟谷丹什麽的安慰一下吧!

第十六口鍋

要說楚南澤當初有沒有生氣,答案是肯定的。

然而,生氣能生多久呢?不至於要把炎祈關到築基。依楚南澤看來,自家徒弟是得了機緣,耐心穩固一番,幾個月達到練氣六七層不成問題,幾個月足夠教訓徒弟了。

可世間之事豈能處處如意的?炎祈以試煉第一的成績拜入歲寒峰,可謂受盡矚目,又有凡俗界升仙會也召開完畢,祁連宗多出的不少新弟子卻只聞炎祈之名罷了。沒有親眼見過的人,只聽說是如何如何了得,年紀不大的新弟子怎麽能忍住,時日不多流言就傳了出來。

也是因為楚南澤關了炎祈禁閉,這種事沒誰會去宣揚,可每月領取弟子資源的時候,炎祈連著兩月不見了。打從炎祈入門之後,竟沒人見過他的蹤影,誰還記得當日在大殿上他處變不驚,動手時攻勢如霹靂的樣子?

“聽說他就是個野路子妖修,野性難馴,沒兩日惹怒了歲寒峰峰主,被狠狠罰了。”

“不就是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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