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參差

玄凇揚手拿出一個很大很扁的東西遞給女媧，女媧猶豫了一下雙手接過來，見是一個用了許多竹管排列著編起來的東西，女媧翻來覆去看了看，像是件樂器，卻沒有見過。玄凇道：

“這是個樂器，是我新做的，我叫它“參差”，因為它有長有短，知道你喜歡音樂，特意做了送給你。”

女媧又把這個叫“參差”的東西仔細瞧了瞧，發現做得十分精致，一排竹管由短到長整齊地排成一排，打磨得很精細，泛著琥珀一樣的光澤。女媧忍不住吹了一下，聲音清亮悅耳，不由得心中歡喜，又吹了幾下，喜悅便藏不住了。

玄凇一直細細地看著女媧，見她臉上露出少女般的天真快樂，心裏反倒生出一種傷感，如果能夠永遠守護在她身邊，看著這樣的笑臉，讓她永遠都保持著少女的單純幸福該多好，這才是真實的她，她不應該去擔負千萬個生靈的責任。

“多謝你的‘參差’，不過我真的要走了，閑時歡迎你到瑤山來。”

玄凇從沈思中回過神來，忙微笑與女媧告辭。雖然相聚太短，可是女媧臨別的話還是給玄凇心裏留下融融暖意。

玄凇不知道，女媧卻為自己請玄凇去瑤山而心生懊悔，真不知怎麽就說走了嘴，難道是拿人家手短？看著手中的“參差”，真難為他取這麽古怪的名字，女媧不由暗自嘆了口氣，為這個寶物，一個小錯誤也還算值得。女媧叫青犼停了下來，回頭望望，離“沐月島”已經很遙遠了。

女媧若有所思，終於還是忍不住將這新得的樂器放到嘴邊。青犼正納悶主神要做什麽，猶豫要不要問問，忽然一陣樂聲響起，從來沒有聽過的悠揚空靈，仿佛是月光變成了聲音，青犼在天宮也不曾聽過這樣美妙特別的聲音。

空中閃出星星一樣的光點，細細碎碎的隨著樂聲閃爍。海面從未有過的平靜，月光也越發皎潔，海與月之間如夢似幻。越來越多的光點匯聚在女媧周圍像一個小小的星海，使得女媧真有了幾分月神的神韻。倘若有上古之神看見的話，他一定震驚神母重現世間。

146. 故舊

因為在路上耽擱了，女媧回到部落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正想休息片刻，侍者進來報告說外面來了一位天神求見。

來的居然是星神翼軫。

翼軫正信步閑觀，見女媧素衣而出，一身飾物皆無，面色沈靜，無悲無喜，長身玉立，臉若芙蓉。翼軫微笑著上前輕輕一禮：

“日月不淹，星路悠遠，小首領別來無恙？”

女媧十分驚喜，這許多年未見，星軫比起當年越發俊美得不能直視，而且神情裏還多了幾分落拓不羈。

“倏忽近千年，沒想到又見到星神，小女子失迎，星神莫怪。”

“呵呵，小首領已是月神，小神以舊禮相見，當請月神恕小神僭妄。”

女媧一邊跟翼軫應酬，一邊悄悄吩咐待者請了青簡過來。想當年女媧、青簡，還有女華三個第一次見到天神，被這位星神驚得目瞪口呆，如今女華早已不在了，還好有青簡，百世滄桑，真叫人唏噓。

女媧心裏胡亂想著，聽翼軫講著經歷緣由，他又是閑游周天經過此地，想起以前來過，便想故地重游，又聽說女媧新晉月神，也特表祝賀之意，不過旅途不便未備賀禮，異日再補上雲雲，並且還說“欲小住幾日”。

女媧自然表示十分榮幸，親自和青簡商量安排，唯恐慢待了“故人”。翼軫也不過多客套，如回到家一樣住下來，沒想到這翼軫一住月餘還不見有離開的意思，本來這也沒什麽，只是女媧發覺翼軫的到來平添出許多麻煩。

翼軫住下第五天玄凇來了，一見這位神采不凡的星神便不自在，翼軫對玄凇也是白眼多青眼少，彼此看不順眼，只不過翼軫性子沈穩些，並不向女媧表露。

玄凇是找女媧約會套近乎的，見翼軫住在這裏，他也不走了。因有外客在，女媧也不好趕玄凇離開。每天三個人總有碰面的時候，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玄凇明裏挖苦，翼軫暗中譏諷，還時不時故意挑逗玄凇，女媧感覺身邊一股煙火氣，頭痛不已。

正不可開交，司天聽說玄凇來到鴻羲部落，並且住下不走，便也三天兩日來尋女媧閑話。女媧看出司天的意思，就想從中撮合，也好減去玄凇這個麻煩，誰知略一提，一向對女媧溫情款語的玄凇撂下臉來，先說“你以為我玄凇是誰？朝三暮四的小人嗎？”又道“我既衷情於此，便不再左右顧盼，什麽司天司地豈能動我心，你也不要再使心機，司天不會令我改變態度，翼軫也不行。”

然後盯著女媧，冷冷一笑又說道：“你真清楚那個翼軫的來歷嗎？翼軫在天界的脾氣有名的孤介，守在自己的星宮裏幾乎寸步不離，天神地祇半個朋友也不交一個應酬也不理，這麽怪癖怎麽跑到你這裏住下就不走了？我正要查查他是哪裏來的野路子呢。”

話說得女媧無言可駁，關於翼軫的一席話倒是提醒了女媧，翼軫的名聲女媧略有所聞，確實與眼見的這個不大相符，而且細想第一次見到翼軫時也與現在有一點不同。以前的翼軫嚴肅守禮，而這次再見的卻顯得瀟灑落拓不羈。真是麻煩未了，又多了一層疑雲，不管怎麽樣，這翼軫是麻煩的源頭，再說他在這裏，自己總要諉事相陪，可是，他不走又怎麽辦，總不能開口逐客吧。

147. 魂丹

瑤山腳下有一片竹林，離部落不遠也不近，現在是清晨，這個時間不會有人出現在這裏，濃霧迷漫在竹林中，所有聲響都被細密的水氣消弭。林中偶爾會隱約顯出一兩只麋鹿，瞬間又會朦朧進霧氣裏，只有一點細碎的窸窸窣窣，再細聽又什麽都沒有了。

霧中漸漸透出一團白色的影子，那團白影慢慢晃動，越來越清晰，原來是一個年青女子正拿著一個罐子收集竹葉上的露珠，再細看這女子居然是青簡。

原來青簡半夜醒來發現起霧了，就想起到這竹林中收集些天露煮花果。林中露重，青簡的鞋子和白裙被露水浸濕了，頭上肩上也一片濕涼，青簡一心收集露水也不在意。青簡在一叢竹子間繞了幾圈，頭上的發帶纏在竹枝上了，她掙了掙，沒掙開，一只手去解，發帶纏得很牢，又看不見，還是沒解開。正想使個法術，突然感覺有一雙手在幫忙，青簡忙回頭看，是翼軫立在身後。

青簡忙給翼軫見禮道謝，翼軫笑道：“大清早的，你在這裏做什麽？”

剛才解發帶的舉動過於親昵了，青簡低頭微笑道：“收集天露煮花果招待星神。”

“啊，那一定很好喝，可惜，我是喝不到了。”

青簡吃驚地擡頭，翼軫嘆了一口氣：“我得走了，一會就去向女媧辭別。”

青簡忽然感覺心頭被什麽撞了一下，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能不走嗎？”

翼軫似乎沒想到青簡冒出這麽一句話，楞了一下，微微一笑：“我是客，住得再久也終有一別，若等主人不耐煩下令逐客就太沒面子了。”

青簡一臉無奈，“這也沒辦法，女媧若是愛玄凇，他就不會忌恨你了，可是，媧妹不可能愛他……那你，以後還來嗎？”

“可能不會，有些相聚只是偶然，偶然的事怎麽可能反覆出現？”

青簡沒有說話，似乎是站久了有些累，輕輕靠在一根粗壯碧綠的竹桿上，沈默半晌，略笑了一笑，道：“那麽請星神多多保重。”

翼軫轉身離開，聽後面的青簡無聲無息，忍不住又轉回頭，見青簡在那裏呆呆地望著自己，便又回來，拿出一個小小的木盒，打開，

“這個，你收好了，遇到危急時刻可以救你。”

“這叫魂丹，專給你的”

“記住，只對你有用，給了別人也沒用的……還有，我不來，你可以去找我。”

……

頭一天晚上，女媧來找司天，司天正因為玄凇對自己突然變得冷淡而不自在，兩個各懷心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話。女媧猶豫了半響問司天，

“你和翼軫同為星神，應該很熟悉吧？”

司天搖了搖頭，“只見過兩次，沒說過話，他在天界出名的怪癖。”

“我也聽說過，不過這一個多月看來，傳言也未必是真的，我到覺得他很隨和，也不拘小節。”

“可是呢，是與傳言不同，誰知道呢，也許是情有所鐘，性有所移吧。”

“這話怎麽說”

司天冷笑，“你看不出來？翼軫喜歡青簡。”

見女媧一副震驚的表情，司天來了興致，“真是各花入各眼，青簡雖然很美，到底比不上你，起初我也以為他中意於你，後來發現竟不是，呵呵，可憐玄凇卻看不透。”

司天的話如醍醐灌頂，女媧突然醒悟，笑自己真是糊塗，居然毫無察覺，還為把翼軫推給青簡陪伴抱歉呢，自己真是名符其實的大月亮，就那麽明晃晃的照在兩人中間。可是這樣一來，就是有借口也不能請翼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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