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逍遙

猖狂一時，為禍人間近兩年的異獸被消滅了，人間又恢覆了祥和平靜，人們重建部落，修葺房屋，重新掩埋祭奠了死去的親人，為衣食的勞苦很快就占據了生活的全部。那些失去親人的人們不會忘記異獸之災的痛苦，但是人們並不願意回想當年的恐怖細節，他們更願意記得最後一戰的勝利。

最後一戰中，獸皇蠻囂在混戰中被女媧的閃電擊死，成千上萬只異獸死於各種神器箭簇之下。困獸之鬥使這次大戰分外慘烈，風雨雷電滾滾而下，戰場棲梧山八百餘裏一片焦土，大部分山頂被削去一半，連神族也有參戰之神亡於戰場。

只有少數異獸逃出重圍，梟龍族殘餘逃回犽眥山，犽眥山山勢險惡非棲梧山可比，梟龍獸已不成氣候，風昊又暗示靈氛，地皇侍從可能會提前回中都報捷，因此靈氛放棄對犽眥山清剿忙忙地回中都了。

那些被擄去犽眥山的人族百姓再也沒有回到他們的部落，女媧和風昊曾想將他們解救回來，但面對茫茫險峻山嶺，只能放棄。

“梟龍族和異獸會信守承諾嗎？”女媧俯視著下面的犽眥山神色黯然。

“只要滅族的危壓存在，我們的族人就是安全的。”

……

異獸之災平定了，凡界在日升月替之中慢慢恢覆如初，這次災難雖然令風昊和女媧名翻兩界，但他們的日常並沒有多大變化。風昊將部落的事情盡可能交給謇修，自己開始真正推演星圖。為了消滅異獸，風昊利用了星圖，事情既然已經開始了，索性做到底。

至於反噬，母親的死與星圖也許並無關系，而妹妹的法力足以自保，而且一般來說反噬應該針對本人，並不一定殃及無辜，只要不讓女媧知曉星圖就是了。

風昊心無掛礙，解圖越發精進，他有一個想法，有一天將星圖的奧秘傳播人間，讓人類通曉宇宙天地的法則，就算人沒有神駕馭自然的法力，也能在這個天地間與神並駕齊驅。

地皇曾兩次遣神使來請風昊去中都，任他的佐相，但是風昊更願意與地皇保持距離。他覺得地皇並不是真正的欣賞自己，雖然顯得得對自己很器重，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而風昊的卦相上也示意路行不順，陷於泥沼，便以部落事務煩雜不能脫身為由拒絕了。

女媧多數時間還是忙部落的事，風昊勸她：不要再把部眾當孩子，以主母自居，讓他們按自己的想法去決定部落大事，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去遨游四方，或者訪師研習神法不是更好嗎。

女媧雖然不放心部落的事，也知道哥哥說的有道理，便慢慢減少巡視各部落的次數，偶爾也出去走走。她最先去了玉虛山，瑤姬已經是玉虛山主神，還像小時候一樣豁達萬事皆無所謂，只是話很少，多數時候只是靜靜聽著女媧講部落裏的趣事。

天界和昆侖山女媧也去了，拜會過神界耆宿首尊，給神界尊者們留下不錯的印象，自己也受益頗多。還去了炫星海，在那裏結識了星神司天，司天與女媧十分投緣，自從見到女媧，就決定離開清冷的天界，她在瑤山建了居所，一有空就與女媧呆在一起。

司天只是普通的夜明星，是北鬥七星中玉衡名義上的女兒，“司天”就是她的本名，她性格活潑熱情，與那些性子冷淡的天神不同，也就更受不了漫漫虛空的清冷。她常常約女媧出游，還說這叫“逍遙游”。

女媧雖然不喜歡這樣頻繁地四處游逛，耐不住司天軟磨硬泡，便同司天一起雲來霧裏，北極南冥，天境海市，雪國水域，湘沅崆峒無所不至，若遇到景致絕美的地方，就幹脆住下來流連數日方去。

女媧常想，瑤姬要是像司天這樣就好了，現在變得性子總是悶悶的，而且似乎很忙，搞不懂她怎麽比我這個一堆部落要管的還不得清閑呢？

心有靈犀，瑤姬像是感覺到了女媧的想念，這天，來了一個滿面笑容，花顏玉貌的小神女，裊裊婷婷行了一禮：

“我家主神近日有事往瀛洲，神君若有閑暇便請去一會。”

131. 瀛洲

到瀛洲時，日近正午，向下看去，只見小小一方島嶼像一塊碧玉，半臥在水中，那水面像鏡子一樣反射著銀亮的光。正對小島的一邊是一條長堤，堤外就是浩瀚無垠的東海，小島並不是孤島，有點綴繁花的路連通層巒疊翠的陸地。

島上宮舍儼然，隱蔽於松柏霧霭之中。女媧和司天落下雲頭，發現這地方美得近乎虛幻，那一小片湖水其實很大，在湖中望去，隔海長堤只剩下一條細細的黑線，這樣大的湖面卻一點波瀾也沒有，如銅鏡一樣，閃著青白的光，將小島清晰印在水面。女媧突然醒悟，那虛幻感來自哪裏，這裏太靜了，一點聲音也沒有，就算是北極那種荒涼肅殺的地方，至少還有大風吹雪的聲音。

“這是什麽鬼地方，大白天關著門，這麽安靜……一個活物都沒有。”司天扣了幾下門環，又用力推了推緊閉的宮門，沒見回應，又在空曠的宮門外四外查看，仍然寂靜一片，一無所見。

“聽說，東瀛仙祖脾氣古怪，看來果然。”

“或許這裏的主人不在。”

二人正說著，一轉身猛見一個寬袍廣袖的大神正立在兩人身後，司天嚇了一跳，怒道：

“你是誰？這麽不聲不響跟在我們身後，太無禮了！”

“你們擅闖私地，無禮在先。本仙只想告訴二位上客，想做什麽但請自便，只是不要喧嘩，本仙不喜吵鬧。”

女媧兩個才知道這就是那位瀛洲仙祖，本以為是個老氣橫秋的老頭，沒想到居然這樣年輕，不過神的年齡和外貌從來不能劃等號，搞不好這年輕的老頭子活了上億年了。

女媧輕輕一禮：“初登寶地，不知規矩，不意冒犯仙顏，尚乞海涵。”

那仙祖仔細看了看女媧，不易覺察地一笑，也不答話，將手中拂塵一甩，徑自轉身去了。女媧也吃驚這位仙祖這樣無禮，身後那青色宮門隆隆地開了，女媧和司天對視一眼，司天道：

“這老仙古怪得有趣，看來不用費事找住的地方了。”

在邁進宮門的一刻，司天回頭促狹道：“你註意到嗎？這位瀛洲仙祖比東君還俊美。”

132. 玄凇

女媧和司天在瀛洲島上呆了三天，那位俊美如司春之神的年輕老頭再沒出現，二人將附近的神山仙谷游玩個遍，司天開始嘆息無聊了，女媧安慰她瑤姬應該快到了，等見了瑤姬，三個人再找個新去處游玩。司天等不得，想起東海上有一處小島，名曰沐月島，幾乎無人知曉，聽說景致極美，正好去看看。女媧覺得那島太遠，瑤姬快到了，想在島上等候她來，可是又不願意冷了司天的興致，猶豫一下便同意了。

東海浩浩，雲路漫漫，女媧與司天坐在青犼背上說些閑話，司天告訴女媧，瀛洲仙祖曾經也是天界大神，名鍾南，頗有權柄，後來不知什麽緣故離開天庭，跑到下界這個寂寞的小島來了，不再參與兩界的事。他自稱仙祖，說是悟出獨特的神法，就算被封閉神識，換掉神骨一樣可以成神。不過上下兩界都不信他，沒想到他真是獨居在此，連個侍女都沒有，他對咱們算是極客氣了。

女媧心想，他既然超然兩界，瑤姬見他作甚？好像看出女媧的心事，司天道：“奇怪的是，那玉虛山女神見他又有什麽事？難不成……”

司天話未說完，下方海面突然翻騰起巨浪，青犼本來飛得不高，那大浪差一點就砸到女媧和司天，虧得青犼反應快，瞬間飛升幾百丈高才躲過去。

兩個女神被嚇了一跳，向下看去，卻見一條大如山的魚形異獸破海面而出，在空中翻滾了幾下——用尾巴抽打著一個黑影——然後又落到海裏，再一次掀起大浪，等海浪回落後，在海面上泛起紅色的泡沫，顯然，這只海獸受傷了。女媧和司天定睛看那黑影，看樣子很像地祇族的獵神。女媧令青犼近一些，方便看個清楚。

海獸再一次從海中躍起，攻擊那獵神，那獵神從容應戰。這邊女媧和司天已在近旁，司天道：

“這好像是水神玄凇，他怎麽在這裏。妹妹，你認得他嗎？”

女媧搖搖頭：“聽說過，水族驕子，未來的水族牧首，水神。”

“連你都聽說過，那真算上大名鼎鼎了。不僅如此，天上地下有一半的神族都覺得他前途不可限量。不過，另一半神認為他狂傲不羈，早晚惹出禍事。”

女媧盯著玄凇與海獸的打鬥，斷定他兩個是從海底打到海面的，此時雙方都已疲憊，那海獸傷重於玄凇，但女媧覺得玄凇的情況也不美妙，

“那你相信哪種說法呢？”

“我相信第二種，每次聽到玄凇的消息都是他又與誰爭鬥了，聽說幾個月前玄凇與燁離打了一架，受了傷，想來傷未痊愈，這樣打下去，怕是討不到便宜……我們看熱鬧不幫忙不太好，不過打架我可不如你，再說幫了他也未必領情。”

“要幫現在就幫，若等被打得狼狽了就不好幫了。”

女媧擡手向空中一轉，一枚五色石子便出現在手中，再一轉手，那石子脫手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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