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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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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博危害甚大, 但凡事總有例外。

平時極少押註一搏,可對手是你,我願隨時奉陪。

對此, 你意下如何?

歇洛克欣然答應。

或輸或贏,最好與最壞的結果, 他都已做了心理準備。

下一次豪賭不知何時再來, 而有關無名氏的身份有了新線索。

凱爾西重塑出了無名氏的面容,她與哈德森太太描述的維利奇太太有些相似。

維利奇太太, 梅根被拋屍地的廢棄房屋女主人。六七年前, 她先於丈夫過世, 死於肺病。

哪怕維利奇夫妻自失去孩子很少與鄰裏往來,但貝克街附近多少都知道夫妻倆的八卦。

比如維利奇太太肺病,後來一直都咳咳咳, 十分消瘦憔悴。比如妻子死後,維利奇時隔一年也去世了。

無名氏屍體腐爛的程度不足以檢測肺部病癥情況,可有一點, 死者並不消瘦,是中年婦人的正常身形。

“維利奇太太生下一對雙胞胎, 她和維利奇先生的家族祖上可能有雙胞胎生育史。”

已知維利奇只剩在美國的遠親, 凱爾西先查了維利奇太太,其本姓韋恩, 據說來自英格蘭中部東米德蘭地區的萊斯特。

“韋恩家具體方位尚且不知,但萊斯特與諾丁漢相鄰。諾丁漢就是萬斯送給南茜那套大房子所在地。”

無名氏死於1871年6月左右。

萬斯在1871年12月買下房子。

其間相差半年,而買房總要提前實地觀察。

從計劃買房到全額付款,半年說長不長, 說短不短。

歇洛克聽了這一段分析,“你懷疑, 維利奇太太可能有雙胞胎姐妹,即無名氏。在萬斯去東米德蘭一帶尋覓合適的房子時,他遇到且殺害了無名氏。

殺死無名氏可能也是經由南茜指定,因為她認出了與童年鄰居太太相似的無名氏。這與梅根屍體被埋維利奇家,就存在了一定的潛在關聯。”

“我就是這樣推測的。不然,要以接二連三的巧合去解釋了。”

凱爾西準備走一次萊斯特確認韋恩家的情況,再順道拐去諾丁漢。

目前還未傳回有關南茜被贈予的大房子消息,也不知雷斯垂德派去的探員進展如何。

傷員歇洛克不宜趕遠路,他留在倫敦有一件要事必辦。

根據死去福利院孩童的屍檢結果,已能以故意傷害罪逮捕南茜。

等藥劑對比檢測數據出爐後,很可能更進一步指控南茜涉嫌謀殺那些由她照顧的孩子——因對孤兒們長期過度使用鎮定劑,南茜加速了那些孩子的死亡。

眼下還要問獨角獸福利院的受害者,只有已死去的那些孩子嗎?

這次歇洛克帶著屍檢報告前往福利院,請桑德拉院長配合,對現階段南茜照顧的孩子做全面體檢。

著重檢查兩點,孩子們的腿部是否被故意紮針,另外他們的病情、用藥劑量與清醒時間是否有異常。

無論桑德拉院長有多不敢置信,她堅持南茜不會傷害孩子們的信念,在看到五個重癥兒童腿上的傷疤時崩塌了。

孩子們腿上一個個紅豆粒大小的針孔傷疤有深有淺,最近的在兩周前左右。

他們都不認為自己是受害者,提起南茜以鋼針刺骨的做法,紛紛表示那是一種秘密治療。

南茜說極度的疼痛能夠刺激出體內潛藏的力量,從而有可能治愈先天疾病,還被冠以東方針灸之說。

只要去過倫敦中醫館,或是有一些醫學常識,就知道針灸這是被南茜黑慘了。

桑德拉院長見過針灸用針極細,與南茜用使用粗如鋼釘紮骨的粗針相去甚遠,更不提手法上一個是救人,另一個卻是酷刑。

然而,福利院的孩子纏綿病榻後沒見過外面的世界。

根本想不到一直溫柔耐心照顧他們的南茜,竟然會顛倒黑白以此惡意傷害他們。

獨角獸福利院被陰霾籠罩,而全面盤查不會停止。

歇洛克對工作人員與福利院孩子們逐一詢問。

事無巨細,讓他們回憶與南茜的相處所有細節,以來推論南茜做過多少不為人知的事,也借此還原艾比與亞倫聖誕夜失足摔下樓梯致死的真相。

話分兩頭。

凱爾西並未打消雷斯垂德對她駕車技術的偏見,就讓外人以為她不得不配備車夫,否則容易造成車禍。對外保留些短板缺陷也好,完美反倒是另一種負擔。

於是,卡特剛剛完成拉屍,又接下了車夫與聯絡員的任務。

他先載著凱爾西匆匆前往萊斯特郡,再去聯系先往諾丁漢的同僚。

韋恩家的具體地址不明。

凱爾西以萊斯特與諾丁漢接壤處開始搜索,以及排查南茜大房子一帶的情況,是否存在與能萊斯特某村鎮頻繁往來的交通幹道。

雙胞胎的情況並不常見。

打聽了一圈,五天後,在萊斯特的某個小鎮上找到了維利奇太太的娘家。

如今的屋主是維利奇太太的小弟,他也已五十多歲。

韋恩表明他是有兩個姐姐。二姐遠嫁倫敦,大姐嫁到附近的諾丁漢,兩個姐姐卻都沒逃過不幸。

二姐嫁到維利奇家,三十四歲失去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她在六七年前去世了。

大姐嫁到馬丁家,十九年前丈夫馬丁過世。她有一個女兒已經出嫁,在失蹤前獨居於諾丁漢。

“1871年,4月初覆活節,我最後一次見到大姐。”

韋恩也不知道他的大姐具體什麽時候失蹤,“5月中旬,馬丁家所在的小鎮寄信來,說大姐失蹤了,問我有沒有見過她。”

自結婚,馬丁太太三十多年的生活一直很規律。

給K家成衣店打工,制作成衣賺些生活費。年輕時到店工作,後來就在家做衣服,而成衣店每半個月上門取一批衣服。

“K家店員四月末去取衣服,大姐家沒有人回應,以為大姐是臨時有事離開,可過了三天再上門仍舊無人應答。大姐的鄰居也表示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家亮燈,後來以失蹤案上報治安隊。”

韋恩取來了當時發給他的信件,“那邊的治安隊也給我的侄女梅麗莎寄了信,但核查後,大姐也不是去找她的女兒。”

那麽馬丁太太去了哪裏?

1871年的夏天,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有推測馬丁太太外出散步或探親時,在途徑某處失足墜湖,或者途中遇上了劫匪被害。

韋恩與梅麗莎兩家為尋找姐姐/母親都做了很多努力,但馬丁太太像是人間蒸發再無音訊。不論在諾丁漢或萊斯特,都沒有發現疑似馬丁太太的活人或屍體。

時隔四年,韋恩對著凱爾西帶來的肖像草圖沈默良久,總算知道消失的大姐很可能是死在了倫敦。

“韋恩先生,您聽過南茜·梅根,南茜·歐文,或者梅根太太,這些稱呼嗎?或者是聽人提起一對母女,母親年輕起守寡帶著女兒一起生活,後來母親癱瘓在床則一直由女兒照顧。”

凱爾西照例詢問,並不抱太大希望。她已從簡短的對話裏聽出來,韋恩的兩個姐姐與他的聯絡並不密切。

韋恩擡起頭,壓下凝視肖像畫的悲傷,“南茜?對,南茜,我聽說過她。二姐曾經提到過那個像天使一樣的女孩。”

“哦?”凱爾西有些意外,“維利奇太太具體怎麽說?又是在什麽情況下提到的?您還記得清嗎?”

“自二十五年前大姐失去孩子,我們姐弟三人齊聚的時候,用一只手也數的出來。”

韋恩表示他的二姐與二姐夫很少參加家庭聚會,因為不想接觸孩子怕勾起傷心事。“所以,我記得那個日子。是在十九年前,馬丁去世,大姐在喪禮後安慰二姐說了南茜的事。”

十九年前,馬丁太太失去了丈夫,而與十七歲的女兒相依為命。

維利奇太太提起一對母女,來勸慰姐姐別沈溺於失去丈夫的悲傷中,她曾經見過寡婦帶著女兒生活也能活得幸福。

正是梅根與南茜,梅根將母愛盡數傾註在女兒身上,南茜被養成了一個暖心的小天使。

哪怕維利奇太太不願接觸孩子,可鄰裏之間難免碰到,而遇到南茜也會被她的笑容治愈。

“更詳細的,我記不清楚了,但確定二姐誇了南茜。自從我的侄子們病逝,她只主動提到並誇過那一個女孩。”

韋恩說完敏感地問,“這個南茜,是不是與大姐的失蹤案有關!”

目前的證據,指向南茜極有可能參與了馬丁太太(即無名氏)的失蹤謀殺案之中。

“尚在調查中。”

凱爾西沒有把話說死,雖然有了不少證據能懷疑南茜,但還對方還沒有認罪供述做案動機。

“韋恩先生,您可以先去蘇格蘭場認屍。之後案情一旦有更明朗的進展,警方都會與您聯系。”

假定南茜綁架虐殺馬丁太太,她的動機又是什麽?只是發現一個與梅根身形相近的人找她做替死屍嗎?

韋恩確定未聽他的大姐提到過南茜,難道在不為人知的過去,南茜曾與馬丁太太發生交集?

亦或根本不能用正常心理來推測南茜的動機,這更要問她為什麽迂回地殺害分屍自己的母親梅根。

殺人動機尚待確定。

而隔壁諾丁漢郡有關南茜大房子的調查,卻已隱隱透出了更可怕的計劃。

卡特帶來了同事的調查,之所以消息遲到了幾天,因為順藤摸瓜發現一件事。

“三年前,南茜將諾丁漢的房屋賣了。不只如此,之後她委托了同一個中間人,將萬斯贈送的古董寶石項鏈與市值兩萬的金條全部變現。以這筆合計六萬多英鎊的錢款,買下了位於紐卡斯爾的一塊地自建造房。”

紐卡斯爾,英格蘭東北部,口音獨特。

南茜自幼在倫敦長大,她提起梅根的家鄉正在紐卡斯爾。

以六萬英鎊買下一地造房子,其規模遠超出了獨棟住宅的所需。

“難道南茜想造一家孤兒院?”

凱爾西以建房面積估測出這種可能,“南茜想要成立一家由她做主的孤兒院。”

卡特使勁點頭。“對,就是孤兒院。兩年前動工,預計三個月後,明年二月全部竣工。”

一家由南茜建造的孤兒院意味著什麽?

是她全身投入福利事業,能照顧更多的孤兒?

不,是南茜建造了一個針對孤兒們的牢籠。

她是牢籠的主宰,能夠對裏面的孩子為所欲為。被困其中的孤兒們任由宰割,甚至對儈子手感恩戴德。

卡特想到此處,再回頭看這一切,不由自主地背脊發涼。

要不是清查地鐵沿線的情況,也就沒有雷斯垂德巡街。

若非雷斯垂德足夠倒黴,被烏鴉叼出的腐肉砸中腦袋,就不會牽扯出分屍案。

之後,假設不能通過還原腐屍面貌,聞香認出南茜,深扒孤兒院內幕、挖出萬斯賬冊等等,偽裝成天使的變態就會繼續潛伏在人群裏。

如今南茜犯罪的真相得以浮出水面,是一環扣一環得的推理與調查。

這個案子是被挖出來了,但倫敦、英國、歐洲,乃至更遠,世上還有多少類似的不為人知的罪案,宛如地獄深淵吞噬著一眾無辜的生命。

凱爾西看著卡特臉色越來越白,拍了拍他的肩膀。

“莎翁早就說了,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調查刑事犯罪,本身就是與惡魔打交道。但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了就好。”

卡特勉強微笑,只能以雷斯垂德的話自我安慰。

為什麽他會遭遇三只魔鬼呢?答案可能很簡單,魔鬼從深淵而來,將那些不聽話跑出地獄的惡魔都一一逮回去。

至於平凡的蘇格蘭場警察能怎麽辦?

聽話,配合,做好魔鬼們的破案工具人。

被關押在牢裏的南茜卻不配合。

凱爾西帶著這些新的線索返回倫敦,對於南茜的審問已進行了大半。

“南茜承認了一共對四十八個孩子紮過鋼針,以及過量使用鎮定劑,但是完全不認為她做的有錯。”

雷斯垂德冷笑著不停在辦公室轉圈圈,“她說向骨頭上紮鋼針,是自創的特效刺激療法。而哪怕面對藥檢報告,被告之過量使用鎮定劑會加速兒童的死亡,她都堅稱是為孩子們好,使得他們走得不痛苦。”

上午,審問室。

雷斯垂德是真想往南茜腦子裏紮一針,再給她灌一大瓶鎮定劑,讓她親自試一試特別刺腦的療法,與所謂的死得不痛苦。

“可惜了,法律不讓我如此審問犯人。班納特先生,您沒看到南茜·歐文神色,太氣人了!理直氣壯的,好像她是聖母,我們阻止她的才是惡徒。”

雷斯垂德越說越氣,未免氣炸,請一旁翻看新線索的歇洛克說話。

“南茜至今都不承認她與梅根、馬丁太太的死有關。福爾摩斯先生,您說接下來要怎麽審?”

歇洛克讀完凱爾西帶來的新線索,最後一行是表達了某一推測。

——二十多年前,梅根買糖果給南茜;如今,南茜制做相同味道的糖果給孤兒院孩子。

“走吧,再去會一會南茜·歐文。”

歇洛克與凱爾西交換了一個眼神。糖果可能是一切的開端,它代表愛,也代表一種嘉獎。

雷斯垂德深呼吸,“福爾摩斯先生,您找到突破口了?”

“或許吧。我要試著喚回南茜·歐文的一些童年記憶。比如梅根女士如何‘愛’她的女兒。”

歇洛克合上文件站了起來,先一步去往審訊室。

雷斯垂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難道歇洛克想要感化南茜,一只魔鬼要感化另一只惡魔?

他看向凱爾西,“班納特先生,您覺得福爾摩斯先生,他還好吧?”

凱爾西並沒點破雷斯垂德的理解偏差,煞有其事地反問,“探長,請別大驚小怪。您難道不相信愛,這種很強大的力量嗎?”

愛,強大到能成就一個人,也能摧毀一個人。

雷斯垂德:今年初冬,最冷的冷笑話出爐。兩只魔鬼,居然深信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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