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天樞

女媧想暫時放棄請翼軫離開的主意，為了青簡，可是，玄凇的話又讓女媧猶豫，萬一這個翼軫是假的，那就麻煩了。也許應該請玄凇去查個究竟。

正盤算呢，沒想到一早翼軫就來辭行。翼軫見女媧一臉驚訝，哂笑道：

“再呆下去，水神會瘋的。”

“星神何不消除誤會？”

“為什麽要消除呢，他有他的想法和判斷，我也有我的準則，低聲下氣辯解的事我翼軫可不會幹。再說，我也很想看看狂傲任性的水神能為所愛癡狂到什麽地步。不過，看在月神盛情款待的分上，勸你一句，離他遠些吧，這位水神真是水一般的性子，他可不總是柔情似水，發起狂來能毀滅世界。”

翼軫旁觀看戲的態度讓女媧微感不悅，不動聲色地想了一想道：

“星神獨自離開，雲路寂寞，讓青簡送你一程吧？”

翼軫一笑，“月神不必費心，在下獨來獨往慣了，這樣反而自在。”

聽翼軫這樣說，女媧很疑惑，難道是司天判斷有誤？正想再試探一番，那翼軫不等女媧喚來青簡便長揖而去。

望著翼軫倏而消失的背影女媧更加迷惑，但是看看剛從外面回來的青簡，一副悠閑無事的樣子，看來真的是個誤會。沒想到司天阿姊也會看錯，這個青簡，什麽時候學會逢場作戲了，連司天也騙過了。

不管怎麽樣，翼軫一走，女媧松了一口氣。玄凇也安靜下來，想起多日不回，族裏怕是要亂成粥了，忙辭了女媧回部落去。司天傷心無趣先已離開，女媧覺得世界終於恢覆安寧，這才突然想起，自己早就想去看哥哥風昊，竟然耽擱了這麽久。

……

風昊當上共主後，著實忙亂了一陣，那時候他十分需要妹妹女媧的幫助，但還是勉強獨自支撐下來，他不希望女媧參與紛繁的人神之爭。風昊憑著超凡的智慧與能力用最短的時間平衡了各方勢力。

諸事平穩之後，他並未急於改弦更張，推行自己的治理天下的理想。經歷神獸之戰後人族部落一直元氣未覆，風昊協調天地四方盡力創造一個清平溫和的太平時代。

人類部落遍布九州，耕種成了主要的日常勞動，可是風昊不能像從前那個親臨指導，發布耕種的命令，於是他在月份的基礎上又分出節氣，方便人們按氣候變化適時耕種。這樣在不久的未來，人族部落會更加昌盛，不用掙紮於自然與神之間求生存。

風昊有了越來越多的閑暇，他又開始思考關於宇宙、天地、生命的種種。一切是被冥冥之中規劃好的，還是一切都是偶然，自己可以在多大的程度上預知未來？

預知未來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強大的誘惑，對自己尤其如此，那是他幼年就萌發的幻想。如果那時候就有這個能力，母親的死就可以避免，如果父親也有這個能力，就不用因倉促阻擋飛星丟掉性命。

自己是可以有這個能力的，並且已經得到了許多好處，壯大部落，打敗異獸族，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是如果人人都有這種能力，這個世界會有什麽樣的改變？世間很多事，如果先知道結果，那人們一定會有不一樣的選擇。可是，如果有了另外選擇就是另外的結果，那麽那個不好的結果就不會發生，沒有發生的事，又怎麽去改變？風昊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循環矛盾的圈套裏。

實際上，既使不依靠那星圖，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有了先知的能力。他好象知曉了一點兒宇宙的秘密，雖然那秘密還不明晰，被濃霧籠罩。他知道這世間紛繁覆雜的一切都是表像，它們可以層層歸類，最終歸向永恒的光明與黑暗，而光明與黑暗歸向的也許就是最初的造物者。

就如同這個世界的創造者盤古。至於盤古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風昊不能確定。不過他能確定陰晴雨雪，草木山川，天人兩界的變化，天神對他嘆服，人類完全奉他為天神。

但是他發現一切順應自然不加幹預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人類太弱小了，在自然和神的面前，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風昊心懷悲憫，他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平生心得告訴人族。

他早就悄悄在寫《天樞》與《龜蓍經》兩部典籍，想等寫完了交給人族，現在，又有些猶豫了。

149. 蒙哥

一大片碎石塵埃在虛空中呈現出絢麗的華彩，像一塊巨大的五色雲，實際上，這絢麗卻是一顆星辰的屍體。

大司命離開後，黑暗之主幽魘顯現出巨大的身軀靜止在不遠處的虛空，他看著這片美麗的光霧，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聽任大司命催毀自己領域的星辰，這不符合黑暗之主一向的脾氣，不過凡事總有例外。為了給那位光明至聖天尊——他親愛的哥哥搗搗亂，留在這片星海的，只是他的形體，因此他不想過多與司命糾纏，況且毀掉一個小小的星辰也不算什麽。他並非擔心司命覺察異常——除非他的哥哥親自來，否則沒有誰能分辨出不同。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黑暗之主看了一會兒，轉身向漆黑的虛空深處飛去。

此時的司命離開黑暗血盟的領域，以迅疾的速度穿過星海，他得盡快回到造化之源，把在瑤山的耽擱的時間補回來。

這次奉命對黑暗血盟的懲罰只是小懲大戒，昊天無意大動幹戈，因此司命偷出一點時間去盤古世界凡間走了一遭，他知道瞞不過昊天，他也沒有想刻意隱瞞，他只是不想因耽誤太久而令主神不滿。

快到造化之源了，司命放慢了一點速度，思忖要怎麽說瑤山的事。突然一陣強烈又熟悉的波動橫在面前，司命一怔，馬上停了下來。

“幽魘出來阻止了？”

“不，沒有。”

“那麽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司命一時語塞，還是如實稟告：“我去了瑤山……”

司命準備昊天責問自己，卻聽這位主神語氣毫無波瀾地說：“你先回去。”

看著司命帶著疑惑尊命離去，昊天望了一眼黑暗之主所在的那片星海，向另一個方向瞬移過去。

“做另外一個自己就那麽有趣嗎？這也罷了，但是你不該亂動心思，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就要付出代價，蒙哥，你以為我可以容忍你一切，那只是個錯覺。”

150. 人皇

風昊望著手中的陰陽盤出神。

他想起，父親化成的黑霧許久沒來找自己，也許他已經完全消散了，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人提醒他不要去試圖解開天地的奧秘。風昊不喜歡牽絆，但是那牽絆是多麽令人難以舍棄，那陰冷的黑霧真像春天裏的陽光。

現在，記錄自己多年探究天地自然所得的兩冊神典《天樞》《龜蓍經》已經完成，把它們交給人族，預測吉兇，探知祝福已經足夠，自己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剩下的事，就是“星圖”了，等解開星圖的全部秘密，再把它交給人族，讓人成為神，成為天地宇宙的主人。想到此，風昊有些興奮，可他又馬上冷靜下來，嘆了口氣，想到那個註視自己的強大存在，目光變得幽深起來。

他知道冥冥之中，那個存在觀察著自己。曾經，自己內心充滿恐懼，可是現在，他已經能夠坦然地望向宇宙深處，自己終會解開宇宙的奧秘，成為全知。甚至是先於那個至尊的存在。至於代價，他相信會很大，但他不在乎。

無論身份還是能力，女媧足以自保，除此之外，他沒有什麽要顧及的。

風昊沈浸在冥想之中，忽然謁者來報月神求見，風昊陰郁的臉舒展開來，親自迎出宮門，屏退了侍從，挽了妹妹的手道：

“部落就那麽多事嗎？這麽久才來。”

女媧略笑笑，“可不是，有兩個部落起了紛爭，才勸和住。有幾個月沒見到哥哥了，這一向還好嗎？我聽謁者說你現在不稱‘地皇’，改稱‘人皇’了。”

“以後這天下必定是人類的天下，我們兩個名義上是神族，實際上也屬於人族，稱‘人皇’不是更合適嗎。我們要好好準備，為人類的盛世掃除荊棘。”風昊揮動寬大的衣袖，顯得意氣風發。

女媧嘆了口氣，故做嗔怪道：“你不是說要我少管人族部落的事嗎？不要老以人族之母自居，怎麽又變了口氣，不怕我累著了？”

“現在我仍然要叫你節勞，天下人族部落近千，若事無巨細都要親力親為，也太不成體統，還要那些首領做什麽？過問幾件大事也就是了。”

風昊引妹妹坐下，“我正有兩部經書給你，你看懂了以後會省心省力。”

風昊取出《天樞》和《龜蓍經》遞給女媧，兩大束錦帛，女媧接過來感覺沈甸甸的。

“這麽多，這個還是回去給青簡看吧。哥哥這麽多年神神秘秘的就是搗鼓這個？”

“懂了這兩部經，就能通曉天地陰陽變化，四時興衰，禍福榮辱皆可預知。”

“這麽神？”女媧滿眼笑意，念著錦帛上的三個字：“‘龜蓍經’，我看幹脆叫‘神經’貼切。”

女媧一邊與風昊說笑，一邊就在案上隨意翻看，這時謁者又進來稟告，水神玄凇求見。女媧手一抖，幸虧風昊正背對著女媧。

女媧心想，怎麽好不好的又在這裏撞見，真是陰魂不散。

玄凇恭敬行了禮，早瞥見女媧在座。態度恭敬地向風昊陳奏水族將有祭祀大典，玄凇是來請風昊移駕光臨，並且知趣地表示如果‘人皇’陛下不能前往，希望派神使以示尊崇。女媧不太了解，其實這祭祀就是祭祖神盤古的大典。

風昊點頭，說了些堂皇的客氣話就把玄凇打發走了，回頭看到女媧，笑道：

“你也聽見了，我自然是不會去的，不要說我的身份，水族與火族水火不相容，我要是去了，火族那裏，還有以後五族的祭祀我都得去。再說，這個玄凇輕狂不羈，屢犯禁條，我也不喜歡，還是讓謇修去吧，……我看你去一趟也很合適。”

女媧大驚：“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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