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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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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鋸子, 當然用來鋸東西。

凱爾西從口袋裏取出了一直攜帶的石膏蘋果,“你覺得,我把它鋸開怎麽樣?”

這顆在B伯爵床頭找到的石膏蘋果, 究竟有什麽樣的寓意?

從它平平無奇的外表,兩人一直得不到準確結論。

為什麽偏偏是蘋果?

凱爾西不只一遍地思考, 絕不會是因為B伯爵喜歡吃蘋果, 無聊到做一顆石膏模型放在枕頭邊。

首先,能夠排除它並沒有後世聖誕節傳入東方後的衍生意義——根據花國讀音取平平安安之意, 成為了聖誕節的禮物之一。

歐洲大陸根本不存在聖誕送蘋果, 它並不代表平安, 甚至有著截然相反的寓意。

拉丁語中「蘋果」和「惡」是同一詞(malum),這讓它從最初就沾染上了不祥的氣息。

《創世紀》中提到亞當與夏娃偷吃了禁/果,犯下原罪而被逐出伊甸園。

在文藝覆興時期, 湧現大批此類題材畫作,畫中將禁/果具象化為蘋果。此後幾百年,蘋果就成了品嘗禁忌歡愉的隱喻。

B伯爵選擇做石膏蘋果, 而不是石膏桃李,是否也意味著他與某個女人有著禁忌關系?

眼下, 幾乎能確定開啟黑暗聚會的B伯爵是一個喬裝頂替者。

以此再梳理十幾年來B伯爵與夫人的感情變化。

從兩人各過各的變為感情甚篤, 所謂八.九年前的感情轉折點,不由讓人大膽推測, 根本不是B伯爵對婚姻觀念發橫巨變,而是他被人頂替了。

偽裝者B與伯爵夫人有了深刻的感情,兩人不滿足於婚外情,而設計了一個偷天換日的計劃。

在伯爵夫人的幫助下, B成功地頂替了真伯爵。

最熟悉真伯爵的老管家也在七年前離世,此後B攜伯爵夫人離開維也納, 也遠離了社交舞臺,再難有人看出破綻。

歇洛克看到鋸子與石膏蘋果,轉念便懂了,「你覺得石膏裏面封印了一段禁忌戀情。」

凱爾西在紙上寫到,「B建造黑暗古堡又設計但丁地獄,總有一個源頭。還記得瑪麗童謠嗎?B為情瘋狂也不無可能。」

何止是不無可能。

如果一個人甘願又夠膽子冒充真伯爵數年,B的生活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與伯爵夫人糾纏在一起。

那個女人,那段禁忌戀情,就成為了B精神世界的重要支柱。

當伯爵夫人死去,B的精神世界便也崩塌了一大半,難怪他轉而研究起靈魂相關的神秘學。

「一切的根源九成在伯爵夫人身上。」

歇洛克有些後悔,前來阿爾卑斯山之前,怎麽就沒多調查一番B伯爵夫人。「可惜,我們對她的經歷一無所知。」

凱爾西想到一個事後細品的可疑場景,「昨天下午開始搜查古堡。我走在前面打開了暗室,伊爾汗三人進門時,看到伯爵夫人面具被嚇了一跳。」

當時,面具正對暗門入口。

伊爾汗三人的驚嚇反應也不足為奇,那一幕確實有些詭異。

「現在回想,伊爾汗三人表現的沖動易怒都有演戲的成分。作為心狠手辣的海盜,面對驚嚇的第一反應不該是後退。」

凱爾西停了停筆,與歇洛克一同做了個爆錘的手勢。

面對危險,身經百戰的人不會被嚇到後退,一般會選擇直接動手消除。

伊爾汗三人的驚嚇退後,是最快的一種掩飾,掩飾他們認識伯爵夫人。

歇洛克想到瑪麗童謠背後的故事。瑪麗一世成為了英國史上的第一位女王,但她的成長史充滿了悲劇。

未曾有一刻得到過關愛,只有壓迫與屈辱讓瑪麗一世成為了血腥瑪麗,一旦上位就開啟血腥屠殺。

倘若伯爵夫人與巴巴裏海盜相識,而伊爾汗三人又明顯沒與B伯爵有關提前接觸,意味著伯爵夫人是在未婚時與殘暴的海盜有過交集。

不只是伊爾汗三人,最先死去的艾薩克男爵四人,是否也與伯爵夫人有過交集?

如果有交集,以艾薩克等人的濫/交習慣,註定不會是一場愉快的經歷。

「伯爵夫人,本名叫做葛莉謝爾達。」

歇洛克搖頭,這個名字的含義是對丈夫極順從和忍耐的女人。

也許不是所有父母都會考慮名字的含義,但以此為名的女性,更大概率地被灌輸了以丈夫為重的思想。

一如被父親王權屈辱壓迫的瑪麗一世,年輕的葛莉謝爾達遭受過什麽,她又會發生什麽可怕的變化?

過去的事情被時光掩埋。

偽裝者B卻不允許有罪的人暢快地活著,黑暗聚會是一場覆仇之邀,更是一場審判式的地獄之行。

不過,也不是所有前來聚會的人都罪孽深重。

起碼凱爾西與歇洛克能理直氣壯地說,他們與B伯爵、伯爵夫人沒有一絲瓜葛。

「這是審判式殺人的通病。」

凱爾西寫到,「那些以覆仇為目的的罪犯,選擇構建覆雜的殺人方式,其中摻雜了宗教或個人自創的信仰。在完成個人覆仇後,建立了信心,就會擴大了目標範圍,以神靈或魔鬼為名對其他人進行生死審判。」

倘若一如唐先生的推測,鑿空山體構建出一個偽裝者B地獄,在本次黑暗聚會開啟之前,B的手上必然已沾了不少人的性命。

這給了B自信與力量,讓他發出邀請函。

不只將伯爵夫人的仇敵一網打盡,更為健全一整套地獄死亡模式,而選來了本來毫不相幹的無關者。

這些推論有實證嗎?

兩人的目光都落到石膏蘋果上。

“如果我們運氣足夠好,鋸開它就能逮住偽裝者B了。”

凱爾西沒再猶豫,小心翼翼地鋸起了石膏外層。

石膏蘋果作為證物本該被慎重對待。如果鑒定科技手段足夠齊備,透視掃描石膏蘋果,進行多維成像才是正確操作。

19世紀,斷崖古堡。

兩人沒有任何科技輔助,只能博一把運氣。將石膏蘋果一分為二,看一看裏面到底有無線索。

“哢哢——哢哢——”

在鋸子下,厚實的石膏外層漸漸一分為二。

凱爾西手上一頓,鋸齒觸碰到了石膏以外的東西。一刀下去,‘哢嚓’蘋果裂成兩半。

是真蘋果裂成兩半,它已經腐爛了。

從橫切面看,這是一只被咬了兩口的蘋果。它被打了一層厚厚的石膏,一整只被石膏封裹起來。

由於石膏太厚,僅憑手感根本分辨不出其中另藏它物。

這就成為了一只外表平平無奇的石膏蘋果。

凱爾西忍住興奮,更加小心地將爛蘋果與石膏體進行分離。

最後仔細地清理石膏體內側,上面留下了兩對牙齒咬痕倒模,其側還有一組字母「B&M」。

與指紋鑒定罪犯相似,鑒於咬痕的個體差異性與穩定性,理論上每個咬痕都有一個與之匹配的嫌疑人。

一個人能火燒手掌抹去指紋,還能一把火燒了自己的牙齒?故而牙齒鑒定在法醫勘察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仿佛當年偷吃禁果的亞當與夏娃,這只蘋果,被偽裝者B與化名瑪麗的伯爵夫人各咬一口。

B不願蘋果就此腐爛,將它以石膏封裹起來以作紀念。

此刻,石膏倒模所成的咬痕,偏偏就成了鑒別誰是偽裝者B的強有力證據。

臨近三點,凱爾西與歇洛克困意全無。

提起工具箱就先去了B伯爵的屍體停放處,果不其然,死去的B伯爵咬痕與石膏倒模完全不符。

誰的牙齒才與石膏倒模匹配?

早晨六點半,剩餘九人的房門被凱爾西與歇洛克一一敲響。

這是主殿內的第六次聚集,長桌上放了十一只蘋果。

凱爾西將一分為二的石膏蘋果放在桌上,簡述了之前兩人的發現。“感謝以石膏封住蘋果的B,你留下了最有力的身份證明。

讓我們不用將臉洗到慘白,不用將衣服脫到一件不剩,不用舍棄所有的尊嚴與臉面以證清白。”

凱爾西說得真情實感,發自內心感謝B讓她保住了多重偽裝,而輕輕松松就能指認誰是兇手。

“現在,我們要做的很簡單,咬一口蘋果再對比咬痕就行了。那就動口吧——”

說要就咬。

歇洛克先咬為敬。他在見到石膏倒模齒痕時,也誠心地感謝了B,算是保住了西格森音樂人的偽裝 。

“哦!意外的證據,不得不說太棒了。”

華生也面露喜色,總算能不要看誰都像B伯爵的幽靈了。他也咬下了蘋果。

長桌上的人紛紛動了。

拿起蘋果,咬一口,多麽簡單的動作。只要心裏沒鬼,這就是一秒鐘的事。

然而,桌尾處有一個人遲遲沒有動。

最終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正是廚娘貝拉。

入座之後,貝拉靜靜地聽著凱爾西的推論,靜靜地看著眾人拿起餐盤上的蘋果。如今頂著所有人的視線,她面無表情地盯著被一分為二的石膏蘋果。

“呵呵,真是精彩!”

忽而,貝拉笑著咬了一口蘋果,再出聲赫然是男人的嗓音。

“百密一疏,沒想到你們會對一顆蘋果感興趣。它只是床頭平平無奇的一個石膏擺件,而且你們還將它鋸開了。”

“居然是你!”

費爾南下意識握緊身側的槍,不敢置信地盯著B。

他親眼見過貝拉做菜,更見過貝拉縫補衣物,一個男人竟然毫無破綻偽裝成一個女人!

B都沒正眼看費爾南,“那些過去,尊敬的阿佩普與巧克力蛋糕先生,你們已經推測七七八八。

我就做一些小小的補充。我和瑪麗從小在鄉下認識,她小時候的處境很不好,起因是只是一則預言。”

葛莉謝爾達出生一個守舊的家庭,從小要求女兒端莊賢淑。

在她七歲時,有一位神職者對她的父母做出預言,兩人的女兒命帶血腥,註定會帶來不祥。

年幼的葛莉謝爾達被父母放棄,扔到了德國偏遠的瓦爾格村自生自滅。

瓦兒格村大多數人並不歡迎陰沈的小女孩,不少同齡男孩對她進行了惡作劇,只有同樣是孤兒的B與小女孩成了朋友。

“我以為日子再難也會兩個人扶持著走下去,但瑪麗十二歲去鎮上做工,那一去就再沒了音訊。”

當時B遍尋不得,工坊說葛莉謝爾達根本沒有請假忽然不見了。

這一分別就是二十多年。

兩人再遇,一個是負責伯爵府宴會的廚子,一個卻成為了伯爵夫人。

“後來,瑪麗對我說起她艱難的前半生。瑪麗被流竄到鎮上的海盜劫走,海盜認為她的美貌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她在黑市被賣入一家地下妓/院,去那裏的客人都有特殊癖好。”

B顯然不願詳談,只簡單地幾句話帶過,而點名了三件事。

“伊爾汗三人當年還是剛入行的海盜,他們就做成了瑪麗的買賣。艾薩克當年不過十四五歲,就會許多床上折磨人的手段。瑪麗原來有一個機會出逃,卻被她的朋友背叛了。”

如此一來,葛莉謝爾達被困了十年。

最終她學會了一套以假亂真的易容術,又經過精心挑選,頂替了一位同名又長相八成相似的貴族小姐,徹底擺脫了黑暗的過去。

那位被頂替的貴族小姐怎麽了?當然是被葛莉謝爾達殺了。

葛莉謝爾達得知貴族小姐與B伯爵被長輩定下婚約,她順勢嫁到了奧地利,遠離貴族小姐的家庭以而避免偽裝被識破。

婚後,葛莉謝爾達與B伯爵沒有培養出感情。

原本能相安無事地各過各的生活,偏偏命運讓她再遇到B。葛莉謝爾達的偽裝被B識破了,兩人很快陷入了禁忌的愛河。

B至此露出幸福的笑容,但他頂著貝拉的臉,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好了,我的補充到此為止,足夠書寫一段離奇愛情故事了。”

B先略過了怎麽對付真伯爵,而擡頭環視一圈,“有幾位客人,如果你們對我的話感到幾分熟悉,仿佛在說你們曾經的某一段過去。別懷疑,你們就是因為那些才被請來古堡的。”

說到這裏,B長嘆一口氣,微微垂下目光。

正在眾人猜測B還要說什麽時,突然,B猛地按下座椅扶手下方浮雕。

“哢嚓!”“嘩啦——”

接連兩種聲音接連響起。

變故就在轉瞬間。

主殿上方壁畫有兩處開裂,兩灘水高腐蝕性液體當頭澆下。

長桌邊的眾人猛地起身要退,突變卻接近尾聲。

B與費爾南的座位上,變成了兩具被高度腐蝕的軀體。他們起先還試圖掙紮,但很快就一動不動了。

主殿,僅回蕩著費爾南遭逢擊殺時的慘叫,還有以及B死前模糊的一個問題。

“你們不妨猜猜,我叫做B的真實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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